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苦笑道:“请各位多多包涵,本寺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进香,本寺在山下已有通告,各位只要去看看便知道了!”
那群进香客自然不好再逗留,只好各自下山,也许山下的通告发生效力,上午竟没有进香客再要求进寺。
但是午后的阳光正在骄艳的时候,少林寺的山底下,却奔来了两个人影,这两个人身手不凡,登山如履平地,瞬快地奔到寺前,那四个僧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僧人移身迎上前去,朝这两个人一稽首,道:“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右边那个汉子满脸虬髯,身上背着一个青藤大弓,他双目精光如电,在那“天下第一寺”数个字上一瞥,鼻子里轻轻透出一声冷哼,道:“随便看看!”
那僧人面上登时一凛,道:“施主说笑了,本寺乃为佛门之地,供的是达摩罗汉真身,拜的是世间真神真佛,施主这随便看看,不知所指何意!”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贵寺又非武林禁地,为何不准看!”
那僧人一呆,道:“这!”
那斜背大弓的汉子朝这边的黄衫人一挥手,道:“范兄,咱们自己进去!”
他俩当真是目空四海,眼中无人,双双一移身子,根本不理会那四个僧人,直往少林寺内行去。
那僧人心中一急,道:“施主,请暂留步!”
黄衫人冷笑道:“进去再谈!”
那四个僧人一见这两个陌不相识的汉子,居然要硬闯少林寺,数十年间当真还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四人身形同时一晃,拦住那两个不速之客的前路。
黄衫人一挥手,道:“让开——”
他那随手一挥,似是轻描淡写,但却有一股浩大的劲道自袖底之中涌了出来,那个僧人虽然是猝不及防,终究还有几年功力,身子一个下挫,总算护住了身子,不过跄跄踉踉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把少林寺那块金字招牌砸了。
那黄衫人和斜背大弓的汉子登阶而去。
那僧人变了脸,道:“你们敢闯少林寺!”
他朝其他三个僧人高声,道:“拦住他们!”
突然,在那四个僧人耳边响起一声佛号,道:“让他们进去,一切由我!”
只见一个面目清癯的僧人自远处行来,他站在地上朝那两个硬行闯进少林寺的高手望了一眼,大声道:“二位请暂时留步!”
话声不疾不徐,却深沉宽宏而有力,那两个闯进少林寺的汉子闻言一凛,同是一个回身,双方的目光陡然落在一起。
那僧人首先道:“贫僧慧觉,请教二位施主大名。”
那斜背大弓的汉子瞪眼,道:“家住南疆羽王君!”
那慧觉闻声一凛.道:“原来是南疆第一高手碎玉弓,哈哈,好,碎玉弓既然来了,那么这位一定是仇无情了!”说着他便朝那黄衫人斜睨了一眼,点头示意。
仇无情冷冷道:“怪不得江湖上都说少林寺能执武林之牛耳呢,原来真是传言不虚,嘿嘿,仅凭阁下这双眼珠子便足以证明!”
慧觉合什,道:“两位施主来至少林不知有何见教!”
碎玉弓冷冷地道:“看看贵寺的素斋!”
慧觉淡淡地道:“恐怕不会这样简单吧!”
仇无情哼了一声道:“咱们在这里等一个人。”
慧觉惊问道:“谁?怎会约在本寺相见!”
碎玉弓冷冷地道:“胡中玉——”
慧觉混身大颤道:“胡中玉!”他急忙道:“二位请在这里等等,贫僧进去通报一声!”
他一听对方说出“胡中玉”三字,登时觉得事情发展有点不简单了,匆匆直朝方丈室奔去。
那仇无情和碎玉弓却若无其事的在那庄严的古刹中东看看,西望望,恍如根本没将少林寺的僧人放在眼里。
不多时,慧觉去而回转,道:“方丈有请二位!”
碎玉弓大笑一声道:“咱们便去见见白眉老方丈!”
他俩当真是目空一切,身处少林重地,却丝毫也不把少林寺的僧人放在眼里,跟着慧觉直往方丈室行去。
白眉老僧双眉垂落,盘坐在云床之上,听到慧觉领着两人人内,低低宣了声佛号。
碎玉弓和仇无情对望一眼,仇无情道:“这位便是白眉方丈?”
慧觉凝重地道:“不错,这位便是掌门人。”
白眉霍然的启开双眼,眼中精芒暴射,凝望着碎玉弓和仇无情,伸手道:“二位请坐。”碎玉弓和仇无情微一颔首,往床边的两张檀木椅坐下。
白眉喧佛号,道:“二位自南疆上我少林,不知有何见教!”
碎玉弓轻笑道:“只是来观光观光!”
白眉老僧轻叹道:“佛门之地,神明常存,二位施主如果只是来拜望拜望,老衲愿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如果二位施主存心生事,或与他人约好寻仇,那么……”仇无情冷冷地道:“大掌门转了半天弯,圆了半天谎,原来是想问这个,嘿嘿,告诉你,我兄弟在江湖上虽非鼎鼎有名人物,在南疆却也数得上老字号,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是应胡中玉之请,做个见证!”态度虽不恭,言语尚温和。
白眉老僧讶异地道:“胡中玉请二位来!”
碎玉弓嘿嘿一声道:“胡中玉和我兄弟是多年好朋友,这次他和贵寺有个死约会,要求我兄弟做个见证,单独和贵寺的一位金雷决一胜负,胜,贵寺全都要刀头舔血,败,胡中玉拍拍屁股便走,从今后,少林这档子事,便像没有发生一样!”
白眉老僧面上略略一变,道:“胡中玉何时可来?”
碎玉弓冷冷地道:“今日落日时!”
白眉老僧混身一震,喃喃地自语道:“又是西山落日时!”
他朝二位不速之客深施一礼,道:“二位既是鲁仲连,便请在本寺的客房歇歇,待胡施主到临之时,再请二位做个见证,老僧我现在要出去交待一下,待会儿再陪伴二位!”
碎玉弓嘿嘿笑道:“你请,我兄弟自会打发这段时光!”
白眉老僧大袖一拂,宽大的身子已出得门外,进人大雄宝殿,殿上许多僧人正在轻敲木鱼贝叶,口中诵着金刚经,白眉老僧先向供桌上祖师爷谟拜一番之后,召一名弟子,传下了他的命令,那弟子匆匆奔了出去。
第十章借刀杀人
刹那之间,钟楼的大钟连着响了三下!
“当,当,当!”清越的钟声悠扬的传遍了整个少林古寺,三楼四阁的长老鱼贯进人大雄宝殿!
白眉老僧寒着脸,道:“是启关的时候了!”
殿中分立两旁的长老,每个人面上有种凝重不安的神色,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晓得那一年前的胡中玉又要上山了。
胡中玉上山,这次可说是含恨而来,他苦苦守了一年,一定不会再罢手,而少林寺的一点准备,是否会发生效力呢?这个谁也不知道。
他们盼望金雷这一年中能有所成就,因为金雷本身根具有基的,稍加磨练,的确可和胡中玉一争雄长!
那四位的少林德高望重的长老身子一分,直往大殿上外行去,白眉老僧合什在前,绕过了一道小径,直达后山的禁地。
然后,他们在期待着!
当黄昏渐暮之时,自祖师府的石洞中,缓缓地浮现出两个人影,那两个人似乎是长久没见日光,出来之后,便深深的吸了口气,望着将暮的阳光和流云!
白眉老僧欢呼道:“师叔——”
法海那蓬乱的发丝似乎更形凌厉,他长吸口气道:“金雷,去见过掌门!”
金雷在这一年中,苦修少林寺的绝技,凭着他的禀赋和聪明,居然习会达摩剑,罗汉拳,盘龙腿,及全凭内劲的金刚神功等,虽然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他无法将少林的七十二般绝艺全都习好,至少他都摸上了窍!
金雷上前行礼道:“弟子见过掌门人!”
白眉握着金雷的手道:“好,果然没负师叔的一番教导!”
金雷关在洞中一年,面上已由黝黑而现出了白皙,但那双精芒四射的眼光,却较一年前精神多了,由他那双精闪的目光里,可看出他这一年中,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法海长笑道:“我责任已了,我所会的武功已全传给他了!”
白眉一愣道:“师叔,你不看他和胡中玉……”法海摇头道:“不看也罢,少林的气数不尽,谁也无法血洗圣地,胡中玉是一代奇人,此人若善加诱导,当可成为大器!”
他面上浮现一层怪异的笑容,说完之后,便飘然又回返禁地之中,虽然此人年事已高,但步履稳重,一派稳健的样子,使人看了不禁肃然起敬!
法海一去,白眉眼中竟浮现着一丝激动的泪影!
西山落日时——
这个难熬的时间终于来临了。是时,大雄宝殿上香烟缭绕,梵唱遍布,白眉居中合什,金雷斜背碧血剑,凝重地站在那里。
但他心中却有着无限的感慨和悲伤,他不希望和胡中玉以兵刃相见,因为胡中玉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黄昏,晚霞流散在白云之间,静谧的少林古刹,丛林中响起一声声虫唱,仿佛山林间奏起一片音乐!
此刻,正当少林群僧毕集大雄宝殿之时,山底下突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蹄声,一缕红影登空而来,只见胡中玉端凝的跨在一匹满身红赛火焰的神驹上,朝着山顶上直奔而下,那匹红鬃健马有若神助,竟能登着石阶,轻轻迅捷的沿阶直上,这在武林中是件罕见罕闻的事。
那守候在暗处的一名少林僧人,一见胡中玉如此疯狂的纵骑而来,立时回身,高声叫道:“他来了!”
这话犹在空中停留,钟楼立时响起七声震荡心弦的大钟声,刹那间各处都现出了人影。
胡中玉望着这巍峨的古刹,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丝,一缕缕,淡淡散散的哀伤,他想起胡中奇的惨死,目中便禁不住渗出一丝泪影,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天边的浮云,一股仇恨的怒火,突然自他胸中燃烧开来……他长叹道:“中奇,今日我一定给你报仇!”
在他眼前仿佛又看见胡中奇被迫而死的情景,那临死之前的音容,历历如昨,多么使他刻骨难忘!
他悲伤的自言自语道:“我终于又回来了!”
当他看见满山的佛门弟子,都以一种肃穆的目光远远望着他的时候,他不禁更形愤怒,吼道:“这群以佛门作后盾的东西,都是可杀之徒!”
正在这时,突然闪出一个面容清瘦的灰袍老人,朝胡中玉摇摇手,胡中玉一见此人立刻跃身下来,道:“碎心伯伯——”碎心客凝重的道:“你还来干什么?”
胡中玉面上一惨,道:“报仇!”
碎心客长叹一声道:“难道在这一年之中,你一点也没改变你的意念!”
胡中玉摇头道:“永远改变不了!”
碎心客伤心地道:“我本以为一年后,你一定大彻大悟,不再记取昔时仇恨,哪知你本性不移,还定要和少林过不去!”
胡中玉道:“伯伯,请让侄儿上山,这事总得了结一下!”
碎心客闪身让开道:“难训的野马,无人能管得了你!”
胡中玉激动地道:“多谢伯伯——”
他突然一个回身,问道:“伯伯,金雷可还在山上!”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还是一年前的旧时情,他是你的劲敌!”
胡中玉苦涩地道:“我实在不愿和他再以兵刃相见!可是,唉……”碎心客望着他那宽硕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地摇了摇头,他晓得胡中玉和少林的这件事,已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得了!
胡中玉对身边那些出现的僧人有若无睹,策马缓缓而上,这时白眉老僧已得到通报,他带着众长老迎了出来,朝胡中玉含笑示意。
胡中玉见白眉老僧气定神闲,面上没有惶恐之色,心中硬是愣了一愣。一年前,白眉老僧见了自己,十分畏骇,唯恐他血洗少林,一年后,他稳定不惊,仿佛胸有成竹,若不是有着极厉害的来人,他怎敢如此安之若素?
胡中玉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白眉,咱们又见面了!”
白眉老僧含笑道:“请胡施主人内待茶,会客厅里还有二位贵友呢?”
胡中玉一怔,道:“谁?”
白眉老僧怔怔地道:“碎玉弓和仇无情呀,他们不是你请来的见证人吗?”
胡中玉满面杀机地道:“他们来了只有送死,马上待我先解决了这件事后,再找你们少林清清这笔血债!”他提气叫道:“碎玉弓,仇无情给我出来!”
远处响起碎玉弓的大笑道:“阁下果然敢上少林,我碎玉弓等你相当久了,哈哈,今日我兄弟和少林已摆下天罗地网,非要你胡中玉暴死此地不可!”
胡中玉怒声道:“好呀,少林寺竟会把你们两个人请来!”
白眉老僧也颤声的指朝碎五弓,道:“你……你胡说!”
白眉老僧虽为少林一代掌门,涵养功夫可谓到家,但遇上碎玉弓这种含血喷人的事情,也不禁神情大变,全身不停的颤抖,他那群弟子跟他相处都有数年之久,或数十年之时间,不论发生何等重大事情,也没见过掌门发如此大的脾气,今日一见白眉这种神情深感讶异。
碎玉弓借机大笑道:“白眉大师,你请我们上山不是要对付胡中玉吗?”
白眉老僧定了定神,合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不会做这种事!”
要知少林一脉自达摩祖师创派以来,中间历三朝四代,不免发生过许多几乎灭派的事件,但少林僧人群策群力,合作无间,皆度过那些危难,他们修身保性,却自负甚高,轻易不借重外力抵御强敌,就是这次胡中玉事件,白眉也是刁;得已而邀请碎心客化解这件案子,今日碎玉弓和仇无情一口咬定少林求助他们,日后对少林的名声自然是大有损失。
胡中玉误会已深,大声道:“白眉,你就是请他们来,也保不了少林寺。”
仇无情随着道:“这倒不见得,凭我们南疆弟子再加上少林寺的僧人,我就不相信无法把你姓胡的解决掉!”
如果白眉老僧再不把这件事情解说明白,那就等于是默认这件事情,他身子轻移,望场中一站,道:“二位请下山吧,本寺不欢迎二位!”
碎玉弓冷笑道:“请我们的也是你,赶我们的也是你,白眉大师,眼见贵寺覆亡在即,你还要那些面子干什么?”
仇无情嚣张地道:“要我兄弟下山,可没那么容易!”
白眉僧袍抖动,霍然大怒道:“二位硬和敝寺过不去吗?”
碎玉弓摇摇头道:“这哪是过不去,而是互相合作,贵寺有难,南疆英雄由贵寺驱使,这对贵寺是件天大的面子!”
胡中玉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们双方何必再在我姓胡的面前演戏,要动手就快点,不要在那里摆出一副假道学,假正经的模样!”
碎玉弓嘿地一声道:“白眉大师,你听见了没有,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再讲究客气,今日将他解决了,那么任何事都没有了!”
白眉老僧一声怒吼,道:“胡说!”
他缓缓转到胡中玉身前合什道:“胡施主,本寺和你的事可以慢点解决,老僧要先和这位南疆朋友,把整个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胡中玉冷冷道:“那是你个人的事,不需要和我说!”
白眉老僧连声道:“善哉,善哉!”
他双眸凝注着碎玉弓和仇无情,沉声道:“二位施主,如果一定要在本寺掀起空前巨浪,本寺只好与二位施主理论理论了,但本寺是佛门净地,不源洒染不净之血,希望二位施主能好自为之。”
碎玉弓大笑道:“白眉,这件事可是你的不对,我们老远的从南疆赶来少林寺,为的就是帮助贵寺,哪想到你不但不领这个情,还要赶我们下山,嘿嘿,白眉,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难道我们真的那么好打发?”
白眉怒声道:“谁叫你们来的!”
碎玉弓大声道:“你呀!是你派专人送函邀请我兄弟!”
白眉喷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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