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如果你真忘得掉,那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可是,多年的钟情,却换来一场空,我实在不甘心!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他一面。只要再见一面就好。我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他,如果他听了我的话,还是象原来一样无情。我也就认了,从此收心养性。再不纠缠于他。”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帕子来,揩了揩眼角地泪花,“但是,我如今连门都出不去,连五阿哥来过两回。都被额娘挡了。我现在,别说是再见他一面,就连传个信都做不到!难道我就这样命苦,这一腔深情,就此平白葬送了么?”
她猛地抬头望向淑宁:“好妹妹,你一定不忍心看我这样痛苦,对不对?你一定会帮我地,对不对?”她边说,还边用一双闪着泪光的美眸紧紧盯着淑宁。仿佛淑宁要是说不个字,她就要扑上来似地。
淑宁一边听一边发寒,心想今天婉宁是得了什么毛病。竟然变得这么琼瑶?但面对着那双大眼,她避无可避。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我哪里能帮上什么忙呢?我与四阿哥虽说有些沾亲带故。但事实上隔了好几重呢,我见过他地次数。五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就算我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啊。”
“只要你肯帮就行。”婉宁一把抓住她地手,“三婶是四阿哥长辈,想见他应该很容易,再说,端宁哥不是常常能跟他见面么?”
淑宁稍稍使了点力,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成功,只好道:“我们一向不去拜访四阿哥,他也从来不到府里见我们,至于我哥哥,自从四阿哥开府理事后,他们就很少在学里见面了,你叫我们怎么帮你?”她这话可没有撒谎啊。
婉宁忙道:“这个我早想好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四阿哥前些天添了一位千金,这是他地第一个孩子!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为他高兴。”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茫,继续道:“三婶一定会送礼去贺地对不对?能不能顺便帮我送一样东西?”
她从炕角的一个小木箱里取出一只荷包,递给淑宁道:“这是我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出来地,送给那孩子,算是为她祈福。你们家在送礼时一起送过去就行,只需略提一提是我专门做的,别的一概不需多讲。”
淑宁还是头一回听说四阿哥添了个女儿的事,她看了看那荷包,是用大红绸子做的,上头用各种颜色鲜艳的丝线绣了许多小马小狗小花小草,还有许多福寿字,送给女婴倒是很合适的礼物。但是这种事她实在不想沾手,万一做成了,婉宁以后都要她帮忙怎么办?而且,佟氏肯定不会答应的。
于是,无论婉宁怎么说,她都不肯点头,给出的原因除了怕大伯母那拉氏知道会责怪之外,还有这种私相授受地事不是闺阁中人该做的。婉宁暗中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心想这丫头虽然一向木讷保守,但很容易心软,这回怎么不肯上钩?难道是方才自己哪里演得不好么?如果自家母亲肯答应,她何必要费那么多功夫?只是送个礼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私相授受?!
淑宁一再推托,婉宁心中恼火,但幸好她还记得自己要维持的形象,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伤心难过地神色:“你真的不肯帮我么?这于你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甚至不用你去做,只要吩咐一声就好,为什么…你就不肯帮我呢?”
“不肯帮婉姐姐什么事?”絮絮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月荷。
婉宁见了她,眼珠子一转,便颤出几滴泪来,难过地道:“我想托三妹妹办一件事,很容易就能做好,可三妹妹却不愿意。罢了,我也不勉强你,只好继续一个人伤心难过了。”
絮絮不知她说地是什么事,但见她哭得这样可怜,心便软了,对淑宁道:“淑妹妹,如果婉姐姐所托地事不难办到,你就答应了她吧。”
还不等淑宁说话,婉宁便在一旁补了一句:“絮絮表妹不用多说了,其实我心里有数。我往日与三妹妹本就不太亲近,刚才又不小心,得罪了她,我虽不是有意的,但三妹妹心里难免会怪我。这本是人之常情。”她把眼睛斜向右下方,神情楚楚可怜。
絮絮有些疑惑地望望淑宁,月荷这时却插话了:“三姑娘,我们姑娘若真得罪了你,也不是故意地,请你不要怪她。”
这是什么意思?!淑宁皱了皱眉,看了看婉宁和月荷两人。她知道这下是推不掉了,不过,也并不意味着她就会任她们摆布!她道:“好吧,我答应二姐姐,但是,我们要先说好,我只是去试试,却不保证一定能做成。若是没法送出去,二姐姐可不能怪我。”
婉宁却只管高兴:“只要你答应去做就行!拜托你了。”说罢把荷包塞进她手里。
淑宁收了荷包,却有些不太甘心,她往旁边让了让,空出位子给絮絮坐下,然后瞄了瞄月荷,道:“方才二姐姐到外找人,却不见月荷姐姐,不知你去了哪里?”
月荷只是柔柔一笑,低头不语。婉宁却道:“三妹妹有所不知,我在房里生病,那个何嬷嬷还不肯罢休,总是来骚扰我。多亏了月荷,她向何嬷嬷请教规矩,受了许多折磨,何嬷嬷才没再来打搅我。只是苦了月荷了。”她轻轻拉过月荷的手,感激地望着她,月荷只是淡淡笑着。
絮絮却有些担心:“那个何嬷嬷,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走?”婉宁闷闷地道:“我都学了快一年了,本来一年就期满的,可是我额娘说想多留何嬷嬷几个月。”絮絮也担着心,若是母亲写信来说让自己跟着学怎么办?于是两人各自发起愁来。
淑宁望了几眼月荷,抿抿嘴,便借口说还有事,告辞了。
出得门来,却看到俏云端着个碗站在廊下,面无表情。淑宁叫了她一声,她才微微笑道:“三姑娘这就要走了么?有空常来玩。”她瞥见淑宁手中的荷包,叹了口气道:“我们姑娘花了一个多月功夫才绣好的,请三姑娘多费点心吧。”然后便端着碗进门去了。
回到槐院,淑宁看到佟氏正与二嫫商量着什么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便上前去请安。佟氏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知道四阿哥添了个女儿,本来还以为要再过十来天才会生呢,幸好东西都早早预备下了。只是给宋格格的东西,我不知该选哪一样好,你帮着瞧瞧?”
淑宁帮着挑了挑,最后选定几样药材、两个玉牌并四块上好的衣料,便连同送给新生儿的礼物包了两个包袱,预备送到南瓜胡同去。
淑宁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婉宁的荷包送过去。佟氏回头看见她拿着个荷包发呆,便问是怎么回事。
听完女儿的叙述后,佟氏拿过荷包看了看,道:“倒还看得过眼,凭她才学了两三年的本事,算是不错了。”看着看着,她觉得荷包里似乎有东西,便打开拿了出来。原来是一方白绢帕,上头用黑色丝线绣着苍蝇大小的字,密密麻麻,组成一整篇消灾祈福的佛经经文。佟氏叹道:“这才是投其所好呢,二丫头还真是用了心思。”
淑宁这时才知道荷包里还有文章,心想婉宁说的做了三天三夜是胡扯,俏云说的一个多月才是真正花的时间吧?看来婉宁早有准备了。
佟氏把经帕收回荷包里,想了想,道:“你收回去吧,过几天跟二丫头说没法送出去,还给她就是。虽然她很用心,但这种事不该由我们来做。四阿哥才得了女儿,我做姨的却替个年轻女孩子送荷包给他,我们成了什么人了?他几个媳妇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怨我们呢。”
淑宁深以为然,便把荷包收回去,与母亲说了几句闲话后,回房去了。而佟氏则命二嫫尽快将礼物送了出去。
(老实说,我写的时候,很寒…)
一四四、盘算
到了第二天,淑宁便把荷包拿回给婉宁,道:“我昨儿个回去后,听额娘说,礼已经送出去了。我没法帮到姐姐,还请姐姐把荷包收回去吧。”
婉宁感到很失望,不过她不愿就此收回,反正也没别的渠道可用,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怪妹妹,只是还请你另想个法子吧。我真的只是一片好意,希望恭喜他一下,为孩子祈个福。再说了,端宁哥不是会出门么?总有机会碰到他的。”
淑宁暗暗皱了皱眉,又道:“我听说哥哥学里要大考,他如今除了学里和家里,就没再往别处去了,连朋友都少见,要是真托了他,只怕要耽误姐姐的事呢。难道姐姐不能托别人帮忙么?”
婉宁叹气道:“我本来想找大嫂的,但她就算真去了,也见不到他,所以只好找你。”淑宁扯扯嘴角:“姐姐这荷包不是送给小格格的么?其实见不到他也不要紧,心意到了就成。”婉宁一时语塞,吱唔了两句,仍推着不肯收回荷包。
淑宁好说歹说,见她冥顽不灵,有些恼了,想要甩些狠话出来,却听得屋外传来何嬷嬷的声音:“姑娘若是大好了,就略动一动吧,学规矩这种事偷不得懒。”
然后便听得月荷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何嬷嬷却道:“丫头不必替你主子说好话,我要教的是小姐,教丫头一点是让你们知道规矩,可你学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劝你主子勤快些,也好少受些罪。”
婉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刚好被淑宁看见。当下便咽回了要说的话。婉宁匆匆说了两句,仍旧把荷包推回给淑宁,便勉强起身出去了。淑宁跟在后头。看着她言笑晏晏地与何嬷嬷说话,仿佛刚才她眼中的阴霾只是自己的错觉。心下有些发冷,便暗暗盘算:婉宁如今显然不再是过去那个小白了,也有了心机,若是强硬地拒绝,只会得罪她而已。要是不小心被她暗算几把,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看来还是要智取为上。
于是她便不再多说废话,把荷包带回自己房中收好,然后便不再往婉宁院中去。刚好这些天为了准备大祭地事,佟氏接过了布置祭堂的任务,其中有些针线活要做。淑宁自告奋勇接了过来,又帮着母亲料理些家务,摆出一副很忙的架势。
其实那些针线。看着似乎很多,真要做起来,以淑宁地本事只需要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却偏偏把时间拉长到两三天,而且只在有外人来时做。她以事忙为借口。不再外出。每次芳宁、絮絮以及其他人上门来看她,都能看到她坐在布堆当中飞针走线。芳宁虽然觉得她做得出奇地慢。但心知这个堂妹一向有主张,便没开口;而絮絮那边,虽然会做针线,却很少亲自动手,也没有类似地经验,所以并没有起疑。这样一来,没法出院门的婉宁便从别人那里得到这样一种印象:淑宁堂妹忙得很,没空去做别的事。
她虽然觉得心急,但也没办法,只好一边继续忍受何嬷嬷的教导,一边让丫头们去打听三房的情况。
到了大祭那天,婉宁终于有了些自由,以为仪式过后能与淑宁私下谈谈,却不料淑宁事先禀告了母亲,说这次小刘氏母子也有参加,怕人多嘴杂,他们会受委屈,所以要陪在他们身边。婉宁只能远远地望着淑宁地身影,顾虑到那边有许多太太奶奶们,只好逗留在女孩子堆里应付着几个姐妹,还要时不时提防媛宁发难。
等到吃饭时,婉宁与淑宁却是排在一起的,不过淑宁早有准备,便只是不动声色地端坐着,等待开席。
婉宁趁别人没留意,便悄悄问淑宁荷包的事怎么样了。淑宁静静吞下口中的茶水,用手绢擦擦嘴角,又“顺手”擦了擦额角,眼圈一红,便“委屈”得要掉下泪来。
婉宁吓了一跳,忙哄了她两句,絮絮在旁边看见,眉头一皱,道:“婉姐姐,你对淑妹妹说什么了?她怎么哭起来?”婉宁忙推说不知。其他人也发现这边情况了,问是怎么了,她不等淑宁回答,便抢先道:“三妹妹想必是想起祖父了,才会忍不住难过。”那些亲戚们信以为真,纷纷安慰淑宁,还夸她孝顺。絮絮将信将疑,而媛宁则古怪地看了婉宁一眼,瞧她的神色,似乎以为是婉宁在欺负淑宁,很有些不耻。
婉宁好不容易转移了别人的注意力,才小声对淑宁道:“三妹妹,你好好的哭什么啊,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不就是在欺负我么?淑宁一边腹诽,一边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暗中检讨:演得比婉宁自然些,虽然是借助了外力,倒还算过得去,只可惜没那么长的眼睫毛,脸皮也比人薄,不然也琼瑶一番恶心恶心人。
她哽咽着回答道:“二姐姐,我实在空不出手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啊。”然后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又用手绢擦擦眼角,眼泪更多了。絮絮见了,忙劝道:“是什么大不了地事?婉姐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不对?”她抬头望向婉宁。
婉宁还能怎么说?心想三丫头怎么那么容易哭啊,冷不防瞥见那拉氏飞过来的一记凌厉地眼光,心中一凛,忙对淑宁道:“我知道了,我不逼你,你快擦干泪吧。”
淑宁目的初步达成,手伸到桌下,暗中把塞在另一个袖子里地一条同样颜色款式地手帕换过来,擦干了眼泪,心里盘算着,一散席,就赶快跟上母亲,免得再被婉宁缠上。
婉宁却也在心里盘算,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万一又弄哭淑宁可就麻烦了,还是等散席后再寻机会私下与她谈谈吧。
唯有絮絮心中疑惑:婉姐姐托的事原来这么难办么?怎么又说很容易办呢?而且淑妹妹这些天都快忙翻了。没空帮忙也很正常,怎么婉姐姐一再地逼她?
且不提这姐妹几个各自心中地盘算,一件意外发生了:按规矩在桌边侍候布菜的喜塔腊氏。忽然昏倒了。众人一片忙乱,抬人的抬人。打扇子地打扇子,请大夫的请大夫,宴席草草散了。淑宁在混乱中紧跟在母亲身边,后来又一起离开,婉宁因与芳宁、絮絮一起被李氏带离现场。只能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喜塔腊氏会昏倒,却是因为怀孕了,那拉氏喜出望外,但又怕人说闲话,不过考虑到顺宁并非长孙,按例只需守一年孝,只不过是他们家想赢个孝名,才让孙辈地也跟着守三年罢了,喜塔腊氏怀孕。却也没有违制的地方。如今子嗣重要,她便放下了担忧,四处张罗着送了许多好药材来。又命家下人等好生侍候。但大夫说喜塔腊氏这胎有些不稳,要好生静养。不然恐怕有些危险。那拉氏心下愧疚。知道是近来累着她了,便与长媳商量过后。决定要亲自照料二儿媳妇。府里地家务,李氏包了一半去,她又把另一半托给佟氏,本打算请沈氏帮着照应的,谁知淳宁感染了风寒,沈氏要照顾儿子,只好作罢。
佟氏接过家务,自然是料理得妥妥当当。淑宁本想回房山前把荷包还给婉宁就没事了,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但也只能跟着母亲留下,倒是小刘氏母子过了两天便先回别院去了。她为了继续躲婉宁,便用回老办法,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芳宁本就在学习管家,所以堂姐妹二人常常能见面,就连无所事事的絮絮,也可以到槐院来串门子。唯有婉宁,又回到了没法自由离开院门地日子,每日跟着何嬷嬷学规矩,心下着急不已,偶尔便不免会走神。
何嬷嬷自然不会放过,责打了几次,又冷言冷语地道:“姑娘还是认真点好,你以为那个地方是那么好进的?不懂规矩的人是站不住脚的!若你真想做那人上人,就多用点心,难不成你以为光凭一张脸,就能畅通无阻?别小看了宫里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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