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68部分

“好，我等你。”若尘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轻声对我说，“半个时辰之后，我在玉龙门的出口等你。”说完，他便走出了门去。

偌大的房间之内，只剩下我和萧楚两个人了。

彼此面对面地站着，彼此相对无语。

终于，还是他首先开了口，我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带上了淡淡的沙哑，他似乎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你恢复记忆了？”

。

“恩。”我轻轻答了一声。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在极力隐藏某种情绪。

“昨天晚上。”我回答完之后，又继续解释说，“前几天我曾经去杏花楼找过月姑娘，恩，就是我的师傅万柳山庄的庄主——柳如月。她告诉我……有关双重封印的事情，一重自然是洛水宫宫主给我设置下的封印，而另一重……”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而给我设置下第二重封印的人，是你，对不对？”

“对。”他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然后他接着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所以我也只想你的回忆之中只有我，心里不再留有关于其他人的回忆。”

“是这样吗？”听了他的话，我轻声反问了一句，心里如一弯平静的水，没情绪的起伏，我继续解释说，“然后我师傅给了我能解除封印的药丸，被我带了回来。”

“那么，既然你师傅几天前就给了你解药，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才会恢复记忆呢？”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是啊，我当初为什么不在十二个时辰过后就服下解药呢？我当初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是因为对于那个突然出现的“月娘”的不信任？还是因为……我那时候信任的人，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你最终的选择会是什么样的呢？”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声音轻得如同一缕清风，似乎很快就会消散于空气之中。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幕幕与他相处的情景。

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西域皇宫的那次，而是在西夜城热闹的街道上，他坐在一辆马车之上，掀开了一角的帘子，诱人的香味缠绕在鼻间，轿子里轻笑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我的耳边。

第二次见面，是在燕王府宅之中，缭绕的白色雾气，纱帐之下的一个模糊人影，咳嗽的声音不停，几分孱弱的病公子。

第三次见面，在我盗取了玉骷戒指之后，意外的怀抱，淡淡的清香，调笑的话语，以及后来我凌乱的心跳。

第四次，在我失去了记忆，成为了洛水宫宫影的那段时间里，我与他在花树下的那次相遇。

点点滴滴，铭记于心，不曾遗忘。

只是，那些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回忆，仅仅是回忆，因为它们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了。

最终的最终，我还是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释然：“世界上没有‘如果’，因为所谓的如果只是人们对过去的一种假设，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所以，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因为是‘如果’，所以没有任何的意义吗？”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带有几分落寞，“……好，我知道了。”

一切已经过去，现在也是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或许就代表着再也不见的意思。

我慢慢地走出了那个房间，不再回头，不再犹豫，不再彷徨。

我知道人生之中总会面临着许多的选择，每一次选择之后，自己都会向着一条崭新的道路继续行走，不再回首。

或许我的内心深处会留下淡淡的遗憾，但是，无论今后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我如今做出的决定。

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二卷　苍原荒雪　第七十四章　本卷完结章

……

当我踏出玉龙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站在那里的男子缓缓地转过身子来，浅浅的蓝色，如同万柳山庄夏日的那一片万里晴空，碧蓝无云，又似紫霞山中，缓缓流淌的微凉泉水，泛着水波的微光。

我站在那个人的面前，看进他如墨的眸子，看着他如昔俊美的容颜，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来了。”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声音温润得如同泉水里浸泡的玉石，他的声音平淡之中带着些许情绪的起伏，嘴有也带上了清浅的微笑，虽然他的笑容很淡，但是我却从他的眼眸之中读出了一分喜悦的神色。

“恩。”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他慢慢地向西夜的都城走去。

我们刚要进城门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明亮的天色已经变得阴沉了起来，铅灰色的云朵密布，隐约看见银色的闪电在天空之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发出了“轰隆”的雷鸣声，看起来似乎是要下一场很大的雷雨。

街道上的商贩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行人们也开始匆匆忙忙地向着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我和若尘也不得不加快了步伐，脚步径直向着杏花楼的方向。

不过即使我们的脚步再快，也比不上暴雨下来的速度，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了下来，敲打在房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我们两人赶到杏花楼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成了两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师傅——”我和若尘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了师傅的面前，衣服上和发梢上甚至还滴着水珠，水滴到地上的时候，在地上散开了一大片。

“快去泡了热水澡，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师傅看着有些落魄和狼狈的我们，皱着眉头吩咐说。

泡在大木桶中，仰头看着白色缭绕的热气，温热的水浸泡着身体，仿佛让整个人都得到了放松。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便准备去杏花楼二层最里面的房间找师傅。

刚跨出为我准备的房间，便看见了刚巧路过的若尘，见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白衣飘然若仙人，黑眸之中泛着璀璨的星光，唇角微微勾起一些，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弧度。

“若尘……。”我轻轻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他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起来。

“没什么。”我连忙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去找师傅吧。”

我们两人并肩跨入了师傅的房间之中，只见她端坐在座榻上，似乎是已经等待我们许久了。

“你们来了。”那双秋目凝视着我们的时候，眼神之中饱含着的是一种宠溺和疼爱的目光，看着那张二十年如一日的美丽容颜，看着她清浅的一抹淡笑，我的心里发酸，眼眶之中也感到了一些湿润，我暗哑着嗓子，轻声喊了一声“师傅”，便年头到了她的怀中。

师傅如同小时候那般，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她轻声开口喊我的名字：“樱……”

“师傅，我想你。”我仍然像个小孩子那般拉着她不肯放，似乎想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全部都发泄出来。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连平时很少露出笑容的师傅见到我如此的举动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坐在屋里的两个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樱，这两年，你过得可好？”师傅坐在我的身边，关切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两年，是啊，已经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了。从我当初离开万柳山庄到如今，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两年，只有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对于以前的我来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但是我现在经历了两年时光，却漫长得像是度过了一生。

我过得好吗？我也在心里轻声地询问着自己，但是我却发现连自己也不能找到准确的答案。

我轻轻地，用一种自己也怀疑的语气回答师傅：“……好。”

看着我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字来，师傅忍不住轻声叹息说：“……是为师让你受苦了。”沉默了一会儿，师傅又接着开口询问，“那么，你见到他了吗？”

我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百种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涌入了心头，让我分辨不出其中的滋味。然后，我在师傅的面前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是的，我找到他了，我确确实实已经找到他了。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如同冰山盛开的雪莲一般，盈盈雪花轻轻地飘扬。

我记得他还是“天”的时候温柔照顾，记得与他在冰山之上一起去看盛开的月沙紫，记得和他在烧饼铺子的平淡生活，记得被他囚禁时候的痛苦和无奈……记得有关于他的一切一切。

更记得在万柳山庄漫长的十几年的时光，那个温柔而俊美的少年，给予我的所有的疼爱和宠溺。

只是，我同时也失去他了，我曾经亲眼看着他在火海之中挣扎着，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在了万丈深渊。

心里一种绞痛，痛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樱已经失去了她的大师兄了，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永远地。

师傅静静地一旁看着我表情的变化，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我用平缓的语气开始叙述起了关于在西域的点点滴滴，讲述起了这接近两年时光所发生的事情。

那么长的故事，长的似乎要讲几天几夜才能把它说完。

他们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我叙述，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把故事省去了很多的细节，只说了一个大概，但是最终还是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

“没想到这两年以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师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天际，“没想到世间一切因果注定，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都缘起于我。怪我，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让你离开万柳山庄，那么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师傅，世间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这些事情，怪不得任何的人。”我在一边轻声地对师傅说。

“樱说得没错，一切因果皆有定理，是怨不得任何的人，如果要怨，就怨着上天的安排。”若尘也在一边开口说道。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师傅：“师傅，洛水宫的宫主和你……”

“她是我孪生的妹妹，柳星如。”师傅接口回答说，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她轻声开口道，“说起来，我和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二十几年前，我和星儿都还呆在洛水宫里，是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女。由于当时我们的身份特殊，所以远离世事，几乎处于与世界相互隔离的状态。我们的世界之中，只有洛水宫的荣耀和辉煌，只有终身献身于圣教的神圣任务。那时候的我们，年纪还很小，依旧渴望着自由和幸福，渴望着生命之中有一份心动的感觉。然后，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偷偷地溜出了洛水宫去，扮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子。然后我们就遇到了他……那是一个俊美得可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子，冰蓝色的眼眸，带着邪气的笑容，卓越的武功，高傲而又霸气的性格，他仿佛天生就是发光体，天生就是王者一般的存在。然后，或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我们两人竟然都对那个男子动了心……”

“那男子的温柔让星儿彻底沉沦了，也让我沦陷了。每次听到星儿讲起他的时候，她的眸子之中是一种飞扬的神色，仿佛她的整个生命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了色彩。与此同时，我也在亲妹妹和喜欢的人的两边挣扎着。后来，因为一次醉酒的意外，我有了他的孩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星儿接受不了最亲的人与最爱之人的背叛，痛不欲生。后来，我为了成全他们，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踏上了遥远的中原。”说到此处的时候，师傅的神色一暗，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但是，我的离开并没有给星儿带来幸福。因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子是不会为了女人而放弃他所想要的一切的。”师傅说到此处，略微停了一会儿，然后她继续开口说，“后来，发生了一件几乎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想必你们也曾经在江湖上的听说过了，那时候我和星儿所爱的男子为了自己的权利，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天下，竟然引发了江湖上的一次很大的浩劫。那时候的世界，可以用腥风血雨来形容……当然，一个违背民众，只是试图用强力来统治世界的人并不能取得成功。他最终失败了，一败涂地。”

。

“而另我没有想到的是，失去恋人的星儿竟然因为他变得彻底地疯狂了，她竟然疯狂到为了他曾经想要的一切，给这个已经恢复了和平的世界重新制造一场灾难。”说到此处，师傅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表情之中竟然有一种痛苦的神色。

我静静地聆听着师傅的叙述，一只手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师傅……”

“不，我不想再一次看到二十年的那场悲剧。”师傅的声音之中带着某种坚定，“我要阻止她，我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

“师傅，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沉默了许久的若尘突然开口说道。

师傅低垂着眼帘，然后她的细眉轻轻地一弯，嘴角带上了淡淡的笑容，“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到星儿了，我想现在我应该和她见上一面。而且……我可是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呢。”说到此处，师傅从她的发间拔出了一根青碧色的簪子，一条青碧色的龙缠绕在金色的柱子上，龙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是用玛瑙镶嵌而成。

“这是……”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师傅手中的发簪，一时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盘龙簪，三大圣物之一的盘龙簪。”若尘在一边开口解释说。

“这可是星儿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呢。”师傅的眼睛凝视着她手中的簪子，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绝美的容颜，明媚的双眸，如同这皎洁的月光落入了她的眼中。

……

天色已经很晚的时候，我和若尘才从师傅的房间里走出来。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月色正浓之时。长长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热闹和喧嚣，安静得让人感到有几分死寂。

等我的脚步走到我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回头转身对站在我面前的男子说道：“我不放心，我不放心明天师傅一个人去洛水宫。”

若尘沉默了一会儿，也是轻皱了一下眉头，道：“我也不放心，不过师傅说她要一个人去，我们也不能违背她的决定。”

“恩，师傅的确是这样说的。”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师傅说了要一个人去，但是她并没有说我们不可以跟在她后面。”

“你是说我们悄悄地跟着去？”若尘反问。

“恩。”我一只手支着下巴，微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我们很早就起来和师傅告别了，师傅也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前往洛水宫的行程。

我们过了一会儿，也暗中跟了上去，我们距离师傅有一段距离，不敢跟得太近，怕她发现我们的行踪。等我们跟一段路程之后，我发现师傅前往的方向竟然不是朝着洛水宫的本部，而是一座冰山之峰。

停了脚步站住，我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对若尘说：“若尘，我知道师傅要去哪里了。”

“怎么了？”洛尘也说道，“我觉得她要去的似乎并不是洛水宫的方向。”

“对，她要去的的确不是洛水宫。”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我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皑皑的雪山，“她要去的是镜鸾山，她要去见的除了她的孪生妹妹星儿以外，还有一个人。”我淡淡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