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关爱,为何消逝时仍是感到失去的空虚和落寞?!
锦肩上的鲜红、雪白的脸色和忍的冰冷脸庞重叠…忍为自己而死,所以他要背负忍的一生,现在锦也要为他而死,他又要背负锦的一生吗?!好苦…他们都说爱他,却都把苦留给自己,为什么从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他宁愿死的是自己,是自己…
原不懂东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看到东的眼神逐渐狂乱,锦突然间明白东想到什么,心头一痛,把他搂在怀里,低声喊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离开你,你不要怕,东…你不要怕,我没事,没事…」轻轻拍着东的背,一下一下的轻缓节奏慢慢把东带离恐惧。
锦用眼神屏退要上来替他急救的松岛。轻柔的安抚着东,直到感觉怀里僵硬的身躯稍微放松,锦将东又往怀里带进,在东耳边轻声哄道:
「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感觉到我的体温了吗?!我还在…还在…只是小伤,东别担心…」
东虽然没有反应,但胸口衣襟渐渐被浸湿的冰凉感觉让锦知道东的泪正无声的不断落下,锦舒了口气,能发泄出来就好。
怕东心神激荡之下太过伤神伤身,锦示意要松岛准备镇定剂,一面低
声轻语:「我想睡了,东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不待东回答,针剂已注入东的皮肤,东就在锦的怀里深深睡去。
松岛要替锦处理伤口,锦却要松岛先把熟睡的东安置好,松岛的眼里尽是不赞同,锦却坚持。山风寒冷刺骨,锦就怕一向体弱的东再要受凉。皱着眉头把东安置好在车上,锦才让松岛帮他急救处理伤口。
松岛冷着脸的动作与平日模样完全不同,锦刚才注意到松岛看东时露出的鄙夷,大概是不屑东的冲动和软弱害锦受伤又不能在第一时间获得救治。
锦淡淡开口:「东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松岛撇着嘴冷笑二声也不答话。
锦看着蔚蓝天空,悠悠又道:「东受过很多苦,外人无法想象的苦,身体的苦、心理的苦,一般人就算不崩溃也要变成愤世嫉俗的人,就连我恐怕也受不住! 但东却从未想过别人欠他、负他的,只想着不要再欠人。」
锦看了松岛一眼,又说:「你道东都快要得救了为什么还一心想死吗?!」
松岛不能理解更不能原谅,要不是东轻举妄动、一意孤行,锦怎么会为了救他而受伤,至于原因他是连想也懒得想。
锦自顾自的平和笑笑:「这傻子,怕又欠下我的债,怕再也还不清,他却不知我从不要他还啊! 他总不信世上会有人无条件待他好,其实…也是。我又何尝没有私心,我爱他,也想要他的爱,我对他好,无非也是想要他心存愧疚然后也待我好,呵…我也是自私的…比起香山家,我又好到那里去?!」说到最后已经不像是解释。
锦察觉自己离题太远,抹了一把脸,认真说道:「东是我打定主意要守护一生的人,如果松岛不能认同,就不必跟着我了。你想要调到那里都行。」
「不!」松岛坚决的回答:「我会一辈子跟在会长旁。」
锦点点头,他把松岛的这句回答当做他也认同了东,却没注意到他脸上的鄙夷自始至终没有消失。
虽然只是伤到肩膀,但也够呛人了,锦迷迷糊糊间只觉一下热得难受、一下又冷得难熬。肩膀传来的阵阵灼热痛得他不得安宁。最担心的却是东,挂心他的身体、念着他有没有人照顾、怕没有人能安慰他…始终无法安放的心就这样带着他的神智飘飘荡荡不肯休息。
半醒隐约间听到的熟悉声音让他勉强凝聚起涣散的神智,努力抓住一波接着一波的声浪…
「你走…你还有脸呆在这梩,锦就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尖锐的女音刺得锦耳膜突突直跳。
「正因为他为我而伤,我更要待在这里。」对于京香的指控,东没有任何反应,只平淡回答。
「不必。锦有我照顾就行。」
「你照顾你的,我自看我的。」仍是那样气死人的淡然。
京香一下动起怒来,但还是顾虑着昏睡中的锦,低声吼道:「滚!这里不需要你,我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走,我没勉强你留下。」看也没看京香一眼,语气平缓与京香的暴怒恰成明显对比。
京香突然转了语气,沉沉问道:「东…你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我和锦结了婚会让你自由的,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京香兀自述说着那时她以为东答应的条件。
「我一向不聪明。」
「或是你现在就走,我可以承诺锦不会再去骚扰你。」京香提出更优渥的条件。但是能不能让锦对东了却念头,她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喜欢锦的骚扰。」说到这里,原本平淡的语气竟有些些不同,好像化入了点难以查辨的温暖。
「到底怎样你才要离开锦?!」京香再次激动起来。
「锦叫我离开的时候。」
有别于平日的温婉,京香几乎是失控的尖声问道:「你以为不会有那一天吗?!你一个男人难道妄想陪在他身边一辈子?!他能娶你吗?!他能公开你的身份吗?!他对你只是一时兴趣,兴头过了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
「京香小姐,你始终搞错了。」东无谓的笑笑:「想陪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人是锦。如果真要结婚,谁娶谁还得讨论。我的身份是堂堂三合会的会长特助,当然有朝一日也可能踢掉锦成为三合会总裁。至于锦对我的兴头过了,他爱走便走,我也不会拦他,当然这得在我对他兴头还没过之前才算数。」斜睨了京香一眼,东又道:「京香小姐还有其它疑问吗?!」
「你…」从未见过东如此刁钻的一面,京香也词穷了,指着东,半响说不出话来。
东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只专注的看着好像还在昏迷中的锦。
咬着唇,京香终于说出口:「我是锦的未婚妻。」
「那是你和锦的事。」
「你这样与第三者何异?!」京香指控着。
东终于转过头来看京香,眼底有些同情,话语却依然十分冷酷:「不肯放手的不是我,京香小姐,如果你连这点都看不清,我真的很替你担心要如何留住锦!」
京香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锦从不在她面前掩饰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怜呵护,就连这次同居,锦也先说明是为了东,只是为了让东回到他身边所做的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句谎也不肯撒,连句好话也不肯给,只说了句”如果京香不能配合,我可以找别人” ,狠心到连一点遐想也不留给她。
锦总是说,他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那她呢?!她爱上的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因为他的心已经完全给了另一个人。
「我爱锦,我好爱锦…」京香突然泪流满面,轻声说道:「东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没有你,锦…会试着接受我的…」
「京香小姐,你的爱好自私。」东仍是如一般时清冷:「你的爱就是不择手段毁灭锦的爱,然后拉着他陪你痛苦一生吗?!」
「不…不是的…」
「你上次骗我离开,这次又想故技重施,为的不就是你的爱?!」
京香的眼里盈满了泪,不断摇头:「可是…可是…你们的爱是错误的…你们的爱不会幸福的…」
「锦的爱是错误的,你的爱就对了吗?!锦的爱不会幸福,你的爱就能让他幸福吗?! 等京香小姐确信了答案,再光明正大的来夺走锦吧! 」东看着京香,既不冲动也不凶恶,但那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像锤般,一字一句砸在京香心上,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输了,彻彻底底输了,之前东不肯回应锦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胜算,如今…更是毫无希望。
看着京香转身离去,东的脸上浮上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望着锦,轻声说道:「有这么好的人爱你,你为什么不接受?!连命都舍给我,你真吃定我了吗?!」
锦的脸上淡淡匀上了笑,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犹浮沈在半空中的神智不再疑惑、不再忧惧,带着东的清冷话音…安心的…沈入睡梦中。
「醒了?!」淡淡的话音随着锦张开的眼眸落下。
不知为何,锦就是知道醒来第一眼一定能看到东,果然,那张俊颜就在眼前。轻轻抚着朝思暮想的脸,锦淡淡的笑了,湿润的眼直勾勾的望着东,一辈子也不想转开。
「又瘦了…」喑哑的嗓音吃力的吐出最在意的事来。
东轻轻笑开:「你和澄一模一样,看也不看,先喊瘦再说。」
「脸都瘦了还用看其它?!」
拉下锦的手,东说道:「我去通知医生你醒了。」
「不要!」拉住东的手:「你别走。」锦急急说道。
「医生说你醒了要马上通知他。」
东想拉开锦的手,锦却怎么也不肯放:「别走! 我真怕是梦,等醒来,你又是那个避我如蛇蝎的东。」
东转身坐下,伸出另一手在锦的脸上做出要掐人的动作,笑道:「要我用全世界都知道的方法试试你是不是在做梦吗?!」
「你真狠心,忘了我还是病人?!」锦假意嗔道。这个没载着面具的东有多久没见到了!
伸出的手轻轻落在锦的脸上来回抚着,东叹口气道:「我真不知该怎么待你。锦,你愿意为我舍命,我再不能对你冷淡,但你…要是…」东咬咬唇,想了好久,才接着说道:「要是背叛我,我…肯定会毁了…不只人…连心…也是…」
等到了东的话,锦心里惊喜激动无以名状,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锦拉着东的手轻轻吻着:「我绝不会背叛你、不会伤害你、不会弃你不顾、不会翻脸无情,东,把你自己放心交给我…相信我…」
东难掩诧异的看着锦,他竟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怜爱的看着东,锦轻声说道:「你的心思这样单纯,叫人一看就透!」
避过锦痴缠的目光,东脸上泛起淡淡红潮,转过头去,话声淡得几乎听不清:「我真没用。」说得却不知是自己的心思让人一眼就看透还是自己太怯懦。
「才不!」锦温柔的说话声像微风一般拂过东的心头:「东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只是再坚强的人也要休息,我的怀抱就是东休息的地方。」
东轻声笑了出来:「谢谢你的安慰,十分有用,我感到好多了。」
「我不是安慰你。」锦用着眼底深情紧紧锁着东,眼里水波莹莹满载真挚:「我说的是真的,我要当东的港湾,一辈子…一辈子…」
「你真傻,明明有京香这么好的未婚妻…」回看着锦,东的眼里满满是为锦的惋惜和不舍。
「我说过我是大傻,永远要陪在你这个二傻身边。太聪明的人配我们不起。」
「呵呵…」东被惹出一串轻笑,接着问道:「是配我们不起还是我们配不起?!」说罢幽幽叹了口气,话声转低:「要是有一天你变聪明了怎么办?!」
「自然是紧紧盯着你,让你早日跟我一样聪明。」
东抿着嘴笑了笑,又问:「如果有一天我变聪明了又怎么办?!」
瞄了东一眼,锦一付不可置言的模样:「瞧你呆头呆脑的,那有可能变聪明。」
东掀了掀眉,正要说话,锦突然正经不过的又道:「如果哪天你真的聪明了不再受人欺负,就是不要我陪…我…也替你高兴。」
锦眼里浓浓密密的真心关怀随着清醇语音丝丝缕缕缠在东的心上再也无力挣开。
垂下眸,半盖住美丽凤眸的细长睫毛微微颤动,低哑的喃道:「你才是傻得无可救药…」
「是啊,我是没药救了…」第一眼看见你就注定要沦陷…
东像只猫咪似的蜷着身体睡在锦身边,头舒舒服服的枕在锦的胸口。锦轻柔的拨着他细细软软的发丝,泛着水光的眼柔情万分的盯着他看,有些欢喜,却也有些担忧。
锦自出院后就搬回家住了,他要东睡到他房里,东死活不肯,只好他一天到晚往别院跑,二人几乎是住在一起。东的生活起居换锦盯着,澄也功成身退按原来的养成计划到三合会的集团公司实习。
锦本来对东就已是掏心挖肺的关爱呵护,现在东的心病已除,没有顾忌,他更是毫不掩饰,直想把天底下最好的全送到东眼前。
至于东,虽然是如履薄冰般的感受这从未有过的温暖关怀,但已不再拒人千里,光这改变已叫锦欣喜至极。
时序已入冬天,一日寒过一日的天气,让东又开始难受了。平日端端整整的睡姿总在感到不适后调整为蜷缩的姿势,并且自动靠近温暖的来源。所以只要感到东自动挨近,锦就知道他肯定又不舒服了,还好真正痛醒的次数并不多。这种时侯,锦心里既高兴东潜意识里也信任着自己,另一方面却又不免替他难忍苦痛的虚弱身体感到不舍。
见东的睫毛微微颤动,锦知道他就快醒了,心疼他睡得不多,连忙轻拍他背脊,希望他在安抚下能再睡去。不过东一向浅眠,起床的时间又规律,眼睫颤了颤,仍是勉力地张开了惺忪双眼。
轻轻瞥了锦一眼,东低声道:「又害你一晚没睡吗?!」
东知道自己难受时,锦为了照顾他睡得比他还不好是常有的事! 今早醒来见自己又蜷到锦身边,大概昨晚又不舒服了。
「没。」锦轻笑道:「才刚醒来你就醒了。」
见他眼下淡淡的黑影,东知道锦有所保留也不再问。
「现在还难受吗?!」锦问道。
轻摇摇头,东闭着眼道:「今年比去年好多了,大概是没添什么新伤的关系。」似想到什么,张开眼看着锦,问道:「倒是你,枪伤才好,这种天气你受得了?!」
「我向来身强体壮,一点小伤碍得什么,那像你…」虽是带着讪笑的话,看着东的眼却极尽温柔。
「像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有人宠、有人疼。」东是痛惯了,身体早不当是自己的,蛮不在乎的说道。
「你啊…」锦没奈何的点点东的鼻子:「话说得轻巧,心疼、心疼,那里知道人家是真的拿着心来疼。」
东自然听得出意思,腼腆笑笑不再说话。掀了被子要起身却被锦按着,顺着东的起势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不急,再陪我聊聊。」
「我…没什么想和你聊的了。」东不知是不习惯别人对他太好还是对感情的事真的害羞,每次一谈到就急着避开。
「怎么?!我对你太好,好到让你无言以对吗?!」锦笑谑着问:「既然无言以对那就以身相许好了。」说完,低头在东的耳边吹起气来。
东缩着肩直躲却被锦搂得紧紧的,半分动弹不得,只得一面笑一面道:「别闹了,想说什么你说吧!」
见东的耳朵整个红了起来,顺着颈子到半露的胸口都染上淡淡樱色,锦的声音转为低沈,更加魅惑:「你这样撩拨人,我真说不下去了。」原本搂在腰上的手钻进被里,在东光滑的肌肤上滑来滑去。
东狠狠横了锦一眼,在他手上用力一掐,说道:「谁撩拨谁了?!」趁着锦吃力松手,掀开被子,声音冷淡:「你要没话说就起床准备上班了。」
见东不悦,刚刚才起的一点热情也消散无踪。锦不敢再闹,拉着东的手不让他下去,轻声道:「你…真恼了?!」
瞪了锦一眼,东大概也认为自己反应过度,口气和缓了些:「说话就说话,大白天里别动手动脚。」
锦心里偷笑一声,那就是天黑以后爱怎么动都行罗?!不过这句话现在可不能说出口。
仍是带着歉意满满的笑脸,锦拉着东再坐下,说道:「我认识个健身教练,挺不错的。」
「你不说你身强体壮,又要健身教练干嘛?!」东皱着眉问道:「况且你想练就练,也不必问我。」
锦瞅着东,笑笑不说话。
「不会是要我练吧?!」东总算知道锦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