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撕破脸后东始终平静一如以往,没有辩解、没有解释、没有反击,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夜长梦多,现下还有个锦意向不明,也不容她细想。
紧了紧手中的枪,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璃问出最后一句:「东…还有什么交代?!」
「呵…成王败冦,又有什么好说的。」东淡淡的笑道。闭上眼,放松了身体往后靠,恬和的笑容竟似等死一般。
“砰”!「慢着!」二个声音同时响起…
左胸传来一阵冰凉随后是灼热的剧痛,即使如此东也不觉有一丝痛苦,因为身体的痛那里及得上心底的痛,被至亲误解的痛,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但再痛也有结束时候,现在…就是了吧!
渗出血的唇角绽开一抹未曾见过的、没有负担的真心笑容…彷如不存在于人世般美丽、圣洁的笑…
对谈不因东的昏迷而停止。
「为何阻止我?!」
「谈个交易! 我要他。」
「凭什么?!」
「真一还小,你是叛徒,你以为凭直系血缘就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了吗?!」
「凭你小小的保镖又帮得上什么忙!」
「如果是…三合会的少会长呢!?」
…
锦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阻止璃,只是在看到那抹对世间毫不留恋的笑还有睫下闪着的晶莹涙光时,话就不由自主出口了,还是在乎他的,在还未不及思考之前,心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但东清楚的知道绝不是天堂或自己该下的地狱,因为死人不会这么痛。
自左胸口蔓延的剧痛扯着全身每一个痛觉神经,连眨眼也能感觉到伤口的痛楚。手脚的冰凉较之以前更甚,是失血过多吧! 东细细分析着自己身上的情况,一点也没有着急或紧张,对痛苦太有经验倒也不是件坏事!
「东山少爷,您醒了吗?!」轻轻脆脆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东山少爷”?!不是”香山少爷”?!是谁救了自己?!知道自己的本姓的人不多,璃为了护佑自己和真一不可能反悔放他一马,锦对自己只剩痛恨和不屑不可能救他,会救自己的只剩暮了,但他远在美国…
…唔…胸口的剧痛提醒自己不该再想,已经死了…即使身体活着,心也已经死绝了,谁救了自己一点也不重要。不再多想,仍然沉重的眼帘又自闭上…
「他…今天怎么样?!」难掩关心的问话。
「东山少爷清醒的时间比较长了,不过还是不说话,不论问他什么他都不答。」
「他…仍是什么都没问吗?!」
「没有。」清铃般的声音顿了顿:「少会主,要请医生看看吗?!」
「不用看了,他一切正常,不说话只是气我罢了。」锦的声里有些无奈。
怕见到东失神落魄的模样,怕自己的感情在看了他之后又再动摇,所以东虽然已经醒来几天,锦却也没去看过他,只是透过照顾他的澄得知东的状况。
东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他很恨自己吧! 不但毁了他的大好计画,还让他落得这种下场。
「这样吗?!」其实澄是不太了解的,但或许是锦的落寞让人有些同情,澄又安慰道:「您这么关心东山少爷,他迟早会明白的。还是…澄替您给他赔个不是。」
「谁说我关心他了?!」被人看穿的窘然让锦一下恼怒了起来。
做错事的明明是东,凭什么还摆脸色给人看?!为什么要自己去道歉,严格说来东现在也不过是他的资产,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香山大少爷吗?!
愈想愈怒,锦自齿关迸出:「不说话是吧!?从现在开始不必送饭给他,等他挨不了饿自然会开口。」
东,看来不受点教训,你不知道现在谁才是主人。
「这…不好吧!」澄不知道锦为什么一下子生这么大的气,呐呐说道:「东山少爷身体这么虚弱,要是…」
「替他注射营养针。」话落头也不回的走了。
暮自美国回来才发现香山家整个变了样,当家的人变成璃,问起东的下落只说被三合会的少会长接去做客其馀不肯再说。
才短短一个月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暮知道一定有内情,璃不肯讲,他只好到三合会找答案。
「锦?!原来是你?!」
看了锦,暮吊得高高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如果是锦,那东的安全就没问题了。
锦看到暮却没什么特别表情,只冷冷开口:「你来得正好,替我劝劝东吧!快三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不肯说话。」
暮听了心头一惊:「你…不让他吃饭?!」
其实锦是后悔了,他没存心要饿东,只不过是想他饿极了自然会开口要东西吃,但没料到东倔到这种地歩,三天了仍是一句话不说,到了这种地歩,先挑衅的他脸上实在下不来,现在暮来了,想着能帮忙劝着,暮却又指责他,让锦把一股怒气和怨气全激出来了。
「饿他几顿又如何?!总要让他明白,现在他是我三合会的”客人”,可不再是香山大少爷。」
“客人”二个字说的极重,暮自也听出不同,但心急如焚的他如何还理会得,脱口就道:「他早就没有饿的感觉了,你就算饿死他,他也不会讨饶半句。」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锦也急了。
暮恨恨的看着锦:「挨饿也是惩罚的一种,还是最不费事却最伤人的一种,你以为老爷子会放过吗?!」想起从前,暮的声音转为怜悯:「东他…好几次几乎活活被饿死,初时几次受不了会讨饶、会恳求,但有一次璃偷了东西给他吃被老爷发现,老爷当着东的面把璃打得半死,那次之后即使饿到休克他也不再开口。后来不知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还是老天可怜,他再没有饿的感觉,老爷子发现了觉得没趣了才没再用这种方式处罚他。」
”…不喝水的话,四天。有水八天。”、”…我早就没有饿的感觉了,几餐不吃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锦现在才知东那些话的意思,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表情如此平常,锦还以为是玩笑话,现在想来,却是字句血泪。
「你以为我为何餐餐盯着他吃?!要没人盯的话,饿死了他都没感觉。」
难怪! 向来没听东主动开口说要吃东西…想起自己竟如此折磨他,锦不禁恨起自己。
「你如果存心要他痛苦请换点别的法子,你如果还要他活就快熬些白粥,什么都别加。」暮愈说愈气根本已经忘了这里是三合会:「可恶! 又得一个礼拜才能恢复正常饮食。」
「东…」暮轻轻的唤声怕惊扰了他。
唤回的眼神依然空茫,原本太过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是惨白的连青色静脉都看得一清二楚,微敞的衣领里看得见困了半身的绷带,东憔悴的模样一下让暮的眼里蓄满了泪。
「吃饭了。」端着白粥坐在东身边,泪已沿着颊落下。
「大男人哭成这样像什么话?!」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喑哑。
「你…才看看你弄成什么样子,我才走了多少?!」
「谁叫你丢下我不管。」
「你这么大人了,总要学会照顾自己,我那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东脸上的笑淡得几乎看不清:「知道你嫌烦了,总算如愿甩开我。」
暮拿起稀饭,他喂一口,东吃一口。东饿了太久,暮没敢让他一下吃太多,喂了一点后搁在一旁,替东揩揩嘴才又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受的伤?!怎么会来到三合会?!璃又怎么回到香山家?!」
对于暮的问话东恍若未闻,只抓住了陌生的音节重复着:「三合会?!」
「锦是三合会的少会长。」
「锦吗?!」东仍是自顾自的喃喃念道:「他恨死我了又救我干嘛?!啊…救活了我好再折磨我吗?! 呵,他可真恨我啊…」
跟在暮后面进来的锦乍听到东讲话时,心里泛起的不知是喜是妒,高兴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却又妒忌他与暮亲腻的互动。
冷眼看着东温顺的让暮喂食,锦竟有一股想夺下那粥的冲动。及至看到暮替他擦嘴,这么亲密的动作和神态,锦只觉心都要爆炸了。
实在没法再忍受,正当他要转身而去时,却传来东的这句…又酸、又涩、又悔、又恨、又怜、又爱…心里满满胀着无法分辨的情感…对暮和东的关系本有揣想,刚才那一幕更加确定他所想。
恨吗?!看来是恨不了了,罢了,虽不是君子,成|人之美的胸襟他却还是有的。
「暮,你带东走吧!」
锦脱口一句把暮惊呆了:「你…东好不容易离开香山家,你要我再带他回去…」
「你舍不下香山家的权势?!」锦冷喝道:「难道你不爱他吗?!」如果他爱的是我,便要我舍弃一切我也愿意…想到这里锦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大吃一惊,还是爱他的…纵使不愿承认心却早已沦陷…
「你…胡说什么?!」暮一下涨红了脸,偷看了下东,东没有表情自顾看着窗外,好似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暮吞吞吐吐又道:「我…又那里配!」
「不配?!」锦终于忍不住吼出所有妒恨:「不配你上他床干嘛?!不配你又抱他干嘛?!」
「住口!」暮气得颤着身体:「你别污蔑他。」暮说”别污蔑他”却不说”别污蔑我”,足见他对东的感情。
「他亲口说的难道还有错?!」锦口气冷肃却不免苦涩。
叹了口气,暮又看了东一眼,接着把锦拉到门外低声道:「我不知他跟你说了什么,但除非必要的…」暮考虑了一下措词,才又说:「…目的,东从不跟人同床共枕,就连他最疼的真一也不例外。」
锦自然知道暮所谓的”除非必要的目的”是什么,因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东到底有过多少次”除非必要的目的”。
心里气他不爱惜自己,锦脱口而出,满是不屑:「贵为香山家的少爷有什么事办不了?!得出卖自己的身体?!」
暮若有所思说道:「如果东真是香山家的少爷那又不同了吧…」
锦心里一颤,难道又是香山老爷…
看了锦倏然改变的脸色,暮知道他猜了个大概,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东的魅力,年少时更加诱惑人,东十六岁生日时被当成礼物送给了当时的政要,自此之后,东就变成老爷谈生意的重要筹码,后来他身量高了也开始掌事了,那等肮脏事才随之减少。你…瞧不起他吗?!在我心里,他却是最纯洁的人。」
「香山老爷既然如此恨东,为何又把香山家交给他呢!」锦问出心里一直以来的疑虑。
暮冷笑一声:「说来可笑,他恨东,但能信任的却又只有东,因为东这辈子绝不可能背叛他,交给东,日后香山家仍是稳稳回到在真一手上,况且,东的能力比之香山家那些纨袴子弟强得太多。」
垂下肩来,锦无言了,想不到对东所有的怀疑全是自己朦骗了自己,“…从不跟人同床共枕…”但东确实几次睡在自己怀里,暮的样子又不像说谎,难道,东对自己…
锦的眼里倏然失去光芒,喃喃念道:「这回我大概是做错了…」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璃不肯说,东也不说…」
「我说!」锦源源本本的把事情告诉暮。
暮听完后忍不住一拳打在锦的脸上,吼道:「真该死! 你们…你们…」暮气得话不成声:「东要是真有意夺了香山家,香山家早就是他的了。凭他的手段和人脉,不到半年能叫香山家易主。」
锦站着没还手,暮仍是一面揍一面骂:「我真后悔听了你的话让他留在日本,你答应我会照顾他,结果…」
「你带东走吧!」锦又说了一次,自己已经失去守护东的资格,交给暮,他能放心。
「东对香山家的责任感不是我能改变的,要不然我早劝他走了。」暮惨然一笑:「你虽然伤害了东,但阴错阳差,他终究是让你救出地狱,天意如此…况且,就算璃答应你,香山老爷也不会就此罢休,也只有你能护着他了…」
凭着自己力量守护了这么久的人仍是要拱手让人,暮心里有着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安排。
原想就这样在东的身边一辈子,看着他、陪着他、照顾他,不料才离开他短短不到一个月竟发生这种变化,想到再也不能待在东身边,暮的心里直似破了个大洞一样。
「我…还有资格吗?!」锦问暮也问自己。
「别问我。」暮咬了牙,坚定的看着锦:「问你自己。」握着拳,暮头也不回的走了。
打开房门,坐在床上的东依然看着窗外,眼珠像玻璃般美丽却看不出丝毫感情。
听到开门的声音,东没转头,甚至连眼光都没有移动,只轻声问道:「暮呢?!」
「走了!」
走了!? 连暮也弃自己而去?! 天底下真没有不散的筵席,往日的所有如今也不过是空…东没再说什么只轻轻笑了。
沐浴在淡淡阳光下的他神情飘忽、笑容浅淡、眼光迷离,佛如不真切的存在。那景像让锦产生东好似随时都要随风而去的错觉…抓得住吗?!真的抓得他吗?!
第四章
可望而不可及…每次看着东,锦的心里就浮现着这句话。他的眼眸、神情、笑容、甚至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都那么的淡然,淡然到好像世上再没有需要他关心的事和关心的人,那是对一切都放弃的无谓。
封住了心! 锦知道,东再不愿让人进驻到他心里,即使面对伤他这么重的自己,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恨意。这样的东让锦无法应对,即使每天都来探视,锦却不知如何开口。
东的身体极弱,伤口愈合得很慢,吃饭仍是要人帮忙。锦进门时澄正要伺侯东吃饭,接过澄手上的餐盘,示意澄可以下去了。
东不挑食,锦喂什么他吃什么,吃相从容优雅,连看他吃饭都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东虽然没有饿的感觉,却有饱的感受,吃不及一半就摇头了。锦却不理他仍是喂着,东没再拒绝但微皱着眉的勉强却跃然浮上那一向淡然的脸上。
锦等的就是这刻,几个礼拜了,只有这种时侯才能看到东略略不同、代表他心里真正感受的表情。锦心里笑得开心却不敢显露,仍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喂着。
东勉强又吃了几口,但见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兴把头转往他处,嘴也不肯再张开。
锦看了他赖皮的样子实在想笑,却又真的担心,不禁开口劝道:「再吃点吧! 你身体实在太差,又吃这么少还行?!」
「谢谢锦织先生的关心。」东用着惯常的好礼貌淡淡的拒绝着。
皱了皱眉,锦道:「叫我锦。」
「是。」敛下眉,东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忍记住了。」
「你已经不是香山忍,是东山纪之。」
「是。东晓得了。」仍是没半点波动。
「你…」锦不禁有些痛心:「这么恨我吗?!」
「东不敢。」仍是连看也没看向锦一眼。
是不敢,不是没有!? 锦只觉呼吸都要不顺了,对于这样用疏离、冷淡和有礼把自己保护得紧不透风的东,锦也没办法了。
把餐盘放到一边,脸埋在手里,久久才吐出一句:「东打算这样惩罚我一辈子吗?!」
微凝了眉,东大概了解锦的意思却又不愿真正去想,在香山家多年早已养成他不自觉的自我保护性格。在东来说他只是按平日的态度的处世,但他自己却没发现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他对人、事的冷淡疏离有增无减,甚至到了置身”世”外的地步。
见东半响没有答话,锦幽幽叹了口气:「你惩罚我是我罪有应得,但你别再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这里不是香山家,你不用提防谁,也不用害怕谁,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话落,想摸摸东的头但见他一脸漠然又不敢,一只手就这样吊在半空中,最后还是颓然放下。
「你不爱见我我走了。」锦的话声带些哀伤又有些绝望:「以后…我尽量不来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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