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不是好打的。”说着话,过来一人说:“圣憎,慈悲慈悲,我有个舅舅,
寒腿疼得下不了炕,求你老人家给点药。”又一个说:“我拜兄弟的母亲,
痰喘咳嗽,老病复发,求师父慈悲慈悲,赏些药吧!”和尚说:“今天我一
概不应酬,过了今天,哪天都行。今天我心里烦得了不得了,非得等着见刑
廷。”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轰赶闲人,说:“闲人躲开,刑廷大人回来了!”
本来刑廷大人出来威严大了,头里有鞭牌锁棍刽子手,前护后拥一大片。众
人看热闹,只见刑廷陆大人坐着轿子刚到,和尚一声喊嚷:“冤哪!”过去
一把揪住轿子,和尚一使劲,就听“喀嚓”一声,轿杆断了。不知该当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四回见刑廷法术惊奸党请济公神方买良心
话说济公禅师一声喊嚷“冤枉!”过去一伸手,把轿杆揪住。“喀嚓”
一响,轿杆就断了。轿子往前一栽,刑廷陆大人几乎摔出来,他在轿内往前
一冲,把二品纱帽掉下来。偏巧一滚,滚在撒尿子窝里,轿子也不能坐了,
纱帽也不能戴了。陆炳文勃然大怒,吩咐把和尚锁上,自己赌气,走进衙门
去。官人把和尚锁上,带着来到班房,官人说:“和尚你好大胆子,竟敢把
刑廷大人的轿子按断了?回头你有过乐了。”和尚说:“我也不知道,怎么
股子劲,就把大人弄出来了。”官人对和尚说:“你回头见了大人,也这样
说,可别改。”和尚说:“那是自然。”正说着话,就听梆点齐发,大人升
堂。陆炳文这个气大了,到衙门换上帽子,立刻传伺候升堂,吩咐带和尚。
官人立刻把和尚带上来,陆炳文原打算和尚一上来,不容分说,拉下去重重
的责打,方出胸中的恶气。哪知和尚一上来,陆炳文尚未说话,旁边过来一
个家人,在陆炳文耳边说:“大人,这个和尚可打不得的,乃是灵隐寺的济
公。他是秦丞相的替身,大人要打他,岂不是羞辱秦丞相么?”陆炳文一听,
心说:“怪不得他这样放荡不羁,敢情是我师伯的替身,怎可打下的?”自
己无奈,把气压下去说:“和尚,你是个出家人,做事不可这样粗鲁呀!就
是有什么冤枉之事,也可以慢慢说呀!”和尚回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请
大人不必动怒。”陆炳文刚要下台,就说道:“既是你不是存心,我念你是
出家人,不怪罪你,你下去罢,往后须要安分。”也就算完了。焉想到和尚
偏不这么说,和尚说:“我和尚实在冤枉!昨天晚上,我们庙里应了一件佛
事,是七个人接三,庙里忙,和尚不够了,剩了四个和尚,添上一个秃子,
共去了五个人。接完了三,本家说给烫饭吃,叫饶一台焰口,我们和尚本都
饿疯了,就吃了烫饭,给饶了一台焰口。焉想到念完了经,本家说‘正座嗓
子不好’。不给钱,还把我们和尚打了。我来一喊冤,也不知怎么一股干劲
使猛了,把大人给弄出来。”陆炳文一听和尚说的太不像话了,当着这许多
的官入,若再不打和尚,太下不去了。陆炳文一想:“我先打了他再说,若
秦相问我,我再到秦相跟前去请罪,就说我不知道是秦相的替僧,大概也不
致为和尚把我丢官罢职。”想罢,一拍惊堂木说:“僧人,你好大胆量,满
口胡说,搅扰官署重地,拉下去给我重打四十板!”掌刑的答应:“是。”
翻过来一拉和尚道:“走。”和尚大声说:“我要挨打了。”官人说:“你
嚷什么。”和尚说:“我要嚷。”官人把和尚拉下堂去,按倒就地,一个骑
着和尚的脖子,一个按着腿,掌刑的刚把板子拿过来要打,忽然大堂前起了
一阵怪风,刮的人人都不能睁眼,按人的也不能睁眼,掌刑的也睁不开眼。
正刮着风,陆炳文在堂上坐着,好好的忽然肚中臌起来,臌得有犬皮鼓相似,
自己两只手够不着肚脐。陆炳文心里一迷,连说:“别打。”官人自然就不
能打了。陆炳文自己用手就掀胡子,展眼三绺胡子掀下两绺来,从人说:“大
人这是怎么的了?”赶紧把陆炳文搭在内宅去,有官人暂把和尚看押起来。
陆炳文到了内宅,夫人、少爷、小姐一瞧,都急了,说:“大人这是怎么了?
方才好好的,片刻的工夫,肚子会胀这么大?你们快给请医生去罢。”家人
慌慌张张出来,就把隔壁卖药的先生姓王请来了,这位王先生叫做三元会。
怎么叫三元会?只因他给治好了三个人,一个牙疼,一个长大疮,一个长痔
疮,三个人都是他治好了后,三个人给他挂了一块匾,写的是“三元会”,
故此众人都叫他三元会。这位王先生,本来少读王叔和,未念药性赋,不懂
的切脉,什么叫浮沉迟数,用药哪叫热寒温凉,何为五脏六腑,哪论阴阳五
行,一概素常就是糊弄饭吃,今天把他请到内宅,陆炳文在帐子里伸出手来
诊脉,夫人小姐婆子丫环都在屋中围侍,得病不避医家。王先生听说肚子大,
他错疑是姨奶奶分娩急。本来陆炳文的手十指尖尖,王先生把医家的规矩都
忘了,一进门应该望闻问切,他也不问是谁,伸手一诊脉,装模做样半天,
王先生说:“不要紧,这是要生产,你们快去请收生婆吧。”夫人一听,说:
“快把他赶出去。”王先生还说:“我说是喜,夫人不信?”夫人说:“这
是我们大人。”王先生一听,没的说了,被家人把他赶出去了。夫人说:“你
们这些奴才,没有能办事的,请这样的狗先生。快出去请名医去!”家人说:
“临安城就有两家名民,一位赛叔和李怀春,一位指下活人汤万方。”夫人、
少爷说:“不拘把哪位请来都行。”家人复又去了,少时把赛叔和李怀春请
到。他给刑廷诊脉,说:“大人这个肚子可奇了,我看六脉平和,内里十二
经并没有病,这个肚子我瞧不了。”夫人说:“先生瞧不了,谁还能瞧得了
呢?望求先生指示。”李怀春说:“我看不了,汤万方也看不了,就有一个
人可能治,手到病除。”夫人说:“谁呀?”李怀春说:“灵隐寺的济公长
老。前者我在秦相府看病,二公子秦桓得着大头瓮,我也瞧着脉理没病,就
是济公治好了。非请他老人家来,别人治不了。”家人在旁边言道:“灵隐
寺济颠僧,在我们衙门班房锁着呢。”李怀春说:“原来如是,快去请他。”
夫人问:“为甚锁着?”家人就把方才之故一说,夫人说:“你们快把和尚
请来,只要把大人的病治好,我的主意,把他放了。”家人跑出来,到了班
房,本来这个家人也不会说话,说:“和尚,我们夫人叫你进去呢。”和尚
说:“你们夫人叫我,我怕落口舌,言言语语不好听。”家人说:“和尚,
别胡说,我们夫人叫你进去,是给大人治病。”和尚说:“治病呀,你告诉
你们夫人,说我和尚刷了。”家人一听,说:“好和尚,你真找着要打?我
就照你这话回去。”家人来到里面说:“回禀夫人,和尚不来,他说刷了。”
夫人一听,不懂这句话,说“什么叫刷了?”李怀春说:“夫人可以派少爷
亲身去请,见了和尚说几句谦词话,和尚就来了。”夫人说:“好,少爷你
同家人请去。”少爷答应,连忙同家人来到外面,说:“圣僧,你老人家慈
悲慈悲吧,我父亲得了大肚子,求圣僧给治罢!”和尚想:“既是少爷你来
请我,和尚就去给瞧瞧,可不定治得好治不好。”和尚这才往里走,少爷先
叫人把和尚的铁链撤去。话说这位少爷倒很恭敬,本不是陆炳文的亲儿子,
是抱来的。他家里是大杂拌,他这位夫人当初本是勾栏院的妓女,陆炳文原
系四川人,带着三万银子来京乡试,他就在勾栏院一嫖,认识这个妓女,名
叫翠红。陆炳文也没乡试,把三万银子都花到翠红的身上,后来只落得分文
皆无,连盘费都没有,也不能回家了。倒亏着翠红一番侧隐之心,看陆炳文
实不得了局,翠红就把陆炳文留在勾栏院,在门房管管帐,买买东西。后来
翠红手里,存了到有两万多银子,自己一想:“将来青春一过,又该如何?”
看陆炳文倒是饱学,他跟老鸨儿一商量,要跟陆炳文从良。出来就花钱给陆
炳文捐了一个小武职官,得了实缺,居然翠红是个官太太,老鸨儿就是岳母
老太太。买了一个姑娘,就是小姐,抱了一个孩儿,就是公子少爷。后来,
陆炳文拜了王胜仙做老师,官运也好,又有人情,未到十年,就做了刑廷,
翠红就是夫人了。今天少爷把济公请进来,李怀春赶紧站起来说:“圣僧,
你老人家来了!”和尚说:“李怀春,你尽给我和尚找事。”李怀春说:“这
病非师父治,别人治不了。”和尚哈哈大笑,立刻要施佛法度脱陆炳文,施
展神通搭救窦永衡。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五回秉良心公堂释好汉访故友夫妻得团圆
话说济公禅师来到里面,给陆炳文一看,夫人、少爷、小姐都说:“圣
僧,你慈悲慈悲吧!”和尚说:“我看大人这病,我说出来,你们准都不信。”
夫人说:“圣僧说罢,焉有不信之理?”和尚说:“大人这肚子是胎。”夫
人一听一愣,心说:“怪不得方才那个先生说是胎,这和尚也说是胎。”连
忙问说:“圣僧,你看是胎怎么办呢?”和尚说:“这可跟旁胎不同,大人
这是一肚子阴阳鬼胎,非得把胎打下来才能好。我和尚开个药方,到李怀春
的药铺去取药去。”李怀春说:“好,师父开吧。”立刻家人拿过笔来,和
尚背着人写好封上,交与家人,大人也不知和尚开的什么药。家人拿着去了,
到了李怀春药铺,把字柬交在柜上,家人说:“你们先生在我们大人衙门坐
着,这是灵隐寺济公开的方子,叫我来取药。”药铺伙计打开一看,上面写
的是“天理良心一个,要整的,公道全分”。药铺一看,说:“管家,你把
药方拿回去吧,我们药铺没有良心。”管家说:“你们药铺没良心?”伙计
说:“不但我们没良心,是药铺都没良心。”管家无法,回来到里面说:“回
禀夫人,药没配来。”李怀春说:“怎么?我那药铺是药皆有,怎么会没配
来呢?”家人说:“你们药铺没良心。”李怀春说:“为什么我们药铺没良
心?”管家说:“他说是药铺都没有良心,没有这味药。”陆炳文说:“这
药方拿来我看看。”家人把方子递给陆炳文,一看是:“天理良心一个,要
整的,公道全分。”陆炳文一想,说:“这药不用费钱,自己就有良心。”
和尚说:“你只要有良心,就好的了。”陆炳文说:“传伺候升堂。”家人
说:“大人这个样子,升得了堂么?”陆炳文说:“升堂,升堂!我做得亏
心事,我知道非升堂好不了。”他刚一说升堂,肚子就往回抽,李怀春说:
“大人升堂办公,医生要告辞了,我还要到别处去看病。”说罢竟自去了。
且说陆炳文立刻命家人搀着,升坐大堂,给和尚搬了一个座,就在旁边坐下。
陆炳文吩咐拿着监牌,提王龙、王虎、窦永衡,手下原办马雄答应,立刻到
监里把王龙、王虎、窦永衡提上堂来。三个人在堂下一跪,陆炳文说:“王
龙、王虎在白沙岗抢劫饷银,杀死解粮职官,有窦永衡没有?你两个人可要
说公道良心话。”王龙、王虎一想:“前者已然都画了供,大人这又问,久
状不离原词,我二人改不得口。”想罢,说:“大人,有窦永衡。”陆炳文
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说:“你这两个人混帐!拉下去给我重打每人四十大
板!”掌刑的答应,立刻把王龙、王虎拉下去。打完了,陆炳文又问:“王
龙、王虎,你两个人说实话,到底有窦永衡没有?”王龙、王虎一想:“这
必是窦永衡的人情到了,大人要拷打我二人,倒别改嘴,一口咬定。大概要
把窦永衡办了,我二人许把命保住。”想罢说:“实有窦永衡。”陆炳文说:
“你这两个东西实找打,再给我每人重打四十!”立刻又打,打完了又问。
王龙、王虎一想:“这可真怪,前者我二人拉窦永衡之时,倒没打,这是怎
么缘故呢?”二人还不改口。陆炳文又吩咐打,把两个人连打了三次,打得
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陆炳文说:“你两个人要不说良心话,我生生把你两
个打死。到底有窦永衡没有?”王龙、王虎一想:“这个刑受不了啦!再说
有,还是打。”二人无法,说:“回禀大人,没有窦永衡。”陆炳文说:“这
不错了,人说话要有良心,本部院有良心。我知道窦永衡是好人,你两个人
仇攀,是没有窦永衡。”接着吩咐:“来呀!把窦永衡的锁镣砸了,我将他
当堂开放。”旁边众官人一瞧,大人这是无故疯了,书办赶紧过来说:“回
禀大人,窦永衡在白沙岗打劫饷银,杀死解饷职官,情同叛逆。再说大人已
然都定了案,奏明皇上,大概这个案必是立决,不久就有旨意下来。大人这
里把窦永衡放了,那如何使得?”陆炳文说:“你休要多说,我有良心。皇
上他没我大,大凡现官不如现管,我要放窦永衡,皇上他管不了我。”书办
一听,这更不像话了,说:“大人要放窦永衡,书办了不了,大人先把书办
革了倒好。”陆炳文说:“革你不费事,来贴革条,先把他革了。”立刻写
了革条贴上。原办马雄也过来给刑廷磕头说:“回禀大人,窦永衡放不得的。”
陆炳文说:“怎么?”马雄说:“大人想情,窦永衡谋反大逆,已画了供,
大人给秦丞相行了文书,秦丞相已然知道。大人再把他放了,秦丞相再要问
这案,大人怎么办?”陆炳文说:“你放屁!秦丞相他管不了我的事。他做
他的丞相,我做刑廷,他管不着我,我有良心,窦永衡是好人。”马雄说:
“大人要放窦永衡,先把下役革罢。”陆炳文说:“革你不费事,来贴革条,
把马雄给我革了。”手下众官人,一个个吓的往后倒退,谁一拦就革准,众
人都不敢言语了,陆炳文吩咐来人:“把窦永衡手铸脚镣砸开了。”手下官
人,立时把窦永衡的大三件摘了。陆炳文说:“窦永衡,本部院知道你是被
屈含冤,你是个好人,我将你当堂开放。”窦永衡心中纳闷,心说:“这是
怎么一段情节?”抬头一看,济公在旁边坐着呢。窦永衡倒瞧着发愣,和尚
说:“混蛋你还不快走!等他明白过来,再叫人把你锁上呢!”窦永衡这才
明白,赶紧往外走。来到衙门门首,就听门口众官人大家纷纷议论,这个说:
“咱们大人无故放窦永衡,这事可新鲜!”那个说:“你听信罢,早晚他这
个刑廷决做不长了。”窦永衡一出衙门,只见对面两个骑马的,都是长随路
的打扮,来到刑廷衙门门口,翻身下马。来者这两位骑马的,非是别人,乃
是秦丞相两位管家大人秦安、秦顺。皆因陆炳文把济公锁了,街上全都吵嚷
动了,传到秦相府。秦相府的家人,都感念济公的好处,前者济公初入秦相
府之时,是家人每月多增三钱银工钱,是济公出的主意,今天听说刑廷把灵
隐寺济公锁了去,有人回禀了四位管家大人,大管家秦安一听,说:“好一
个胆大陆炳文,竟敢把相爷的替僧锁去了,这分明是羞辱丞相爷的脸面!”
立刻进去一回享秦相,相爷一听,大大不悦,叫家人:“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