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倾妖恋- 第5部分

　　　　落烟第一次感到生灵的伟大和自己能力的渺小。　她心底不停地呼唤师父，如孩童般无助。

　　　　突然天空火光万点，不偏不倚飘落到每只银针，瞬间火化银针无声无息。游鱼纷纷潜入神湖，而神兵也退隐云端。落烟视线明朗起来，一眼便看到飘然于赏景阁上空的两个身影。

　　　　一个金甲护身，乃戚将军。一个红衣如火，有种灼烧天涯之美。落烟不识，不过心里已猜出几分。

　　　　“多谢戚将军相助。”只听那红衣女子婉言相谢。

　　　　“炽焰仙子不必客气。”戚将军拱手回礼道，“仙羽神尊初到神君殿，失礼之处还望仙子见谅。”

　　　　“原以为只是个茶会，却不料惹怒神界生灵。”炽焰仙子笑言，“神君回来自有裁断，你我不必上心。”

　　　　戚将军不再多言，隐退而去。

　　　　炽焰仙子飘落到仙羽神尊身前，半蹲行礼，而后轻语：“落烟乃神君托付于我的客人，如有得罪之处，望神尊见谅。”

　　　　仙羽自是不敢怠慢，即刻回礼。神火宴顷刻化解上万神兵刀刃银针，如不亲见，她永远无法想象得到。

　　　　“落烟，你也上来。”炽焰仙子望向湖中喊道。

　　　　落烟看着满身银针的蛟龙红峦，有些不忍离去。倒是蛟龙知意，舔舔落烟肩头的伤口，一头潜入深湖。落烟跃回赏景阁，怒瞪仙羽。那些消失的游鱼，她可记得。

　　　　“如若我开心，自会让神君赏他们重生。”仙羽神尊满脸不屑。

　　　　原来这些消失的生灵可获重生。即便可以重生，那杀生前的痛苦也是不减半分。

　　　　落烟猛地抽出自己肩头那七寸银针，闪电般刺入仙羽胸前。

　　　　“先让神君赐你重生。”她愤然道。

　　　　仙羽脸色惨白，来不及吱声，已经惊吓疼痛过度昏厥过去。

　　　　“原来你也知道痛！”落烟冷笑一声，跃入仙鹤湖。

　　　　她受封于师父只有孩童心智，做事自是基于简单喜好之上，从未多虑。

007　仙羽灵山（）　
落烟潜水深游，感觉怎么也触不到对岸，而湖水越来越急。待她拼命冒出水面，才意识到自己竟给冲到瀑布边缘，只换得喘口气的机会，整个身体便如片枯叶般飞流直下。她暗地运神气护体，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才落到瀑布深潭。这强烈冲撞，感觉骨头几乎散了架，肩胛伤口剧痛难忍。求生yuwang支撑她游到对岸，抓住一块岩石时已用到力气尽头，随即昏厥过去。

　　　　过了多时，落烟才恍惚醒来。阳光透过枝叶直刺而下，她下意识地遮住双眼。

　　　　“姐姐，你可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空中传来。

　　　　落烟透过指缝，看到一妙龄少女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少女面容清秀，不过十五六岁。一套白纱长裙外落粉色套衫，银色腰带点缀得恰到好处。烟挣扎着想坐起来，妙龄少女伸手拉她一把。

　　　　“这里是？”

　　　　落烟四周环顾，景秀山河仙雾环绕是常景，只是不远处那从天而降的瀑布震撼着她。仰头望不到顶左右望不到边，纯洁透明水流成帘，倒映流云霞光如赏云观雾。

　　　　“这里是神君殿二副殿。”少女轻声道，“这潭叫龙岚，这水来自主殿的仙鹤湖。”

　　　　她看了看落烟，继续道：“从那上面下来，若不是无彦灵气护着，怕是……”

　　　　落烟心里抽凉。主殿副殿相距万里，平日也只有驾鹤而行。她何曾想到这仙鹤湖没有对岸，神水缘于湖心润养三殿。而这少女自称“翠儿”，其他不多相告。礼仪之道，落烟也不多问。

　　　　“落姐姐唤了仙鹤就可回主殿。”

　　　　“我哪有那能耐。”落烟仰天长叹。那些仙鹤不啄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五百年前那场妖魔偷袭之后，神族截断所有通天梯。现在要回主殿必驾仙鹤。”翠儿微皱双眉，困惑道，“姐姐要如何回去？”

　　　　“师父自会找我。不过，我想去一趟凡间。”

　　　　“这简单。神者只需去东午门报道即可下界。姐姐随我来便是。”说着，翠儿拉上落烟的手，脚尖轻提飘上半空，不过半日功夫已到她口中的东午门。

　　　　东午门却不是一个门庭，而是无边际的冰池。冰透如镜，凡间各象尽显无遗。此时已有千余神者仙俾聚于池面，小声商议。

　　　　“姐姐想去哪里？”

　　　　“仙羽山！”落烟脱口而出。这是她当时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地名。

　　　　翠儿面露惊讶之色，随即镇定下来，拉着落烟飘入池中。池面虽为冰却不寒冷，反而暖意由脚底而生，温润身心。

　　　　“咱们脚下就是仙羽山。”翠儿低语。

　　　　落烟低头凝视，池面仙雾渐散，露出一片重叠山峦，如山水画卷呈现脚下。

　　　　“这山有神君灵气护佑，特许神者仙俾才能进入。我们最多能落到附近小镇。”翠儿凑到落烟耳边细语，并用脚尖随意点画，一民间小镇清晰可见。

　　　　“落烟！原来你在这里。”

　　　　一声高呼引起众神者的注意。落烟循声望去，冤家路窄，当日在赏景阁的紫衣仙俾正冲她而来，后面还跟了好几十个。

　　　　“含馨姐姐，来不及了。”期间一紫衣仙子提醒道。

　　　　“神尊重伤，神君到处找她。”那领头被唤作含馨地大声嚷着，“正好带她回去。”

　　　　“她怎可入仙羽山？”

　　　　“不行也要试！”

　　　　“就凭你——”落烟话刚出，脚下突然冰池成水，身体急速下坠。眼前茫然一片，待回神时已落入地面，一股熟悉的泥土芬芳扑鼻而来。

　　　　几十个紫衣仙俾看到落烟和她们一起落入凡间仙羽山，先是大吃一惊，而后蜂拥而上意图抓她领功。落烟当然不让，灵念唤风，瞬间尘土飞扬。这凡间可不如神界高洁，几个回合下来已是红颜污浊衣裙脏乱。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烟无心恋战，打算先避为妙。紫衣仙俾看似有急事在身，一时半会无法拿住落烟，也无意纠缠。即是如此，落烟几个起落跃入丛林，她们也急速撤去。

　　　　凡间花木，尘土百年，风霜雨雪苔迹相黏，染污泥而暗香依旧。落烟不明师父为何不喜风尘，她毫无不适，反而有种熟悉之感，漫游丛林间。

　　　　突然一阵鹤唳，响彻长空。神君的祈祥踏雾而落。鹤背上飘落两身影，自然是神君和仙羽神尊。上百名紫衣仙俾早已列队等候。原来她们急于回山是要接待贵客。远处丛林里的落烟轻笑一声，重新藏匿于山林。

　　　　凡间暮色渐进，晚风骤起寒意轻袭，枯叶成堆新叶翻飞，空灵山涧偶尔啼鸣，与四季如春的神界相比，这里尽透苍凉。落烟禁不住哆嗦几下，回忆神书简语，这凡间光景也该是秋季十分。

　　　　“姑娘独行夜路，不害怕吗？”

　　　　落烟抬头，只见一男子斜靠高处树枝而卧，黑色戎服紧致贴身，暗显身姿。修长双腿自然垂摆于枝头，身体微侧正凝视着她。那张脸月色下轮廓分明，眼睛不大，微微上斜冷气十足，嘴不带笑傲气煞人。

　　　　落烟心里诧然：这天地间居然有如此美艳男子？

　　　　一时失神的她突然惊醒。这不是美艳，这分明是摄魂术。而神是没有七魂六魄的，只有凡人才有魂魄和轮回。

　　　　“哈哈哈！”那男子突然狂笑起来，“我怎会忘了？这仙山自然是仙子多于凡人。”说完黑光影闪消失于丛林间。

　　　　落烟揉揉双眼有点不可置信。神者基本技能之一就是开天眼，以气色味辨别生灵神妖魔的属性，而不是肉眼看外形。刚刚那男子分明是妖，而她居然无法感悟？这受神君护佑的仙山居然有妖，可不是件小事。从记事开始就知神妖疏途，不可越界。即便是那些修炼千年最后可上神君殿修神的小妖们，也是带着神韵的，可不是这些凡间妖魔可比。

　　　　落烟急速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她既惹脑神君，若能抓个小妖也算将功补过。战神的爱徒，辨味寻妖之技还是不差的。她急速穿过几个山头。妖气渐淡，在一处偏阁楼附近居然隐没踪迹。

　　　　那楼阁不过一普通民间建筑，由六七根粗大木柱支撑在半空。左右皆有木梯直升至前走廊。门窗紧闭，看似闲居此地很久。外加四周枯枝盘绕，寒月留影，有种凄楚压抑之感，激起落烟心头愁绪万千，仿佛有种共鸣。

　　　　她急忙跃身想逃离这种感觉，晃眼间看到一小女孩独坐楼阁顶梁，凝望远处，月下身影修长。女孩约莫三四岁，素颜稚嫩，一双细腿悬在空中悠然晃动着。落烟心里一惊，这楼阁不高但如若跌落，也有性命之忧。

　　　　她轻跃上楼阁顶端，和声问道：“小姑娘，你为何独坐这里？”

　　　　“等师父。”女孩回头轻答，“文爷爷，师父何候回来？”

　　　　文爷爷？落烟一愣。

　　　　那女孩突然凄厉长笑，声若鬼魅，弱小身躯滑落楼阁。落烟本能飞身直下。在落地前瞬间，她是抓住那弱小身躯，可指尖却穿过那躯体。

　　　　原来只是一具空灵。

008　花妖魂舞（）　
女孩撞地瞬间碎裂，骨肉脱离血迸成流之痛，却是丝毫未减痛在落烟身上。她明知自己活着，却如死人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大人，你确信她就是画中女子？”一个陌生声音传来，唤醒落烟一点知觉。

　　　　“她本该死在三岁那年。”另一妖魅声音接口道。

　　　　接着两张妖艳绝美之脸出现在落烟眼前。她记得其中一个就是丛林里遇见的美男子。

　　　　“我花之妖从未弄错女人。”那美男子浅笑道，“即便弄错，之后杀了便是。”

　　　　“花大人高明。”旁边小妖附和道，“可她好像不是人。”

　　　　花之妖脸露不悦。小妖吞吞口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这玫瑰之魂不会要她性命吧？”

　　　　“再不走咱们谁也别想活！”花之妖几乎嚷道，“咱们身上裹的这点神气可忽悠不了那些上神！”

　　　　这话可吓到小妖，转身飞跑。

　　　　“回来！抱她！”花之妖边说边径自往丛林走去。

　　　　小妖无奈只好回头，指头未触及落烟，凭空给一股强力震出百丈，撞巨木吐血身亡。这突变让花之妖和落烟同时吓煞。

　　　　“无彦！”只听花之妖厉声一喝，急跃上丛林枝头，一副应战之态。

　　　　落烟也看到师父身影立于身前。她喜上眉梢，“师父”还没喊出口，无彦身影已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于她右手无名之间。落烟瞬间获得重生之力，之前剧痛荡然无存。她一个翻身跃地而起。

　　　　“呵呵，原来是无彦的无指封印。”花之妖飞身到她不远处，魅惑笑道，“不过一时半刻拥有无彦的力量而已。”

　　　　“这就够了。”落烟重获神者之力，当下首要是为神族除妖。

　　　　师父曾提过，这无指封印在必要时会解她一时之急保一时之命。只是这百年来天界逍遥，她何时有过性命之忧？自然是忘了这事。今日必是感应到妖的戾气有嗜杀之意，封印才自行解封，封留她体内无彦之力瞬间释放。

　　　　花之妖纵然不敢大意。十指如波轻动，红雾顿时侵染丛林，玫瑰花瓣红艳如血漫天而落，带露映月凄美绝伦。只是这美艳之物，碰物即刻化成脓血，遂而成河。当时落烟并不知那浓稠腥臭之物人间称之为“血”，是死亡和恐惧的象征。她只觉恶心厌恶之极。

　　　　落烟自布结界护身。可无彦神技上千，落烟一时不知该用何种应对。情急之下她选冰凌之技，冰封对方之后可留神族裁判。她意念一出，水雾即刻化入手心，破林而过凝聚花之妖周身，巨大冰柱如笋急速生长。花之妖眨眼间凝固成型，美艳却由于惊吓而曲扭的脸，远看甚是可笑。

　　　　“哈哈。”落烟禁不住开怀大笑。第一次打得如此顺意，她乐在其中。

　　　　“落烟！”

　　　　一女子惊呼身后传来。落烟回头看见仙羽神尊带着几个紫衣仙俾火速冲她而来。定是刚才的撞击声引来她们的注意。

　　　　“居然来我这里闹事！”仙羽气势凌神，那满是怒气的神态哪里像是重伤？

　　　　“好漂亮！”几个紫衣仙俾嬉笑声传来。

　　　　落烟急喊：“别过去！”

　　　　可那几位紫衣仙俾已入妖境，不自禁在漫天玫瑰花瓣里起舞，脸上溢满快乐。这绝艳之瓣化物成血，落烟可是亲眼所见。她护神之光随手而出，仙俾们却应声倒下，花瓣侵衣成血，空中腥味弥漫。

　　　　“你！”仙羽神尊厉声大喊，“不喜欢也无需杀了她们！”

　　　　落烟从未见过如此惨象，惊愕不知言语。突然，她一跃而起，空中回身，一道银光随指缝而出，朝仙羽急速飞来。一白影及时飘落，轻而易举挡下落烟这寒光。

　　　　“你，还要任性几次？”声音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来者正是神君恒天。

　　　　“她，死不了。”她又一次任性地回他话，不知何故，忽心生悲凉。毕竟是未来神妃，一指划伤皆是天下事。自己除了师父可曾有其他？

　　　　身后传来花之妖冷笑。他最终还是破冰而出。此时脸冻得惨白，之前傲气全无杀意剧增。明显他无心恋战，带着无尽寒意急速消失在夜色里。落烟愣在原地片刻，随即急追花之妖而去。其实她无心追妖，只是不愿看到神君扶手仙羽那一幕。

　　　　天边泛白，远处传来鸡鸣，凡间又迎来白昼。

　　　　落烟整整奔走一夜，来到山脚不远处一凡间小镇。镇子不大，几条青石小街，稀疏几个早行人。很多店铺都未开张，只有一些饭馆做着早餐生意。落烟微感疲惫，随意挑个茶馆靠路边空位坐下。店小二打着哈欠过来询问菜样。

　　　　神者是无需进食的。神宴上所谓糕点佳酿，也只是助兴之物。落烟自是不知这人间何为好吃，正寻思着，忽听一自嫩声音传来：

　　　　“两个肉包，二两白干。”说话的正是翠儿，神君殿副殿上的翠儿。

　　　　待小二离去，翠儿径自在落烟对面坐下。见到熟脸，落烟喜从心来。

　　　　“姐姐，总算是等到你了。”翠儿更是喜悦无比。

　　　　“你为何也到凡间？”落烟记得当日她只是指引，怎的也跑下天界？

　　　　“不瞒姐姐，我本打算去北神殿。”翠儿浅笑道，“本想和姐姐同路。谁知原来姐姐是可以入仙羽山的，我却不能，只好附近溜转。如若无缘再见姐姐，我就自己上路了。”

　　　　此时小二端上肉包和白干，翠儿暂时停住话语。落烟寻思“北神殿”，感觉甚是熟悉。

　　　　“姐姐，尝尝这人间佳酿。”说着，翠儿斟满一杯白酒，酒香四溢。

　　　　落烟拿过一饮而尽。苦辣呛喉，她禁不住掩面咳了两声。

　　　　“姐姐，这可是烈——”翠儿惊讶地看着落烟自斟一杯又饮杯而尽，话终归吞回口中。既然她如此喜爱，何须伤了酒兴？

　　　　其实这酒味不是落烟所爱，可她总觉熟悉，入口苦涩而后甘甜，微微头痛似乎是某些记忆缺口。她突然想跳入那缺口。也许是烈酒后劲太强，她肩头七寸银针的伤痛也开始复苏。不知何处飘来一片玫瑰花瓣，落入酒杯。此时落烟似乎入醉已深，白净双颊透红，笑意盈盈。

　　　　翠儿及时打落她手中酒杯，急声道：“姐姐不能再喝了。”同时一道青光随手而出，笼罩落烟全身。漫天玫瑰随即散落，原本稀疏的行人突然消失，瞬间形如死镇。

　　　　“莫怕。”落烟猛然清醒，冷笑道，“这点小酒是醉不倒我的。”

　　　　“呵呵！这民间小酒怎可伤得大神？可惜入了我玫瑰之魂的毒就不是那么好解。”花之妖现身在不远处，望着她们得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