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封祈不置可否。他抽完了那根烟,才问:“刚才晃了眼,觉得割得很厉害,好像见骨了,白花花的。”
“有块地方见骨了。现在满手都是绷带,不过人还在吧台喝酒,没去医院。”阿穆也不知道严洛为什么那样固执,怎么劝都劝不走。
“白痴。”封祈又拿了根烟点上,抽到一半,狠狠把烟掐灭,从厨房走进酒吧里。或许是刚才的打斗刺激到了客人,他跟裘泽走后,客人也少了很多,剩下的客人,则结伴坐在角落,凭借幽暗的灯光,做些亲密的事情。
“……严洛。”封祈走到吧台旁,看到严洛漠然地喝着酒,手上绷带缠得乱七八糟。他轻轻开口喊了严洛的名字,可话出口,又有些后悔。
“老头,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大叔就应该跟大叔在一起,不要来年轻人的地方捣乱。”严洛正眼也没有给封祈,又抬手要了杯。
“……是吗?”封祈从酒保手中截过那杯酒,悉数倒在严洛受伤的手掌上。
酒精渗透入纱布,又把药面打湿,触碰到伤口。灼烧一样的痛楚立刻顺着手部的神经窜入了心脏,疼得严洛站起来,硬生生地拽去了纱布,直奔洗手间去了。
“他妈的,你要杀了我吗?”严洛咬着牙,他伸手要拧开水龙头,结果跟进来的封祈按住了他的手。
“伤口必须消毒,如果你不去医院,用鸡尾酒也好。反正都是你付款。”封祈看着再度被血水冲掉的药沫,就喊着阿穆的名字,让他再拿一些纱布跟药过来。
“你很烦。”严洛看封祈替自己包扎伤口,就别开头,语气依然冷淡。
“以后不要意气用事了,裘泽的人脉很广,跟岳夏也熟悉,如果你想平平安安娶富家女,最好不要惹上他。”封祈包好伤口,又嘱咐说:“伤口很深,你还是去医院吧。”
“我低估了你,你傍富家男的本领也不逊于我,还能让对方为你大打出手。怎么,他能让你在床上满足?”严洛说着很刺耳的话,又扬了扬手,“你害怕我去告他伤害罪?怕你好不容易找的金主翘掉?”
“不要胡闹了。我走了。明天还有工作。”封祈听到严洛那些残忍的话也只是皱眉,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出去,严洛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是你的问题好不好?”严洛跟在封祈后面,“一周前给你打电话,说到一半,你就挂掉了。后来打给你,都没有人接。再后来,根本就是停机。你想怎么样?”
“我想换电话号码。”封祈停下脚步“所以,你把我的电话号码都删掉吧,因为再也用不到了。”说完,封祈推开了酒吧的门。
“你敢!”严洛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忙跟出酒吧,紧走几步将封祈的手腕拉住:“你敢换电话号码,我就……”
“你就怎么样?”封祈笑笑。
“我……封祈,不要跟我怄气。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迟早要结婚的。在一起,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何必考虑太多?”严洛顿了顿,接着说:“其实,你也可以跟女人结婚,我们两个在婚后,也可以来往。”
“我对女人没兴趣。”封祈靠在酒吧门旁的墙壁上,把从厨子那拿来的烟又点了一只:“所以我不会结婚。”
“难道我有兴趣?”严洛夺下封祈手里的烟,“你应该比我明白,压力、歧视,很多东西都让我们痛苦地隐藏自己的性向。但在人生中,不仅仅有性取向,还有许多别的东西,譬如工作、社会地位、钱、理想。恋爱本来就够虚幻的了,何况是同性之间。为了恋爱丢掉其他的东西,不是很愚蠢吗?”
“所以,你去做你的聪明人吧。”封祈耸肩。
“你以为你很伟大?如果你不想当聪明人,为什么要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严洛抓住要走的封祈的肩膀,把他狠狠按在墙壁上,又用自己的身体压制住。
“我喜欢他。”
“你胡说。”
“我没有。”
“有,你骗了你自己,也骗了他。或许,他甘心被你骗,但……”
“既然双方心甘情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封祈想推开严洛,但严洛的力气很大,整个身体压上来,让两人的胸膛挤在一起,使他有些喘不过气。
背后冰冷、坚硬,胸前温热、柔韧。
封祈有瞬间的失神,而这刻恍惚被严洛捕捉到。
“封祈……”嘶哑的嗓音像是魔咒,点燃了梦一般的火焰。严洛的吻落在封祈的唇上,封祈不由自主合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夜下花田,两个人纠缠的场景。
温柔的亲吻,手指在皮肤上逡巡。四周都是野草、花朵的气味,风也从远处飘荡而来,吹得水面皱成片片。身体跟身体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交融,分不出是谁的。在白天不能表现出的某种情绪,似乎就在那一刻滋长。
悄悄地,滋长。
“本来希望自己猜错的。”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封祈听到这句话,立刻从热吻中清醒。他推开严洛,擦擦嘴角,把衬衫领口也整理好。
“封祈,跟我走吧。”严洛转头看着裘泽,拉起了封祈的手,可封祈却甩开了他的手。
“小祈,你过来。”走到离两人五米左右的地方,裘泽站下了。他冲封祈点头,封祈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
“学长,我……”封祈要开口解释,但脸颊上挨了裘泽一巴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他的脸立刻偏向一旁,嘴角也破裂了。
“裘泽!”严洛吼了句,就朝裘泽冲了过去。可他的拳头还没有落下,封祈就挡在了裘泽的面前:“严先生,刚才失礼了。我们就此告辞吧。”
“你个……”严洛收回拳头,抓住裘泽的衣领,很想将裘泽的脖子折断,“王八蛋,你以为封祈喜欢你吗?”
“喜欢不喜欢又怎样?”裘泽眼中的温柔早已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玩世不恭,他拽过严洛,在严洛耳边低声说:“反正他在和我交往,我想怎么操他就怎么操。”
“你……”严洛伸手要揍裘泽,却被裘泽一拳打倒在地上。
“走吧,学长。”封祈拉着裘泽,没看严洛。裘泽倒是回头笑了笑,手摸在封祈的屁股上,还伸向了臀缝。红了眼的严洛站起来要追过去,却被闻讯出来的酒吧老板阿穆拉住,大力拽走。
裘泽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没有跟踪封祈。抽完了那根烟,他就驱车回到了蓝雨酒吧这里等待,而接下来的一切都没有让他“失望”。
“学长……”封祈开口,结果被裘泽一把推进车里。
裘泽关门,放下了前排的座椅,用安全带把封祈的手绑在后排座位上,接着伸手拽下了封祈的裤子。
车里没有润滑剂,只有保险套。没有扩张,裘泽拉下裤子拉链,戴上保险套后冲入了封祈的体内。紧密内壁让两个人都疼痛难忍,但裘泽依然律动起来,没多久,就发泄出去。把分身从封祈的体内抽出,拉下保险套,他将Jing液全部倒在了封祈的脸上。
看着裘泽闷声抽烟抽掉小半盒,封祈才慢慢开口:“可以放开我了吗?”
“……对不起……”裘泽掐灭烟,转过头来,眼里都是血丝,眼角还有泪痕。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封祈手上的安全带,又拿面纸擦去了封祈脸上那些白浊的液体。
“我总以为你是从前的小祈,所以都没有想过重新认识你,对待你。”裘泽看着封祈因为挣脱而弄出红痕的手腕,忙用手指在那里按摩,“我太自以为是了。你能不能……让我重新认识你,了解你现在的喜好?小祈,我希望……希望跟你去法国,或者荷兰。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一段时间,然后结婚。我们可以住在欧洲,然后通过网络买卖艺术品,我做中间商赚钱,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好不好,小祈?”
“……好。”看着一脸紧张的裘泽,封祈沉默了十几秒,开口同意了。裘泽听了,嘴角咧开,紧紧抱住了封祈,在封祈的耳边喃喃说:“那你搬我那里好不好?我不希望他来找你、打扰我们。”
“好。”想也没想,封祈也抱住了裘泽。闭上眼睛接受裘泽的亲吻和抚摸,在裘泽进入体内的那刻,他觉得那个散发着香气的花田夜晚越来越远,再伸手,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第九章
天很热,岳夏的办公室却像一个冰窖,秘书被岳夏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氛冻住,放下文件就出去了。
岳夏手里握着一个文件袋。这是他请侦探社调查的结果。这个结果出他意料,也让他不由不铁青了脸。
两个多月来,岳家上下简直跟开锅了一样。他也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妹妹跟严洛的婚事。不过,某天看到妹妹岳桑呆坐在办公室,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他问,岳桑也只是摇头,他忍不住要抓严洛来对峙,岳桑才勉强地说严洛对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有些冷淡,不再像从前那样热情,虽然举止还很得体,对她也体贴,但从女性特有的敏锐中感觉,严洛似乎爱上了别的女人。
如果爱上了别的女人倒好办。
岳夏狠狠把调查结果丢在办公桌上。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那样。他搞不懂,上次请的调查公司怎么就说严洛没问题,结果导致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总经理,严特助来了。”秘书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让他进来。我暂时不接别的电话了。”说完,岳夏切断了屋里所有的电话线。
“总经理。”严洛敲门进来,他看到岳夏的脸色,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今天周日,本来他不用加班的,但岳夏一通电话把他叫到了恒建。
“给。”岳夏把写着“严洛调查报告”字样的文件袋丢在地上。
严洛捡起来,看完那调查报告,又掏出打火机,把那份报告点燃,将那些秘密燃成灰烬。
“你很气定神闲,不愧是我的手下。竟然连报告都敢烧。”岳夏哼了声。
“既然把这个给我看,那么你的目的也不是要将这些公诸于众。说吧,你要怎么样?”严洛换了口吻,不再称呼岳夏的职务,他坐在沙发上,冷冰冰地看着岳夏。
“我妹妹喜欢你。所以,我的要求是你继续演下去,扮演你完美无暇的爱人角色。跟她结婚、让她生孩子、陪她过她想要的生活。”岳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接着说:“男人没几个不花心,所以我不强求。尤其商场上的男人,哪个没有逢场作戏的时候?所以,岳桑对你们的未来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岳家能接受花边新闻,却不能接受丑闻。”
“果然不一般,我还以为你要找人杀掉我,替你妹妹出气。”严洛淡淡一笑,“你继续,既然为了不让你妹妹受伤,你做出让步,那么不仅仅是这一点吧?”
“是的。你既然隐瞒性向跟我妹妹交往,说明你没有暴露性取向的意思。所以,你所追求的名望、金钱、权力,我都给你,做为你继续伪装的条件。当然,这些也是你一开始的目的,不是吗?”岳夏讽刺地笑着,“岳家稳定后,你就跟岳桑结婚。然后我把一个小公司给你掌管,你可以随意发挥。而我还可以经常派你去欧洲出差,你正好可以借机解决你那方面的欲望,还可以避免被这边的记者逮到。”
“听起来,是不错的条件。其实,我是你的话,我会让我的妹妹选择一时痛苦,然后再寻找别人。”严洛盯着一地的灰烬,漠然开口。
“蒙在鼓里未必不幸福。只要她不知道,幸福就会一直持续。而你又不是很看重感情的人,既然有那么好的物质保证,我就不怕你结束这个游戏。当然……”岳夏停顿了下,“你也很明白,如果你结束,你的性取向会曝光,这对你而言,不是好结果。”
“知道了。”严洛站起来,踢了踢地上的灰烬,“既然说完了,我就先出去办事了。”
“好。”岳夏点头,在严洛要出门的时候却又问了句:“虽然我对同性恋没什么歧视,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那个封祈纠缠不休?他三十岁了吧?你喜欢年纪大的?看不出来,裘泽和你竟然为了他打架,还把你伤成这样。难道他床上功夫特别好?”
“岳夏,我不希望听到你谈论他。”严洛站下,又走回岳夏的办公桌前,“比起他来,我倒是关心你妹妹的床上功夫怎么样,说不定上了她,我会变得对女人有兴趣了。”
“严洛,你威胁我?”
“没有。我不想威胁人,也不想被人威胁。”
“可惜,你已经身不由己了。”岳夏笑了起来,他双腿架在办公桌上,“你去工作吧。封祈的事情过去了,我妹妹这几天不开心,你陪她出去转转。”
“……”严洛想再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来。他推开岳夏的办公室门,就看到岳桑在那里跟秘书说什么,见到他出来,才连声问他哥哥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公司里的这点破事。”严洛不知道是不是该利用岳桑报复岳夏,但看到岳桑真情流露的双眼,他又不忍心再去伤害眼前的这个女人。
“对不起,你这些天不理我,我还以为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不想跟哥哥说,可是哥哥一直问我……”岳桑低下头,小声地解释:“我下次什么都不跟他说了。”
“是我太忙。他是你哥哥,你应该相信他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严洛捏了下岳桑的脸,“而且我从来就没有过别的女人,为了惩罚你的错误,今晚请我吃饭吧。老地方,六点整,我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去那里等你。”
“好,那我去准备衣服。”岳桑脸微红了,她点头,小跑离开。旁边的秘书看到两人如此甜蜜,则捂嘴笑了起来。
严洛出了恒建的大门,却没有直接回家。他先给封祈挂了个电话,但对方的答复却是此号码已经停止使用。
“他妈的,该死。”严洛叫了辆计程车,往封祈家开去。
蓝雨酒吧的打架事件过后,他没有再给封祈挂电话。手在医院缝了几针,人也整天忙于恒建集团内部的拆分,偶尔去过蓝雨酒吧几次,但据老板阿穆说,封祈跟裘泽再也没去过那里了。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严洛把精力投放在恒建集团的事情上,但没有料到岳夏却在这个时候查他的底细。
同样的路,自己选择跟被迫选择的滋味不同。严洛觉得自己脑后的反骨突突跳着,让他产生了许多种冲动的欲望,可冷静下来,还是决定先把这个事情告诉封祈,虽然岳夏跟裘泽的关系不错,但不知道岳夏是否会拿封祈来出气,希望不是那样。
计程车停在了封祈家楼下,严洛丢给司机一张钞票,也没用找零,就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去。跟封祈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基本是封祈去他家,他很少来封祈这里。
有些忐忑地敲着房门,严洛不确定封祈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而他不想看到的就是裘泽也在里面。
“嘟嘟。”严洛敲了五六下,见没有人回答就用了更大的力气,可屋内依然没有反应。
去跟裘泽约会了?
“该死的。”严洛狠狠踢了下房门,发出巨大的声音。
“走了啦。”背后,一扇门打开,一个老头站在防盗铁栏的后面冲严洛喊。
“走了?去哪里?大伯,请问这里面的人去哪里了?”咖啡店?酒吧?餐馆?严洛转身,追问那个被自己的敲门声打扰的老人。
“不知道,反正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老人把门一关,将震惊的严洛关在门外。
搬空了?他走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严洛皱眉,他按下了电梯间的按钮,却又迫不及待地从楼梯处走下去。
公寓楼的门口,阳光很刺眼,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严洛看着他们,眼里一片茫然。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去了裘泽的家?他们在同居吗?
严洛坐在计程车上,不知道该如何压抑胸中翻涌的感觉。他一遍遍地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希望冥冥中有个神灵,能那个停止使用的号码接通,可电话中甜美的女声却一遍遍打碎他的幻想。
计程车又停在了种子创意公司的门前。严洛跳下冲进去,拽住前台小姐的手,追问封祈的去向,可那个前台小姐的回答却更让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