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整编,剩下的只有七百余人。毛泽东对大家说:“部队人员虽然减少了,但士气、信念和战斗力却大大增强,这是一支坚强团结的人民军队。”
大会解散之后各单位将人员带回,接着改编开始。首先从整编组织开始,把原来的一个师缩编为一个团,即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下辖一、三两个营,每营三个连,加原特务连,共两个营七个连。另外设立军官队、卫生队。多余的干部编入军官队,伤病员与战斗员分开,由卫生队管理。
在整编中重新任命了干部:
团长陈浩,副团长徐恕、参谋长韩昌剑;
一营营长员一民,党代表宛希先;
三营营长张子清,副营长伍中豪,党代表何挺颖;
特务连连长朱建胜,党代表罗荣桓;
军官队队长吕赤;
卫生队队长曹荣,党代表何长工。
在组织整编同时,在部队建立健全了党的各级组织。在连以上设立党代表,营、团建立党委,部队由毛泽东任书记的前敌委员会统一领导,重要问题都要经党委讨论决定。
在部队前往三湾的路上,毛泽东亲眼目睹了官长打骂士兵的许多实例。其实,在辛亥革命时毛泽东本人也当过半年兵,早就体会过军阀部队内部的黑暗专制。如今虽然是工农革命军,可是旧军队的习气却不是一下子能克服的。
在三湾改编中,为了废除军阀军队的旧制度及其影响,保证士兵的政治地位和民主权利,毛泽东指示在工农革命军的每个连队都要建立一个士兵委员会。那时还没有后来那种“三大民主”的提法,讲的是“发扬民主主义”。
按照规定,士兵委员会是士兵的群众组织。士兵委员会的主席和委员由全体士兵民主选举产生。军官也可以参加士兵委员会,也有选举和被选举权,但军官被选者不得超过委员会人数的三分之一。
士兵委员会设主任1人,委员5至7人,均由全连官兵选举产生。它既是民主组织,又是监察机关,在党代表的指导下进行宣传、组织群众的工作,组织领导士兵的文娱生活,监督部队的经济开支和伙食管理等。士兵委员会对军官有监督之权,军官做错了事,要受士兵委员会的批评甚至处分。有什么事,士兵委员会就召集大家讨论,上自各级首长下到伙夫,都有充分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力。有批评有表扬,赏罚严明,官长和士兵都一样,一点不马虎,这样便在革命军队建立了充分的民主制度。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12)
在强调实行“民主主义”时,毛泽东还明确提出在革命军队中,官兵平等,吃饭穿衣都要一样,不搞任何特殊化。在三湾改编的日子里,他本人就首先做出表率。有一次,老表们送了些鱼和鸡蛋给毛泽东,让他补补身体。炊事班和士兵委员会一商量,觉得老表的行动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就特意用老乡们送来的鱼和鸡蛋给毛泽东做了四菜一汤。
不料在吃饭时,毛泽东一发现这种情况,立即召集各连的党代表开会,说“干部要带头执行军内民主主义,要与战士同甘共苦,决不搞特殊。”
之后,他和党代表们端着四菜一汤,逐桌逐桌地分到战士们吃饭的桌子上。分完后,毛泽东带着党代表们领了一盆苦瓜,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当战士们发现毛泽东和党代表们在吃苦瓜的时候,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将他们给自己桌上加的菜,转回到毛泽东和党代表们的桌上。有的人激动地说:“毛委员,苦瓜味道苦,你不吃鱼、不吃蛋,吃些南瓜总行吧。”
毛泽东哈哈大笑说:“先吃苦瓜,后吃南瓜,这叫先苦后甜嘛,现在条件艰苦,物资困难,干部吃苦瓜,让战士吃南瓜,这是很对的嘛!”
毛泽东专门召集党代表们开会,向党员干部解释说:“这次,前委决定把党的支部建在连队,每个班要有党员,每个排要有党的小组,这好比一个人活着要有心脏,心脏强壮,摔打一下皮肉无关紧要。一支部队也要有自己的心脏,党支部就是连队的心脏。我们这支部队今后垮不垮,就要看连队支部建的好坏了。把连队党支部建好,让连队的心脏坚强地跳动起来,才会使党的血液,流灌我们这支部队的全身。”
毛泽东生动形象的话语立即感染了与会党代表们。望着这位前委书记,他们立即产生了血涌全身的一种使命感。
毛泽东侃侃而谈,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在这些党代表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半个月连遭挫折的疲惫和愁苦,渐渐从他们的心头消失。在三湾的几天里,毛泽东还很关心当地群众的生活。因为他知道,要在这附近安家,军队与群众打成一片是非常重要的。他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要和地方结合起来,要取得民众的支持,一方面我们把伤病员交给他们,他们可以把我们的伤病员安置好;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发枪给他们,帮助他们发展起来,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敌人打垮。”
十、
这天早上,毛泽东到三湾街上散步,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街边上哭,便走过去问;“细妹子,为啥子在这里哭鼻子,告诉我好吗?”
细妹子一听有人亲切地询问,哭得越发伤心了。
原来小女孩的阿爸患了重病,几天都没起床。家里穷得锅底朝天,连个刮痧的铜板都找不到,哪里有钱买药看病。所以,病也就一拖再拖,越拖越重……
毛泽东随小女孩来到她家,看见老人病得很厉害,便立即走近床榻,关切地问道:“没去叫个郎中看看?”
“叫了。”细妹子轻声地回答。
“郎中怎么讲?”
“开了个药方就走了”。
“药呢?”毛泽东着急地问。
“没钱去抓……”细妹子又流下了眼泪。
毛泽东一手拿过细妹子手里的半碗米汤,一手掏出几个银毫子,对细妹子说:“妹子,拿去捡药吧。”
细妹子伸手接过银毫子,两眼惊喜地望望毛泽东,转身飞跑出去。
毛泽东端着米汤碗,坐在老人床边,细心地将米汤喂给他吃。老人边吃米汤边流泪,泪水浸湿了头下枕着的烂棉絮……
第二天,毛泽东因忙于开会,不能脱身,便叫一个小战士背上一袋米,来到这个老乡家。
小战士一进门就问:“老表,毛委员问你的病好些了吗?”
“啊,毛委员?……”老人和细妹子异口同声惊问。
“就是昨天来看你的那个人呀!”小战士顺手放下米袋,回答道。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13)
老人挣扎着坐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打颤:“请、请转告毛委员,我、我的病好多了!”
随后,老人把细妹子拉到身边,泣不成声地说,“好妹子,毛委员是我们穷人的大救星,他救了你爸,他的恩情比山重啊!我们要把毛委员的恩情永远记在心里!……”
三湾钟家祠堂的前面,有两个不满三尺深的水井。全村上百口人,都用这口井里的水。
有一天,炊事班一个战士到井边挑水,看到水很浑浊,便转身到河里挑了担水回到厨房,进门时还嚷道:“这村里的井水好浑浊哟!”
正巧,毛泽东打这里经过。他跟进厨房问:“井水怎么会浑浊呢?”
“不晓得怎么搞的。”挑水的战士回答。
“走,去看看。”毛泽东说着就让战士带路走到水井跟前。
到那里一看,只见这两口井因年久失修,井边杂草丛生,乱石成堆,井里的几个泉眼大都被堵,出不来多少泉水;祠堂沟里溢出的浊水,顺着冲烂了的井围,直往井里流。他们正在观察,恰好来了一位挑水的老表,毛泽东就迎上前去问:“老表哥,两个井怎么变成这样子?”
“没办法呀!兵荒马乱,谁还能顾得上修井,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就行咧!”
毛泽东点点头,把一个战士叫到身边,要他到老表屋里去借几把铁铲和几担箢箕来。
工具借来后,毛泽东卷起衣袖和裤管,拿起一把铁铲,弯腰铲土、清修井围。战士们也拿铲的拿铲,挑土箕的挑土箕,跟着毛泽东干起来。挖泥、搬石头、填浊水沟,干得热火火的。
一直干到中午,水井才修好。就在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毛泽东突然发现填平的地方还有个洞正在往外面溢浊水,就要去培土。有个战士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说:“不碍事,算了吧!”
毛泽东认真地说:“不行。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尺五嘛。这洞不填,越溢越大,沟里的浊水还不是照样要冲到井里。”说着就铲了几铲泥土,压在溢水处,又用铲背狠狠砸平。然后,还找来几块石头垫上去,糊上几把稀泥,浊水便再也溢不出来了。
老表、妹子们听说毛委员亲自在为他们修井,便纷纷跑来。等到他们到来,两个井已修得又深又宽又牢固,井围的砖块砌得结结实实,井旁的杂草铲得光溜溜,几道浊水沟填得平整整……
部队来到三湾后,即遵照前委领导同志的意见,开展了政治宣传工作,挨家挨户地访贫问苦。
战士们在老乡家中待人亲亲热热,说话和和气气。
毛泽东也亲自挨家登门拜访。当大家知道这就是毛委员时,个个惊喜万分,急忙跑上去说:“啊!你就是毛司令呀!”
毛泽东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勉励大家利用九陇山区这个好地方,组织起来跟反动派斗,逐渐扩大革命力量。
大家听了毛委员的这些话,顿时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心里热呼呼的。
毛泽东还特地到村里最穷苦的孤寡人罗莲英老婆婆家里,和她谈心。
罗莲英嫁到三湾后,丈夫40岁上便被反动派抓去当兵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被活活地饿死,一个给财主放牛,在山上被老虎吃掉了。现在罗莲英年老体弱,衣食无靠。
毛泽东到她家后,亲切地和她拉家常,安慰她,临走时还送了几尺青布给她做衣服。罗莲英老人手拿青布,目送着毛泽东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激动。
通过访贫问苦和各种形式的宣传,三湾群众懂得了工农革命军是自己的军队,因此,纷纷主动为部队办事,并送来许多慰劳品。
一天,村里的青年们一早便下水去捞了一百多斤鲜鱼,送到团部,硬要表示一点心意。还说,如果不接受,便不像自己人了。说着,刮鳞的刮鳞,洗鱼的洗鱼,炊事班一看无法,只好收下,事后再过秤付钱。
看到这些情景,群众纷纷赞叹说:
“为了使我们穷苦人翻身,工农革命军吃尽了干辛万苦,到头来连这点鱼也不肯收,这样的军队真是世上少有啊!”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14)
“当这号子兵的人,都是心眼最好的人。昨天我正要劈柴,有个战士随手就把我的柴刀接过去了。我说,哟,世上哪里见过帮老百姓劈柴的军队啊!我要他歇歇,他怎么也不肯。”
“真是好纪律呀,借个碗也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回来。”
“毛委员的部队就要走了!” 几天后,这个消息在三湾一传开,群众立即拥到毛泽东那里,千挽万留,说什么也不让部队走。
“乡亲们!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打土豪劣绅,还要解救那里受苦受难的贫苦大众。”毛泽东站在祠堂门前,对着人群说道,“我们还会回来的,希望回来时,见到大家都已经过上好日子。”毛泽东说到这里,感到有一股热浪直涌上眼窝。
根据群众的一再要求,毛泽东答应留下两位同志,领导三湾群众闹革命。
10月3日早晨,经过改编的工农革命军面貌一新,集合在枫树坪整装待发。
几个提石灰桶的战士,忙着在村子里的土墙砖壁上刷写“士兵组织士兵会!”、“欢迎工农群众起来参加革命!”等大幅标语。
三湾群众闻讯,纷纷扶老携幼,依依不舍地前来欢送。
深秋的阳光洒满枫树坪。火红的枫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像燃烧的火炬,与天空的早霞、起义军的旗帜,还有官兵们的红领带,交相辉映。
毛泽东站立在枫树下,高声地说:
“我们就要开始新的进军,准备在附近落脚安家。我还向大家宣布三条行军纪律:一、说话要和气;二、买卖要公平;三、不拿群众一个红薯。大家记住了吗?”
全体官兵刷地立正,齐声回答:“记住了!……”
离开这个后来闻名天下的小山村时,毛泽东望着只剩七百余人的队伍,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我们人少了,但是很精干,大有希望。”
在改编中被任命为特务连党代表的罗荣桓,大概是当时这支队伍中学历最高的人。此刻,他站立在起义军队伍里,心中感叹不已:“三湾改编,是我军的新生呀!……”
起义军队伍向罗霄山脉纵深之处走去……
毛泽东穿着草鞋,柱着拐杖,坚定而深邃的目光,朝东方眺望,但见天空一片嫩红。此时他忽发奇想:倘若站在巍峨挺拔的井冈山巅,罗霄的崇山峻岭一定尽收眼底,像海浪般奔涌;还能望见韶峰的翠竹,岳麓山的红枫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许还能听得见湘江的水声,望得见板仓那一盏彻夜不熄的油灯。
一股豪壮而凄美的诗情,在他的心胸涌动……
2007…4…28
写于浏阳河畔·豫园
后记
写完《村路》和《花炮祖师》后,我自己都没想到第三个长篇小说是《金秋烈焰》。写李畋祖师因为材料太少,可以大胆想象和虚构,写秋收起义因为材料太多,我感到后者更难。史实尤其是红色革命史实、背景和主要人物等是不能凭空想象和虚构的,我必须借助于前人现有的研究成果,否则这本书将失去生活真实;但又不能不展开想象和虚构,否则将不成为以虚构为特质的小说从而失去艺术真实。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我想其难度大概就在这里。何况我手头搜集到的有关秋收起义的材料中,光是书籍就有十余本,在阅读这些史料的过程中,各种书的材料大同小异又绝非同一,有些人名甚至地名和时间都有差异,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评价更有差异。这就有一个选择、取舍和辨别的过程,当然也会有一个加工的过程。
在阅读资料的过程中,我被年仅23岁的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深深感动。他是一个军事天才,那么优秀的人物,为什么在所有文字记载中都那么简单,更无文学作品来描写他呢?于是,我在小说中浓墨重彩地表现了这位被我感动的人物,我还想,像他这样的英年早逝的英雄,应当有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孩深深地爱恋着他,因此,我写了他和杨小雪的纯洁美丽的爱情绝唱,以告慰这位青年英雄的在天之灵……
今年的4月28日,我写完了这本书稿的最后一行文字,终于舒了一口气。我很庆幸在这几个月的写作中,我没有得感冒,身体只出现了一点小毛病但很快就好了,连一天都没有中断过。我欣慰地说,也许这是毛主席和卢总指挥在护佑着我,是工农革命军烈士们在护佑着我。
书稿也顺利出版了。作品虽然署上了我个人的名字,实际上却是凝聚了许多人的劳动和心血。我依然说:后记里要说的话实在太多,其实只有两个字:感激。
在构思和写作过程中,潘信之老先生向我提供了几大本秋收起义史料,还口述了很多有写作价值的材料。本书中所写背景、主要人物、主要事件和史评,主要摘引和使用了下列文献的材料: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张可先生著《秋收起义纪实·风暴》、湖南江西两省三县市政协所编《萍浏醴起义资料汇编》、柯蓝著《蔺铁头》、《风满潇湘》以及文家市纪念馆的文字材料等。在此致以诚挚的谢意!
本书的写作和出版,得到了浏阳市委、市政府、市委宣传部、市教育局、市文联、文家市镇等单位的支持,得到湖南省作协、长沙市作协和浏阳几家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