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夜色下的大海,像一片墨绿的土地。沈菲挽着方阳晖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一丛礁石走去。岸上几幢别墅的灯光只射到礁石的一面。他们在礁石背光的一面坐下。沈菲脱了鞋袜,将脚趾插入沙中,方阳晖脱下西装上衣,小心地放在一边。他主动地捧起沈菲的脸,向她献上久违的热吻。沈菲惊喜地珠泪盈睫,她确信方阳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一阵热吻过后,沈菲斜倚在方阳晖的肩上。“快两天了,一直没你的电话,我以为你又玩失踪了哩。”她咕咕哝哝地说。“傻丫头,我是在等化验结果。”沈菲正坐起来,问道:“怎么样?”“哦,没什么,只不过是普通的镇静剂。”沈菲听了颇为失望。
“沈菲,”方阳晖说:“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肯不肯?”“只要我做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用不着那么悲壮。”“那你说吧,什么事?”“我想请你再去李若龙的住处一次。”“什么?”沈菲惊愕。“去搜查一下手枪。”“我……我不敢。”“那支手枪关系到我的生死存亡,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方阳晖哽咽欲泣。沈菲低着头,默然不语。
商海争雄第72章:沈菲接受了任务
第72章:沈菲接受了任务
方阳晖又进一步说:“沈菲,只要查到枪,整件事情都过去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沈菲抬起头来,盯着方阳晖。方阳晖继续说:“雨荷已经变成痴痴呆呆的废人,再也没有人可以干涉我跟你的来往了。”
“但是,我……真的好怕。”
方阳晖抚着沈菲的肩膀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沈菲重又投入方阳晖的怀里。方阳晖用他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她,好像要把勇气传输给沈菲。这样,他们相依相偎,静静地度过了一段时间,沈菲缓缓地抬起头,望见方阳晖蕴含忧虑而又企盼的眼光。这眼光投射在她的脸上,夜色也掩盖不住。
“但是,如果被李若龙发现怎么办?”“他不会发现的。”“为什么?”“我为你准备了一支针。”方阳晖从西装上衣的兜里拿出针筒。
“这不是李若龙的针筒吗?”
“是的,不过,里边装的不是镇静剂,我灌进了麻醉剂。你进去后,趁他熟睡时,先给他注射麻醉剂,估计四个小时后他才会醒来,你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搜查。”方阳晖一口气把行动步骤作了讲解,沈菲听了,心里踏实了许多。她从方阳晖的手里接过了针筒。这个举动,等于向方阳晖表明她接受了任务。
“戴维,我爱你。”沈菲深情地说。
“我也爱你。”方阳晖再次把沈菲搂在怀里。
他们不再饶舌,静静地谛听着海的呼吸。天上有一颗很亮的天狼星,调皮地眨着眼,仿佛在偷窥他们的秘密。汐浪像螃蟹一样悄悄地爬上沙滩,发起进袭。闭目小憩的沈菲,感到脚趾痒痒,睁眼一看,原来汐头在咬她的脚趾哩,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方阳晖笑着把她拉起来,说:“咱们走吧。”
他们手牵手沿着沙滩漫步,忽然,沈菲撒开脚丫“咯、咯、咯”地笑着奔跑起来,边跑边朝方阳晖喊:“来呀,快追我呀——”沈菲在前面跑,方阳晖在后面追。沈菲故意扑倒在沙滩上,方阳晖追上去压在她身上,腾出一只手紧紧攥住那装有针筒的手袋,小心翼翼地帮沈菲除下,放在一旁。沈菲十分投入,忘乎所以,方阳晖抱着她向手袋相反的方向翻滚而去。
汐浪像弹奏着手风琴,为他们热辣辣的情欲之舞伴奏。
白昼已尽,黑夜降临,对于沈菲来说,这天的白昼特别漫长,她好像守候了一百年。
八点多钟,夜的帷幕已经把小街盖得密密实实,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无精打采地站在路边。
沈菲忐忑不安地走出一间茶餐厅,在唐楼的门口停下,慌慌张张地朝四下望了望,轻轻推开虚掩的铁闸门,闪进唐楼。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沈菲的一举一动,全被泊在附近的一部小车里的两双眼睛严密地监视着。方阳晖和金毛驹坐在车厢里,等沈菲进入唐楼后,方阳晖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十分。他以逸代劳,等待最后一幕的出现。以他的估计,结局可能有两个,但最终从铁闸里走出的人只有一个:要么是李若龙,要么是沈菲,两人中必有一个留在楼上,永远下不来了。
针对两种可能的结局,方阳晖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走出的是李若龙,他将擒住他,再慢慢炮制。如果走出来的是沈菲,在她交出手枪后,立即报警,沈菲将因谋杀而锒铛入狱,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摆脱这个讨厌的女人的胡搅蛮缠。
摸到八楼的沈菲,蹙进隔壁的空房,轻轻地掩上门,黑暗包裹着她,她反而感到安全,心跳渐渐孱弱,内心浸淫着异样的空静。
她把耳朵贴在墙上倾听,隔壁房有“沙沙沙沙”的声响,她确信李若龙没有这么早就去睡。于是,她在一个角落慢慢蹲下,她提醒自己,现在需要的是耐性,能做的只有等待。
寂静,像催化剂,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烦躁、不安,在沈菲心头聚积、膨胀。
她竭力强迫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令自己轻松些,但她做不到,所有的意念都是支离破碎的幻象,脑海里显现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面目狰狞的古怪魔影。
商海争雄第73章:沈菲一命呜呼了
第73章:沈菲一命呜呼了
沈菲在李若龙的住处外蹲久了,膝踝渐渐麻痹,她想席地而坐,一摸地板,满是积尘,只好站了起来,提着腿悬空跺着脚,促进血液循环。然后,她迈着猫似的步子,在屋里踱来踱去,什么也不想,只听着自己的心跳。她听到“咚、咚”的闷雷般的声响,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原来自己的心跳声这么恐怖,莫非自己得了什么冠心病之类?太可怕了。
她害怕听到自己的心跳,移步到窗口。昏昏欲睡的路灯,站立在夜晚中,小街上的纸屑,被风追逐着满地乱跑。她又听到“咚、咚”声,而且比先前更响。她竖耳倾听,原来是远处建筑工地正在打桩,“咚、咚”声是空气锤发出的震响。她笑了起来,原来不是自己心脏有什么毛病,心头的大石陡然落下了。她看了一下表:十点半。她对自己说,耐心点,一定要等到十二点,那时李若龙该一定睡熟了。
站累了,她又蹲到墙角。不一会儿,又蹲得双腿麻木,她顾不了那么多,一屁股跌坐在尘埃里,再苦再累,熬过今天晚上就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吧。方阳晖不是说过,这件事完结之后,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想到这里,沈菲笑了,虽然没有发出笑声,但漆黑中仍闪着她牙齿的白光。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沈菲设想着隔壁房的种种情形:李若龙可能没睡,正躺在床上看书;或是她进去时看到房间是空的,李若龙竟躲在门后;又或者是……她越想越怕,不敢再往下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不能再拖了,便鼓起勇气,攀过窗口,下到天台,挨着墙壁,摸到后门。
屋里黑灯瞎火,证明李若龙已经睡着了。沈菲的胆子壮了起来,从手袋里掏出针筒,握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去,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透过夜色,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李若龙面朝里侧卧的身影,不禁心中窃喜,向床前逼进。
“啪”,电灯突然亮了,沈菲举着针筒的手停在半空,吓傻了。”
沈菲,你在干什么?”当头的棒喝,把沈菲震醒了。她本能地向后退缩,声音发颤,含混不清地说:“我……我……”
“你手里拿着什么?”李若龙喝问。“没,没什么……”沈菲的身子颤抖如筛糠。李若龙把语调缓和下来,伸出手,向沈菲走来:“给我,把手上的东西给我。”沈菲这才把握着针筒的手垂落下来,抱在胸前,用惊慌的眼光盯着李若龙。
李若龙伸着手,继续走过去。沈菲无可奈何地哆嗦着递过针筒,李若龙不虞有诈,伸手去接。沈菲却突然咬牙“嗤”地嘶叫一声,把针筒头扎进了李若龙的手腕。
李若龙痛苦地惨叫一声,摁着伤口,向后踉跄了几步,殷红的血沿着手腕滴下来。
“哈哈……”沈菲发出狞笑,她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狂喜。“你,你……”药性迅速发作,李若龙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沈菲蜕变出许多影像,在他面前如蝶纷飞,如蛇狂舞。他的身躯因痛苦而佝偻,他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
沈菲见李若龙已失去了反抗力,举起针筒像母狮一般扑向李若龙,她要彻底击垮李若龙。李若龙模模糊糊看到沈菲扑过来的影子,下意识地向后倒退,脚下一绊,“砰”地倒在床上。他仰面朝天,双腿垂在床沿。沈菲见机,一跃而起,跨骑在李若龙身上,高高举起针筒,就要扎下。李若龙凭着残余的一点意识,伸手死死抓住沈菲的手腕。沈菲咬着牙,拼尽吃奶的力气,把针筒向李若龙的脖子按下去。
李若龙的瞳孔闪着针筒的寒光,像芒刺一样扎得瞳孔放大了。他看到一只龇牙咧嘴的怪兽正要吞噬他。求生的欲望激发出潜藏的意志力,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在针头快要触及他的咽喉的一刹那,李若龙将沈菲的手腕拗了过去,针头调转了方向,“卟”的一声,刺进了沈菲的心脏部位,沈菲瞪着眼,张着嘴,连“啊”也没叫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沈菲身子一歪,从床上栽下来,胸口插着针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李若龙想挣扎着爬起来,但终于倒下了,因药力发作昏迷在床上。
楼下的方阳晖等到凌晨二点多,并没有见到他估计的情形出现,没有一个人从那个门口走出来。
“出了什么事?”金毛驹忍不住问。“你问我我问谁?”方阳晖没好气地回答。“不如上去看看。”“你真是人头猪脑,上去,你知道是哪一间吗?”“那怎么办?”方阳晖想了想,吐出两个字:“报警!”
“报警?”金毛驹重复道。
“对,”方阳晖恶狠狠地说:“管他们是死是活,让差佬去收拾吧。”“那么,如果枪在上面……”“再想办法吧。”
金毛驹拿起手机正要报警,方阳晖一把按住喝道:“你疯了?用公用电话。”
金毛驹忙跑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999报案热线电话:“警署吗?你们听着,土瓜湾木厂街34号一幢唐楼发生了命案,你们快点派人来查h”不等对方开口问什么,金毛驹已撂下电话。他返回车子不久,就听到警车鸣着凄厉的警号急驰而来。
商海争雄第74章:李若龙入狱
第74章:李若龙入狱
警车驶进小街,在唐楼门口停下。几名警员迅速跳下车,跑进唐楼,逐层搜查。但他们也担心那个从公用电话亭打来的报警电话,可能是恶作剧,因此,行动上相当谨慎,并不随意敲门,避免骚扰住户。他们发现八楼有一户亮着灯,觉得可疑,就拍门问话:“屋里有人吗?”他们重重地拍门,屋内无人应答。于是,警员用铁笔撬开门锁,破门而入,赫然发现,地上仰卧着一名女子,胸口插着一支针筒;床上躺着一名男子,昏迷不醒。几名警员不敢怠慢,立即用步话机向警署值班官汇报,并要求支援。
没过多久,又有一部警车驶来,红十字车也接踵而至。方阳晖从车窗里看到西九龙总督察毕士德和法医匆匆地走入唐楼,红十字车、救护人员在楼下候命。这时,闻风而至的报社记者也都挤在唐楼前,门口已有警员把守,记者不得其门而入。附近被吵醒的居民,也出来凑热闹,远远地站着,一面探头探脑,一面吱吱喳喳地议论著。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街,顿时热闹起来,人声嘈嘈,脚步杂沓。小街似乎兴奋得发抖,连无精打采的路灯也精神抖擞,瞪大了眼睛,殷勤地为好奇的街坊照明。
方阳晖和金毛驹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他们看见,消防、医务和其他一些人员从唐楼门口进进出出,蜂忙蚁乱。接着,他们看见,先是担架抬下来了,人群一阵骚动,无法看清担架上躺的是什么人,躺在担架上的人身上裹着毛毯,脸部也被遮盖,不让记者拍到相貌。接着仵作抬出一具尸体,用黑色的塑胶运尸袋装着,记者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抢镜头,警员吆喝着:“让开,让开——”为仵作开路。人们看到担架抬上了红十字车,黑色的尸袋被放进一只铁盒,运走了。
这时,记者们看见总督察毕士德从唐楼走出来,立即又蜂拥而上将他围住。毕士德打着手势,要求大家不要拥挤,遵守秩序,接着向在场的记者发表了简短的谈话:“警方接到一位市民的举报,在这幢大厦的八楼一个单位,发现一男一女倒在卧室内。”
记者问:“死者是男是女?”毕士德答:“是一名中国籍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
记者问:“她是怎么死的?”毕士德答:“警方正在调查,暂时无可奉告。”
记者问:“那名男子情况严重吗?”毕士德答:“初步判断,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记者问:“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毕士德答:“正在调查,无可奉告。”说罢,毕士德走向警车,登车离去。
记者们转向围观的街坊驳料,但街坊们个个甩头拧脑,表示一无所知。人们逐渐散去,方阳晖和金毛驹也返回车上。车子缓缓开动,方阳晖头脑里好像成了一锅浆糊。死者竟是沈菲,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李若龙还活着,肯定将被检控,难逃牢狱之灾。这个结局虽然不很理想,但也差强人意。另一个他所担心的问题是手枪的下落。看来警方并没有搜查到,或者手枪根本就没有收藏在楼上,这让他嘘了一口气。现在惟一令他忧虑的是,李若龙被检控时,会不会破罐子破摔,爆出手枪的事。
不过现在想得再多,也是多余,只有到时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李若龙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就康复了。
由于人命关天,警方迅速完成检控程序,俟李若龙病愈,立即将他逮捕,直接从医院押上囚车,送往赤柱监狱。
土瓜湾唐楼命案轰动全港。由于死者和伤者都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因此尤为引人瞩目。女死者沈菲曾是名噪一时的“波后”,涉嫌谋杀的男子是一间“豪华会所”的总经理,各种香艳、血腥、刺激的故事版本,在坊间流播。酒徒茶客、贩夫走卒,他们的想像力有时比作家还丰富,编造的故事让人听来,如历其境,如睹其景,比看电影电视还要过瘾得多。
李若龙穿着灰色的囚衣被带进探访室。室内已经坐着一个人。李若龙进去后,隔着一张长桌,跟探访者面对面坐下。一名狱警像寺庙门口的门神韦驮,立在长桌的一端监视。探访者向李若龙自我介绍道:“我叫鲁明,受我委托人的委托出任你的辩护律师。”
李若龙问:“你的委托人是谁?”鲁明说:“我不方便告诉你。”
“那么,我会自行聘用律师。”李若龙说罢站起来要返回监房。“李先生,”鲁明也站起来说:“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会再来探访你。”
狱警押着李若龙走了,简短的探访结束了。
第二天,高级法院开庭第一次审这桩土瓜湾唐楼凶杀案。李若龙站在被告栏里,神情自若。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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