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人生生接了一掌,不像白天那样被一掌拍飞,却如一座玉山岿然不动,更是竟然连一声轻哼都没有。
苏子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那人已经一把擒住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往对面猛得一拽。
苏子瑜整个人都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鼻间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酒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股子陈醋的酸味:“你喜欢,那样的?”
27。天风环佩3()
苏子瑜掀起盖在眼前的红盖头; 抬眸望去,只见眼前的人眉目俊朗,如月如星。不是街上那个在街上拦过自己的的白衣公子,而是云寒琰。
云寒琰垂眸看到苏子瑜的模样,不禁微微怔住。
火红的盖头下,眼前的人一身嫁衣鲜红,若春光旖旎,胜百花之艳。分明是从萦绕心头多年的梦里走出来的仙家之子,踏彩云乘明月来下人间。
“你要嫁的人; 死了。”云寒琰垂眸紧紧盯着苏子瑜,眉眼之间冷如冰霜,双颊却还微微带着一丝浅浅的红晕; 声色冰冷好似一潭幽深寒水; 道:“我杀了。”
苏子瑜觉得此刻的云寒琰莫名有些吓人; 似乎随时要把自己吞了一般,不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苏子瑜一后退,脚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脆响; 披在头顶的盖头也随着动作滑落在脚边。云寒琰闻声垂眸望去; 目光落在地上被盖头半掩的一截细细长长的银链上。银链一端系着床脚,另一端系在苏子瑜的脚踝。
是锁仙链。
他要不是心甘情愿的; 还真没人有本事能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把他这样锁住。所以他和那个人……
云寒琰神色一暗,向苏子瑜逼近了一步; 垂眸望着他; 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 严肃郑重地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
苏子瑜:“……”
扶苏出鞘,一剑斩断了系在苏子瑜脚踝上的锁仙链。锁仙链从中断开,一头却还系在苏子瑜脚踝上。云寒琰用长剑将锁仙链的另一端挑起,牵在手中便转身望外走。
云寒琰牵着锁仙链径直往外走,苏子瑜却没有动,脚下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只能跟上他的脚步出了门。
门外已是到处张灯结彩,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纱幔,整个庭院都笼罩着一片喜庆的红光,好像这家人还真在正正经经地准备婚礼。
门口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是几个家仆和穿着一身大红婚服的男子。
苏子瑜垂眸看了一眼那红衣男子,正是街上拦过自己那位,胸口被捅出了一个透明窟窿,鲜血沾遍全身、淌了满地。在大红灯笼火红的光下,浑身鲜红得分外狰狞。
云寒琰步出房门,似乎也注意到了地上躺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苏子瑜身上的红衣,觉得分外扎眼,伸出手便要解他的衣带。
“诶。”苏子瑜闪身避开了云寒琰的手,轻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脱我的衣服……”
过去那些年还在清徽宗的时候,师尊苏齐云心目中的好孩子是不能穿得太花枝招展也不能穿得太素太压抑的,必须规规矩矩正正经经。作为苏齐云最喜欢的弟子,苏子瑜常常都是一身青衣,多年来只是不停换深一点的青色、浅一点的青色、天青色、竹青色……总之各种各样的青色,偶尔也会穿一穿白色蓝色的。但是大红色的衣服,还是头一遭,从来没机会试过。
苏子瑜觉得自己这身大红色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反正不穿白不穿,又不用花钱买,不需要刻意脱掉。
云寒琰的脸色愈冷,沉声问道:“想嫁?”
苏子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衣,鲜红的交领广袖,无花无纹,与自己见过的鬼面邪尊那一身红衣相差无几,抬头对云寒琰道:“穿红衣服不一定是要嫁人吧?”
云寒琰不答,沉默地转过身去,拉着锁仙链继续走。
苏子瑜虽平生不下狠手,刚才在房中那一掌也用了七分力道,一般人断然是受不住的。苏子瑜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关切道:“阿琰,你还好吗?刚才我没有伤到你吧?”
云寒琰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径自往前走。
问他不回话,看来是和自己生气了。苏子瑜脚步一停,抬起长腿勾住锁仙链,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扯。
感到手中的锁仙链被往回扯动,云寒琰停下了脚步。
苏子瑜站云寒琰身后没有动,只是试探着轻轻问道:“生气了?”
云寒琰不答。
苏子瑜轻轻地望云寒琰身旁走上前两步,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望他身上扑过去。
云寒琰下意识地回身,及时将人捞进了怀里。
苏子瑜倒在云寒琰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笑得眉眼弯弯,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寒琰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不敢放着他可能真的会摔倒来冒险,沉声道:“以后不要胡闹。”
苏子瑜躺在云寒琰怀里,仰头望着他他,微微笑道:“谁让你不理我?”
“你……”云寒琰轻叹一声,垂眸道,“让我心里好乱。”
苏子瑜看了看云寒琰手中拿着的几件的东西,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捧着衣服?”
云寒琰方才一手握着剑牵着锁仙链,一手把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捧在怀里。此刻双手都搂着苏子瑜,那件衣服正好在暴露在苏子瑜面前。依旧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染一丝尘后,也没有半点褶皱。
云寒琰轻声答道:“你叠好的,不能乱了。”
“傻子。”苏子瑜像从前一样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衣服是拿来穿的,乱了以后再叠就是了。我叠的衣服就不能穿了吗?”
“我早上忽然心慌。”云寒琰像一个做错事被老师训斥了的孩子一般,低声道,“忽然怕你以后不会再给我叠衣服。”
苏子瑜心中暗暗叹道,我早上也是怕以后见不到你,没舍得吃你给的山楂果子。所以咱们要是今晚没遇见,就是一个一直揣着果子,一个一直捧着衣服直到天荒地老吗?
“我以后还会给你叠衣服,你把衣服穿上吧。”苏子瑜说出这句话以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心里默默补充道,反正我也给你叠不了多久,以后等你有了媳妇,自然就用我不着了。
云寒琰将怀里的衣服塞进苏子瑜手中,道:“你来。”
苏子瑜心中一边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伺候他穿衣服的佣人了,一边却从云寒琰怀里钻出来,听话地将氅衣打开,将之披在了云寒琰身上,柔声道:“好了,现在不生气了吧?”
云寒琰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锁仙链,仿佛握着的是自己的整个生命。
苏子瑜的右脚微微抬了抬,脚踝上绑的锁仙链“簌簌”地响,抬头望着云寒琰道:“这个解开吧?走路容易摔。刚才差点真摔啦……”
云寒琰沉默片刻,大概是思考了一番,觉得苏子瑜说的有道理,果真听话地将锁仙链从他脚踝上松开。
苏子瑜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只觉得左腕上一紧。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原本戴的那个黑圈子旁,又多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
苏子瑜唇的角微微抽了抽,自己手上看起来装饰品还挺丰富,还都是仙门的上品法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多有钱……
云寒琰将锁仙链的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认真道:“你别想跑。”
“……”苏子瑜正要为自己辩解辩解争取获得个自由身,忽然只听头顶一声暴喝:“是什么人敢在我业峨宗撒野!”
话音方落,一名身着靛蓝道袍的中年修士便落在了苏子瑜面前的围墙顶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庭院,八名随从在他前方整齐地摆开阵型,正合八方之数。
若是一个普通的小宗门,门人断然不会有这等开悟,苏子瑜心中暗道,这个叫业峨宗的宗门,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那靛蓝长袍的中年修士往庭院中一望,忽然大喊一声“横儿!”,随即从三丈余高的围墙上飞身跃下,落在地上那具血淋淋的红衣尸体面前,痛心大叫道:“横儿!!!”
中年修士转过头,望着苏子瑜和云寒琰,目眦欲裂道:“是你们杀了我的横儿!!!”
这名中年修士看起来地位不低,带的八个师从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又口一个“我业峨宗”,应该就是这个宗门的宗主。
云寒琰和苏子瑜有个一样的习惯,除非有什么秘密任务,否则都喜欢走正门。这次他一定也不是偷偷翻墙进来的,而是从正门直接闯进来杀了躺在地上那位,所以惊动了整个宗门。门人放出信号通知了出门在外的宗主,于是这位宗主赶了回来。而地上躺的那位红衣公子,看样子就是他的儿子。
中年修士猛然过头,一见苏子瑜,双眼都气得瞪圆了,冲苏子瑜咆哮道:“苏子瑜,原来是你!”
简直是仇人相见,恨得红了眼的暴怒:“苏子瑜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还认得我吗!!!”
顿时,四面杀意凛然。
不仅仅是自己面前这位中年修士和他的八名侍从,苏子瑜能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云寒琰也动了强烈的杀心。
这个连业峨宗的宗门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名门大派,然而眼前这位宗主,却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就连他那八名仆从,都是金丹后期!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位宗主从前和自己是什么深仇大恨?苏子瑜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那中年修士一眼,又努力回想了一下。虽然苏子瑜承认自己脸盲,但是这个人的确是真的从来没见过。
“哼!不记得我了?!清仪君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中年修士道。
“咳。”苏子瑜轻咳一声,道:“想要我命的人这么多,哪能一个个都记得?您……哪位?”
中年修士高声答道:“我就是业峨宗宗主白长东!”
“……”业峨宗?白长东?苏子瑜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这位业峨宗宗主白长东从前和自己到底是什么仇?
“摆阵!一定要将苏子瑜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给我千刀万剐剁成肉泥!!!”白长东指着苏子瑜,对八名侍从高声命令道,“苏子瑜,恶贯满盈丧心病狂玷污清徽宗师门!先居心不良沽名钓誉害我宗门远离祖庭不得不迁居如今这个不毛之地,今日又手段残忍杀我爱子玉横,今日不杀你我白长东誓不为人!!!”
八名侍从闻声拔剑,将苏子瑜和云寒琰团团围住。结阵顷刻即成,七名上合斗罡之数,一名应合紫微之宫。夜色之下,剑意正好借得星辰之力。
紫微为万星之主,又是主死之宫。此阵名为七圣绝天,乃是必杀之阵!诸天鬼神莫得生机,遑论于人!
方才白长东说起远离祖庭,苏子瑜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曾经为了解决延陵城西淹山水患造淹山三十六堰而强行迁了一个宗门。
那宗门本是苏齐云的师弟开宗立派所创,苏子瑜不知道那位师叔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位师叔自己离开师门开宗立派,宗派还立在了延陵城西的淹山上。淹山脚下几乎每年都是洪水泛滥成灾,淹没良田村舍无数,因此得了淹山之名。
苏子瑜向苏齐云建议以淹山为堤,立淹山三十六堰,解决了淹山附近百余里多年水患。当时那位师叔没少派人来贿|赂疏通,苏子瑜一概没有理会。
怪不得这样偏僻一座小城里,能有人有这般修为,原来眼前这位竟然还算是师叔……
“呵,想起来了?”白长东冷笑一声,道,“当时本尊就派人警告过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自己做人太绝,就别怪别人不给你留生路!今日新仇旧恨,与你一并清算!!!”
言罢,白长东转头对云寒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只要苏子瑜的命!看在我师兄苏齐云只有一根独苗的份上,识相的你就给我马上离开!”
一根独苗?苏子瑜腹诽道,种|马仙君苏齐云只有一根独苗,这可是自己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七圣绝天一旦结成,必要终结至少一个人的性命,否则不死不休。苏子瑜转头望了一眼云寒琰,平静道:“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29。天风环佩5()
订阅比例没有达标,无法查看最新章节呀。请支持正版。 在海底深处那万千缤纷绚丽的繁华之间; 红衣鬼面之人轻轻俯身; 只从中采撷了一朵晶莹如玉的白花。
他拈在手中那朵花虽纯白剔透,却光彩熠熠; 折射出霞光九色。清灵而不寡淡,缤纷而不失幽艳; 好似一位遗世独立的美人。
他朝苏子瑜缓缓走近,将手中的白花塞进了苏子瑜手心里; 未置一词。
他的肌肤触手冰凉如雪; 好似人间万千严寒都汇聚在了一身。苏子瑜手底毫无意识地接了花,目光却只是一直流连在他身上,恍惚出了神。
这个人,一定在哪里曾经见过。
那红衣鬼面之人却是默然无语,甚至没多看苏子瑜一眼; 只是递了手中的花便径自转身离去。
苏子瑜的目光被锁死在了那个人身上,想要叫住他; 双唇微微张了张;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1'
与他纵不是前生爱眷,也定曾有平生半面。只是话到其间; 苏子瑜偏生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2'
俯仰之间,那一袭明艳的红衣早已消失在繁花尽处。无踪无影; 只剩下满眼波光潋滟。
如同落梅化入白雪去; 难觅残红之踪迹。
梅花虽已远; 余香却无边。
苏子瑜的心境还沉浸在那一片千里红梅的余香袅娜里,忽然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大概是方才斩蛟那一剑又用力过度,导致胸口那断骨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由于过去从来没时间疗伤,现在又没有法力可以疗伤,断骨的伤处一直没有机会愈合。这几日来不怎么使劲还好些,方才挥剑时那一用力,那处就像骨头又断了一般疼。
苏子瑜闭上眼,咬了咬牙,额上沁出的涔涔细汗将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愣是一声都没有出。
萧子兰已经受伤了,苏子瑜并不想让他反而来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
苏子瑜紧闭着双眼,只听身边传来萧子兰微微发颤的声音,道:“鬼面邪尊!怎么会……在这里?!”
闻声,苏子瑜蓦然睁开了双眼。刚才那个鬼面红衣的人,就是传说中灭了九大仙门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的鬼面邪尊?!
苏子瑜微微有些惊讶,却又觉在意料之中。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苏子瑜就没觉得他应该是谁,或者应该不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看得出来他的孤冷诡谲,看得出来他的危险。可是他走近的那一刻,苏子瑜却更觉得他像自己一位故人,不觉得他会加害自己。
为什么自己杀了他养的凶兽,他不来找自己报仇,反而伤了萧子兰?为什么他要给自己这朵花,而且给了自己这朵花之后,就躲瘟神似的躲远了?
这位鬼面邪尊的行为实在是奇怪,苏子瑜觉得有点想不明白。方才本想叫住他问几句话,奈何苏子瑜当时突然懵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又离开得实在太快,好像对自己充满了嫌弃。
苏子瑜心中自嘲道,可能我现在已经丑到了连鬼面邪尊都想远离的地步吧。
“子瑜,他没有伤到你吧?”萧子兰拉起苏子瑜的手看了看,没有见到任何伤痕,只在他手中看到多了一枝剔透的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