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谷老人却低声笑道:“老化子,你放一百个心,我若没有十分把握,岂敢这般大意你也不想想,媚娘的那位黑衣女娃娃,敢来替唐棣疗毒,自是背着娲母行事,若是她不知道娲母不敢前来,那女娃娃怎能如此胆大包天。”’大幻神丐到了此刻,才将得到到那片树叶之事说出,大幻神丐便直搔头,不知道这娘儿几个,究竟闹的甚么玄虚,一个是穷凶恶极,出手伤人,惟恐不死,另一则是慈悲为怀,尽心疗治,惟恐不活。麻谷老人却哈哈笑道:“老化子,你认为奇怪不是,其实只因你非是性情中人,不懂这一点‘情’字其中的奥秘。
那娲母毒如蛇蝎,泯灭人性,岂不是因暗恋天都秀士,终无所得,便由爱生恨,心生嫉妒,誓必报复,必杀死秀姑而后快,而媚娘的两个女儿,白衣姑娘示警于先,而黑衣小姐则救人于后,何尝不是受这个‘情’字的支使,你非过来人,自然不解,你要想了解,化子,从今以后,你得先播下‘情’的种子,多去同情别人,增加,同情感,然后由情生爱,所以有人说:‘情是爱的基础,牺牲乃是爱的升华’。
要知大幻神丐孑然一生,侠隐风尘,锄奸惩恶,行侠仗义,只悲天悯人,平生很少和女人接触,是以对男女之间的爱情,竟一窍不通。
两老正说话之时,忽见眼前一亮,那后进的房门大开,随着见灯光一暗,万蜂王已立身檐口之上。
两老只道万蜂王给秀姑治疗,已然完毕,正要上前相问,不料万蜂王大喝一声,忽然腾身飞上左面房顶。
他这里一上房,早听左面那嗡嗡之声,有似雷鸣。
两老久历江湖,登时明白,左面必是有人侵入,惊动蜂群,故鸣声似雷,更不怠慢,两人也跟踵跃上房顶,哪知屋右蜂鸣又起,然右面又有警告。
麻谷老人心中电闪般想到:“娲母之外,那黑衣姑娘已在此间现身,左右同时有人侵入,自不奇怪,只是不知娲母自何方而来?”
方迟疑问,只听身后一人怒道:“你毁了金蜂,当真比蛇蝎更毒!”
两老同是大惊,那金蜂若被毁坏,秀姑自是回生无望,只见那天都秀士自屋内狂奔而出,腾身上了后面的屋顶,霍地往后劈出一掌。
屋后一面并无有人侵入之象,天都秀士这一出手,二老却都明白,心想:“好个狡猾的娲母,必是调虎离山,不知她用甚么法儿,惊起左右两面的蜂群,而她却从屋后侵入。”
两老斜身疾掠,脚向后面屋上一沉,即刻飞掠而下,天都秀士身形更快,那一掌发出,竟是身随掌进,眨眼伺,已扑飞崖下,已在二老面前数丈之外去了,只见两人立身之处,几棵树木,已被天都秀士方才遥遥劈出的那一掌扫断。
二老不自禁互望了一眼,皆是心中骇然,忽听崖上传来一声冷笑,说:“好,既是金蜂已毁,我就饶过你们。”
那话声最后一句传来,已到崖上十余丈去了破衣纷飞,瞬间便消逝于崖上黑暗之中。
只见天都秀士大幻神丐正要追赶,麻谷老人遇事最是沉着,沉声疾道:“老化子,有秀士一人前去,够啦,你不怕这婆娘再来一次调虎离山么?我们就留在此地戒备较为妥当些。”
大幻神丐登时醒悟,两人便不追赶,翻身跃上屋顶,陡见院中站定一人,悠闲地望着崖顶,连声冷笑,正是万蜂王,房中射出的灯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想那金蜂他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怎么娲母毁了,他仍是这般的漠然,全不见激动,仍和平常一样,并未露出丝毫的怒容。
却听万蜂王冷笑声罢,道:“饶你狡猾狠毒,也着了我的道儿,那金蜂岂会轻易的便被你毁得了!我早就防备了这一着。”
麻谷老人呵呵大笑,道:“妙啊!强中更有强中手,蜂王何不立刻下手,我和老化子在比替你护法啦,也免得你被打扰。”
那万蜂王冷冷的扫了一眼,不言不语的便大步的走进屋内去了。
大幻神丐直搔头,搔得满头乱发更乱,麻谷老人移身屋脊,眼看四面,耳听八方,这才说道:。
“老化子,我说你肚子里只有一根肠子,你信不信?”
大幻神丐呸了一声,说:“麻谷老儿,小心点,你再拐弯抹角的骂人,我今天和你没有完,我肚子里有一根肠子,可是你的肚子里,又有几根?我看你是一匹掠道的驴子!多嘴!”
麻谷老人呵呵轻笑,说:‘人家闻一而知十,你却连最浅的道理都想不透,不是肚子里只有一根肠子是什么?但话也说回来啦,这万蜂王喜怒不形于色,当真的适才我和秀士也瞒过啦!以为金蜂真的被娲母毁了。”
大幻神丐似有所悟,两眼一翻,说:“麻谷老儿,你是说那娲母毁去的金蜂,乃是假的,并不是能给人医疗疾病的那一只,是不是?”
大幻神丐笑道:‘着哇!你倒清醒过来了,那金蜂乃是稀世之宝,万蜂王又把它视同性命,岂能不怕人觊觎,只看他这冷漠之态,只怕让人瞧一瞧,他都不会愿意,老化子,八九不离十,娲母毁去的必是一只假的,而且他算计,娲母必会再来,故尔这半天在屋里,并未替秀姑医治,这一来行啦,娲母必定确信金蜂已毁,秀姑回生无望,又自知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对手,她这一去,必不回头,万蜂王这次便可放心医治了,哈哈,万蜂王这一着,当真教人喝彩,天都秀士士从不离开秀姑身旁的,要不这么样做,那娲母狡狯多疑,如何信得过,怎能甘心的离开这里?”
两人一面在说话,但也不敢大意,天都秀士追赶娲母,早已去得无影无踪,那蜂群嗡嗡的鸣声,业已渐渐的沉寂下来,房中秀出来昏暗的灯光,也越来越暗淡,原来是夜已渐深,雾也更为浓厚。
二老的戒备也更加小心了,虽然知道已将娲母骗走,又有天都秀土追赶不舍,但天都秀士武功虽高,而轻身功夫却不及娲母,仍怕她不死心,脱逃之后,再暗自回来。
万蜂王在下房中越是无声息,二老在房上也越是紧张,两人先前还不时得交谈几句,现下却不约而同的,绕着房顶巡走,大幻神丐早又捏碎了片瓦片,扣在手中,准备随时攻击敌人。
忽听左面风声微动,大幻神丐恰好也转到这一面来,辨风知警,突然喝道:“你再尝尝我老化子手段!”
两手上下一扬,破空啸音刺耳,十数块碎片早巳出手,那瓦片较比树叶,何止重数十倍,发出自然更具威力!;哪知这十数块房瓦的碎片,发出之后,有如石沉大海,连落地声音也未曾听到,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大幻神丐乃是飞花老手,便知来了劲敌,也骇然得退了一步,忽地人影一闪,面前已站定一人。
未看清来人面貌,仅见炯炯神光逼人,那人早两手一伸,大幻神丐忙不迭的双掌一错,他是要对架,哪知两手中顿觉有物,便骇然暴退,不自觉得已将塞进来的物品握住,原来竟是自己适才发出的十数块的瓦片!
麻谷老人早笑道:“老化子,你这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连秀士也认不出了!”
来的正是天都秀士,大幻神丐两手一扔,说道:“罢了!”
沮丧之极地连退了两步。
要知天都秀士,那十几天关在车中,已把十多年废弃不用的武功复原,大幻神丐那十数块瓦片,不但尽被他接去,而且飞身上崖,竟能声息全无,大幻神丐一怔之下,手脚一慢,天都秀土便将瓦片塞回他的手中,其实天都秀士也是一番好意,知他是在此处戒防娲母偷袭,塞回瓦片,是要他留心戒备,防备娲母再来。
但是大幻神丐乃是当今武林中颇负盛名的人物,人家将接去的暗器,在自己尚未认清来人之时,竟已塞回自己手中不算,而且自己竟然乖乖的接下,简直匪夷所思,这要是来人是敌人,自己哪还能有命在,这教他如何不沮丧。
麻谷老人虽然看出大幻神丐难堪已极,但现下可没有工夫安慰他,忙道:“秀士,那婆娘虽然被她脱逃,却恭喜秀士,秀姑复生,只怕这就快了,速请万蜂王,及时医治,不可再延误时间了!”
原来麻谷老人,一见天都秀士怒极而又沮丧之态,更知娲母业已逃脱,天都秀土仍然追踪无功,便说出金蜂未死的事来。
天都秀士陡然呵呵大笑,道:“妙啊,那万蜂王连我也骗过啦,这么说娲母所毁的金蜂是假的了。”
麻谷老人也大笑道:“岂止是你,还有我们这两个呢,哈哈,要不如此,又怎能骗过过那婆娘呢。”
哪知一言未了,忽听一个细细的声音,冷冷的说道:“哼!骗过你们,却骗不了我。”
三人怒气填膺,却又大惊,方才娲母来去如电,未战即走,难道又有诡谋不成。
大幻神丐的鼻孔,突然掀了两掀,忽然急道;·“不好,麻谷老儿,你闻闻,怎么有硫磺气味!”
老化子的嗅觉,特别灵敏,平日能闻香很远,所以一闻出硫磺气味,便告知麻谷老人,急速防备。
这一句话刚刚说完,忽见四外火光一闪,跟着便连声爆响,同时那嗡嗡之声,更如闷雷似的,响个不停,便连麻谷老人遇事颇为沉着的,也手足无措,喝道:“救人要紧,这婆娘真鬼计多端,心狠手辣,任何坏事,都能使得出,她早就放下硫磺,留下火种啦!”
天都秀士怒得眼中喷火,本要向传声之处扑去,但被麻谷老人,一言提醒,飞身下房一掌震开房门,哪知万蜂王和秀姑,皆已踪迹不见。
刹那间火光熊熊,四面皆已着火,麻谷老人疾道:“你留在房上掩护,我去救那小子。”
猛地一顿脚,扑奔唐棣窗前,立即拍出一掌,哗啦一声,那窗户的木屑纷飞中,麻谷老人立身已在房中,却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唐棣已不知去向,绕着房子转了两转,除被他震毁的那扇窗户之外,门窗却紧闭如故。
陡地眼前一亮,只见窗纸已着火燃烧,接着便是一声爆声,那燃烧的屋檐已塌了下来,火烟齐飞,似排山倒海般,已卷进屋内,房内床桌等家具,又在这一爆响声中,瞬间着火,登时这一范围有如火海一般!
原来房内家具之上,都撒满了硫磺火硝!
浓烟夹着烈火,逼得麻谷老人往后暴退,哪知背后陡然奇热,却是身后一股燃烧的火舌被风吹来,再要寻找适才震毁的窗户,竟已被火烟封锁!
正在那儿发怔,只觉背上奇痛,竟是身上的破麻衣已上火,那麻谷老人有好多年,满是油污,着火即燃。
麻谷老人怒吼一声,就地一滚,哪知不滚还好,这一滚更增加了灾难!因为地上洒满硫磺等易燃物品,见火即燃,这—来,连头发和胡子,也都着了火,但他却滚到墙边,霍地劈出——掌,那墙应声倒塌。
哗啦啦有似天崩,那着火的屋顶登时倒塌,激起风火狂飚,麻谷老人身随掌出,却被身后烟火冲激之力,送出更快。
麻谷老人虽已为火人,但临危不乱,就地一滚,滚出了数丈之外,才将身上之火滚灭,但已全身灼得起了无数的大小水炮,头发胡须,差点儿没被烧光。
麻谷老人顾不得身受灼伤,早已一跃而起,却听轰然一声巨响,万蜂王的这几间房屋,已在烈火中倒了下来,麻谷老人陷身火海时,若是稍迟片刻,必然葬身火窟!
一时间浓烟冲天,火焰掀腾,麻谷老人恰好奔回,顿时和冲激而来的浓烟大火,迎个正着,忙不迭顿地暴退,还幸他身上已无可燃之物,否则怕不又要变成个火人,但已薰得双眼难睁,眼泪急流不止。
但是麻谷老人心中着,不知天都秀士是否已将秀姑救出,大幻神丐未必看到自己出来,老化子绝不会先出火海,他虽留下命来哪能不着急,是以那烟火之势一小,但又奔回,高声叫道:“老化子,你在哪里啊!”
“秀士,天都秀士!天都秀士!”
“小娃娃,难道你已葬身在火窟中了?”
麻谷老人绕着那火场狂奔高喊,满身水泡焦头烂额,有如疯了一般。
哔哔拍拍的声音,渐渐小了,那嗡嗡有似雷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那火势兀自不灭,只要有任何一人逃出火海,他没有看不见的,皆因那大火照向崖头崖下明如白昼,张着火场四周。那空中的蜂群,也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在远处,岂有听不到他狂喊的声音。
麻谷老人烧伤甚重,再经过这一阵的狂奔,只觉阵阵晕昏,忽地一个踉跄,陡然电闪般一想,道:“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死,我还得救人,他们两位现在都陷身在火海中,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火场外面,如不设法把他们救出火场以外,那后果哪堪设想,我必定冒着万分的危险,救他们脑离火窟!”
要知麻谷老人内功深厚,烧伤虽重,但仅是皮肉受到伤害,并无内伤,一时不能支持,刁;过主要的是因为受烟呛火薰之故,本能地一沉气,真气凝于丹田,登时清醒了不少,不由责道:“麻谷老儿,你生平见过多少阵仗,遇到过多少危难,怎么这般沉不住气,遇事便这般的紧张起来!”
他这里冷静下来,看明白当前形势,胸中却又陡然起了怒火,这娲母当真太已歹毒,倒像她早已算计有这一刻,显然她早在房上地下,预先撒了硫磺火硝,如不得手,目的达不到,便点火烧这万蜂王的住宅,不然这房屋虽然不多,哪会在刹那问,便成为火海,烧个净光。
当他再一忖度大幻神丐立身那房屋当中的一间,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当时若非将那堵墙壁震塌,墙外便是野外,只怕也难以逃出火海。
不冷静的想.倒还罢了,这一想,饶是身外有大火,心头有怒火,但刹那间,有如坠在冰窟中一般,心想:“这几个人,十之八九,都被烧死在这些破瓦残垣中了再活着,这几个死得好惨呀!”
麻谷老人突然大哭,道:“老化子啊!你死得好惨啊!”
要知麻谷老人与大幻神丐,数十年来,行道江湖,志同道合!
愉逾手足,形影不离,从来就未曾分过手,现在火势减小,仍不见大幻神丐出现,显然必死于火中,多年一同出入的同伴儿,转眼间,便阴阳永隔,再难相见,岂有不痛心的。所以麻谷老人泪流不止,难以抑止悲愤。
麻谷老人哭得好不悲惨,忽又想起唐棣这位少年来了,心说;“这小娃娃是个可造之材,资质优越,禀赋聪慧,皆上乘之选,不可多得之人材,如能假以时日,必可出人头地,武林中之佼佼者,自己本想和老化子两人,待天都秀士这件事情完后,将他收为衣钵传人,只要他能融会自己老化子之所长,怕不是未来武林中一朵奇葩,当今武林谁能赶得上,不料他年纪轻轻,竟也葬身火海。在这之前,他以侠义之心,出剑帮助万蜂王脱离危机,虽然爱伤中毒,但多亏黑衣少女给予救治,才脱险境,今不死于娲母铁蝙蝠的毒下,而竟死于娲母纵火焚屋之中,娲母伤天害理,人种不容,一旦遇到娲母,必置她于死地,为你复仇!’便又哭道:“小娃娃,那老化子死得虽惨,但也到了垂暮之年,死无可惜,你年纪轻轻,竟死于大火之中,死得才真是惨啊!”
接着又想起天都秀士和秀姑二人,心说:“天都秀士和秀姑,爱情永渝,纯洁无瑕,爱情已至升华领域,秀姑为秀士而牺牲,而秀士为秀姑,积年累月,关闭洞中,守着秀姑尸身,不出洞府,爱情不变,世间谈爱情的人,能有几人,肯为此一尸身而牺牲,秀姑气阻心窍十余年,不死不活,今得一线生机,关山万里,跋涉而来哀牢山中,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