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部亲兵们飞射而去。
羽箭射出,如光似电,携着千钧力道,‘砰!’得一下射到了为首左兵的藤牌上,左兵顶不住力道,连连倒退,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盾阵立时被破,将里面那个大嗓门左兵暴露了出来。
不等身侧的藤牌兵补上空隙,阎应元快如闪电的第二箭到了,‘唰’得一声,将大嗓门左兵穿喉而过,左兵惨叫一声,便倒地而亡。其他几个左部亲兵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三箭又到了。‘唰’得一声,其中一个左兵的腿被射穿了,发出了惊天嚎叫,剩下的几个左部亲兵见状不由惊恐万分,再也不敢逗留原地,转身上了马,扭头就往回跑。
城头上的明军齐声大笑。
朱大典大声赞道:“将军真是神射,此三箭大涨我军士气!”
阎应元收回了铁胎弓,叹息一声:“可惜那左贼太过奸猾,仅派了几个喽啰到城下传话,不然标下定一箭灭此朝食!”
看着几个狼狈逃回的亲兵,左良玉脸色阴沉,虽然很佩服朱大典的气节,但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心下仍旧颇为恼怒,见劝降无望,于是拔出腰刀,砍杀了逃兵后,悍然下令攻城……
应天府南京。
经过一番紧急调兵遣将后,亲征大军所需的粮草,兵器,铠甲等等都已准备齐全。
出征前特意在南京大校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只见朱由桦身穿戎装,骑着战马,在御营亲军的护卫下检阅大军,禁军们见到天子亲自督战,顿时士气大振,“万岁”之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朝气足而暮气少,士气可用,士气可用啊!”马士英站在皇帝身后,频频抚须,心中的担忧顿时少了几分。
大明崇祯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九江之战爆发之时,朱由桦亦在南京誓师,御驾亲征。并发布了讨伐左良玉的檄文昭告天下。
这次出征,共带了拱圣营、忠武镇甲营和长江水师,共计两万嫡系亲军,上千艘舰船,数百门火炮,另有靖南侯黄得功部两万步骑在安庆侯旨听勘,剩下的两万御营陆师和京营兵马一个未带,作为稳定南都的力量,随时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
阅兵仪式结束后,两万大军如猛虎下山,在震耳的鼓声中开到了采石矶码头。
万里晴空,耀眼的阳光照射在长江上,反射着炫目的光芒,朱由桦顶盔贯甲,一身戎装,在张堂功,韩诚等大将的陪护下,站在御船的甲板上,与云集在码头上的百官挥手道别。
随着一声令下,停泊在采石矶码头的大大小小上千艘船只收起缆绳铁锚,张开风帆,在大风吹送下缓缓离开了泊地。
朱由桦乘坐的御船是一条朱红彩漆装饰的八百料舰船,长约十七八丈,尾楼有三重,船首方井上方绘了一面虎头,将台上安了一门八磅红夷大炮,船舷两侧各有四门红夷大炮,船行迅速平稳,不惧风浪。起航后,朱由桦兴致不减,振衣登上了船楼,眺望身后的船队和船上的两万甲胄齐全的大军。
阵阵东风吹得桅杆上高悬的‘明’字方样牙旗猎猎作响,船帆满张,上千艘大小江船,有序的排成几排,遮江蔽日,场面蔚为大观。
在采石矶送别皇帝后,不少留守官员卸去了伪装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今上到底还是年轻,真是太冲动了!
一个是初出茅庐,毫无战场经验的年轻天子,一个是与李闯,鞑子打了数十年硬仗的沙场宿将。
怎么看都是皇帝的输面大!
两万新军,守城尚且还不一定守得住,还想出城野战,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对于亲征大军能否打败左良玉的叛军,此刻的南京留守官员们几乎不抱多少希望。
这一去恐怕不久后就要改朝换代了。
眼看着土木堡之变就要再现。
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92章 第092 九江之战()
PS:第一时间跟读的书友请注意,第87章大清洗章节中对黄宗羲、高宏图等人的处理有修改,还有上一章御驾亲征的章节内容也修改了不少,使情节更为合理完善,有疑问的书友不妨再回头看一遍。
昏暗潮湿的地牢中,黄宗羲和侯方域等人也从狱卒之间的零星对话中得知皇帝要亲征左良玉的消息。
“昏君不知死活,真是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
黄宗羲胡子拉碴,披散着头发,在囚室内来会不停的走动,状若疯狂的大笑着。
左光先蹲在一角,早先因为受惊过度,此刻目光呆滞的不停的呵呵傻笑着。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心。
侯方域则一脸希冀之色地不停唤着盘坐在囚室另一角,闭目绝食的高宏图。
“研老,莫再绝食了,那昏君作死去伐左帅了,我等大仇不日可报!真是天助我也!”
高宏图不为所动,盘着腿,紧闭着双眼。
“研老多少吃点吧,等左帅入南京之日,就是我等活命之时,研老此刻绝食,何其愚也!”
高宏图依旧不为所动。
侯方域劝解再三,不见奏效,终于恨恨地跺了几下脚,与黄宗羲谋划等那昏君战败,左良玉入京之后,他们该如何配合清君侧大军对那些阉贼余孽反攻倒算。
“不诛马阮十族,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黄宗羲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咬牙切齿的道。
“是该夷他们十族,只是不知我家爱妾(李香君)现在如何了,莫要被那些恶贼糟蹋了才好!”直到此时,侯方域心中还挂念着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秦淮名妓。
……
九江城下。
在左军的牛角号声中,轰轰烈烈的九江攻防战已经持续了四天。
百十辆填壕车在左兵的推动下,从东、西两面缓缓向城墙逼近,填壕车顶层有坚硬的护板,护板早已被水淋湿了,可以抵御火箭的攻击,防止起火燃烧,在壕车的车厢里载着装满泥土的麻袋,用来填护城河和外壕的。
填壕车的后面列着上万左兵,藤牌手组成牌墙,弓箭手、火枪手在后,对着城头攒射!
四周咻咻、砰砰声不断,羽箭枪子如飞蝗般向城头射来,城头上的明军大多背靠着女墙,遮挡来箭,铅弹。
在弓手和火枪手的掩护下,左兵一边吼叫着,一边拖动填壕车。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眼看着离外壕越来越近了,总督朱大典终于大声喝令:“炮手,准备!”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明军炮手,立刻装填好散弹,对准了城下。见左兵拖着填壕车已到达外壕处时,朱大典高喝道:“放!”
炮手得令,列在城头的几十门小型红夷炮和弗朗机,发射出了一大拨散弹,对着城下的左兵倾泻而出。
“啊!啊!啊!”惨叫声在外壕边连连响起,不少指挥填壕车的左兵当场被散弹轰死,还有几十辆填壕车直接被散弹命中,立时轰然散架,木屑横飞,壕车内的左兵纷纷被压为肉饼,惨烈异常。
负责掩护填壕车的左兵弓弩手、火枪队见状,再次掀起了一阵箭雨、铅雨,对城头放炮的明军一阵狂射。可惜因为仰射和火枪性能的劣势,反击的杀伤力并不大。
城上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千披甲御营火枪手也不甘示弱,架着新式西班牙轻重型火绳枪和鸟铳,居高临下,立刻射击还以颜色。随着砰砰砰……,数千枝精良火枪开火,白烟缠绕,又是一大波左军中弹倒地,弓手,火枪手死伤无数。
左军强攻一天,受创严重,不得不鸣金收兵回营整顿。
第一天,为了填外壕,左军耗费了六十多辆填壕车,一千多人的伤亡。失败。
第二天,耗费了八十多辆填壕车,一千多人的伤亡,失败。
第三天,耗费了一百多辆填壕车,近两千人的伤亡,终于成功填平了外壕。
整整三天,就为了填平一个外壕,耗费了三百辆填壕车,四千多人的伤亡,才堪堪成功,虽然伤亡的大多是壮丁力夫和杂牌,亲兵主力不多,左良玉依旧一阵心惊。
突破外壕只是攻城战的第一步,后面还需要继续填护城河、平鹿角阵、拔梅花桩等等,面对防御的和刺猬一般的九江城,别说攻下城池,就是想要攻到墙根下都非常不容易。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若不是因为消耗的大多是壮丁和杂牌,打死左良玉都不会这么干!
在军议上,左良玉感慨攻城效率过于低下,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为了尽快拿下九江城,他眼神凌厉的环顾了一下帐内众将,厉声喝道:“六万大军云集在此数日,只填平了一个外壕,我军威严何在?!本帅颜面何在?!
天亮之后,尽起三军,全力猛攻,如果不能迅速破城——”左良玉悍然拔出腰间横刀,将帅案砍去一角:“诸将自总兵以下,有如此案!”
“是!”帐内诸将心中一凛,轰然领命。
第四日,清晨十分,数万左兵在城下摆开阵势,旌旗招展,兵戈如林,左良玉戴兜鍪,穿铁甲,亲自临阵督战,他拔出腰刀,于阵前高呼:“三军听命,今日有战无退,若有违抗,立斩不赦!”
等传令官将军令传达下去后,数万左兵挥戈执矛,齐声呼应:“杀!杀!杀!……”杀声震动四野,树上鸟儿成片惊飞而去。
令旗晃动,牛皮战鼓轰然擂起,数百左兵为了躲避火炮的散弹,成散兵的形式,抱着沙袋,披着棉甲,涌向护城河。
“铳手,射击!快——”
城头军令频传,枪声骤响,御营的火枪手一个个从女墙后闪出身来,不顾安危向城下倾射铅雨,左兵举着藤牌,形成密不透风的盾阵,将抱着沙袋的左兵紧紧护住,“乒乒乓乓……”如雨打窗棂,不少藤牌瞬间被威力强大的西班牙重型火枪打穿了,盾阵出现了破绽,露出了里面披着棉甲、皮甲的左兵,又一阵铳声过后,抱着沙袋的左兵已经被铅子打成了涮子,爆发出了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即便穿着棉甲、皮甲依旧无法阻止死神的来临。
左兵这次似乎不一次性填平护城河便誓不罢休,死一批,冲一批,后续队踏着前队尸体,抱着沙袋不止歇的冲向护城河,一人倒,一人上,稍有退怯,便被左良玉的家丁亲卫队斩杀。
看着麾下的儿郎一个个或死或伤,从阵前抬了下来后,前锋总兵马进忠的心在滴血,这些兵都是他的宝贝疙瘩啊,就这样跟炮灰似的消耗在九江城下,他不甘心!
又一波关中儿郎战死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后阵中军主帅左良玉的面前,泣声跪劝道:“大帅,不能再强攻啦!城上的火枪过于犀利,儿郎们伤亡太大了!”
“混账!”左良玉怒目圆睁,呵斥道:“你敢乱我军心?信不信本爵阵斩了你!”
“末将死不足惜啊!只是如此血战,即便大帅拿下了九江,身边还剩兵员几何?如何应对朝廷的援军?到时大帅又将如何自处啊?”
第93章 第093 九江血战(二)()
“本帅自有决断,勿需饶舌,继续攻城,敢后退一步,斩!”
左良玉黑沉着脸,断然喝道。
马进忠的诛心之言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不拿下九江,后路就将不保,到时候万一进攻安庆或者南京的战事不利,再被九江来的朝廷大军来个前后夹击,他一样要功败垂成!
此刻唯有一鼓作气拿下九江方是上策,哪怕折损了部分元气也在所不惜。
最早在昨日,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查清了城中的虚实,据可靠密报,城内明军战、辅兵总计一万出头,来源庞杂,分成四五股势力,有来自安庆的,来自芜湖的,来自京师的,还有九江本地的,几个总兵都不是智勇之将,仓促聚集,人心势必难齐,而且前来支援的大部分的营兵的战力十分低下,连他麾下的陕西籍降军的战力都比不上,勉强能守城。
唯有那朱大典的三千余督标中军战力不俗,是真正对己方有威胁的力量,特别是该部的上千杆新式火枪堪称犀利至极,凡中弹者无不盾碎甲穿。(左良玉此刻还不知道那三千多人是御营兵,以为是朱大典的总督护军)其他兵马不足为虑,他估摸着只要携雷霆之势,一举破了九江城的防御工事,那些普通营兵们怕是就要做鸟兽散了。说不定还会有镇将主动派人来营投诚请降。
这才是左良玉决定一鼓作气,不惜代价攻城的真实动机,看似鲁莽,实则洞悉要害。
朱大典也明白己方的弱势所在,知道不能让叛军一直占据主动,否则他们迟早会攻到城下,大伤己方士气。
左良玉是个长期受过战火硝烟考验的沙场老将,当初在选择阵地的时候就巧妙地将阵势列在火炮的最远射程之外,对于明军老伙伴的操炮流程,他很熟悉,火炮的威力,同样很熟悉,以往与流寇的战争中经常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战机,趁流寇填装弹药的空隙伺机发动进攻。
今日为了填河攻城,大军阵地不得已前移了一到两里,即便这样,普通的明军火炮还是无法有效杀伤。
可惜凡事都有意外,任他再聪明也猜不到明军还留了一招杀手锏。
总督朱大典见时机已到,当即下令,命御营参将阎应元将忠武镇乙营直属的八门8到10磅的新式红夷大炮悄悄移上城头,代替原来发射散弹的小型红夷炮、弗朗机及虎蹲炮。
那八门从西洋进口的守城型红夷炮的威力朱大典已经很清楚了,不仅射程远,而且杀伤力强,操作也不繁复,相对简便。之前故意示之以弱,就是为了此刻。
城下的左兵先锋营士卒依旧前赴后继的抱着沙袋填护城河,四周都有不少盾牌手掩护,面对御营的上千枝威力强大的西班牙轻重型火枪,虽然防御的效果微乎其微,到底还是能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
在左兵填河的先锋部队之后,排列着数十个方阵,数万大军,前后连绵不绝,枪矛森立如林,车马络绎如川,随时准备着替补增援。
城头上,八门火炮布置完毕后。
炮手们得到指令,很熟练的开始清膛、填药,布置火绳等,直到装弹完毕,随着掌旗官一声喝令,令旗一挥:“预备,放——!”
炮手们立即用火把点燃火绳引信,等引信烧尽,突然城头剧烈一震,大炮炮口吐出了一道橘红色的火焰便随着剧烈的响声,然后硝烟弥漫,八颗铁弹顿时从城头射出。几个起落间就落入了左军的后方军阵之中,随即便是一阵持续不断地凄厉的惨叫与呻吟声,几十上百个左兵闪避不及,被砸死压伤。
明军的火炮射程怎么突然远了那么多?!这一超出普通大炮最远射程的几颗炮弹一下子将城下所有的左兵都打懵了。
但是城上的御营炮兵却没有懵,他们在阎应元的指挥下趁着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的空档,加紧填装弹药,瞄准了许里外的左兵中军阵地再次将炮膛里的八颗炮弹送了出去。
左兵当即又被撂倒一片,炮弹所过之处,一片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这下城下的左兵们是切身体验了一把新式红夷大炮的厉害,一个个痛苦的哀嚎着,怒骂着,纷纷不要命的狂退,阵型一下子就散了。连着填河的先锋兵马也被连续的几波炮击吓得不轻,不自觉得缓下了填河的步伐。紧接着就被城头明军的火枪手一顿狂轰,又是死伤一片。
站在中军旗下指挥大军的左良玉见到这一幕,猛然间,一阵昏厥令他几乎跌倒,一口鲜血随口喷出。
他万万没想到城中的明军竟然还有如此威力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