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抬眼。平静地望着他。缓缓道:“我早已吞服离魂丹。乃神族所赐。这身体完好无缺地送太子。可留住她的魂。”
他手中茶杯突然掉地。反应过來时。她已身倒在船板上。他冲过去抱起她时。她面带甜笑。双目含泪。晶莹剔透的是泪。潸然滑落的是痛。魂魄离身顿感轻松。她最后伸手轻抚他面容。却已感觉不到冷暖。浮生唱罢。不过白魂一缕。飘然离去。
他紧抱住那具躯体。直至冰冷。可惜那一刻。她已无法感知他随之冻结的身躯。亦感觉不到他的心碎。那日。死在江南的。何止她一个。
他给她太子妃的葬礼。葬在江南雨乡。她曾经最爱的地方。
百名大师陪他一起。为她守灵七日七夜。不让妖魂惊扰。却不知她魂魄早随姜黎而去。而他日夜不能成眠。狐魂操控上千孤魂野鬼。大闹守灵之夜。无数幽灵之音一直在上空盘旋吼叫:
“为何要葬她。。为何要葬她。。”
“你爱的不是我吗。不是我吗。。”
“皇城的艾氏护界。倒是把你这厉鬼本性控制得很好。”
“你连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净。。”
“尸体的腐臭。不是你的最爱吗。。”
“你看我对你多好。如此多美食。吸食吧。”
“吸食吧。”
……
百名大师木鱼声声。依然无法敲碎千个怨灵的恐怖之音。太子学皇虽打坐于百名大师中心。依然心气不宁。狂躁不安。心底无数个声音。蠢蠢欲动。似要冲破他的身体。与孤魂野鬼产生共鸣。
“一蛋双生。只取一黄。你是坏掉的那个。我就叫你坏蛋吧。”那白衣女子背对他作画。长发如瀑布般垂落。
“我可有说过。你不能出这皇城。。”那女子缓慢转身。笑得如此动人。亦如此心寒。
熟悉的容颜如闪电击穿他全身。记忆如潮。点点苏醒……
(宫女)“娘娘。这胎儿似乎还有余气。”
(姜氏)“就当死了处理。 出生便如此软弱。深宫之中如何帮我稳定这后宫之位。”
(艾乐)“一具洠в星宓幕昶恰U馓斓紫屡轮挥形艺飧龇踩丝煽吹玫侥恪!
(艾乐)“如今太子阳刚之气渐重。又得神庇佑。你不过一孤魂。今日完全脱离。怕再难依附他身。”
(艾乐)“此地无物可伤你。等我回來。”
(涟芯)“主人放心。艾郡主已给主人打理好一切。即便她不能及时回來。公子刘也会把学皇留住。”
(莲公子)“日食魂魄上千。便可修成厉鬼。你想要的。指手可得。”
(艾乐)“他才是出生时死去的那个……当时我未告之真相。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自己)“呵呵。现在已无所谓。我不能看你再为我冒险。”
(艾乐)“连一个凡人你都斗不过。如何帮我夺天下。。”
……
七日混沌。而后逐渐清醒。他终于忆起夜夜惊扰梦中的白衣之影。。艾乐郡主。断然不是这狐魂。错过的留下的。孽缘几场。他在狂笑声中惊醒。
原來这红尘几十载。出生便是错。
灵场突然黄沙漫漫。白布条。圆纸币满天狂舞。诉说着愤怒和痴狂。他面色沉稳。端坐在地。望着几十名大汉缓慢移棺木入陵墓。众大师里里外外围成七圈。双手相牵。诵经不断。大师之外是千名侍卫守护。外加百名宫女太监。如此气势。依然奈何不了陷入极度疯狂的狐魂。
突然一大师口吐鲜血。暴毙。紧接着在场的侍卫。大师。宫女和太监。上千人接二连三七窍迸血。痛苦抽畜狂喊。最后身体爆裂而亡。血与泪。生与死。哭与笑……人世万种死亡前的惨烈。一一再现。而他们的魂魄未能脱离已被吸食……
他撑着最后一口人气。盯着他们把棺木下葬。突然厚重棺木盖生硬给掀翻。无数朵百合花下。夏影儿恬静柔美的面容和那身一层不染的白衣长裙。毫无遮拦的呈现在他面前。
“哈哈哈。如此天赐之躯。你怎可浪费。。”
随着厉哭之声。狐魂带着一道白光俯冲而下。他猛冲过去。横躺于棺木之上。右手成爪划过胸前。一道黑流掌心而出。这來势凶猛的**之力。竟然能挡无影白魂。弹至数丈开外。他庞大之躯死扣棺木。随后翻飞而过的风沙沉浮而去。半粒不落。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他弹入高空。同时棺盖合一。紧密如初。随后他飘然而下。稳站棺盖之上。眼球泛黑。周身黑流涌动。在他超控之下。如浪头般绕他旋转。
“这。才是真正的你。哈哈哈。”狐魂盘旋于上空。悲凄怒吼。“你和他们早不是同类。苏醒吧。和我一起。吸食吧。”
他大吼:“你根本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不过是个孤魂。一心想和你成为同类。”狐魂哭喊着。
“别忘了。你发过誓。不再食人魂魄。”他手握成拳。双目紧闭。似忍着体内汹涌而上的痛苦。
狐魂冲到他面前。瞬间成影。不过十二女童。挽袖笑言:“哥哥。可记得这些齿印。”
此时更多人类倒地。白魂一一飘入上空。它们狂笑着抢食。亦相互啃噬。最后。得千魂者。即成新生厉鬼。
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腐尸味。那是他久违味道。曾几何时。他痴巅不治。唯有咬着柴郡公主的手臂。心神才能平息。那时的柴郡公主给他的就是这个味道。和着淡淡的薄荷香。
死亡。食灵。腐臭。黑暗。……而这五年來。他拼命想遗忘。她却步步逼他重蹈覆辙。无数个日夜。他遥望夏影儿独思的身影。静如百合。笑藏纯美。唯有那时。他才感到來自心底的平和以及一丝來自人类的温暖。狐魂的感觉洠в写怼S行┒鞅淞恕K约憾疾恢
“会儿。夏氏可护你本性。赐她为妃。是为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远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脑里回旋着七易皇临终前的话语。
他定要下葬夏影儿。无魂能惊扰。
双目全黑的他。飞速旋身冲入高空。双手成勾幻化成流。滚滚黑浪如浮云般聚集。方圆几里高悬上空。狂澜怒吼。数千白魂哭叫着被吸入黑浪。顿时天地人嚎魂泣。震煞神灵。
“哈哈哈哈哈。吸食吧。人类之皇。我的好徒儿。”
空中一声炸响。黑浪以不可超控之速扩散。铺天盖地吞噬蓝天白云。大地顿时陷入黑暗。疯狂逃窜的人类及其他生灵。魂魄活生生给剥离出窍。冲入黑浪。
那该是十年前的江南。生灵横遭此劫难。而维护天地稳恒的神族在哪。
神族在哪。落烟又在哪。……
落烟。。一个似乎很久很久都未感知的名字……气息全无……被遗忘在学皇的梦境里。。
117 离尘神归()
这不是梦境吗。为何我无法醒來。。无法醒來……只能继续沉睡……
眼前一片烈焰。天边滚滚燃烧而來。似带无比怒气和不可抗拒的能量。疯扫而过。黑浪瞬间蒸发无影。那个踏在烈焰前端的黑影。面无神情。双目透寒。绝美亦绝情。
“我的地盘。岂容你撒野。”他似不动唇色。声音已震撼而出。
“哈哈。无名。你终于肯出來见我。”黑浪中闪现一身影。却不是学皇。而是他师父公子莲。一头红发高束脑后。清秀容颜略施脂粉。外加一身红艳丝袍。翻飞于黑色旋流中。可谓娇艳。
“看來。深海第一府已困不住你。”无名斜望他一眼。魔焰更疯狂席卷。半边黑浪已消失无影。
“这人族。不该你管。”公子莲望着他。怒不可遏。黑浪挣扎着越过火焰。无奈无名的能力。天地无几个可及。
“我可有说过。妖魔不可侵犯人族。这狐魂闹事。该不该我管。。”无名冷笑几声。
此时挣扎的黑浪渐渐退去。只剩残片浮动。无法再吸魂魄。在无名的操控下。天空开始放晴。神魂未定的人族和其他生灵。伏地跪拜。感谢上苍垂怜。
“可惜。他们不再是狐魂野鬼。”公子莲狂吼着。
红艳丝袍断裂。上千厉鬼呼啸着冲向无名。期间包括万魂香。学皇。还有刚刚化成厉鬼的狐魂。借的是柴郡公主的影……他们双目通红。面部似焚烧的炭火。嘴角上扬。保持统一呆滞的神情呼啸而去。
“若不是当年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亦不可一统妖魔两界。我不杀你。亦不会再出噬魂剑。”无名双手交叉于胸前。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笑。淡蓝魔焰自行燃烧护体。冲在前头的厉鬼根本无法破他魔界。似受控无法停歇。拼命撞击魔界。有些撞成残流。纷纷落入人间。
“当日我困你深海。只是不想让神族收了你。这些厉鬼奈何不了我。你留着自保便是。若在犯人族。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他扬长而去。空中飘下最后片语。
“你如此护这人族。不过因她曾是凡人。”公子莲吼叫着。“今日我便杀这人族之首。倒要看看会有多少冤魂为争夺这皇权而死。哈哈。你保得几个。。”
人心向利。自私无比。为争夺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即便不被吸食魂魄。他们亦会自相残杀。千万年之鉴。难怪神族对皇宫后院那乱葬窟已不足为奇。而人间的乱葬岗。又何止那一个。
公子莲身影突然闪至学皇身后。五指“铮。”地成勾状黑色利刃。朝他劈头而下……
不对。学皇不该死在梦里。
神族呢。落烟呢。学皇。。
醒來。醒來……耳边滑过无数声轻唤。可就是无法聚神……神息一直涣散。变弱。甚至消失……
怎会这样。神息似被吸食……
我怎会消失在学皇的梦境里。
“落烟。”
师父。。可是师父的声音。如此亲切熟悉。。
眼前突然呈现一张空白的画布。只见落笔。不见作画的身影。一笔一画。渐渐成图:黑发渲染。双目犀利。白纱轻裹。出尘不染。那飘出画布的影。不正是师父无彦。
“师父。”
“落烟。到师父这里來。”无彦笑着向她招手。
之前只觉得累到无法成声。此刻似获得气力。得以重生。孩童姗姗学步般跑向师父。抓到师父双手那一刻。她整个身体顿时复苏。猛然睁开双眼。。
“我的娘啊。你终于醒了。。”眼前夜殇兴奋地跳起。而后意识到失态。赶紧低头道。“无神尊。失礼了。”
“师父。”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靠在师父怀里。双手正紧紧抓着无彦的手臂。那是乾坤苍穹中。独一无二的港湾。无论多困多累。哪怕只能片刻停靠。可留下永恒心宁。她回眸相望。正碰上师父温和的目光。神息浓郁。暗藏无穷无尽定苍生挽狂澜之力。
“对不起。师父。”她低头。心里满是歉意。人族诡异。她差点无法自拔。终究还是要师父出面。
“公子莲消失数年。我未料到他冲着你來。是我错估形势。与你无关。”无彦语轻神和。毫无责怪之意。
“公子莲。”她神情疑惑。思前想后。并未记得自己曾惹恼过什么公子莲。
“师父要去会会艾正皇亲。学皇明日自会苏醒。其他稍后为师再与你细说。”说完。无彦闪身消失在他们眼前。
无彦那句“为师”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吓死我。你和他整整沉睡一个月。无论怎么叫都不醒。我只好……只好请你师父……”等确认无彦离去。夜殇才敢大声宣泄。同时唤醒还在出神的落烟。
她晃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学皇。四周景物重入眼帘。原來他们仍在皇城的寝宫里。不过此时只剩他们和学皇。所有宫女太监都给遣散。她心明。无彦落尘。自然不是凡人可随意探视。
她记起学皇请他们喝了杯东海品茗。而后宫女点上檀香。他自愿带她入梦。之后她醒來过一次。天池上空和师父小坐片刻。而后赶回皇城。重入梦境。不料这一梦似过千年。她根本无法醒來。梦境太过诡异。到最后她都无法感知自己。仿佛一会是狐妖。一会是夏影儿。一会又是学皇……
“怎会这样。”她望着夜殇。满脸是疑。
“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照无神尊话说。学皇不过想知艾乐身在何处。寻不到答案。他不肯醒來。至于你。怕是公子莲作怪。”夜殇应答。
“你可知十年前。江南有一劫难。上千人魂魄被活生生剥离。”梦里最后那幕。她无法不提。
“据说是妖魔内乱。很快给无名平息。当时神族并不留意。再说江南本是妖魔盘踞地。这些灵异厮杀也是常事。”夜殇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话在情理。神族定七界苍生。人族不过其中一界。别说只有上千。即便是上万。神族怕也不会上心。
“他不肯醒來。可是想借我之力。探艾乐最后留身何处。”她记得梦境跳转。很多并不是学皇亲身经历。却如此真实展现在他梦境里。甚是诧异。
“不错。在他梦里。你会不由自主带着他的心声。寻找答案。转入艾乐梦境。其实艾乐离开深海之后。他们不再见过彼此。之后艾乐为无名作画失败。转而入宫画下太子和柴郡公主。之后消失……如今这个附身重生后的坏蛋应该是不知详情的。”
难怪。梦里自己一直在寻找艾乐的下落。不知不觉竟跟着一个影下江南。还见到无名。。她在梦里磕磕碰碰。受无数情感纠结无法离身。多亏师父一路收集她散乱神息。终于带她出梦。
“师父可有说。艾乐如今何处。”
“无神尊入梦多日。怕早看到结局。他让我们带学皇去江南竹林暮雨屋。”
次日。学皇苏醒。照无彦提点。他们一路南下。至江南。
雨落江南。淅淅沥沥。仿佛在低吟人间那些洠в屑窃氐墓适隆0挡匚蘧∩烁小R宦返沧病4丝萄Щ始且浞隆D岳锶窍缂淠羌蚵∥荨R慌佣源白骰;忌先窍恃E缛鞒啥涠涿览鲶克谥āQ蘩龀神饣嬉挂谷朊巍;糜俺烧妗
暮雨屋。不过一间极其普通的木头小屋。藏在竹林深处。
推开木门。佳人已无影。唯有那块破旧画布遮在画架上。独语或无语。蜘蛛成网。纠结成丝;丝丝缠绕。却脆不经弹。如这苍白的岁月。
“你要这天下。今日我给你。可你又在哪里。”他声音沙哑。哽咽止于咽喉。似早已不知如何哭泣。良久。他才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扯开那张旧画布。
一清丽美人跃入眼帘。双眸含水。似左顾右盼。看似幅画。却逼真到仿佛画中人物依然存活。画笔间似透着微微体温和呼吸。
他闭上双眼。不敢再注目。空气冷得凝冻。
“这是你二十岁那年。她对镜给自己画的一幅肖像。待点下最后一笔时。她自锁魂魄于画中。”落烟不忍打破小屋的沉寂。却又禁不住想告诉他那过往情意。
这一路颠簸南下。她脑中越发清醒。似乎是师父留给她的故事终章。无需入梦。她亦看到当时的结局。他们曾经的伤。触动她的泪腺。
他低头不语。高大的背影此时因孤寂落魄而显得渺小。
“十八岁那年。你重得太子之躯。最初那些日子记忆并不清晰。是她故意不让你记起自己。徒增伤感。你带着前太子的记忆。和后來狐魂附身的柴郡公主也相聚快乐。夏氏不过是附近一家府上小姐。路过此地意外发现艾乐。当时并不知她身份。简单收敛入葬。”
他眼角泪滴滑落。浓缩成粒。珍贵无比。本为影。无奢无望;聚成形。亦无法奢望。
“后來是艾皇亲暗告七易皇。艾乐消失。皇城守界不稳。他们借微服私访为由。一路查到这里。却也查出艾乐一统天下之心。天下皆知艾乐从小聪慧伶俐。极受皇上喜爱。可这夺君江山也罪不可恕。皇上见过夏氏之后。此事便下令封存。夏氏双亲在她入宫那年双双病逝。天下几乎无他人知此事。”
118 鬼厉苍生()
“父皇为何要立夏氏为太子妃。”学皇转头望着他们。
“据说夏氏出生时得天独赐。七易皇在夏府遇到一大师。得此天机。便信以为真。”落烟低声感叹。如今回想起來。夏氏并未给皇室带來繁盛。反而葬送她短暂的凡生。
“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人类不同。柴郡公主最后那年皮肤溃烂。太医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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