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倾妖恋- 第8部分

　　　　几声兽吼仿若从脊背而出，震落雪花无数。小白“噌！”地一下飞跑上树，顺手拉落烟一把，嘴里念着：“与其被分尸，不如摔死！”

　　　　此千年古树枝壮干粗，蜿蜒盘旋延至悬崖外至少百丈。树干下乃万丈深谷，纵然是神也不敢妄自攀爬。北极兽果真通灵，只留树下回转，既不离去也不敢贸然攻击。

　　　　小白紧抱树干，闭眼小声唠叨：“走了没？走了没？”

　　　　“安静！”落烟细语，“你如此嘀咕，他们感知我们在此，怎会离去？”

　　　　小白顿时无语。落烟斜坐枝头，那阵狂奔之后身体余温渐散，寒气刺骨。她透过枝间缝隙远眺神州，积雪成山冰棱各异，透着暮色映忖晚霞，浩瀚无边断接苍穹，诡异而绚烂。相传神君在此苦修五百年。那么多个日夜，当时重伤的他又是如何过的？她忽然有点伤感。

　　　　暮色渐沉，天越冷。不一会大片雪花纷扬飘满天空。无彦事先给落烟布过雪景，怕她太过单纯闹了笑话。这时她孤寂寒冷，可无心赏雪，心里恨恨骂道：“奶奶的，居然不知天下冷暖！”

　　　　“兽兽，此地如此寒冷，雪花又大，你还是回去看孩子吧？”她趴在树干上，朝树下白极兽心语。

　　　　白极兽不予理睬。落烟回望小白，他居然怀抱树干酣睡入梦，还灵力护身。她冷得发抖，小白居然毫无怜香惜玉之举？她正欲踹醒小白，余光忽见白极兽溜走，紧接着传来一仙子娇柔之声：

　　　　“恒天，你可记得这里？”来者正是仙羽神尊。

　　　　“记得。”神君低沉有力地应着。

　　　　落烟心里一惊，欲踢小白的腿僵硬半空，余光可见神君和仙羽身影飘至树下。她丝毫不敢移动，生怕抖落这树上积雪，惊扰神梦。

　　　　“这北神川之巅还是如此优美。当年若不是你日夜陪我，精心调制神果助我复原，今日我怕还要留此地苦练？”他拥她入怀，低头吻住她的唇。

　　　　落烟狠咬着牙，一股寒意由心而起。神君和仙羽本就相爱百年，受神族期待和祝福的爱侣，为何她却无法为他们高兴？

　　　　狂风暗袭积雪抖落，趁此时机落烟狠拍小白，同时捂住他嘴，自己做个“神君”口型。小白蓦然醒悟。她眼光暗示要越过枝头，远离此地。小白拼命摇头。枝头那端即是悬崖，无处可走。

　　　　落烟怒瞪小白，示意如若他不想移动就让道，就他抱的这枝丫伸得最远。小白双手更紧地抱着树干，死劲摇头。落烟牙一咬，直接踩着他身躯而过。小白痛苦地闭眼咬牙，最后咬到树干上也没敢吱声。落烟一乐，故意留在小白背上，用膝盖跺他几下。

　　　　突然眼前衣襟飘然，落烟本能地抬头。

　　　　“嘿嘿！”她干笑两声，“还是被你发现了。”

　　　　同时再次用膝盖顶了顶小白的腰，小白只会“呜呜”几声。

　　　　“神君这里！”落烟朝他耳边细语。小白猛地睁开眼睛，惊恐痛苦不堪言。

　　　　“你们如何到这里？”神君双手交叉于胸前，飘离松枝三寸，片雪不沾。面色冷若冰霜，剑眉微挑，含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怒意。那冷酷的模样让落烟有点入迷。

　　　　“怎么不回答我？”他加重语气。

　　　　“跑——穿墙——进来的。”小白终于挤出一句话。

　　　　仙羽神尊突然出现，温柔问：“恒天，出了何事？”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树枝断裂。落烟和小白抱着断木，呼啸着跌入悬崖。仙羽明明可以脚不沾雪？可她为何站到树枝上？落烟最后那眼看得清楚，却想不明白。

　　　　其实是小白抱着树干，落烟没有树干可抱。很快地她只能看着小白和树干离她而去。

　　　　“我会记住你的！”小白大喊，哀伤地回头望她一眼。

　　　　唉，就这样死去，真是悲哀。她心凄然。

　　　　神君仙躯急速而下，脚尖轻点树干，一手抓住小白往上轻弹。小白如鸟回巢。此时神君脚下树干已落入深渊。

　　　　小白与下坠的落烟擦身而过时，又大叫一声：“我会活着想你的！”

　　　　“想想你自己吧！”落烟冷笑一声，而后整个身体正落入神君怀里。其实她早看到神君送小白上去之后，就悬浮在空中等她。

　　　　“上去吧。”落烟低头细语。她不敢与他对视，更何况自己还在他怀里，那可透心的温暖让她害怕。

　　　　神君突然收起所有神力。他们顿时如巨石陨落，直冲冰川底。

　　　　“啊——”落烟吓得紧搂住他脖子，大叫着，“你疯了！这里是无底深谷！”

　　　　神君低头相望，不语。

　　　　“你要自杀也不要拉着我啊！我和你不熟——”落烟急得哭出来。她可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有师父。

　　　　“本君昨夜入梦颇深，梦中怀抱仙子纵入北川之巅。今日正好用你一试那梦中之景。”他目光深邃，嘴角却一丝邪笑。

　　　　“为何不抱仙羽跳，要死就找我！”落烟气急败坏朝他大喊。可耳边尽是疾风冻雪，呼喊声根本无法入耳，倒是几度冷风灌喉。她只好闭嘴，想揍他却不敢松手。这下落速度之快，落烟几乎无法感知自己心脏跳动，

　　　　而神君始终闭目不语，仿若沉浸在异段时空，寻找失落回忆？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落烟抬头偷望。神君双目微闭，长睫毛闪烁银光，甚是可爱。落烟一时忘神，心忽生温暖而充实之感。神君似乎感到异样，护她背心的手移至她脑后，把那副痴容埋在自己胸前。落烟闭眼静听他心跳　，忽然希望可在此刻多留片刻。

　　　　“哎呀！”一突石重撞落烟的腰，她痛得大叫，“上次撞的都是你！”话语一出，她随之怔住——难道此情此景真的发生过？

　　　　神君终于睁开双眼接口道：“上次我有那么傻吗？”落烟腰间突然暖和起来，一股暖流入体而化，那点体伤顿时化为乌有。

　　　　“你可是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她小心问。

　　　　神君不答，只是拼命往突出磐石撞去，而这次撞的都是他自己。

　　　　落烟忽然觉得和他一起疯，是件很快乐的事！

013　龙魂泣血（）　
他们最终跌落在厚重雪地里。落地的是神君，落烟在他怀里丝毫无损。而后他们又一起向雪山底滚去。积雪在他们身上越滚越厚，最后形成一个大雪球。他的怀抱温暖如春，她心暖意惬。有那么一刻，她似乎碰到他的唇，还未来得及享受那瞬间温情，一声巨响惊醒她的梦。

　　　　他们撞到某样物体。雪球停止滚动，期间隐约传来尖叫声。热浪如潮压力四起，顿时雪球碎裂。神君及时划道结界护住躯体。

　　　　“神君——”千声齐呼，万斤压力瞬间消失。

　　　　落烟闪电般从神君身上跳下，脸颊火烫无地自容。这可是上千众神，观望他们——雪地里打滚？

　　　　神君悠然站起，环视一周，冷静道：“众神为何都聚于此地？”

　　　　北神尊堆笑飘至神君身前，鞠首答道：“无神尊正给老神献寿礼，之前未提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话到此他再也无法继续，这确实是个惊喜！

　　　　落烟蓦然醒悟。这是她给师父的主意：找块上好冰柱，给北神尊做个大冰雕，立于神川入口。每个修行者皆可感受北神尊威严博爱。她余光扫到不远处断裂成块的神冰雕，羞愧低头无从言语。

　　　　无彦的冰雕手艺乃天地一绝，北神尊那块巨冰也是千古难寻。她可想象当众神如醉如痴地沉迷于师父那绝世表演，眼看就要见到神冰雕的最后风貌时，却被那从天而降的雪球摧毁。这该是怎样的失望和愤恨？而这祸首居然是神君和无彦的爱徒，那愤恨和失望又只能吞回肚子，无法发泄。这又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她愧对师父和众神，想到此头更低了。

　　　　“神君突然离席，我们本想等找到神君再表演。可这吉时也不等……”北神尊特意解释着。

　　　　落烟心想，你女儿带走的神君，你不知才怪！怕是故意聚集众神于此，好给他俩神川之巅幽会吧？

　　　　身边的神君面露惊讶，而后微笑不语。落烟分明听到他耳语：“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

　　　　她抬头正想回瞪，却看到师父走过来，即刻低头轻呼：“师父。”

　　　　“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可有受伤？”无彦边说边温柔拭去她脸上的雪珠。落烟内疚地摇头，不敢相视。

　　　　“没事。等北神尊再找到一块千年玉冰时，师父再过来。”

　　　　无彦语音未落，突然地动山摇冰雪坍塌，轰隆声如雷灌耳，连绵不绝。远处山脉崩裂下陷，如骨牌翻塌，急速向北神殿滚来。众神面色巨变，仙子们早已尖叫成团，场面混乱不堪。

　　　　神君和无彦同时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其他众神尊神者忙于解救埋没在崩塌雪堆里的同族。本是欢歌笑语此刻却是伤残遍野。落烟何曾见过如此惨烈场景？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唯念师父。

　　　　只听一声巨响，北边一高峰给生硬割断，横飞上空倒插于雪山脉，正好阻断那翻滚而来的“骨牌”。而此时下陷山脉离北神殿高峰也只有咫尺之遥。塌陷之势虽及时阻断，而震动之力却波及北神殿。半个殿宇如被刀切割般轰然倒塌。北神尊面色苍白，急速飞身而上。几十个神者也跟随而去。

　　　　倒插雪山脉的平峰上忽现三身影。其中两个自是神君和无彦，第三个却不知何时何地而来。只见他一身青衫，面似中年凡间男子，却是空手而立于两大神祖前，丝毫不掩饰轻蔑之容。神君和无彦银光环身，同时施下结界布满山头，不是轻敌之势。

　　　　那男子狂笑几声，巨龙由背而生，盘旋而上竟然可遮天盖日，凡间顿如暗夜。巨龙横扫山脉，风雪迎面扑来，如从天降。无彦神光成圈欲束缚龙身，而神君光如巨剑，破风而去。此龙却是了得，居然可震碎无彦神圈，同时避过神君之剑。

　　　　这可吓坏众神仙子，只听一老者大吼：“速回神君殿！”

　　　　众神迅速撤离。落烟自是不愿离开师父。她虽害怕，却也倔强地立于风雪中观望。忽然觉得怀着一阵炽热，翠儿的蛟珠自行飞入空中。蛟珠高悬，聚光成影，正是那白衣红颜——翠儿。

　　　　“哥哥，百年相离痛不堪言。”翠儿面带笑容，双眼却晶莹透泪。那副凄颜可感天地，更何况是相守万年而后分离百年的哥哥——蛟龙青岚。

　　　　“是我求神君收回蛟珠。他封我气息于珠内。至少这样我可留哥哥身边，感受哥哥的气息。”翠儿柔声细语。

　　　　“哈哈！神族善做幻影。”蛟龙青岚只楞了片刻，随即一个龙摆尾带着冰雨横扫而来。翠儿身影碎成残片，却是带血肉的残肢散落。

　　　　落烟心头剧痛，几乎晕厥。

　　　　“枉她对你一片痴心。”神君无奈摇头道，“我若要杀你，何须利用幻影？先神君赐的蛟珠我自有能力收回。虚虚实实你心自知。”

　　　　“我还她心愿。”神君手一挥，翠儿蛟珠随即飞向青岚。

　　　　青岚腾空而起接住蛟珠，仿若真感受到翠儿的气息。他面露幸福笑容。可惜片刻之后，手心蛟珠俱碎成粉。一声长啸，青岚背后蛟龙碎裂成片。他双膝而跪泪滴入粉，而后再未移动半分。

　　　　无彦长叹道：“长玄封入他体内的蛟珠可是……”

　　　　“是无神可毁的天地神珠！除非自毁！”神君望向无彦黯然道，“红峦那血肉之躯，可是你的幻影？”

　　　　“你说呢？”无彦冷然，“我们可还输得起第二次？”

　　　　神君不再言语。他何尝不知，五百年前双龙助魔差点毁掉神族。而谁又能保证他们不犯第二次错误？

　　　　“你明知落烟带这珠子很危险，为何还封她神力？”神君望向远处的落烟，忽然问道。

　　　　无彦淡然一笑，回应着：“如若不封，青岚怎会相信？别忘了，他只信凡人。”

　　　　神君回头望向无彦，好奇问：“单凭蛟珠之力，何以穿过万佛墙？”

　　　　“你今日问题太多。”无彦长袖一挥，青岚身躯化尘而逝，随后轻语：“万佛墙很难穿透吗？他不是也破神封毁了半个北神殿？”

　　　　落烟望着师父和神君靠近的身影，欲想明白此间缘由，却感浓浓睡意袭来，只听师父耳语：“睡吧，该忘的总会忘记。”她双眼再也无法睁开，连最后是谁接住她倒下的身体，都毫无印象，只觉那怀抱有股清香，优雅怡神。

014　玉冰神雕（）　
自从北神殿回来，无彦确实不大高兴，常常感叹那块玉冰毁于一旦。落烟记住的自然不多，只知那日自己毁北神尊寿礼，惹恼师父。于是她暗下誓言，定要赔北神尊一个冰雕。从那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天倾殿苦练雕功，大凡能刻的东西都被她刻得乱七八糟。

　　　　一日，无彦突然问她：“你真想学冰雕？”

　　　　她认真点头，眼神满是期待。无彦看着她刀痕累累的双手，摇头感叹。虽说这神伤总会自己愈合，但期间也少不了疼痛。

　　　　“给你找师父不难，不过这练习，还是用冰效果比较好。”

　　　　“师父，让我去北神殿呆段时间吧。那里到处是冰。”她祈求道。

　　　　“别急，那千年玉冰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让他们慢慢找吧。”无彦摸着她的头温和道。原来这千年玉冰必由无质之水，千年凝固而成，冰质如玉晶莹剔透。可要找这千年都不染杂质的水，谈何容易？

　　　　“为何当时无神能及时拦住雪球？”落烟可记得那冰川一跳和雪球之滚，不过也只有大概忘了很多细节。

　　　　“当时众神都全神贯注看师父落最后一刀——画龙点睛之作，谁会注意到有个大雪球从天而降？等意识到时，想阻止已来不及。”无彦眼光透着惋惜。他何尝不心疼那块被摧毁的冰。

　　　　“师父，我错了。”落烟难过地低下头，“我不该贪玩。”

　　　　“呵呵，不就是块玉冰吗？”无彦拍拍她的肩安慰着。

　　　　第二日无彦带着落烟去天极。

　　　　她也是那日才知道，原来在天倾殿之上还有一处极寒之地，神族称之为天极。那里冰川成林，破云海而出，并随之沉浮。川环云绕相映成趣。

　　　　“师父，这里真……真……美啊。”落烟边说牙齿边“咯咯”打着冷颤。

　　　　“这里是师父修行之地。”无彦指带金粉遂而成光，把落烟笼罩在金光里。无彦神息独一无二，强大平和又少不了霸气。落烟享受着神光的呵护，心底崇拜不已。

　　　　“这极寒之地不是一般神者可入。师父之前没带你来是怕伤到你。”　说着无彦轻握她手，腾跃到一座冰山之腰。山腰乃一块平冰，方圆约十丈开来。冰地自是光滑透影，寒意浓郁可见，薄雾般腾然而起。

　　　　无彦随手做个球形结界，转身对落烟说：“觉得冷时，可留结界里。”

　　　　落烟频频点头，抑制不住兴奋和喜悦。

　　　　无彦突然凌空而起，幻化出百道弧形光环，断冰无痕。削断之寒冰随意念所趋，纷纷落到结界旁。落烟尽情欣赏无彦神姿，崇敬之情毫无隐藏。

　　　　“你，可开心？”不知何时，无彦已落到她身边。

　　　　落烟回过神，收了笑脸严肃应答：“师父好厉害。”

　　　　“先用冰刀吧。”无彦递给她一把银色冰刀。

　　　　落烟接过冰刀，心头暖意无限。她自知师父雕冰是聚力于掌，坚如刀刃。之前她也直接用手砍冰，结果痛得几日无眠。

　　　　“可要看好了。”说着无彦手心吸过一块碎冰，手里不知何时也握住一把冰刀。

　　　　“师父要教我？”落烟兴奋叫道。

　　　　“嗯！师父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