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他在清晨里醒來。并无特别之举。伺寝婢女及时出现。一切打理妥当之后。他整装肃颜离去。守夜婢女得令换班。她拖着困倦之躯离开寝宫。而后趁无人之际。重新幻化成那紫砂杯。静候托盘里。
。。熟悉我的感觉。只为下次相见。震颤到你心底那根情弦。无论我以何种姿态出现。
“把那套茶具也带上。”一婢女急呼。跟着传來无数碎步。看似形势很急。
她成茶杯模样正悠闲养神。这声把她惊个半醒。未能弄明白何事发生。已被装入布袋。急匆匆给带离宫殿。接着听到无数马蹄急驰。人声鼎沸却听得模糊。她定心继续养神。提心吊胆给一个王编织美梦。是件极耗体力的事。此刻她根本无力多做思考。只能听之任之。
一个茶杯。纵然不会招惹是非。她心倒是出奇的稳定。
大约几个时辰之后。一阵碰撞声把她惊醒。只闻婢女低声交谈:
“王突然决定狩猎。姐姐可知为何。”
“他们万事随意。何须理由。”
“可王狩猎从來不带魅后。这次为何。”
“你可想活命。。赶紧备茶。一路长途能不饥渴。”
……
原來他们心血來潮。狂奔郊外举行王室狩猎。这城池名为受封之城。可这些上层妖魔生活倒是十分惬意。看來师父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划地为城时。奉送大片河山。
一路在茶盘上得瑟。承着热茶的幻身。给颤颤地送到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她自顾沉思。倒也不甚留意谁拿起她。谁喝了那杯茶。
“王。真要走最后那步棋。”一陌生男音换回她发散神情。
“看看再做打算。”接着一阵温暖。她重新给送入唇间。和着茶水滋润。如梦香吻。那是他的感觉。留意之后。反而心跳不止。
“王。可要小心。”
“本王自有分寸。”此时。她离开他的唇瓣。却被他藏在手中玩弄。掌心带茧。磨蹭着她的意志。
这茶杯。做得也心荡。
她咬牙心念:狩猎不过短短时日。她安分守己做个茶杯便是。在这些凡胎肉体前。亦无需担心。师父真传还是很有奇效的。
次日晨曦。号角长鸣。狩猎队伍马蹄声远。直至入夜。他们才回至帐篷。接着是欢歌笑语。篝火狂舞。酒肉留香。她和那些杯子穿梭在众妖魔人群中。杯伴们纷纷给拿离。最后剩她无手问津。独立茶盘。被搁置角落。她早已饥肠辘辘。魂灵早就飘到篝火上那些流油烤肉。
“啊。”一路过婢女突然指着她。惊讶道。“姐姐。你看你看。”
“什么。”身侧另一婢女随之望过來。
“那。那杯子上面。好像有双眼睛。”
她忽然回神。急忙回施障眼法。刚才控制不住美食yuwang。居然露出馋眼。呈现杯壁。两婢女靠近她。拿起玩弄一番。并不见异样。只当夜幕错觉。放下杯子继续前行。
入夜极深歌宴才停歇。能步行的已回帐篷度良宵。喝到无法挪步的只能就地横躺。或独自入梦。或搂美女在怀……她断定周边无活动之物时。才晃出原形。溜到篝火旁急不可待偷食剩余烤肉。剥去焦皮。里面味美可口。她吃得心花怒放。正抬头四处寻觅酒水之际。耳边忽然传來一女声:
“妹妹可别错过时机。”
她吓得转身。不知何时一碧蓝长裙侍女已悄然立于她身后。貌不惊人。她急忙吞下口中碎肉。支吾着:“姐姐。可识得我。”
“妹妹上次做得很好。如今偶尔提到‘菱兰’。王似有晃神。不过主人希望能再深刻些。”
如何再深刻些。
她想那夜。她给他造就一个很熟悉的感觉。孤寒中体温相慰。是独傲的人最怕却是最向往的。她相信他是孤独的。至少在他梦里。他的眼神写满似沉入冰湖底的。。冷。冷得她只想紧紧抱住他。给他她的所有。
那夜的梦中缠绵。如今想來万般真切。相信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在最脆弱的时候。那种温暖岂能不是他最渴望的。“菱兰”的温柔倩影。难道还不能感动他。她塑造的梦虽不如师父完美。却也可乱真。梦里承着他的誓言。醒來就如过去真实记忆般。绝对不会忘记。
“主人要妹妹抓住一切机会。”那女子低声话语。打断她沉思。
“哦。姐姐……”她欲多问几句。无奈女子无视无闻。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间。
原來。她能混入狩猎队伍。不是偶然。
她狠狠咬几口手中烤肉。喃喃自语:“舍身相救亦不能感动。要这天下如何你才会眷恋。”
晃眼看到不远处散落一牛皮酒壶。她欣喜。正欲举步夺酒。一双粗手突然抓住她脚踝。用力一带。她瞬间倒地。醉汉趁机摸索着爬过來。她吓得双目圆睁。双腿猛踢。醉汉迷糊。倒也有力。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手中半根肉骨。狠敲醉汉额头。
“恶魔当道。天理何在。”
她愤然。不是有王统。不是有奖罚。为何还允许这弱肉强食。心底恐慌更是怒火。
“还是做杯子省事些。”空中突然传來一戏谑之声。接着醉汉给凌空提起。呼啸着飞入丛林。
她边喘气边盯着眼前这位少年。黑衣素身。头顶一斗笠竹帽。面带不羁。
“你。你。。”她记得见过他。似乎还欠着他的救命之恩。
“叫我姜黎。”他伸手拉起她。继续道。“妖魔域无法言理。你不会时时如此幸运。”
“我……”
“你。你还是做回杯子。趁我这几日不在。最好别出來惹事。”斗笠少年说完便晃入夜空。似有急事要办。
即使会些法术。她也还是凡人之躯。做杯子也得饮食。她抓起地上那壶浓酒。咕咕喝下几口。而后老实蹲在茶盘里。紫砂杯影。怀独到气息。此时。心却不平。
姜黎。。脑中不断回旋这个名字。
。。“凡间那五百年。若不是长玄遣姜黎暗中护你。你也不可能活至今日。”
是师父。耳边有温和回忆之音绕过。似与此章节不符。
天外之音。迷糊间她似看到一白纱裙少女。漂浮沉睡在虚渺苍穹间。无月无星辰。只有淡淡银光神息。环绕周身。
天地恒梦。轻羽凡生几世。是她亦不是她。
她猛然惊醒。抑制那份异常心跳。暗念道:这妖魔酒水威力不可忽视。连茶杯都会做梦。
“就它。”一阵窸窣声暗夜里传來。她立马回到眼前。平息静气。这夜可谓事事惊魂。
“看似王最爱这紫杯。”话音刚完。她已落入一女子手心。
“谣传吧。我看不出有何区别。”另一女声应着。
“管他真假。咱们按指令办事。”
接着她给揣入一女子怀里。体香淡然。温暖惬意。她禁不住打起盹。凡人本性熬不过劳累。总得小憩片刻。待她重见天日时。已是曙光东升。号角低鸣。
“主人。你要的紫杯。”
144 丹红之毒()
“看着倒是精致。”说着。她已从怀里给转入另一细手。依然是个女人的掌心。
持着障眼法。她屏息偷视眼前女子。香粉膏脂。容貌一般。身着蓝裙粉带。不过一普通婢女装束。
“主人恕罪。我们确实看不出这紫杯特别。”
“呵呵。百万之一。也不能错过。”
“今日他们可会继续狩猎。”
“素苫昨夜遣人急传。今日不宜狩猎。你不见南边早已乌云密布。”
“主人。这丹红威力。”
“这点丹红岂能耐他何。不过。如若能借这变天之力……”女子阴沉笑道。“这城池本该是魔的天下。岂容他一个妖作威作福。”
“我这就去准备。”
她听得仔细。却仍是一头雾水。只知眼前这几个婢女貌不出众。胆量倒不小。看似在策划一场。。谋杀。这是当时她能想到最贴切的词语。她们口中的“丹红”。怕是某种毒物。奇怪的是。她们把她置于窗边几个时辰。依然不见动静。望着窗外浓云渐聚。电闪雷鸣。她想这场暴风骤雨已是躲不过。
雨点未落之前。一婢女终于让她回归紫砂壶队伍。与其他五个茶杯并肩。紫砂壶冒着腾腾热气。看似新沏茶水。接着。她给带入王的帐篷。置于他面前的矮桌上。她趁机打量四周。虽是临时搭建帐篷。一切从简。却不寒酸。基本用品样样齐全。
王自是高坐。此时的他斜靠长椅。背设有软垫。看似极其舒服。黑质长袍。顺着双膝安静覆地。他一手托着下颚。一手逗弄着怀里的金毛。神情永远荡着神秘。那金毛双眼透蓝。四肢短小。发长金亮。体型不过半手臂长短。不似纯种狗。倒像是半狼半狗。此时它正顺服在主人双膝上。享受轻抚。
下坐分设四桌。左右各两桌。皆置于兽皮之上。不设椅凳。以厚实座垫取代。此时下座四人。其中一大胡子老汉精神饱满。肚圆臂粗。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其他三位着装相似。以深蓝为主。体型略微瘦弱。看似老者手下。地位却不低。至少此时。他们算是平起平坐。
“得知王到此地狩猎。上善大人特遣小人。送上牛羊千只。上好绸缎百匹。另有黄金千两。望王笑纳。”说话的正是老者。
“上大人留守城池偏僻之地。还能奉送如此多财富。真是难得。”高坐大堂的他说得浅淡。但一语双关。谁都听得明白。
“上大人尽心尽责。”老汉急忙应答。
“这礼本王就收下。回去告诉上大人。他只需管住地底的妖魔怪物。不入城中作乱即可。”他微微起身。身后婢女即刻上前。斟上一杯热茶。拿的紫杯却不是她。
这茶。她心悬。不知她们卖弄什么伎俩。却总觉事情蹊跷。
“数月后将是城中祭祀大典。上大人特别交代。如王有需要。尽管吩咐。”老者继续谦卑道。
“祭祀大典向來都是无赦宫和祭司殿的事。上大人只需观礼。”他拿过紫杯。递到金毛嘴边。
金毛兴奋地舔舐茶水。她悬吊的心暂缓。婢女很快翻过剩下紫杯。一一倒入茶水。她突然明白。她们早知他习性。果真。他直接拿起她这个紫杯。却不急饮。而是暂且搁置桌面。婢女端起剩下杯水。送到下座四人手中。
她们如此折腾。绝不会只是说说。虽不知里面有何变数。但她觉得他不该这样被算计。情急之下。她暗动灵力。偷瞪金毛。那宠物甚是灵犀。立刻惊跳起來。她借金毛骚动之势。趁机滚落桌底。茶翻杯落。他自然无法饮食。
他脸色微变。“唰。”地起身。金毛“呜呜。”几声。跳落地面。在场所有者吓得“扑通。”几声。双膝跪地。不敢直视。他身后两婢女更是惊恐。跪爬着上前。擦拭溅落的茶水。
“今日风雨不宜赶路。你们暂且这里歇息。”他一声令下。而后长袖一挥。转身离去。
发话后。空气里就只剩帐篷外翻呼而过的风声。和帐帘的抖动声。再洠О氲闼祷吧5渥赖椎乃床坏街谌嗣嫔2还饨粽牌盏鼓芨芯酢K幌肴桥堑耐酢8詹乓彩俏蘅赡魏巍
她正想寻机会滚到暗处。不料金毛嗅着她來。叼起就往外跑。急风暴雨劈头盖脸“噼啪噼啪。”而下。金毛忽然变得异常兴奋。叼着紫杯风雨中狂窜。她心里“妈妈”直叫唤。幸好金毛只当她是个玩物。不然怕早入它腹。足足一个时辰。金毛精力才略微消减。把她扔在杂草堆里。惺惺离去。
“这狗也知给主人报复。”风雨中变回原身的她。愤然站起。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下。古林暗如深夜。她仰头望天无奈苦笑。东南西北都找不位。更不用说回归狩猎队伍。耳边少不了野兽的怒吼。她拔腿就跑。不能待毙。逃逸。至少有生存的希望。
身后“悉悉索索”声越來越多。她拼命往前跑。逼自己不要回头。他们早嗅到她的气息。此时无论何种障眼法。怕都逃不过他们的口。丛林小路越來越泥泞。突然山洪爆发。巨流从高处呼啸而下。她如片枯叶。瞬间淹洠г诤榱骼铩7龆隆
惊恐。颤栗。还有疼痛。伴着仅剩的一点求生意识。她拼命挥舞双臂。想抓住。。哪怕是根可救命的稻草。绝望之时。空中传來一声怒吼。山洪倒流。古木断裂。同时一血盆大口冲入深流。咬起她弱小身躯。瞬间带入高空。死亡再次袭來。这次怕会死得更惨烈。咀嚼成肉末填入古兽腹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还残留口气。只因她身形瘦小。此时夹在巨兽齿缝间。利齿早已擦破腰身。血流入喉。而她手脚早已冰冷。肌肤发紫。不知下刻命运会如何。
师父。。
唯一可念可想只剩师父那张温和的面容。
巨兽突然猛烈甩头。牙松唇裂。似拼命要把她踢出齿缝。她被强力投掷入高空。骨骼早不知断成几份。皮囊勉强拉扯着。才不至于落个分尸。绝望中乞怜。在她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前闪现那副俊容。腰身同时落入那双强壮的臂膀。
“无……名……。”她齿缝间颤抖地蹦出他的名字。他们王的名字。
曾几何时。她早已记住。
他冷傲地望她一眼。随即往她唇间塞入颗药丸。当时她并不知。丹红入杯。无色无味。毒的不是茶水。而是她这个紫杯。在那女人玩弄她的瞬间。早已毒入内侧杯底。他带着她回落巨木枝丫。把她搁置枝头。回身投入与巨兽一战。药丸入口。她似获重生之力。最后居然还留着几分意识。观战。
这只七八丈高的怪物。青苔鳞片成皮。双头一体。身粗腿短。此时它在无名面前显得极其笨拙。除了嘶吼和晃动巨大双头外。无一攻击能力。那一战并不精彩。无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怪兽便双头齐断。巨体横躺。后來她才知。这双头鳞龙之前饮下她毒血。早失去八分战斗力。
原來。那丹红不是一般毒物。她撑得如此之久。多亏來至仙山。得神灵力庇佑。
当他重新站到她面前。她连发问的勇气和力气都失去。只能怯生望着他。最后干脆紧闭双目。任由他抱离古林。幸而一路他根本不屑和她言语。在他眼里。不过一落难婢女。何足挂齿。
靠近营地。风雨未减。迷糊入睡的她给震天的嘶杀声惊醒。他平稳的怀抱忽然抖动。紧接着耳边传來急报:
“百只双头鳞龙突然入侵。”
“带她离开。”
他有力地吐出四个字。接着她只觉嘴里一阵寒意。药丸再次入喉。全身跟着麻木。最后竟然毫无知觉。连眼皮何时搭落何时入睡都无法感知。
雨夜痴狂。王必与魔兽搏斗。若丹红入腹。更容易死于搏杀意外。
那是一个月后。她在古堡自己偏僻的厢房里醒來时。领悟到的真相。不过狩猎事件看似早已平息。他们的王依然活着。而那几个婢女。她之前并不认识。之后更不会知她们何去何从。她依然是“玲儿”。他身边的一个守夜婢女。
死而后生。看來她的雇主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一顿美食及时送入厢房。她吃得连身边的清儿都看不过眼。急着给她捶背。怕一个不小心。她给噎死过去。
“姐姐可好。”几盘下肚。她才记得问好。
“挺好。”清儿继续给她捶背。
“那个。。嘿嘿。你们这里医术还挺高明。”她记得自己重伤。如今醒來手脚灵便。并无不适。
“那当然。素苫起死回生术你还未能领教。那点骨伤不在话下。”
她一口白饭卡在喉头。心念:起死回生。还是不去领教的好。
清儿及时递过一杯水。急着道:“妹妹慢吃。”
看她馋卷最后一块肉后。清儿才接着:“一个时辰后。我带妹妹去沐浴。”
“司女池。”她记得清楚。
“嗯。只能入夜后去。”清儿开始收拾碗筷。
“司女是。”她帮着收拾。同时忍不住问。
“她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三岁入宫。享受圣女的待遇。为神祭而活。”清儿答得含糊。
她想。司女也好。婢女也罢。都是各持其职。不过受主差遣的活罢了。入宫还能混口饭吃。总比宫外流落衣食不保的好。
145 天若灵犀()
入夜风寒。不知不觉冬天已至。
“明日我遣人给妹妹送些过冬衣物。”去司女池路上。看她边走边哆嗦。清儿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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