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藏贼的窝巢。出门在外,不得不留神。我看他说话伶牙俐齿,二眸子乱
转,圣人有云,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②。我看其中有
缘故,先等等吃罢。”说完了话,工夫不大,孙九如由外面进来,说:“二
位酒够不够?”华元志把酒斟出来一看,酒发浑,在酒杯子里直转,华元志
更生了疑心,说:“孙九如,你喝一盅。”孙九如一听,连连摇头说:“我
不会喝。”华元志见孙九如转身就要往外走,华元志过去一伸手,将孙九如
揪住。一个黄鹏拿嗉,一捏嘴把这盅酒灌下去。立刻就见孙九如蹬蹬腿裂裂
嘴,翻身栽倒,人事不知。华元志说:“贤弟,你看如何?”武定芳说:“总
还是兄长细心,今天要是我就上了当了。兄长既把这厮拿住,打算怎么样?”
华元志说:“你我先里面去听听风再说。”武定芳说:“既然这厮施展毒计,
陷害你我,大概这庙中必有贼人窝藏,你我还等什么,简直咱们到各处探探
去。”华元志一听,说:“也好。”二人这才把孙九如捆好,口堵上,往地
下一搁,二人把灯吹灭出来,将门倒带,立刻蹿房越脊,探来探去。探到东
跨院一看,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二人一看有后窗户,来到后窗户将窗纸湿
了一个小窟窿,往屋中一看,靠北面冲南坐着两个大脱头和尚,可看不见脸
膛。在东边坐定一人。头上带紫色壮士帽,身穿青布衫,黑脸膛,凶眉恶眼,
靠西边坐定一人,穿蓝翠褂,白脸膛,细眉圆眼。在南面坐定一人面冲北,
头上紫色壮士帽,紫箭袖,面如紫玉,两道丧门眉,一双吊客眼,双睛暴露
于外。华元志二人在暗中瞧看,见这五个贼人在一处吃酒,就听东边坐着这
个黑脸的说:“今天来的这两个人,大概是翅子窑的鹦爪孙。”就听西边那
白脸的说:“别管他是不是,把他等拿住,亮字字把瓢给摘了,总算他情屈
命不屈。”就听和尚说:“怎么孙九如去这半天还不来呢,莫非有什么变故
不成?高二弟你去瞧瞧去。”这黑脸的站起来,一声答应,往外就走。华元
①馒首:即“馒头”。
②胸中正,则眸(
móu)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
mào)焉:此话是说心底无愧,目光纯正;心怀鬼
胎,目光鬼祟、昏花。
志一拉武定芳,二人在后面蹿房越脊跟随。华元志说:“先把这个贼人拿住,
问问底里根由。”二人见贼人来到东跨院,华元志由上面蹿下来,过去一腿,
就把贼人踢倒,贼人方要嚷,华元志一掐贼人的脖子,拉出刀来一擎,说:
“你要嚷,我当时结果你的性命。你说了真情实话,饶你不死,这庙中是怎
么一段情节?”贼人吓得魂不附体,说:“大太爷你别杀我,我实说。”华
元志说:“你说罢。”贼人这才从头至尾一述说。书中交代:这座庙叫藏珍
寺,老和尚名叫法长。这两个和尚,一个叫月明,一个叫月朗,是老和尚的
门徒,前者由打白鱼寺漏网,只因为抢花花太岁王胜仙的侍妾,把庙也入了
官了。这两个人就逃到他师父这里来,提说把一座白鱼寺抛了,老和尚劝了
这两个人半天,后来老和尚上三更岗去,把这座庙就给徒弟。临走还谆淳嘱
咐,叫两个人务本分。这两个人本是酒色之徒,焉能改得了。在庙中又修出
夹壁墙地窖子,打算弄将两个妇女来终日作乐。这天外面来了几个绿林的朋
友,正是黑毛虿高顺,红毛吼魏英,白脸狼贾虎,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
陈清,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这些人由打藏珍坞逃走,跟邵华风分了手,
各奔他乡,谁也顾不了谁。这几个人投在藏珍寺来,一见月明、月朗,本系
旧日的朋友,月明说:“众位从哪来?”众人说:“别提了,我等在慈云观
住着。打算帮赤发灵官邵华风共成大事,不想被官兵把庙也抄了,被济颠和
尚追得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知道二位当家的在这里,我等来到这里,
暂为借住几天,再想主意。”月明说:“那有何妨,众位只管住着,有吃有
喝的。”众人在庙里住了几天,这大大众谈起话来,黑毛至高顺说:“常州
府官兵抄慈云观,济颠和尚帮着都不恼,唯有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
这四个人可恨,他们也是绿林人,反帮助官兵跟绿林中做对,我哥哥高珍死
在他四人之手,我早晚总得报仇。”那边白脸狼贾虎说:“高二哥,你要打
算报仇,害雷鸣、陈亮这四个人容易,我倒有个主意。咱门也别在庙里,白
吃当家的,我出去采采盘子,要有了好买卖,我给你们众位送信。咱们做下
案,留下雷鸣、陈亮他们四个人的姓名,叫官人把他们办了,你我又得了财,
又报了仇,好不好?”众人说:“好,还是贾贤弟这个主意高明。”白脸狼
贾虎立刻由庙中出来,到四处访查。这天听说云南昭通府罗声远卸任,带着
两个美妾,一个叫无双女杜彩秋,一个赛杨妃李丽娘,驼轿车辆,金银细软
不少,有四镖丁护送回家,住在金沙岭万成店打了公馆。贾虎打听明白,回
到藏珍寺一学说,两个和尚本是酒色之徒,一听说有两个美人,不但有银钱,
还有这样的美妾,和尚说:“众位一同去!”群贼晚间各带兵刃,换上夜行
衣,扑奔金沙岭万成店而来。各施展飞檐走壁之能,进去一探,探到东跨院,
见罗声远正同两个美人在北上房喝酒,果然长得千娇百媚,万种风流。李猛
陈清先下去,进上房就把美人抢出来。高顺砍了罗声远一刀,说:“我乃风
里云烟雷鸣。”李猛说:“我乃圣手白猿陈亮。”黄庆说:“我乃飞天火祖
秦元亮。”谢广说:“我乃立地瘟神马兆熊。只因你是赃官,剥尽地皮,我
等行侠仗义,特来抢你。”镖丁出来一拦,砍死两个镖丁,抢了金银珠宝不
少,群贼背着两个美人满载而归。回到庙里,见两个妇人十分美貌,群贼都
是酒色之徒,大家争论,这个也要要,那个也要要。月明月朗说:“你们众
位都不能要,在我庙里犯事,我担沉重,我二人每人一个。”硬强霸下,众
贼人又不敢翻脸,和尚都会法术。银钱细软,和尚拣好的留多一半,众人分
少一半。众人心中俱皆不悦。因此分赃不匀,李猛、陈清、贾虎、魏英四个
人皆气走了。高顺、黄庆、谢广三个人无地可投,在这庙里住着,也没听说
雷鸣、陈亮等四个人死了没有,就听说打了官司。今天华元志、武定芳一来,
群贼疑惑不是官人,就是玉山县雷鸣、陈亮的朋友,故此叫孙九如拿蒙汗药
酒,打算要害这两个人。不想被华元志看出来,先把孙九如拿住。这又把高
顺拿住,高顺说了真情实话。二位英雄要想拿贼,不想惹出一场大祸,且看
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七回月明月朗施妖法济公班头捉凶贼
话说黑毛蛋高顺,被二位英雄拿住,不能不说实话了。这才说:“二位
大太爷饶命,要问这座庙,叫藏珍寺。两个和尚,叫月明、月朗,我叫黑毛
蛋高顺。这里还有一个赛云龙黄庆,一个小丧门谢广。我等是由慈云观逃在
这庙里来的。”华元志说:“大概金沙岭杀死镖丁,抢劫财物和罗声远两个
侍妾杜彩秋、李丽娘,必是你们做的,冒补雷鸣、陈亮。你说实话,饶你不
死。”高顺说:“不错,是我们连和尚一共九个人去的,现在走了四个,因
为和尚把两个侍妾霸下,现在夹壁墙搁着。金银他要多一半,故此分赃不匀,
气走了四个人。一个叫恨地无环李猛,一个叫低着看塔陈清,还有红毛吼魏
英,白脸狼贾虎。这是已往真情实话,二位大太爷要是绿林人,饶我这条命,
我日后必有一分人心。”华元志听明白,这才把高顺捆上,嘴堵上,搁在北
上房屋里,将门带上,说:“武贤弟,随我到东院去捉拿那四个人。”武定
芳点头答应,这二位也是艺高人胆大,立刻各拉兵刃来到东跨院。堵着北上
房一声喊嚷,说:“好贼人,你等趁此出来,你家大太爷乃是堂堂英雄,你
等施展这样诡计,焉能瞒的了你家二位大太爷?今天你等休想逃走!”屋中
两个和尚月明、月朗同黄庆、谢广正在吃酒,四个贼人一听,当时往外赶奔。
抬头一看,见院中站定两个人,一位穿蓝翠褂,一位穿白爱素,俊品人物,
各擎着钢刀,威风凛凛。月明、月朗一看,说:“好小辈,大胆,也敢来到
洒家这庙中这样发威,你也不打听打听,洒家有多大能为。你两个人姓什么?
叫什么?”华元志说:“贼人,你要问,大太爷姓华名叫华元志,人称叫燕
于风飞腿华元志。”武定芳也道了名姓。二人方要往前赶奔,月明、月朗立
刻一念咒,用手一指,说声“敕令”,当时用定神法将华元志、武定芳二人
定住,不能动转。月明说:“这两个人,岂不是飞蛾扑火,自来送死。来人,
把他两个人捆上。”赛云龙黄庆说:“当家的,何必捆他们,我过去手起刀
落,把他二人杀了就完了。”月明、月朗说:“也好。”赛云龙黄庆,立刻
伸手拉刀,方要往前赶奔,忽听四外人声呐喊说拿,四个贼人大吃一惊。书
中交代:怎么一段事呢?凡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因济公看见雷鸣、
陈亮、秦元亮、马兆熊四个人囚车押解赶奔刑部,和尚一想,这件事焉能袖
手旁观呢,自己一想要办这件事,非得如此这般,这等这样。想罢,和尚往
前走,忽见一人要跳河寻死,见此人有三十多岁,淡黄的脸膛,穿着月白裤
褂、白袜青鞋,像买卖人的打扮。刚要跳河,和尚过去一伸手,将这人揪住,
和尚说:“朋友,你为什么要跳河?你跟我说说。”这人叹了一声,说:“大
师父,你管不了,我告诉你罢,我原本姓杨,名文彬,在钱塘关外开小器作,
字号巧艺斋。在莫丞相府应了点活,我在府里做活。莫丞相有一位公子名叫
莫文魁,最好养蟋蟀。他有一条蟋蟀原本是虫王,当初花五百银子买的,偏
巧我一多手,把蟋蟀罐子碰倒了,把他那蟋蟀也跑了。莫公子打了我四十军
棍,叫我赔一千银子,不赔不行。大师父你想,我卖个家产尽绝,也没有一
千银于,我莫若一死,也就算完了。”和尚说:“这个事不要紧,你别死,
你回小器作铺子等我,听我的信,我管保你没事,你想好不好?”杨文彬说:
“和尚,这话当真?”和尚说:“不假。”杨父彬说:“大师父,贵上下在
哪庙里?”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颠僧是也。”杨文彬一听说:“原
来是圣僧。”赶紧跪倒叩头,知道济公名头高大,乃当世活佛,说:“圣僧
长老,你救我罢,我家有老母妻子,旦有一线之路,我也不能寻死。”和尚
说:“你回头回铺子听信罢。”杨文彬这才自己告辞。和尚往前走,来到大
街花一百钱,买了三个蟋蟀,装在僧帽里。往头上一戴,够奔路北一座酒馆。
迈步进去,找了一张桌,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这雅座里正是莫公子在这里
吃饭,外面有十几位蟋蟀把式,挑着蟋蟀罐子,打算吃完了饭,要上莫相府
跟二公子秦桓去斗蟋蟀。和尚喝着酒,蟋蟀在帽子里面一叫,旁边众把式说:
“和尚,你还带着蟋蟀吗?”和尚说:“是呀,你们上哪去?”众人说:“我
们吃完了饭,上莫相府跟莫公子去斗蟋蟀去。”和尚说:“你们有多少蟋蟀?”
众人说:“有四十八条。”和尚说:“你那蟋蟀是斗蟋蟀,我说那不算为奇,
我这蟋蟀能斗鸡。”大众说:“真的吗?”和尚说:“我有三个虫王,一个
叫金头大王,一个叫银头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众人一吵嚷,莫
公于由里面出来,众把式说:“公子,你看这位和尚有三个蟋蟀虫王,说能
斗鸡。”莫公子说:“大师父这话当真?你斗斗我们瞧瞧,行不行?”和尚
说:“行。”立刻把饭铺鸡笼里小花鸡拿出一只来,和尚用手一指,把帽子
摘下来。莫公子一看,果然这三条蟋蟀,都有一分重,一个真是出号的大虫。
和尚把蟋蟀搁在地下,一个小鸡于本都是饿急了的,瞧见蟋蟀过去就要吃。
那蟋蟀一蹦,跳在鸡脑袋上,咬的小鸡子直叫直跑。和尚把蟋蟀拿起来说:
“别把我的宝贝伤了。”莫公子一看,说:“和尚,你卖给我罢,要多少银
子我给多少银子。”和尚说:“不卖,我这好容易由南省找来的,本地没有。
我不能卖这三个蟋蟀,还不定赢多少银子呢!”莫公子说:“你卖给我两个,
要不然卖给我一个。”和尚说:“一个也不卖。”莫公子说:“大师父你在
哪庙里?”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公。”莫公子一听说:“这更不是
外人了,你是秦相的替僧,圣僧总得卖给我。”和尚还不卖。莫公子又托出
入来见和尚,一定要买。和尚说:“莫公子要买,我跟你商量,钱塘关外巧
艺斋小器作,有个杨文彬,他给你丢了一个蟋蟀,我作为赔你一个,他跟我
有点牵连,这三个都给你,你再给我一千银子,少了可不卖。”莫公子说:
“那行。杨文彬我也不找他了,我就给圣僧一千银子。”当时给了和尚一千
银子的银票。和尚拿着出了酒馆,来到钱塘关巧艺斋,见了杨文彬。和尚说:
“你的事已完了,莫公子也不能再找你,我给你五百银子,你好好的度日。”
杨文彬千恩万谢,给和尚叩头。和尚告辞,出了巧艺斋,正碰见柴元禄、杜
振英、雷思远、马安杰四位班头。一见和尚,四个人上前行礼,和尚说:“四
位头儿哪去?”柴头说:“别提了,现在这位老爷到任未久,地面上连出了
好几件盗案,昨天偷到京营殿帅府去,把夫人的凤冠霞佩偷去,还有一匣子
家藏的珍珠细软,今天京营殿帅下来令,给六天限要破案,要办不着这案,
连我门老爷的纱帽都戴不住。我们心里别提多急了。”和尚说:“不要紧,
我这里有五百银子,烦你到刑部去托托人情,现在那位雷鸣、陈亮爷,还有
一位马兆熊,一位秦元亮,四个人打了官司,你给托托里外多照应,别叫他
们受屈。我在这醉露居等着你们回来,我带你们去办案,管保伸手可得。”
柴元禄说:“行。”叫雷头马头陪着和尚喝酒,他同杜头赶奔刑部,一见门
班皂班牢头禁卒花钱一托,有人带着二位班头,去见雷鸣、陈亮、秦元亮、
马兆熊。柴头说:“我奉济公之命,拿五百银子来上下里外都托了,你们四
位只管放心,也不能受私刑上鞭床,要吃有吃的,都有人照应,官司必有出
头之日。”雷鸣、陈亮说:“劳二位驾,改日再谢,先给济公代问好。”柴
杜二人说:“是。”这才告辞出了刑部,来到醉露居。一见济公,柴头说:
“都托好了,也见了他们四位,师父你替我们辛苦辛苦罢。”和尚这才要带
领四位班头,前去拿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八回勾栏院耍笑捉贼寇太守衙二贼供实情
话说柴元禄、杜振英来到醉露居一见济公,和尚说:“二位辛苦。”柴
元禄说:“圣僧放心罢,刑部里全都托置好了。”和尚说:“甚好,二位坐
下喝酒罢。”柴元禄、杜振英坐下,喝了几盅酒,说:“圣僧,咱们哪去办
案去?”和尚说:“先喝酒,别忙,少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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