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姐姐在哪里?救姐姐要紧。”想罢揪住一个家人,周堃一举刀说:“我且
问你,王胜仙骗来那个妇人周氏在哪里?你告诉我实话,我不杀你。”这家
人吓得直哆嗦说:“大太爷饶命!我告诉你,出西边角门,穿过一层院子,
往北是花园子,有五间合欢楼,在那楼上呢。”周堃听明白,把这个家人也
杀了,一直够奔西角门,穿过一层院子,果然来到了花园子。见正北有五间
楼房,楼窗灯影朗朗,人影摇摇,周堃登楼梯上去一看,见姐姐周氏倒捆着
二臂,有四个婆子还解劝呢。周堃一摆刀,“噗哧噗哧”把四个婆子杀了,
说:“姐姐跟我走。”过去把周氏绳扣解开。这时就听楼下一阵大乱,齐喊
嚷:“拿!别叫他跑了。”周氏一看说:“兄弟你快把刀给我,我一抹脖子,
你快逃命罢。”周堃说:“姐姐不要寻死,我背着你走。”周氏说:“你看
外面人都围上了,你快设法走罢!我反正不能落到恶霸手里,你要不逃命,
连你也饶不了。”周堃说:“姐姐别死。”再一看楼下,人都满了,灯球火
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各持刀枪棍棒。原来周堃一进来,在门
口一杀人,就有人报与王胜仙。王胜仙赶紧传话,叫家丁人等,看家的护院
的拿人,仅他家里就有百余个家丁,大众各抄家伙,追到合欢楼,把楼就围
了,周堃见楼上有一根顶门的杠子,他抄起来站在楼门一堵,说:“哪个不
怕死的上来!”众家人喊嚷,都不敢上楼。王胜仙同陆炳文也来到花园子,
有众多人围随保护着,王胜仙传话:“谁要把杀人凶手拿下来,赏银二百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这句话,有胆子大的就往头上冲,刚一上楼梯,上
到三四层,就被周堃用棍点下来。再有人上去,被周堃一棍,把脑袋打碎了。
内中有两个护院的,是亲兄弟,二人商量说:“兄弟你上楼梯,我爬到栏杆,
叫他首尾不能相顾。”周堃有主意,见一个爬栏杆奔楼窗,一个奔楼梯,周
堃先把上楼梯的用棍打下去,这个刚爬到栏杆,周堃赶过去一棍,正打在天
灵盖,给打下来了。一个个又都不敢上前了,周堃口中喊嚷:“哪个敢来太
岁头上动土?”大众家丁一听,齐声喊嚷:“那个太岁爷厉害呀!”正在这
般景况,外面喊声大振,来了无数的官兵。原来陆炳文早传下令去,调本衙
门两员官,五百兵,知会城守营各官厅,陆步两营齐来拿贼。大众一聚会来
了,真有几千官兵衙役,各掌灯球火把,长枪大刀,短剑阔斧,就把合欢楼
四面围了个滴水不通。众人乱嚷拿,可都不敢前进,这个说:“二哥你头里
上呀!”那个说:“我当这份差,每月挣豆子大的一点银子,卖命不干。你
要贪功,你上楼呀!你瞧这位太岁爷,拿着明晃晃的刀,又是木杠子,谁不
怕死,谁就往前进。”大众虽围着不往前上,周堃也是着急,下不来,不能
把姐姐救了走。正在危急之际,只听外面一声喊嚷:“尔等让路,天王来也!”
有一人身高九尺,蓝脸红胡子,手中一条铁棍,由官兵后面乱打,这些官人
真是挨着的就死,碰着就亡,着了一下筋断骨头伤。官兵大众一乱,说:“天
王厉害呀!”众人往两旁一闪,这位天王打了一条血路,直奔合欢楼的楼梯
而来。周堃一看,这人脸上抹着蓝靛,挂着红胡子,周堃赶紧就问:“什么
人?”这人说:“周贤弟,是我。”周堃听说话口音甚熟,又问:“哪位。”
天王说:“且到里面再说。”书中交代:来者这位天王,是怎么一段事情?
原来周堃跟杨猛、陈孝分手之后,杨猛、陈孝无法,也不能拦周堃,二人一
直够奔灵隐寺而来。来到庙门首,陈孝一道“辛苦!”门头僧问:“找谁?”
杨猛、陈孝说:“济公可在庙里?”门头僧说:“你二位找济颠呀?”陈孝
说:“是。”门头僧说:“别提了,这个济颠真可恨,一早起来,他就走出
去一天,晚上非等关山门他才回来。我们打算把他关到外头,老不行。往山
下瞧二里多地远,瞧不见他,我想这关山门他可赶不上了,刚一关门,焉想
到他伸进一条腿来,说:“别关,还有我哩。”天天如此。也不知道怎么那
么巧,哪时关门,哪时他回来。今天你们二位来的巧了,由早晨他就没出去,
在大雄宝殿拿虱子呢。你们二人瞧瞧去罢!”杨猛、陈孝二人立刻进了庙,
来到大雄宝殿一瞧,果然济公在大雄宝殿拿虱子呢。杨猛、陈孝二人赶紧行
礼,和尚说:“你两人做什么来了?”杨猛、陈孝二人说:“师父,应了你
老人家的话了。”和尚说:“应了我什么话了?”陈孝说:“现在窦永衡打
了官司了,他媳妇被花花太岁王胜仙诓了去,求师父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罢!
设法救他才好。”和尚点了点头说:“我救他,你二人附耳如此如此。你二
人先走,咱们不见不散,准约会。”杨猛、陈孝点头答应,竟自去了。和尚
穿上了僧袍,出了灵隐寺一直往前走,进了钱塘关,走了不远,见对面来了
一个人,身高九尺,面似乌金纸,环阔眉目,正是探囊取物赵斌。一见济公
连忙上前行礼,说:“师父,一向可好?”和尚说:“赵斌呀!今天你不用
卖果子了,我烦你点事。”越斌说:“师父有什么事,只管说。今天我正心
里发烦,不爱做买卖呢。”和尚说:“我这里有一封字柬,你拿着到凤山街,
就是你头一天卖果子那家,他叫铁面天王郑雄。送去交到门房,他必有应酬
你,你就在那里等我。”赵斌点头。济公写了一张柬字,交给赵斌,赵斌把
果筐提起来,一直够奔凤山街。来到郑雄门首,一道“辛苦”,家人一看,
说:“这不是那位卖果子的么?你找谁呀?”赵斌道:“我奉灵隐寺济公之
命,来给郑爷送信。”家人说:“你认识济公么?”赵斌说:“济公是我师
父。”家人一听说:“呵!你贵姓呀?”赵斌说:“我姓赵。”家人说:“你
是济公的徒弟,我们大爷也是济公的徒弟,你跟我们大爷还是师兄弟呢!你
在这门房坐坐,我给你进去回禀。”赵斌来到门房,家人把书信拿进去,郑
雄正在书房跟牛盖说闲话呢。日前把牛盖带到家来,问牛盖哪里人,他说是
巡典州的人,问他姓什么,他说姓牛,叫什么,叫盖,郑雄问他别的话,他
也说不清楚,郑雄倒很喜爱他,把牛盖留在家里坐着。早晚没事,教给牛盖
人情世态,说话礼路,他就是太浑,也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今天二人
正在书房坐着,家人把书信拿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姓赵的,说是灵隐
寺济公叫他来给送信。”把信呈上去,郑雄打开一看,心中明白,叫家人把
赵斌让到厅房去,给他预备几样菜,灌一壶酒,就提济公说了,叫他在这里
等着,至迟二更天,济公必来。便叫家人买一百钱蓝靛,再买一挂唱戏用的
红胡子,交给赵斌,等济公来了,自有吩咐,又教把铁棍拿出来给他。家人
点头答应,出来说:“赵爷,我们大爷说了,请你到厅房去坐着喝酒。济公
有话,叫你在这里等候,至迟二更天,济公必来。”赵斌点头,这才到书房,
家人擦抹桌案,把酒菜摆上,赵斌自斟自饮起来了。家人把蓝靛红胡子都买
了,将郑雄的铁棍拿出来,交与赵斌。赵斌问:“做什么?”家人说:“等
济公来了,他老人家自有吩咐。”赵斌就在郑雄家喝着酒。少时天色掌灯,
吃喝完了,天有初鼓以后,外面济公来了。只见他背着一个大包袱,赵斌说:
“师父,背的什么?”和尚把包袱打开,众人一看,全部目瞪痴呆。不知包
袱包的何等物件,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三回改形象暗救贞节妇施佛法火烧合欢楼
话说济公禅师来到郑雄家中,背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五身衣裳。
有青布缨翎帽,青布靠衫,皮挺带,薄底鹦脑窄腰快靴,连裤子腿带袜子全
有,整整五份。赵斌一看,说:“师父,这衣裳帽子是哪来的?”和尚说:
“我偷来的。”书中交代:还是真偷来的,这话不假。原来仁和县有一位班
头,姓焦,在钱塘关外住,家里就是一个妻子孙氏住着,独院独门,三间北
房,一间茅楼。素常孙氏就不正经,常与人私通,焦头出去办案去了,仁和
县衙门中散役,都常到焦头家里去,跟孙氏不清楚。今天焦头出去办案不在
家,他们凑了五个人到焦头家里去,孙氏一见,说:“众位兄弟哥哥来了。”
大众说:“来了。”这个打酒,那个买菜,众人喝起来了,乱说乱闹乱玩笑。
喝完了酒,五个人说:“焦大嫂子,我们都不走了。今天焦大哥不回来,咱
们凑一夜。”孙氏说:“不走就不走了,你们都住下吧。”这五个人都欢天
喜地,也有点醉了,全把衣裳脱了,五个人赤身露体往炕上一躺。众人刚躺
下来,就听外面叫门说:“开门来。”孙氏一听,说:“可了不得了,我男
人回来了。”这五个人吓得三魂皆冒,说:“这可怎么办?”孙氏说:“你
们快藏到茅房去吧。”这五个人顾不得穿衣裳,都藏到茅房去。孙氏赶紧把
五人的衣服帽子靴子裤子带子拣到一处,用包袱包起来,那才出来开门。把
门开开一瞧,并没有人,孙氏心中纳闷,找了半天真没有,复返回来。到屋
里一瞧,五个人的衣服全丢了,就忙把五个人由茅房叫出来说:“我男人并
没回家,你们的衣裳可都丢了。”这五人一听愣了,说:“怎么办呀?”孙
氏说:“你们快走罢,要等天亮这怎么走?”五个人无法,跑了出来,溜着
墙根走,怕碰见熟人。偏巧有过路人,打着灯笼,这五个人越溜墙根,人家
越要照照,一瞧还是熟人呢。说:“你们几位头儿,怎么光着身子?敢是输
了?”五个人说:“不是,我们洗澡去,刚脱了衣裳,澡堂子着了火,我们
吓得跑出来了。”这人说:“哪个澡堂子着火,怎么没听见打锣呀?”这五
个人说:“许是把火救灭了。”用话遮盖过去,这五个人各归各家。这五个
人好找便宜,这也是报应。衣裳原是被济公偷了去,和尚拿着五身衣服,来
到郑雄家见了赵斌,叫赵斌拿着三身官人的衣服,附耳如此这般这样这等,
赵斌把话记住了,用蓝靛抹了脸,挂上红胡于,拿着铁棍,一直够奔泰和坊。
来到王胜仙的门首,往里就闯,摆棍见人就打,口称天王来了,打了一条大
路,来到合欢楼。上了楼,周堃问:“谁?”赵斌说:“我是探囊取物赵斌。”
周堃原与赵斌也认识,说:“赵大哥打哪来?”赵斌说:“我奉灵隐寺济公
之命,前来搭救你姐弟二人。我带来三身衣裳靴帽,你同你姐姐都换上,我
也换上。济公说了,见楼下旋风一起,你我就下楼逃走,这叫鱼目混珠,”
周堃赶紧说:“姐姐换上吧。”周氏这才把靴子穿上,用绳子扎好,套上青
布靠衫,腰系皮挺带,戴上缨翎帽。周堃也换好了,赵斌也把胡子摘了,把
壮士帽揣在怀内,换上官人这身衣服。刚才换好,就见楼下起了一阵旋风,
刮的出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周堃同周氏、赵斌趁此下楼,赵斌在头里,
周氏在当中,周堃在后面,分着众人就往前走。大众官兵被风刮得睁不开眼,
这三个人都是官人打扮,众人瞧见,也不介意。本来官人太多了,各衙门的
全有,谁能准认得谁?再说刮风刮的也顾不得睁眼。三个人闯出重关,不敢
奔前面走,奔后面花园子角门,把门开开,出了角门。周堃说:“哎呀,两
世为人了!”这句话尚未说完,只见对面来了两个人,都是缨翎帽,青布靠
衫,腰系皮挺带,薄底窄腰鹦脑快靴。这两个人用手一指,说:“惊弓之鸟,
漏网之鱼,往哪里逃走?”周堃、赵斌一看,说话这两位非是别人,正是杨
猛、陈孝。书中交代:和尚在郑雄家打发赵斌走后,和尚出家找着杨猛、陈
孝,把两身官人的衣裳给了杨猛、陈孝,叫他们换好了,一同来到王胜仙的
后花园子角门,等候周堃周氏赵斌。嘱咐杨猛、陈孝几句话,和尚先进了后
花园子,施展佛法,起了一阵怪风,周堃同周氏赵斌才混出来。杨猛、陈孝
一瞧是周堃,赶紧过来说:“周贤弟,多有受惊了!济公叫我二人在此等候,
叫赵贤弟回家吧,不必管了。周贤弟先同你姐姐到我家去,济公说了,明天
必搭救你姐丈窦永衡。”周堃点头,同周氏跟杨猛陈孝走了,赵斌自己回了
家,这话不表,单说和尚来到里面花园子一施展佛法,这些官兵这个说那个:
“你为什么打我?”那个说:“我这只手拿着火把,这只手拿着灯宠,我怎
打你了?”那边就说:“你为什么拧我?”那个说:“你为什么掐我?”大
众一乱,这个跟那个揪起来了,那个跟这个打起来了,这个把火把捺了,那
个把灯笼捺了。灯宠捺在楼上,一着凡火,勾引神火,展眼之际,把合欢楼
着了烈焰腾空。真是:
南方本是离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宫室难占。滚滚红光照地,
呼呼地动天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刻人人忙乱。
王胜仙一瞧火起来了,急得直跺脚,疑惑把太岁、天王、美人都烧死楼内。
太岁、天王烧死倒不要紧,心疼把美人也烧死了,连忙吩咐人救火。大众怎
么用水浇也不灭,展眼之际,把一座合欢楼烧了个冰消瓦解。天光也亮了,
火也烧完了,王胜仙心中自是丧气,许多家人被太岁杀了,也有被天王打死
的。这件事,又不敢告诉秦丞相,怕秦丞相究起底里根由,反倒抱怨他。王
胜仙无奈,死一个人给五十两银子办白事,叫各家的尸亲把尸领回去,这叫
乐没乐成,反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也该当遭这样的恶报。和尚早就走了,大
刚一出太阳,济公来到京营殿帅衙门门口。衙门对过有一座小酒铺,刚挑开
火,有几位喝酒的都是做小买卖的,一早出来赶市,也有卖菜的,也有这卖
耍货的,都在酒铺来喝酒。和尚掀帘子进去,内中有认识的,说:“济公这
么早,打哪来呀?”那个说:“圣僧,这边喝酒。”和尚说:“众位别让,
我和尚今天心里慝,我等着见刑廷大人,非得打官司不可。”众人说:“济
公你老人家一个出家人,跟谁打官司呀?”和尚说:“别提了,昨天我们庙
里应了一家佛事,应得是七个人接三。偏巧我们庙里和尚好忙,不够七位,
去五位还短一个。这四位和尚好容易找了一个秃子,凑着去了。接完了三,
本家说:‘我们有一锅煮饭,给和尚吃饭,可得烧一台焰口。’本来我们这
几个和尚都是饿疯了,一想既给烫饭吃,就烧一台焰口,也不算什么。焉想
到把焰口放完了,本家就挑了眼了,他说:‘正座嗓子不好。’不肯给钱。
三说两说说翻了,打起来。人家本家人多,把我们那四位和尚都给打了,就
是没打了我。”众人说:“济师父,你打了人家了?”和尚说:“没有,我
跑出来了。要不跑出来,也就叫人家打了。我非得告他,念完了经,打和尚,
那可不行?”众人说:“济公,把气消消,这也不要紧事,不必见刑廷大人,
官司不是好打的。”说着话,过来一人说:“圣憎,慈悲慈悲,我有个舅舅,
寒腿疼得下不了炕,求你老人家给点药。”又一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