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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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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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那么近,我也根本看不到我爸爸那时候已经口吐白沫。天没有大亮,但我不敢开灯。我开灯发出‘哒’的一声会让我妈听到,她耳朵可灵了。地窖里的灯一直是拉线开关。但是我玩玩具的时候眼睛实在太痛了,光线太暗。所以我后来还是决定冒险开灯。开灯之后,我再看看我爸爸时才发现他的嘴边不对劲。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我想,也许是我爸爸刷完牙之后没有漱口,牙膏泡沫都没有来得及清洗掉就累得不行躺下睡着了。你知道我后来怎么发现那些白沫不是牙膏泡沫的么?后来别人告诉我说那是‘敌敌畏’的味道。我那时候就觉得地窖里有一股怪味道,就像老鼠药的味道一样。我就想那是老鼠药的味道吧。后来又想到我们家地窖里是从来都没有老鼠的,也不会放老鼠药。我玩玩具的时候从没有见过老鼠。没有一只老鼠跟我一起玩变形金刚的。
  “后来我妈不知怎么的也找到了地窖里来。她推开了门之后就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味道?’她不仅耳朵好,鼻子也像狗一样灵敏。至少我刚进地窖的时候可没有一下子就发现那股味道。我妈看到我在我爸身旁玩玩具好像一下子就很生气,马上骂了我两句。骂我为什么找到了我爸爸没有马上告诉她,居然还有心思玩玩具之类的话。后来她当然也骂了我已经死去的爸爸。我妈跟我一样笨,也以为我爸是喝醉了酒在地窖里睡着了。当然我妈也没有笨得离谱。她走近我和我爸的同时开始惊慌失措。连同她闻到的奇怪味道,她好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不过我肯定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我爸是喝了什么毒药,我也不知道。是后来别人把我爸送到医院后,大夫告诉我妈那种药叫做‘敌敌畏’,一种剧毒的农药水。”
  石头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在我的印象中这是石头说话最多的一次了,我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在听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的故事。我实际上也知道石头爸爸的死,没有人不知道的,我们村附近的人那时候的确天天都在说石头爸爸的死,好像死的人不是石头的爸爸,而是所有人的爸爸一样。




第二节蚕宝宝(2)



  “啊?原来你爸爸真是那么死的啊?你爸原来是死在地窖里的。我以后再也不要去你们家地窖了。死过人的地方会有鬼!”
  “那个地方可不是你要去就能去的,我妈现在不让任何人进去。通向地窖的门早就换成石头门,还有一把很大很大的铜锁。大概现在除了我没人能进去了。”
  “噢,那也好,反正我是不会去的。哎呀,石头,你说了那么多我也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弄死那些蚕,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虽然说话勤快了,石头的脸还是一如我对他的印象那样哭丧着,好像我一直在欺负他一样。
  石头他咬了咬牙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觉得我爸是被我妈逼死的,所以我才要弄死那些蚕宝宝。我妈养那些蚕宝宝是为了赚钱。我不让她赚钱。”
  “啊?居然是这样啊?”我很奇怪石头会因为这个理由去弄死那些被他形容的很可爱的蚕宝宝。但是石头的严肃劲儿让我不可能再次怀疑他。可我觉得石头没道理。
  “你答应我不说出去的,你绝对不能说给别人听。”石头再次确定要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跟你拉勾好了!”虽然没道理,但我既然答应了不说出去就不说出去。我伸出了我的小手指。其实我马上就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石头也伸出了小手指。
  “拉勾,拉勾,一百年,不许变!”我们一起喊。
  拉完了勾,石头又说:“我们家以前是我爸说了算,只要我爸说行那就行。要买什么东西都是我爸说了算。我看中了什么玩具跟我爸说一声就行了。现在呢?”石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全是我妈说了算。她从来都不肯给我买玩具,老是说没钱。其实并不是那么没钱,我觉得还有钱,就是她不肯给我买。”
  “你都把那些蚕宝宝弄死了,你妈哪里还会有钱?你妈妈又不上班,整天呆在家里的,还经常要出去打麻将呢。”
  “我不弄死那些蚕宝宝她也不会答应给我买玩具的。其实我现在不太爱玩玩具了。地窖里的那些玩具我早就不玩了,平时看都不看一眼。我就想买一只皮球,我爱踢球,但是我妈也从没有同意过。”石头沮丧地说。




第三节男同学冰糖(1)



  这时候路边经过了我们班级的几个男同学。他们看到我跟石头坐在草地上聊天说话,就对我们吹起了口哨。
  “嘿!你们看,你们看。石头跟手枪在谈恋爱!嘘——”最先看到我们的是我们班级那个讨厌鬼冰糖,他马上对他身后的其他两个人叫道。
  石头听冰糖这么一叫紧张得要命,冲着冰糖说:“谁谈恋爱啦?我们没有谈恋爱!”石头对他们极力申辩要表清白,甚至看上去还要冲上去跟他们打架似的。石头生气了,他这个样子真可怕,不是平时生我的气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这样一比较,我觉得他平时生我的气大概都是假的。
  “哦!呜哦!”那些人看到生气的石头就欢快地离开了我们跑向了学校。他们也怕生气的石头的吧。
  “再不去学校我们就要迟到啦!”那些人走后石头显得有点不自在,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就像一个烤番薯。耳朵根子最红。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们怎么能说我们在谈恋爱呢?
  “那我们走吧。”我对石头说。但是突然好像想起来一件什么事情似的,我心里一阵紧张。石头早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屁股走在了我前面。
  “石头。”我叫了石头一声,他转过了身,“要是学校门口有小流氓拦住我不让我进学校,你要帮我挡住他们,好么?”我带了一点央求的口气对石头说。
  “嗯。”石头非常认真地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楚石头敌不过那些小流氓,但石头这一个点头顿时让我放心不少。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赶路,不像开始那样并排走在一起。我们此后也没再说话。我觉得心里别扭,而且奇怪的紧张。
  一路上我还一直在看校门口。我越来越担心棒冰他们会在那儿等我。棒冰就是那个经常拦住我不让我进校门的小流氓。大家都叫他棒冰,他很出名,好像什么人都知道他一样,简直像一个明星。为什么叫他棒冰呢?可能是他人长得又瘦又高的缘故吧。有时候放学他也会在那里等我,我可被他烦透了。上一次他还甚至来抓我的手,幸亏我反应快,只让他碰到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也把我恶心坏了。也许不是恶心,反正是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回家洗了半天的手。
  哇,还好。今天棒冰他们一伙人好像都没有在校门口出现。他们有时候在上学来,有时候就放学来。今天我想他们睡懒觉了吧。不过没看到他们我也莫名其妙有点若有所失的感觉。真莫名其妙。
  “看,没有流氓。”石头打探了一遍学校门口的情形,高兴地对我说。
  “嗯。”我微笑着对石头点头。有石头在旁边,我真的多少也踏实一点。但是棒冰他们怎么没来呢?真的是睡懒觉了么?但是他们来了我也会难过。我现在其实有点担心石头跟他们“谈判”。谈着谈着他们一定会打起来,他们会一起打石头。石头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说话,不会“谈判”的。
  今天的天气真是很好啊。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把整个学校都照得明晃晃的。
  一些吃完了饭的同学竞相在学校的草地上追逐打闹着。低年级的同学在玩橡皮筋。跳皮筋,那口令我总是学不会。几个四年级的同学在玩老鹰捉小鸡。我们因为是毕业班,现在很少有人去草场玩,大多数都在做数学题目。哎……真没劲。成绩不好的几个同学也会坐在教室后排打牌,反正他们就算做题目也白搭。他们最近一直打牌,好像还赌一点钱。
  教室最后面有一小块空地,那个地方通常都是空气污浊,热气腾腾的,因为石头一个人经常在那儿踢球。他踢的是班级里一起买的皮球。要是这个球是他自己的就好了,他一定高兴坏了。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皮球吧。他早上就这么跟我说的。
  我们五年级就是毕业班。没有几个月就要毕业升到中学去了。同学们过完这最后一个学期大概就不是同学了,想到这里我会觉得怪怪的——除非在初中也被分在一个班级,但那概率也太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同学之间变得不太讲情面。这几天吵架的同学特别多,都快毕业了,还吵架!当然这不管我的事。
  我听同学在说昨天那个讨厌鬼冰糖还跟大冬瓜打了一架。同学说最后是冰糖赢了,他把大冬瓜都弄哭了。这可把他风光的。我记得我们班里从没有人打赢过大冬瓜,他块头很大,真的像一个冬瓜。昨天打完架冰糖整个人就飘飘然趾高气扬的,到了下午就开始欺负人:乱拿人家桌上的橡皮,到处乱扔;随便叫一个小个儿男生给他到学校小卖店买东西——这都是以前大冬瓜干的事情,他学得倒很快。
  今天也是。坐在我前面的那个小个子男生李小民也受了冰糖欺负。冰糖也要他去给他买一根冰棍。李小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在下面低声嘀咕,不过我也听见了,他说的是:“你……不就是一根冰棍么?”
  冰糖听了哪里还了得,就生了大气,对李小民大叫大嚷,吵完冰糖就扬起了他的大拳头。
  李小民当然就飞快地拿着自己的零钱跑出去给他买了。哎……这有什么办法?
  不知为什么,我记得我们班最威风的男生一直都是大冬瓜。他以前是我们班男生中块头最大的,扳手腕也最强劲。跑步跑最快,跳远跳最远。谁也没有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冰糖的个子就比大冬瓜高了。我作为班级的小班干部在毕业前体检给同学们登记身高体重的时候还发现冰糖不仅比大冬瓜高,连体重也超过了人家。




第三节男同学冰糖(2)



  看来冰糖跟大冬瓜大家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就快毕业,我觉得这种争当山大王的事情没多大意思了。也许男生们并不这样想。冰糖赢了大冬瓜以后,就一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变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大概他觉得当一天皇帝大概也是好的,跟那个袁世凯似的。
  把坐在我作为前面的李小民打发去买冰棍之后,冰糖就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课桌上。
  “手枪,你真的跟石头在谈恋爱啊?”他嬉皮笑脸地问我,我就这么被他一个问题“唰”一下脸就变红了。
  我迅速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做半点考虑。这样子我连正眼都不敢抬头看他。心底里对他的讨厌也翻腾上来。
  “嗯哼,手枪,我悄悄问你一下。”冰糖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就凑近了我的身体,把嘴巴贴在我的耳朵边上,“石头,他有没有亲过你?”
  “啊!”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根本不知道这个讨厌的冰糖想干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要是不这样做,他还会继续在这里欺负我。
  我这么一叫,那个冰糖就紧张了。他像一个小偷那样四处张望。他准希望这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俩,没有注意到他正在欺负我。可是这不可能,所有的人,前排在做作业的同学都抬头转身看着我们;后排刚刚在打牌的同学也都把目光投向我们;连最后一排空地上在玩球的石头也看到了这一幕:冰糖正坐在我的课桌上!
  我也在慌忙间看着石头,他身边的那个皮球在地上弹跳着,离石头的身体越来越远。而石头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本来希望这时候石头能迅速冲过来,至少过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可是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矗在那里一样。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似的。
  可是我明明觉得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明明有!
  然后冰糖只是把身体稍稍往后仰,以期望造成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假象。直到他也发现石头正在注意我们俩的时候,他立即跳下了我的课桌,大摇大摆地去招呼他的小弟兄去。
  而当冰糖离开我课桌的那一刹那,我也冲出了教室哭起来。一边跑一边掩面而哭,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任何人都看出来我是在哭。
  我冲出了教室跑向了草场。穿过草场我来到了一棵小树下。一屁股靠着小树坐下来不停地哭。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那么难过。我并不是一个那么爱哭的人们经常说的那种小女孩,我自己觉得不是。而且冰糖他没有对我作出伤害我的动作。但我觉得冰糖在蓄意欺负我,问石头有没有亲过我这种问题就是在欺负我,我觉得太冤枉了。
  我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呜呜呜”的哭个没停,但眼泪并不汹涌,只是恰好把我的两只眼睛打湿。少许的眼泪在我的睫毛上停顿着。这其实让我觉得挺舒服的。过了一会儿,我渐渐消停。我打算抬起头来看看我那个教室。但是我意外的发现教室的前窗户和后窗户有两个脑袋伸出着。隐隐约约的,我觉得一个似乎是石头,但我不是很有把握;而另一个……我眯起我的眼睛,居然像是冰糖!石头在窗户那里看我我能理解,他是在关心我,我认为是这样。但是冰糖在那边看我我就不能理解,甚至觉得更生气更伤心更委屈了。
  我抬头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又把我自己的脑袋埋在我的怀里哭起来。这一下眼泪多了,有好几滴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涌出,它们穿过我的手臂和膝盖,“嘀哒”一声落在那棵小树下。
  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越想越要哭。
  没想到的是,中午这件事情真不是我今天惟一的坏事。整个下午我都红肿着我的眼睛上课。数学老师看到了我这模样,还特意来问我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数学测验没有拿高分难过啊?”他凑近问我。他也靠的我很近,这种感觉就像中午冰糖靠在我耳朵边说话一样难受。
  我就草率地点了点头。天知道我为什么要点这个头。
  第二件麻烦的事情出现在放学的时候——棒冰他们一伙人的懒觉终于睡醒了。
  棒冰穿着一身白颜色的衣服。这是他一贯的装束。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就能认出他来,发现他。他也不怕这么招摇,更不怕被我发现。他知道校门就只有这么一个,我没办法躲开他。要是我是男孩子也好办,可以翻学校教学楼那边的围墙出去。但我是女孩子啊,根本不可能去翻围墙。我倒是经常能看到那些为了躲仇家在校门口的围堵而翻出围墙的男生。他们翻出围墙后就掉在围墙外面的一片稻田里,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泥巴人。有时候我们几个女生还会趴在二楼的窗口来观看这样的翻墙表演,看着那些笨蛋一样的男生一头栽进水稻田里,觉得这样的表演很精彩。
  棒冰双手插在他的白色裤袋里。看样子他等我似乎等了很久了。等得他已经一脸疲惫,好像已经等了我一百年那样,但是我的出现还是让他迅速精神焕发。
  “嗨!小美女,放学啦?”他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是老把戏,先拦住我的去路。他一拦住我我就觉得昏天黑地的。于是我就嘟囔着一张嘴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来,经过了这倒霉的一天,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第三节男同学冰糖(3)



  “你撅起的嘴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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