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些“相像”该是偏于断天依的喜好。断天依从小在无名之城的魔域成长。虽不是完美的开始。却也少不了儿时的记忆。飘过一块石冢时。她诧异:修炼成妖魔。亦可千年不死。何需人间这些墓地。
想着好奇。她禁不住多望几眼。石刻墓碑上赫然写着:“先母段程程与先父魔三”。原來在断天依心里。一直认定他们为其父其母。想起和段程程一起逃生的日子。她禁不住泪下。可惜泪也是空无。自己都接不住那些泪滴。
不知时过今日。段程程转世为谁。是否还痴恋着异族之魔。
空中忽然传來鼎沸呐喊声。接着无数妖魔如黑色旋风涌來。领头的正是无名之城里的魔二。只听他回头大喊:“兄弟们。天助我魔。如今皇城失守。正是灭人族的良机。毁京华。定天下。”
“一统七界。”
“一统七界。”
……
众妖魔跟着狂喊。
无名。她心头一慌。立刻冲往皇城。无名还躺在香阁居。世道突变。不知此时的他能否保护自己。岂料几日不见。再次回城。眼前只剩一片废墟。残尸无数。血迹成流……
怎么会。怎会这样。
曾经繁华的京都。怎会几日内便面目全非。从死伤者衣物來看。大都为平民百姓。也有不少侍卫将领。难道。人族自己先相互厮杀。
无法多想。她飞快飘向皇城。却见整个城池落入一片火海。雕龙刻凤横木楼阁在大火中已成炭火。玉雕桥栏也已熏黑得不见面目。宫中人物尖叫逃亡声不断。此时谁也救不了谁。只能自求活路。自保残命。
“蚩皇呢。蚩皇在何处。”
烟火中。还有一个女子四处打听他们皇的下落。
“早死了。”
迎面逃生的宫女冷淡地回一句。急不可待离开这个早已不设防的宫殿。那女子顿时跌坐在地。身后冲上另一宫女。凄凉叫道:“阮后。还是先保命重要。”
说着。她们踉踉跄跄朝宫外奔去……
主仆也好。亲情也罢。在这命悬一线关键。万物皆可抛。看着心凉。她继续朝香阁居飘去。路过那株神花地。遥见烈火之中。万物皆毁。唯有神族那株羽铃花。不受凡火侵蚀。独傲开放。不少宫女侍卫随从发现这奇迹。拥挤聚集在神花树下。躲避烈火烧烤。
她仰头望天。如今的神族又在何处。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伤亡。万物相生。自有其平衡之道。只不过有时这进程过于迂回和残酷。
之前被传得多么神秘的香阁居。此时也溶在一片火海里。穿过疯狂燃烧的火焰。她飘入小阁楼。以为自己很快会见到无名那张沉睡的面容。谁知身影空无。床榻冰冷。她自嘲苦笑。其实早该料到怜儿又怎会让无名火焚此地。
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个念想。其实这里所有人的命运早是注定。她此时看到的。只是过去的回放。即使想改变什么。也由不得她做主。
“哈哈。神族保护不了你们。皇族必灭。”
一声大吼。只见魔二领着一批黑压魔族涌至。手持各种武器冲向神花下求庇护的人族。顿时惊恐尖叫声声刺耳。就连自以为看过千年生死。如今心早无感触的她也不忍观看。急速转头。心里只望着速速离去。无法解救。不视为安。
“天地岂容你们魔道称霸。”
忽然传來一声温婉轻语。她禁不住回望。只见阴暗的天空中飘落一白衣长裙女子。悠然立在神花树顶。俯视众生。那粉面如昨。晶亮有神的双眼藏于细眉之下。唇瓣微透桃色。长发跟随裙服飘洒在淡淡银光的环绕之下。神韵浓郁。
轻羽。她激动得大喊。可惜不过空无之物。声不出界。两百年。她怎么忘了。此刻的轻羽该是以神的姿态得以重生。
神的护界随着轻羽摊开的双手。如银光般散落。以羽铃花树为源。扩散蔓延至整个皇族宫殿。大火在无声中熄灭。连残焦的黑烟都淡化成几缕白雾。众生灵万目之中。有惊恐。有求活的希翼。有诧异和愉悦……
“你。你不就是那个……轻……”魔二突然惊讶叫道。
在无名之城时。他与凡人轻羽有过几面之缘。即便洠в姓娉逋弧5笔钡那嵊鹪谖廾饣废隆K蓟岫嗫醇秆邸R亲∧钦琶菜铺煜傻姆踩酥荨R嗖皇悄咽隆
“你。认识我。”轻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哈哈。也罢。无名之城里老夫不过寄他篱下。岂能入姑娘的眼。。”魔二仰望着她。狂笑道。
“你來至无名之城。可知无名在何处。”
语音未落。她已冲到魔二跟前。眼里透着那份无法抑制的激动。可忘生死。唯独关于无名的记忆丝毫未减。
万不料她未站稳。魔二已横冲上前。手中魔刃横向切过。待她反应过來。及时后退几步。依然逃不过利刃割腹之痛。只见一道微光从小腹割裂处泄露而出。她无法隐藏那份痛苦。惊愕地望着魔二。
妖魔本源。心恶险毒。她岂可忘记防备之心。错在那份放不下的相思。乱却心智。
魔二狞笑着又跨步上前。欲再补几刀。紧接着“琤琤。”几声轻响。魔二手中魔刀似受重力碰撞。横飞入空。几个旋转化为粉末。同时无数道烈焰凭空而起。在场妖魔“嗷嗷”几声。顿时化为灰烬。魔二惊恐得张口蹦不出一个字。狂吼着急速转身逃离。却依然逃不过那道天火。焚化在逃生的路上。
羽铃花树下的凡人。除了吓晕的那些。勉强撑口气清醒的。皆俯身跪拜。无一敢抬头多望。唯有她这缕空无。看到随后飘落的那红艳女子。挽过轻羽的腰身。带离凡界。她记得这红衣女子。。炽焰仙子。专门留守神君殿。可抵挡百万神兵的神君仙婢。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们离去。
轻羽。那么熟悉的气息。成神的那具躯体。如今和她的元神分秒必合。毫无芥蒂。她们本就是一体。只不过一个梦外。一个梦里。
“你是。炽焰仙子。”轻羽忽然道。看來她也记起一些旧事。
炽焰仙子侧目望她小腹一眼。略微皱眉道:“伤得如何。”
“未见流血。该是未能伤到肌肤。”她立刻应答。
炽焰冷声哼出一句:“我可有交待过仙羽山的仙婢。你若醒來。绝对不能私自离开仙羽山。”
“神君呢。我要见他。”她反手抓住炽焰手臂。急切道。
“神君还洠选2还热挥鹕裾咭研选I窬灿Ω每煨蚜恕!背阊胬淅溆Υ稹S锲醇炔豢隙ā
“神君未醒。羽神者。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努力平静下來。拼命回想。
此时的轻羽洠в猩裾呗溲淘窀缴怼SΩ弥患堑盟氐轿廾恰G籽劭醋盼廾湍纷詈竽浅∩乐健K檬撬涝谖廾氖苫杲O隆;昶怯雷の廾Ы!I畈厮摹
噬魂刺入她心脏的一霎那。她知自己连轮回的资格都被剥夺。而之后神君现身。以及和无名的对话。乃至最后的屠杀。当时无魂魄死在无名怀里的轻羽。根本不可能知道。
“也罢。本想等神君醒來亲口告之。不过看來。今日不解你心中疑惑。怕是要辜负神君的心愿。是神君启动命运之轮。逆转乾坤。才让羽神者复活。再加以神君万年天道之力。两百年修合。羽仙子才能成为神者。”
“原來。时日已过两百年。。他最终还是履行誓言。助我成为神者。”她失神自语:“难怪魔刀划过之时。只觉疼痛。却看不到血。流出的是道玄光。”
“不然神者以为呢。如今能來去自如。不觉得自己强大许多。”
“我以为。。”
“你以为还是文爷爷的余力。昨日刚醒就冲下仙羽山。如今你这神躯是神君千辛万苦救回。除了他。谁也不可夺去。你最好小心保管。”炽焰回头盯着她。句句严厉。
皇城里炽焰出手如此狠。原來。她要守护的是神君的心愿。
“不瞒仙子。昨日突然苏醒。记忆还停留在两百年前。只想着回无名之城。意外望见皇族重地大火。魔族凶狠残杀手无寸铁的人族。不得不绕道相助。当年得文爷爷万年神力。当时以为神力未散。一时未能细想。”
说时她们已回至仙羽山小居。整座仙山早重新布满神的结界。繁花再次盛开。楼台殿宇间再次飘动着无数仙子的身影。这些该是炽焰的杰作。
步入楼阁。炽焰径直走到床边整理一团糟的被褥。口中喃喃自语。“这么乱。神君看到会生气的。”
“你可知无名在何处。我必须找到他。”她坚持着。
“神君未苏醒前。你哪里也不能去。”炽焰固执道。
“我能不能去见神君。”她怯声问。心里再也无法忽视对恒天的愧疚之情。
“神君日日夜夜守你两百年。你真觉得他不会垮。如今四大长老轮流守候天池。谁也不能靠近半步。”炽焰回望她一眼。补充道。“天池外面多设四道结界。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去闯闯。不过。你若打扰长老们救神君。神族不会容。我亦不许。”
恒天。为何不懂我。只要救出无名。我就了了心愿。成不成神又有何区别。
235 狐妖求助()
天地之君的两百年日夜守候。对一个死去的凡人而言。是何等的荣幸。她仿若看到那幅绝美的画面。那长发白衣天神。用百年之力。精心守候那副凡躯。至于如何施救。过程如何艰难。然沉睡的她丝毫不觉。今世所欠。根本无來世去还。此时她只能软坐在地。默默承着这份沉重的恩情。
心。可曾为他而痛。
炽焰整理好床被。径自走出楼阁。顺路留下一句话:“我不过一仙婢。无权限制神者去留。但相信神君醒來。最想见的会是羽神者。你若忍心。尽管离去便是。”
望着炽焰飘然消失的身影。她乖乖走到床上躺下。两百年。这期间多少是非纠结。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这仙山她是不会离去。至少要等到见神君一面。亲自谢恩。接下來的日子。白天她不停地到凡间打听无名的下落;晚上就回仙羽山等待神君醒來。有时她也会漂浮在空中。遥望九重天云端巅峰上的神君殿。那里有她的回忆和一份期盼。只望着他能早日苏醒。
如今已是个神者。來去自如。周边生灵对其是恭敬无比。崇拜之至。可她想要的。无论是无名还是恒天。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这样不停地寻找。不停地等待。。从无名之城的废墟开始。追寻当日的足迹。到过琥珀山脉的狐狸洞。查过北神殿的雪山底。甚至留宿在皇城里的香阁居。伴着烧焦的木楼。感受着无名最后那些痛苦的沉睡年月。
皇城的那场大火和魔族的屠杀。并未扼杀人族的崛起。听说蚩皇那日从密道中逃出。气数未尽。数月后揽得无数逃生的旧部下。从新调集留守在京华城之外的部将。浩浩荡荡开回皇城。东山再起。
若不是那日夜不停地赶工。重建楼阁和城墙打扰清梦。她怕是不会离开香阁居。作为一个神。拥有无尽的感应能力。香阁居是唯一一个无名气息浓郁的地方。她怎舍得离开。
那些年月。无论是凡间的白酒。还是神界的佳酿。她皆尝尽。在痛苦中沉睡。在清醒中继续痛苦。寻找再寻找。失望再失望。
无名。恒天。你们怎可这样对我。为何要救我。为何要让我醒來。你们却都不在我的身边。
百年风雨。百年孤寂。
在这天地恒梦之中。她的元神陪着她的过去。跟着神伤却又无可奈何。心里一直诧异。当年很多可以寻机的线索。为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轻羽动用神的感应。也无法察觉得到无名的气息。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她查出蛛丝马迹之前。把一切清理得干净。
她其实很想提醒轻羽去找狐狸家族的七夫人。却又不敢靠她太近。怕再次被吸入这具神体。而扰乱了命格的进程。
神君未能醒來。神族依然一片沉寂。
仙羽山失去文长老的守护。单单靠着炽焰仙子那薄弱的结界守过百年。如今也灵气大减。连小妖魔们都能乘虚而入。作为神者。她心里当然清楚。却无神打理。
小妖魔兽不过也是受欺负的苍生。起先混入仙羽山的。也是带着嫉妒之心弄些小破坏。后发现仙山不但风景优美。而且在神威之下不受攻击。委实为安居之所。之后尾随而來的纯属为求庇护而來。
那晚。她遥望着轻羽的神姿。独坐在烛台前痛饮。品尝着心底陈年积累的痛楚。想见不能。相思成灾。似日夜在缺隄的泪海中挣扎。想解脱却又无法游到对岸。最后连酒精都无法麻痹的那份心痛。她如同身受。
但这仙山妖气重重。毕竟不是好事。她正思虑着如何提醒轻羽防范妖魔鬼怪。忽见半喝醉的她站起身。朝屋外厉声道:“你们别窜回楼阁。直接下山吧。不然不要怪我。”
楼阁外林子里蹦出几道黑影。看似很懂事。直接冲向结界裂口。跑得飞快。原來神者的一句话也可以是武器。轻羽随后坐下。继续把酒畅饮。
“羽姐姐。。”
忽然门外蹿出一小银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含泪似水。好生让人疼惜。即便是神。也无法抵抗这施爱的诱惑。
她楞了半晌。才开口叫声:“小狐妖。”
北神殿修炼十年。不正是这只小狐妖天天陪在她左右。几百年之后偶遇故友。她心生一份喜悦。冲过去欲把小银狐搂在怀里。岂料银狐猛地往一侧跳开。
难道是她记忆出错。以前小银狐总喜欢往她怀里蹭。如今为何如此惧怕。
“羽姐姐身上仙气厚重。妖是无法靠近的。”依然泪眼汪汪。看得她心痛。
“羽姐姐可记得当年银雪的仙果会。为求生存我毅然领罪。后求姐姐开恩。带我一同返回九重天。”她又凄凄回忆着。
轻羽想了想。点头道:“我求过神君。他答应会保你性命。”
“呵呵。姐姐可知。当年我是被北神长老逼着在神君面前撒谎。之后姐姐不能带我一同离去。他们毁我千年修行。打回原形。这和折杀有何区别。早知如此。不如求姐姐让神君赐死來的快些。”
“小狐妖。是姐姐对不起你。”
那副可怜的狐狸面孔深深感染着她。同时勾起当年的内疚。一侧静观的落烟元神。此时一头雾水。这只小银狐不就是怜儿。当年遇到无名时。娇艳无比。何时被打回原形。
“不能成神。其实做妖也不错。”小银狐似乎苦笑一声。
轻羽歉疚地望着她。柔声道。“等神君醒來。我便带你去神君殿。”
“如今见不见神君已不重要。我只想求姐姐帮我去救一个朋友。”小银狐伸出前爪俯头趴下。像是在祈求。
面对一个弱者。她哪里还有勇气说“不”。
“只要姐姐有能力做到。定会帮你。”她说得肯定。
“好。我一个朋友被关在南神殿地狱之底。”
“南神殿。那不是神族关押要犯之地。”
“正是。神族之牢狱。只有神者能靠近。”她黯然道。“想來想去。这天底下怕唯有姐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你朋友为何惹怒神族。”
她不极端憎恨妖魔。却也不愿无端惹恼神族。若是大恶不赦。她亦不会触动那更平衡弦。乱了天下。
“姐姐怕是早已听说。百年前那次皇族厄运。守城高墙倒塌。皇室宫殿一片火海。”
她点点头。记得当时自己刚刚苏醒。还误打误撞跑去灭火。后來寻得无名点滴。不断偷跑至烧毁的香阁居留宿。只知皇族宫殿重建。却不知建成何样。其实后來为了不让自己思念成疾。她避免再去观望香阁居。人族宫里那些事。更不上心。
“当时魔族趁墟围攻。以为捡到便宜。却不了神族插手。连神君的炽焰仙子都现身相助。后人族重振旗鼓。艾氏更是得神族厚待。不到数月。万里华贵的皇宫重新建成。新太子宏登基。之后数十年。与神族联手。到处追杀魔族。以报当日血洗皇宫之仇恨。据说当年太子宏的亲娘逃出火海。却死于围守在外的魔族乱刀之下。”
“与神族联手。我怎会不知。”她哑然。
“呵呵。姐姐与妖魔族的关系。碍于神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