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听完陈恂之言并没有说话,却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卓布康,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陈家到底有没有后台,伸冤有没有门路?
卓布康心中暗恨,你胡大人身为顺天府尹三品官居然被一名小孩吓住,真是熊包!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朝胡大人笑笑走到陈恂面前。“我就是那人证,所有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这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恂看着卓布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只想狠狠打上一拳,老子以为自己已经够会说谎了,想不到你这厮比我还能信口雌黄,瞪眼说瞎话。
胡大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卓布康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我把自己都牵涉进去了,你还不相信我?想起事后能分到的好处,脸色一沉。“小子大胆,你竟敢威胁恐吓本官,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大清官威何在!来啊,把这小子绑起来。”
卓布康这时慢悠悠插话道:“既然他这么能说,不如就教训教训他那张嘴,来啊,掌刑二十下!”
第九章 心腹大人(四)()
掌刑不同于掌嘴,不是用手打嘴巴,而是用一块两寸厚一掌宽的特制竹板。别说一个七岁的孩童,就是成年人掌刑二十下也受不了,小孩的骨头本没有成型,这二十下打完只怕脸骨全裂,就算不死长大后也是嘴歪眼斜。
两名士兵上前架起陈恂,另一名士兵甲拿出竹板,陈昌言第一个就要冲上去阻止,却被早有准备的卓布康一脚踹倒,这一脚踹得又毒又狠,正好踹在心窝处,陈昌言捂着胸口一时无法喘气,倦在地上再也不能起身,其他护院才要上前,围在四周的士兵纷纷拔出腰刀。
“怎么,你们想要造反?”卓布康大喝一声,颇有张飞当阳桥头一声吼的气质,院中的混乱顿时被震住,护院们看着四周明晃晃的钢刀,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跪了回去。
卓布康来到陈恂身前,蹲下身子阴笑着摇摇头。“啧啧,可惜了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那天你戏弄于我,让我在你家出尽洋相,今日我就先毁你相貌,让你日后不敢见人,再弄得你家破人亡,只留下你一人苟延残喘,陈记钱庄最终还是会落在我的手中,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该自作聪明。”
陈恂目眦欲裂的瞪着卓布康。“今日打我一下,他日我定十倍奉还!”
“嘿嘿,好啊,我就打你五十下,看你怎么还!”卓布康站起身看了眼行刑的士兵甲。“五十,给我用力打,如果他还有一颗牙留在嘴中,还能说出一个字的话,唯你是问!”
士兵甲在心里翻个白眼,你又不是我的上司,凭什么命令我。不过他也不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去得罪卓布康,毕竟对方还是个四品官,说不定哪天升级调任就成顺天府尹了。
晴空,烈日,竹板,一只粗壮的胳膊高高扬起,光滑油亮的竹板如剑般指向晴空,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寒光,朝着陈恂的小脸上狠狠抽去,陈昌言想要冲过去护住儿子可又站不起来,陈府的下人护院不忍心看下去,将脸扭向一边,卓布康狞笑着,眼中闪着恶狼一样的光芒,脸上因为兴奋而充血变红。
“给我住手!”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本已落下的竹板在空中一个急刹,停在距离小脸不到半寸的地方,带起的劲风将陈恂鬓角的发丝轻轻吹起。
已经紧闭上双眼的陈恂蓦然睁开眼睛。皇祖母,您可算想起我了!
一名长得眉清目秀,颌下白净的三十岁男子摇曳着柳条般的身躯款款而来,微胖的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虽昂首挺胸却全无阳刚之气,左手抱着一柄拂尘,右手高举着一个黄色卷轴。
陈恂虽没见过这名男子,却知道他叫黄静,是继吴良辅之后新上任的御前太监总管。
黄静走进后院对向他热情打招呼的胡大人看都没看一眼,抬抬眼皮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被两名士兵架着的陈恂身上。“陈恂接旨!”
两名士兵连忙松开手,陈恂直接跪在地上,这一次他可是真心跪下,皇上的这道圣旨可谓雪中送炭,皇恩浩荡!
“宣吾之心腹陈恂进宫见驾,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静读完圣旨后双手一合,瞧瞧四周的士兵,转过身朝胡大人微微欠身。“原来是胡大人在这里办案,不过奴才奉太皇太后懿旨,一定要亲自带心腹大人陈恂进宫,如果胡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不如随奴才一起入宫见驾,如何?”
胡大人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卓布康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黄静,嘴中喃喃道:“心腹……大人……”
胡大人见此情景眼睛一转,一扫先前威严的样子,笔直的腰杆立时弯下来,满脸堆笑的朝黄静和早已站起来的陈恂连连点头道:“黄公公,是误会,全是误会,下官只是过来了解一下案情,依下官看来,此案定然与陈家无关,更与陈大人无关,就不耽误陈大人进宫见驾了,我们这就走!”
“慢!”陈恂走到卓布康面前。“刚才还有掌刑五十没打,不如现在打完我再进宫见驾也不迟。”
黄静眉头一挑揣着两只手索性站到旁边,眯着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胡大人心中大骂卓布康,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吗?还真让陈家小子说对了,你这是拿我当斥候啊,现在人家抓着不放,看你怎么办,对不起,老子只能先自保把你推出去了。“陈大人,下官可没说过要掌刑,这全是卓大人一人的意思,与下官无关。”
陈恂低头看向卓布康。“卓大人,是这么回事吗?”
跪坐在地上的卓布康脸色一变,好你个胡耀祖,得好处时你一两也不少拿,现在有事就把我推出来,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当垫背。“是我下的令不假,不过我是按照胡大人的意思,要没有胡大人的默许,这些士兵又不是我九门提督府的人,凭什么听我的命令。”
“卓大人,你怎么瞪眼说瞎话呢,我什么时候让你下令了?”胡大人一听就急了,这孙子居然想拉我一起死。
“胡大人,你再怎么说也是三品府尹,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放屁,老子没做凭什么替你背黑锅……”
“当初咱俩可是说好的……”
“来人啊,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给我拿下!”胡大人终于怒了,再任由卓布康说下去,自己可就彻底摘不清了。
四名士兵心领神会的上前围住卓布康,其中一名士兵借着其他人视线被挡之时,狠狠的一掌切在卓布康的喉咙上,四人才将卓大人制住,压跪在地上。
“嗬嗬……”卓布康拼命挣扎着,嗓子里发出风箱漏气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恂恨极卓布康,哪能就这样放过他,蹲下身子低身说道:“卓大人,刚才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卓布康勉强抬起头看着陈恂,脸上满是求饶之色。“嗬嗬……”
陈恂假装把耳朵贴近卓布康嘴边,随后露出恍然之色。“哦,是了,我是没挨着打,不过刚才可吓得我够呛,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记仇,就算你只是吓我,我也要还回来!”
“嗬嗬……”
“陈大人说得好,对付这种小人就要以牙还牙,原本今天这件案子我就看出事有蹊跷,会友镖局的镖师说被劫时是在三更天,卓大人却说自己亲眼所见,深更半夜卓大人不在家老老实实睡觉,跑去昌平做什么?依我看说不定就是卓大人亲自劫的镖银又嫁祸给陈大人的父亲。”胡耀祖说完转过身子正气凛然的一指卓布康。“我早就收到消息,你对陈记钱庄垂涏已久,分明是想借这件事整垮陈家,将陈记钱庄收入囊中。本官就是为了让你暴露出狼子野心所以才带你过来,想不到你见事发还想污蔑本官,幸好陈大人明察秋毫,识破你的诡计,这回看你还如何抵赖!本官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你现在可以当场指出,不然在场之人就是人证,证明你已经认罪伏法!”
“嗬嗬……”
“刚才你还能言善辩,现在却又装哑巴,分明是无话可说,来人啊,把卓大人带回顺天府,押入大牢!”胡大人再次威风八面起来。
“等一下!”陈恂抬手拦住正要被拖走的卓布康。
“陈大人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本官定会秉公处理。”胡耀祖见状连忙上前抱拳询问道。
“我与他之间的事还没解决,他还欠我十次惊吓!”陈恂才不管胡大人为了弃卒保车如何设计卓布康,自己的仇还是自己报的爽。
“那陈大人的意思是要?”胡耀祖有点摸不清陈恂的脉路,十次惊吓如何还?
陈恂走到刚才负责行刑的士兵甲面前,士兵甲一直在提心吊胆,此刻见陈恂走来,只道是要来报复,立时就要跪下来求饶。陈恂却一把扶住士兵甲。“刚才之事我不怪你,你也是依令行事。”
士兵甲顿时满脸感激的看着陈恂,只恨不得能替陈大人上刀山下油锅。“谢谢陈大人,陈大人真是……”
陈恂抬手阻止士兵甲下面的赞美之言。“现在我要你继续听令行事,刚才你手中的掌板离我的脸只有半寸时停下,我要你对着卓大人的脸再像刚才那样来十次,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啊?”士兵甲张大嘴巴看着陈恂,这陈大人什么意思?谁都能看出刚才那次只是巧合,怎么可能再重来十次,一次都难。
陈恂没有再理会士兵甲,转身看向胡耀祖。“胡大人,可以吗?”
“没问题!”胡耀祖心下庆幸,幸好刚才不是自己下的令,这小子可真够损的,不过我喜欢,想到这里他一指士兵甲。“你照陈大人命令执行,不得有误!”
士兵甲暗骂一声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卓布康面前,旁边的士兵托起卓布康的上巴,将他的脸高高扬起,士兵甲从腰间拿出那块竹板,在卓布康脸上比划半天,犹豫着始终没有出手。
“嗬嗬……”卓布康狠狠瞪向陈恂和胡大人,嘴巴一张一合好像砧板上的鱼,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咳,皇上可还在宫里等着呢。”黄静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平时在宫中哪有这种好事瞧,此时只觉得比陪皇上看戏还过瘾,在旁边催促道。
“呼!”士兵甲一咬牙,胳膊高高抬起,竹板带着风声朝卓布康脸上抽去,在距离脸皮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卓布康紧闭双眼,脑门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左边脸上肌肉因为紧张一阵剧烈抽动。
此时的他比刚才的陈恂心里还要害怕,因为他知道掌刑的滋味,以往被打之人的惨状他可都亲眼见识过。
“不行,离得太远!”陈恂扫了眼竹板与脸皮之间的距离冷声道。
胳膊再次扬起,又是一阵风声。“呼!”
“不行,还是远……”
第十章 心腹大人(五)()
“呼!”
“呼!”
“呼!”
“不行……”
“不行……”
“不行……”
如此反复数十次后,士兵甲的额头上已经见汗,心中暗骂,这他奶奶的比上阵杀敌还累,不但消耗体力,还耗费心神。
卓布康比士兵甲的汗还多,这他奶奶的比挨上十个掌刑还难受,脸上的神经因为不停的紧张放松已经开始抽筋,尤其左边脸一直不停抖动着,再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得被吓死!真应了那句话,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胳膊再次扬起。“呼……啪!”
这一次士兵甲为了能停的近些,想晚些收劲,没想到胳膊抡了几十次早已麻木,一个收势不住,竹板重重抽在卓布康的脸上,而索性已经放松下来的卓布康,突如其来挨这一板,被打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没有面部肌肉紧绷起来的缓冲,竹板上的力道通过肉皮传到牙床上又拐了几道弯,脑袋一甩,三颗牙齿好像袖箭一般从嘴中飞出几丈远落在地上。
“哎呀,谁让你真抽上去的!”陈恂连忙上前满脸关心的捧起卓布康的脸左右看看,左边的脸正在肿起,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好像在嘴里塞进一个馒头。“卓大人,你没事吧?”
“嗬嗬……”卓布康使劲晃着脑袋,又有两颗牙齿从肿起的嘴里漏出来掉在地上。
“啧啧,可惜了这张能说会道的嘴,都歪了!”陈恂将卓布康刚才说给他的话又还了回去。
“嗬嗬……”卓布康努力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口水顺着肿起嘴角流出来。
“都是我的错,不过卓大人放心,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治好,绝不能让它就这样歪着。”陈恂满脸歉意点点头,转身走到士兵甲面前,看看他的右手。“你虽然刚才失手,但我念在你右边胳膊已经麻木的份上就不予追究,现在换左手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胡耀祖和黄静心中升起同样的念头,这小孩真的只有七岁吗?从小就这么阴损,大了还不知要坏成什么样,现在又被当今皇上和太皇太后亲自召见,还封为心腹,自己可千万不要得罪他。
围在四周的陈府下人丫环和护院开始还觉得解气,可看到现在也心惊肉跳起来,小少爷这是要玩死人的节奏啊,伺候这样的主子可得加倍小心。
好在陈昌言在陈恂的吩咐下已被丫环搀扶回房服药休养去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至于事后陈府的下人护院也没人敢向老爷提起这事,生怕被小少爷知道。
院中虽站着数十人却是鸦雀无声,只有呼呼的风声在院中不时响起,风声的后面始终跟着一句“不行……”。
“呼……啪!”终于悲剧再次上演,这回卓布康的嘴不歪了,右边的脸也肿了起来,整张脸好像刚出笼的包子,五官挤到一起,嗬嗬声不绝于耳。
陈恂没有再理会卓布康,而是故作惊讶的看向黄静。“黄公公,皇上是不是还在等咱们?您也不提醒我一下,快走快走,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黄静翻个白眼,我站这快半个时辰了,你都不怕皇上着急,现在玩够了才想起皇上。心里虽这样想着,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他可不想被陈恂惦记上,连忙引着陈恂向外走去。
“胡大人,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理吧,等我回来再登门道谢。”陈恂人已经走到二道门,还不忘交待一句。
胡耀祖知道这小子还在记恨卓布康,冷笑着看看好像猪头一样的卓大人。“带走!”
京城,皇宫,慈宁宫。
“你自称能推善测,现在就说说我让皇上下旨召你进宫是要做什么。”孝庄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面前的陈恂。
“孙儿不知!”陈恂摇摇头。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隔这么长时间才召你进宫!”孝庄的眼睛微微眯起。
“孙儿不知!”陈恂再次摇摇头。
“哼!”孝庄一拍手边桌子站起来。“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要你又有何用?”
陈恂平静的抬起头,毫无畏惧与孝庄的目光对在一处。“孙儿知道顺治爷临终前想让皇次子福全继位,却因汤若望的一句话改变主意,而汤若望的这句话又是皇祖母所授!”
孝庄眯着的眼睛蓦然张开,一道寒光定在陈恂的脸上。
陈恂表情不变同样看着孝庄,心里却在想着幸好二阿哥没有继位,不然自家门房里那个叫福全的下人就要改名了。
孝庄移开目光,缓步朝不远处的花盆走去。“我很好奇你能推测出别人家的事,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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