“让我们看看帽子。哼,是一位住在斯特普尼的犹太教绅士卖的,几乎是新的。闻起来很浓的加里弗尼亚的罂粟的味道——很显然,是一伙衣着时髦的匪徒。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年轻人。”
“是的。我们应该能够追溯到这个。感谢上帝,他们总是能高瞻远瞩。好吧,我们继续前进。”
寻找那辆车并不难。帕克几乎是刚到树下就碰巧发现了那辆车。有一片空地,一条小溪从这儿流过,空地旁边停着那辆丢失了的奥斯丁牌汽车。其他树混杂在松树中,弯弯曲曲的河水夹杂着泥土流进一个浅水塘里。
车篷是向上敞开的。帕克走近车,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但里边是空的。他试了试离合器,一切正常,而且有刹车。坐位上有块手帕,上面没有名字的大写字母也没有洗过的痕迹。帕克对罪犯乱扔东西的粗心行为咕哝了几句。他来到车前,立刻看到了更粗心的证据。在泥地上有脚印——似乎是两个男人的和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先从车里出来的——他可以看到她从很低的坐位上出来的时候左脚留下的深深的脚印。右脚印不是太深——然后她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后跑了起来。但是那里的其中一个男人去抓她。他穿着新胶鞋从灌木丛中出来,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好像他抓住了她,然后她又试图逃走。最后,第二个男人跟着她从车里出来。这个人似乎脚很瘦,受俗气的犹太人的影响穿着一双长趾靴。
他的脚印很清晰,交叉着盖过她的半个脚印。三个人一起站了一会儿。然后,踪迹移动了,那个女人的脚印在中间,被带到一个很清晰的充气轮胎留下的印记前。奥斯丁汽车上的轮胎是那种普通的邓洛普轮胎——此外,很明显这是一辆大车。它在那儿停了有一小段时间了,因为地上有一片从曲轴箱中滴出的机油的痕迹。然后,那辆稍大一些的车离开了,沿着穿过树林的骑马道开走了。帕克跟踪了一段距离,但轨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厚厚的松针毯中。
车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他转向奥斯丁车做进一步的调查。叫声立刻告诉他其他两个人在树林中央。他回应了一声,一会儿,温姆西和查尔斯·皮林顿穿过松树周围的灌木丛朝他冲过来。
“好吧,”温姆西说,“我想我们也许应把这顶略带紫色而雅致的帽子算在穿着薄靴的绅士的账上。我猜是那种浅黄带纽扣的靴子。他一定会痛惜他那顶漂亮的帽子。我认为女人的脚印是玛丽·惠特克的。”
“我也这样想。我看不出脚印怎么会是芬勒特的。这个女人离开了或是被汽车带走了。”
“脚印当然不是薇拉·芬勒特的——我们发现她时,她脚上没有泥巴。”
“噢,你在观察。我原以为你对这个世界有点麻木了呢。”
“是这样。亲爱的,尽管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但是我还是禁不住去注意一些事情。哎,这是什么?”
他把手伸进车坐垫的后面,拿出一份美国报纸——这是一份神秘的、令人感情激动的故事报,故事的名字是《黑色面具》。
“任何人都能读的轻松小说。”帕克说。
“也许是穿黄靴子的那位绅士带来的。”首席警官提示说。
“最有可能是芬勒特小姐带来的。”温姆西说。
“几乎不像是一位女士的选择。”查尔斯先生用一种痛苦的语调说。
“哦,我说不清楚。我听说的是,惠特克小姐会因为伤感和门廊上的玫瑰而死,另一位可怜的女孩会效仿着她做一切。她们在读虚构小说方面有着相同的品位。”
“这不重要。”帕克说。
“等一下,看这个,有人在这儿做了记号。”
温姆西拿出调查材料的封面。标题前两个字下面画着铅笔道。
“你认为是留言吗?也许书是在坐位上,她设法不让记号被人发现,再被另一辆车带走之前把它消掉。”
“聪明,”查尔斯先生说,“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黑色,没有意义。”
“或许那个长趾绅士是个黑鬼,”帕克提示说,“黑人爱穿靴子,抹头油。也可能是印度人或是印度袄教徒。”
“上帝保佑我的灵魂吧,”查尔斯先生恐惧地说,“一个英国女孩在一个黑鬼手上。多么可怕呀!”
“唉,我们希望情况不是这样。我们是沿这条路下去还是等医生来呢?”
“我想最好回到尸体那儿去。”帕克说,“他们的行动比我们早了一大步,再跟踪他们半小时左右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他们从透亮而凉爽的绿阴返回到那片丘陵里。小溪拍打着卵石,流向西南部的江河湖海。
“你的流水声真是美妙极了,”温姆西对着流水说,“为什么你不能说出你所看到的一切呢?”
以何方式?
“死神可以有许多种方法让人们结束生命。”
博蒙特及弗莱彻:《城市风俗》
医生原来是一位易怒的人,他对着可怜的薇拉·芬勒特受伤的头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好像是在舞会后受了风疹的袭击或是因为遭受了痛风的痛苦而愤怒。
“咣,咣,咣。很猛烈的打击,怎么能如此狠毒呢?
我真纳闷儿,咣,咣。人性都灭绝了吗?你知道,几天来,这咣咣声使人感到更加痛苦。上帝啊,她的父母、姐妹知道此事该多震惊呀,她们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你当然知道这一点,查尔斯先生,是的,咣,咣!”
“我想,毫无疑问是芬勒特小姐。”帕克肯定地说。
“一定是。”查尔斯·皮林顿说。
“噢,既然你可以证明是她,那还是想办法不要让她的亲戚们看到她这样时受到震惊,做到这一点是可能的。
等一下,医生——摄像师要在你们移动任何东西之前把尸体的位置拍下来。安德鲁斯先生——是的——你从前拍过这种照片吗?没有吗?哦,不要担心,我知道做这种事令人很难受,请从这里拍一张。照一下尸体的位置,再从河岸的顶部拍一张。对——再拍一张伤口处——镜头近一点,好的,谢谢。哦,医生,请你把它翻过来——对不起,安德鲁斯先生——我确切地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但没办法,就得这样做。嘿,看她的手臂都擦伤了,看上去似乎搏斗过。右手腕和左肘部——好像有人要把她按倒,我们必须把这些痕迹拍下来。安德鲁斯先生——他们或许很重要。医生,脸上是怎么回事?”
医生似乎不情愿给脸部作检查,但无论他怎样不耐烦,他还是作了检查并说出了自己的解释。
“像大家能够看到的这样——解剖后会有许多变化,”他大胆地说道,“看上去好像脸被打过,或烧伤过鼻子到嘴唇之间的部分,但鼻梁、脖子和前额似乎没有受这种伤。也可能是放在阳光下爆晒过。”
帕克提示说:“不会是氯仿烧伤的吗?”
医生因为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感到很懊恼。“我希望你们这些警察先生下结论不要太突然,你们下定论总是太匆忙。我正要说——如果你们不是先发制人——我不可能认为是阳光暴晒所致,也许有可能像你们提示的那样,我不能确切地说那就是氯仿所致——医学定论不经过谨慎调查是不可能作出的——但我正要说你们的定论也许是对的。”
温姆西插话道:“那样的话,她是死于氯仿之毒害吗?
假设给了她大量的氯仿或者是她的心脏虚弱?“
“我可怜的先生,”这次医生深深地被激怒了,“看一下头部受到的重击,问问你自己还会有其他的死亡原因吗?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死于氯仿,还有必要再击她头部吗?”
温姆西道:“那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医生接着说:“我想你们不会对我的医学知识持怀疑态度吧?”
温姆西又说:“当然不会,但正像你说的那样,不经谨慎调查就作出医学定论是不明智的。”
帕克急促地插话说:“这不是作调查的地方,我想我们做了一切在这里应该做的事情。医生,你送尸体去太平间好吗?安德鲁斯先生,你如果愿意去那片林子里拍些脚印之类的照片,我将万分感谢。恐怕光线不太好,但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
他挽住温姆西的手臂。
他说:“当然,此人是个白痴,但我们可以设想第二种想法。同时,我们最好设想接受所有这一切的表面解释!”
查尔斯。皮林顿十分好奇,问道:“问题在哪里?”
帕克回答:“没什么问题,所有的迹象表明女孩是被一伙恶棍打的。芬勒特小姐做出抵抗,被匪徒击中头部,然后他们又抢走了惠特克小姐去换赎金,或许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毫无疑问,任何一点不符合之处都将使他们澄清自己。医学检查之后我们会了解的更清楚些。”
他们返回了树林,拍了照片,仔细测量了脚印。首席警官以极大的兴趣参与这一切活动,一边不时地从帕克的臂上望过去,一边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哎!”他突然说道,“‘难道不奇怪吗——?”
帕克插话说:“有人来了。”
一辆摩托穿过凹凸不平的路疾驰而来,开车的是位带着照相机的年轻人。
“哦,上帝,”帕克咕哝道,“该死的记者来了。”
他非常客气地和记者打了招呼,让他看了车轮印、脚印、大概说了绑架的经过后又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你能描述一下要抓的那两个人的外貌吗?”
“好的,”帕克说,“其中一个似乎很注意外表,他戴一顶讨厌的淡紫色的帽子,脚上穿一双尖头皮靴,如果杂志封面上的印迹意味什么的话,其中一人或许是有色人种。关于另一人,我们所能确定的是,他穿的是十号尺码的鞋,带橡胶鞋跟。”
帕克无情地继续道:“这是我们发现芬勒特小姐尸体的地方。”他描述了伤口及尸体所处的位置。记者感激帕克的帮助,忙着拍照片,还包括给温姆西拍了一些,以及帕克和警长站在草丛中,警长威严地用手仗指着那个致命的地方的照片。
帕克和蔼地说:“伙计,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现在关掉你的机器,可以吗?告诉你们其他的人,你搞到了我们能告诉你的一切,我们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记者问不出别的东西了,这足可以使他的信息成为独家新闻。只有当代的报刊记者独享这一切,即使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也享受不到这种专利。
当记者欢呼雀跃而去后,帕克说:“查尔斯先生,对脚印你有何看法?”
但查尔斯先生很气愤。这位伦敦警察厅警官竟然还斥责他并对他的谨慎表示怀疑。
“没什么想法。”他回答说,“我相信我的结论对你来说会显得太简单。”
他在整个返程中一直保持一种严肃的沉默。
惠特克的案子调查工作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从索霍区的一家餐馆中不经意中听到的很随便的谈话开始,又在公众的怒吼中结束。这怒吼甚至震惊了整个英格兰,使温布尔登成了第二拥挤的地方。谋杀和绑架的清楚的事实那天晚上独一无二地出现在了晚报增刊上,第二天早晨又同照片和详细内容一起出现在周日报纸上,真实而且充满想像。两个英国女孩一个被残忍杀害,另一个被带到了难以想像的可怕的地方。两个案件是同一黑人所为,这激起了英国人的恐惧和愤怒。记者们像蝗虫那样一窝蜂似的到了克罗海滩——那个离塞利·海德很近的地方,那里看似在举行摩托和自行车展览会和舞会,记者好像是愉快地去那个充满神秘和血腥的地方过周末似的。帕克和温姆西一起住进格林·来恩旅馆房间后,坐在那里接电话,处理从各处寄来的信件和电报。一位彪悍的警察守在入口的一头以防万一。
温姆西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香烟。
“这次他们逃不掉了,他们做得太过火了。感谢上帝!”
“是的,再耐心点,老家伙,他们逃不掉,但我们必须首先弄到所有的证据!”
“你确信那些人能保证福里斯特夫人的安全吗?”
“哦,没问题,看门人说大约周一晚上她回的住处,我们的人连续暗中监视着,如果有人接近那所房子,他们会报告的。”
“星期一晚上!”
“是的,但这点还没有证据,周一晚上对那些度假后返回城里的人来说是个很平常的时间,除此之外,在我们在弄清楚她是否就是主犯或者只是同谋之前,我们不想惊动她。看这儿,彼得,我这儿还有一个从我们的人那儿得来的信息。他一直在调查惠特克小姐和福里斯特夫人的经济情况。惠特克小姐从去年十二月开始这一段时间从银行中取出了大量存款,以支票的形式寄到塞而夫,每一笔钱都完全和福里斯特夫人存入她自己账户中的钱数相同。自从道森小姐死后,福里斯特夫人充分控制惠特克小姐!她深深地陷到里面了。”
“我知道。当惠特克拿到她在肯特郡而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时,她正在做那件事。为了上帝,查尔斯,不要出错。他们中还有一个逍遥法外,我们每人都有危险。”
“当一个女人充满邪恶又毫无顾忌时,”帕克精辟地说,“那她就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罪犯,比男人要残忍五十倍,因为她对犯罪的想法非常简单。”
温姆西说:“原因是她们不为过多的情感所烦恼,而我们这些男人们总是认为女人情感丰富,充满浪漫。一群婊子!该死的电话,又来了!”
帕克抓起了话筒。
“是,是,请讲,上帝呀!不要这样讲,好的,是,是,当然,你必须拖住他,我自己认为这是个圈套,但必须拖住他,审讯他,让所有报纸都登出来,告诉他们你确信他就是那个人,知道吗?让他们知道这是官方消息——等一下——我要支票的照片和上面的指纹。马上派人送过来。我想是真的吧?银行人说是真的了吗?好!他的情况怎样?哦!——信封——毁掉了?——笨蛋,好的,好的,再见。”
他激动地转向温姆西。
“哈利路亚。道森昨天早晨走进斯特普尼的洛伊银行,出示了惠特克的一万英镑的支票,支票是二十四日星期五在利汉姆普顿分行取出又存在贝罗银行的。因为金额数目巨大并且失踪的事登在周五晚报上,他们让他再打电话确认,同时他们也同利汉姆普顿分行进行了交流。当谋杀消息昨晚传出后,利汉姆普顿行的经理记起了这一切并给警长打了电话,结果就是今早传出的那样,并让哈利路亚过来进行了问讯。他说支票是周六上午到的,是装在信封里寄来的,里面没有作任何解释。当然,这个老傻瓜扔掉了信封,这样就不能证实他做的事也无法弄清邮戳上的信息。我们的人认为整个事情有些古怪,所以哈利路亚被留下来继续接受调查——换句话说,以谋杀罪逮捕!”
“可怜的老哈利路亚!查尔斯,这太过分了!这位无辜的正派的老人,他连个苍蝇都不会伤害。”
“我知道,但是他被卷在里面了,所以必须通过这些程序。这样对我们来说好一些。铃响了,有人来了,请进。”
“福克纳医生要见你,先生。”一个警察说着把头探了进来。
“啊,好,请进,医生。你做过检查了吗?”
“做过了,警长。非常有趣。你说的很对。我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你那些事。”
“我很高兴。坐下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我会尽量简略些。”医生说。他是伦敦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