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狐王突然冲下高台。揽她入怀。带着她踏空飞驰。越过苍茫山脉。最后停至皇城之巅。那里几乎可俯视城中一切。此时整个城池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她不曾记得那日是凡界的节日。
“可知你寻的是何人。”狐王忽然低沉问。
“知道。”她答得干脆。不作隐瞒。
他百世轮回。她千年相望。怎会不知。
“人族皇族始祖的转世。今日大婚。”狐王冷笑道。似带嘲笑。
那刺痛怎是一刀穿腹可比。她跃下皇城之巅。背后传來狐王笑语:
“宫墙高筑。艾氏结界坚不可破。你满身妖气。如何冲破那道墙。人妖殊途。百世无果。今世更无缘。”
那是五年后。她终于得知他的消息。却只能遥望那场皇族婚宴。当他和他的妃受万民祝福之时。她只能逃到荒芜的雪山之巅。化身白狐。对月孤嚎。
据说皇族年度入秋。会狩猎。于是。她在他们必经的丛林。等待他的出现。记得那辆金碧辉煌的皇族马车。浩浩荡荡驶向北面林园。原來那时的山脉未曾冰封。秋季一片金黄。各种未能修炼成精的动物植物。按照它们的循环生存。
她独身站在黄道上。只大嚷一句:“一凡。”
上百全部武装的将领几乎是瞬间把她围住。几十只长矛直指咽喉。只等最后那道命令。本是皇家园林。擅闯者。死。
然。最后从马车里出來的他。似若陌路。只道一声:“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他下不杀之令。她身心却死在当时。
苦修千年换得一身妖媚。只想为他独舞。可惜待他有能力欣赏时。却是拥他人入怀。那夜。她拖着无魂无心的身躯。來至京华城最繁华的地段。华灯初上。人群如流。购物。吃宵夜。看戏……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做。唯有她享尽失落和空虚。
穿过那露天戏台。阵阵掌声唤醒失魂落魄的她。台上花旦唱离别。台下的她顿时泪如雨下。和一凡那十年。每夜她都伴琴清唱。为他打发寂寥长夜。如今皇宫之中歌舞成群。再无她用武之地。想到此。她悲愤不已。一个旋身跳上舞台。夺过古琴自弹自唱。
台上台下一片惊哗。而后如入魔音。众人皆随她情绪起伏。待一曲划终。满场泪水。掌声轰鸣。从此戏里戏外。她放纵得自然。许是那曲“离别”。她唱得动情。越來越多的公子豪客慕名而來。最后居然轰动整个京城。
“繁华生。京逝沧桑。相忘于尘莫哀伤;百年欢。歌台空唱。寒院梅影一点香;回眸间。情赋薄郎。独坐楼阁舞休场;妆未卸。风流一世忘前场……”
声声泣血。如杜鹃鸣伤。
落烟的元神和那双优美的狐眼。在最后那台花戏中苏醒。
“你。醒了。”最先入耳的是一凡低沉的声音。
她侧头望着那张平凡却充满气质的脸。笑道:“我做了很多个梦。”
“呵呵。”他只回以一笑。那些梦里梦外。他怕早猜到。
“一凡后宫。不设正宫。关于前世。你记得多少。”她忽然很想知道。在他心里这个“姐姐”的地位。
他笑着起身。故意去拨弄茶壶。避开她的眼光。
“我。想见我朋友。”
“他还未曾醒來。醒來我自会告诉你。”他端过一杯热茶送到她手里。
“万妃。”她想起那场纷争。小腹依然阵阵隐痛。
“此乃家事。我自会处理。”他答得淡然。
她不想干预。不过还是希望能从轻发落。毕竟那份苦守的心情。谁都有过。正欲开口。纱绾儿匆匆步入。望着一凡。
“说吧。姐姐不是外人。不碍事。”他点头道。
“艾轩皇回宫。”
“我等下回去翠苑居拜访。”他故作镇定道。脸上藏不住惊讶。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來一阵轻笑:“听说有贵客。自当是我登门拜访。何须等到翠苑居。”
來者正是艾轩皇。七夫人凤莞的“师兄”。梦里依稀记得。最初那次舞台惊扰的正是这位“师兄”的独台戏。她欲起身行礼。艾轩皇立刻來至床前。示意免礼。同时不忘多看她面色几眼。
“不是她。”一凡一语道破。
“你可记得自己原名。”艾轩皇忽然严肃问。
“落。落烟。”她记得自己。更记得师父的恒梦。
“落烟。。”艾轩皇愕然。沉思片刻后。望向一凡。低声道。“我去神族打探过。元神流散的神者不过四、五个。里面洠в薪新溲獭5恰
“有个羽铃族的落烟。对吧。”她接过话睿
“不错。不过她死于千年前。死时还是一个凡人。”艾轩皇见她能应答自如。脸色更为惊讶。
“关于落烟的故事太过繁杂。只能告诉你们。我无恶意。只想离开这里。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她喝下一口手中热茶。继续道。“和我一起从无名之城里逃出來的那个朋友。怕是唯一一个能带我回去的。”
无名。可入神梦。她只是不知道。师父这个恒梦游转万年。天地不毁。此梦不醒。不知何时无名才能找到她。如今她只能跟着梦里这个原身。希望有那么一天……
艾轩皇和一凡对视一眼。似乎未能明白其中关系。
她笑道:“你们可有听过神族无彦的徒弟轻羽。”
他们同时摇头。是啊。师父护她千年。从不轻易踏出仙羽山半步。而一个凡人。有何资格写入神谱。这些凡界人族又如何得知。
“也罢。轻羽不过凡人。我不会伤害凤莞。她若醒來让我离开。我绝不相扰。”她说得认真。
“姑娘言重。若不是你照应。此时的凤莞怕是横尸雪地。”一凡立刻应道。
“那。无名就拜托你们。”
“他可是妖魔之城里的。。”艾轩皇问得小声。
她点点头。他们立刻心照不宣。不再多问。
“姑娘放心。入我皇城便是我的人。定会尽一切努力。”一凡坚定应答。
她抬头望一凡一眼。而后转向艾轩皇。满脸疑惑道:“你们。谁是。”
自古一山不容两虎。一朝当然不能有两皇。他们同居深宫。同称“皇”。倒是前所未闻之事。
“我去看看她。你來解释吧。”一凡拍拍艾轩皇的肩头。随即离去。
艾轩皇坐到床前。接过她手中空杯。悠然道:“说來话长。原太子五岁那年。艾氏皇亲族不得不夺位。因为当时的太子宴不是皇族正统。艾氏不能让一凡的江山落入他人手里。”
“原來。艾氏夺权不过是为了正主。”
“不错。一凡转世。神族故意遮掩。艾氏一族失去他的下落。不得不夺权守位。直至一凡长至十五岁。皇族气息渐露。我们才找到他。却不料他不能自理。”
“那是场意外。”
“我知道。艾氏一族倾尽一切能力。终于不负皇心。五年后他恢复正常。”
“对于一凡前世之事。他自己知道多少。”
“不多。我们只告诉他。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替他守江山十五年。该是归还于他。我也可恢复自己逍遥生活。不料他无心深宫。一心想回去找他的姐姐。”
此话让她心随之抖动。原來。他也曾想过回头。
“是我逼他必需留皇族。因那是他的使命。”艾轩皇回忆过去。面色不乏无奈。
“包括娶妃。”她哑然。
“是。皇族不能无后。当时我答应他。必须娶妃生子。然后才可离去。”
原來如此。如果当时。她不那么急于答应下嫁狐王。也许……
她欠狐王那份情。总是要还。只是修得狐媚的比比皆是。不缺她这个。当日断然想不到。几年后狐王非要娶她不可。至今她都未能明白。
当你记起回家的路。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曾经为你提灯的人。倒不如忘记那盏灯。选条不归路远行。凤菀的不归路便是成为狐王的七夫人。
222 落入虎口()
“万妃如何得知我这个姐姐。”
她很诧然。凤莞再次见到一凡时。已是数年后。其间他们都未曾接触过。深处皇城的妃子。纵有千万怨恨。也不该发泄在这个姐姐身上。再说这些年月。凤莞不也苦苦寻找一凡的踪迹。
“她不过想借伤你引起注意。同是红尘中的可怜人。她只得一夜交欢。之后一等便是遥遥无期。如此想來。当日我苦苦相逼也是个错误。毕竟天底下。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万幸的是。万妃最后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來也算是有所寄托。只可惜误落红尘。万洠氲健U庑┠甑脑蛊>尤环⑿乖谀闵砩稀!卑拾疽簧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她微微侧身。蜷缩身体减轻小腹疼痛。
“宫中诸多事情。待我有时间再与你慢慢道來。如今天色已晚。我便不做打扰。姑娘今日受伤。为我照顾不周。他日定当赔罪。”
艾轩皇话里带有离去之意。她也不便挽留。只笑着点头以示送客之礼。待艾轩皇离去。纱绾儿送來粥食。看着她食过半碗。才熄灯留她睡去。
朱砂梅点。蝴蝶梅艳。那梦境中的舞台若近若离。她不停地翻唱着那首“离别”。而台下总有一张熟悉的脸。凝视着她。迂回辗转。她越想看清。越是看得迷糊。
“嫁我。嫁我。”
忽然空中旋律唱出的仅有这词。台下那张脸越來越模糊。忽然转换成恶兽。扑向她的颈项。“嗤”的一声。她感到两只利齿插入肌肤。她尖叫跳起。纱绾儿她们同时冲入屋内。点燃蜡烛。
“姑娘又做噩梦。。”沫儿轻语。听着却不是问句。
“难道我常常做噩梦。”她惊讶望着她们。
“姑娘昏迷这几日。常常会自语。不过今夜看似比较……”纱绾儿道。
“确实比较恐怖。”
“姑娘可要喝些安神茶。”说着。纱绾儿已把茶递到她手里。不容推脱。
她喝下几口。同时抹去额间细汗。重新躺下。许是茶水之故。她思绪渐渐平静。进入深度睡眠。
几日后。她终于可下床走路。奇怪的是一直洠в形廾南ⅰC咳粘思父龉藕颉K偎邓祷啊T傥奁渌驴勺觥E级环不峁齺怼A攘仁镏笠泊掖依肴ァ<复嗡岬轿廾K纪拼撬抵厣诵枋比湛蹈础U夥步缫绞跻街涡∩瞬辉诨跋隆5廾锿饨灾卮础P韪鍪乱舱!K绱税参孔约骸1暇故强汀2蝗萏籼蕖
不过一凡和艾轩皇对她确实不错。单是遣到香阁居的守卫徒增上百。听说万妃得以从轻发落。只在一凡前发誓不再相扰。看來这母凭子贵却有奇效。她是多虑了。
那日万妃突然來访。纱绾儿她们当然不敢阻拦。这刺伤重要客人都可免去惩罚。宫中地位不宣而知。她心亦明。当以上礼招待。不过这次。纱绾儿她们步步紧盯。不容万妃靠她太近。
“我既已发誓。断然不会再伤姑娘。今日只是以主之礼。陪陪贵客。”万妃笑道。两个酒窝隐现。此时她才注意到其容貌甚是可爱。
她只回以一笑。示意纱绾儿上茶。
“一凡回宫。理应要设大宴。可惜前些日子诸多事务需要打理。今日才得些闲时。特來和姐姐商讨。”
“客随主便。”她立刻应答。
“这冰天雪地。除了那株神花开得艳丽。其他景物亦无特色。不如借此來个踏雪赏花。”
“也可。”无需多说。这女子能独守后宫。自然早有注意。
“听说姐姐弹得一手好琴。歌压京城。可否在宫宴上凑个热闹。妹妹也可欣赏一番。”
许是來自心底凤莞的心愿。她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來。
“姐姐可知。我乃先帝御赐的太子妃。”万妃品下一口茶水。忽然转过话睿
她心里小吃一惊。只知原太子宴五岁时。被艾氏皇亲夺位。原因是太子非正统。却不知当时还有一太子妃存留。
“说來不怕笑话。本以为是庄上好姻缘。我娘家上下在我出生那日便盼着凤飞高枝那天。不料太子宴五岁时重病。久治不愈。他亲娘崇妃欲控天下。艾氏皇亲才不得不以武力征服。我娘亲日日以泪洗面。三年后太子死于冷宫。我命承太子妃头衔。本该陪葬。幸得艾轩皇开恩。昭示天下:真命太子在出生时遭人陷害。流落人间。艾轩皇将暂管天下。待寻得真正太子后。归还皇权。既然太子是假。太子妃自然也无须陪葬。终于换得我娘亲些许安慰。
“十岁那年。我终于盼到东宫重点灯火。艾轩皇以重礼迎接我入东宫。却不料一凡身患残疾。连步都无法行走。何以统这天下。这皇宫后院。皇权高贵。多少人虎视眈眈。稍有差池。我和他皆有可能同赴黄泉。艾轩皇再怎么看得紧。也有疏漏之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是我。他亦无法活到今日。”
说到此。万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似终于从自己回忆中清醒。抬起眼角看她一眼。无法否认她的特权。
“多谢妹妹多年照顾贤弟。”她淡淡回一句。
“一凡能站立那日。第一道皇令便是赐我金令牌。永世不受死罪。”
如此浩大皇恩。他们之间定不是一场婚宴。一次交欢如此简单。她忽然有想离开的冲动。许是离得越远。心才不会痛。
“五年相处。我相信一凡对妹妹不会毫无情意。”
“听说姐姐在一凡五岁时。救过他一命。从此以姐弟相称。幽居古林十年。姐姐那十年也是有情有义。可惜那时的一凡年少。如何深知这儿女情愁和鱼水之欢。”显然。万妃这话中有话。
她冷笑一声。不作搭理。
“而宫中五年。我们也算郎才女貌……”
“妹妹无需多说。我永远是一凡的姐姐。这句话他五年前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打断万妃话语。站起身意为送客。
“呵呵。今日多谢姐姐相陪。他日有空再叙。”万妃笑着起身告辞。
她饮尽自己杯中茶水。苦笑几声。原道是旧情难舍。却不知情人早落入他人的温柔乡。不知归期。
“我想出去走走。”她转身望向纱绾儿。轻声道。
“我陪姑娘。”纱绾儿随手拿过一件厚棉袄披在她肩头。
她点点头。她们该负使命。寸步不离地守护她。她们才是这里的主。不容她说“不”。
踏雪赏梅。心头愁云减散。七夫人有太多过去。纠结无解。她选择弃体沉眠。许是无奈之举。忽然一阵“轰隆”巨响。她猛然回头。只见香阁居大火冲天。守卫们急得如热锅蚂蚁。嚷着通报。救火。这香阁居楼阁相连。一场火势再顺风意。若不能控制。整个皇城怕都要损毁。
纱绾儿立刻示意其他三位宫女回去察看。她回望纱绾儿正欲问是否自己也要回去。忽见纱绾儿背后突然冒出一蒙面身影。她未來得及惊叫出声。只听“咔。”地一声纱绾儿已倒地。
“姐姐别怕。她只是昏过去。”接着传來一女声。
“红莜。”她总算看清來者的面容。
“他想见你一面。”红莜不由分说抓起她朝雪地深处奔去。
能使唤红莜的主。除了狐王。还能有谁。她心里早猜到九分。果然。跑过几柱香的时辰后。她遥望到雪地翠竹林里那个算是熟悉的背影。。极北狐王。
“和我回去。”他第一句话便是生硬的命令。
“呵。”她冷笑道。“回哪里。如今你还有家。”
算是种讽刺。他可有想过狐妖一族的大本营居然毁在自己女儿手里。
“天下为家。”他回以冷笑。
“你那八个夫人不都还活着。不差我这个。”她转身欲逃离。带着七夫人的一丝酸楚。
红莜闪到她身前。拦住去路。她并不惊讶红莜此举。毕竟他才是她真正的主。
“夫人。其实狐王……”
“带她随我來。”狐王突然命令道。
红莜立刻抓住她手臂。紧随狐王朝西厢院奔去。她记得那个方向。是藏无名的地方。然那里早已人魔离去楼空。根本看不到半点灯影。她心头一阵冰凉。这乱世之巅草木皆兵。为自身利益可挣得家破人亡。有谁还可以相信。
仔细想來。一凡也好。艾轩皇也罢。他们与她其实毫无牵连。若不是为凤莞这具躯体。他们怕早让她死在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狐王继续朝身侧一密林急驰。红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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