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手枪叹气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学校有多嚣张呢。”
我心想,那不是很好么?
但是黑猫还是被人打了。我马上知道了这么一件事。
那天我带着人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学校的门卫怎么也不让我进去。也许门卫一看我的腔调就不是什么好人。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我臭名昭著。
我着急地等在门口。我只是觉得这是我在中学耀武扬威树立威严的好机会,中学的孩子一茬又一茬,我总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我是谁。其实我也很久没动手打人了,多多少少有些手痒。
后来黑猫先赶到了校门,我想那个打他的人应该还在学校里。
“冰哥,呜……”黑猫右边的眼角居然被那个人打破了,动手打他的那小子也够狠的。
“哭什么,哭个屁!”我生气地说。有这样的小弟我感觉真还有点丢人,“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说我是冰哥的人,他还是打我……呜呜……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呜……”黑猫边哭边跟我告状。
“你现在没事了吧?”我显示出一副大哥的宽容和气度来。
“疼!我这边和这边都被他打了好几下!”黑猫对自己的脑袋和屁股乱指一通。
学校里不断有人出来,看到黑猫在向我诉说着什么,都知道将发生一起重大事件。这当然是恶性的。有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也呆在校门附近准备亲临现场。我让几个兄弟把他们打发回家。人越多越不好,容易引起校方的重视,惹到派出所里,万一被我爸知道,那我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久手枪也从学校里出来了。她看到我并不显得兴奋,一看我这架势就知道这次我来不是接她回家的。站在我身边的那几个弟兄也神情奇怪。
她跑上来就跟我说:“哥,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算了!”她好像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似的。
“怎么能算了啊?呜呜……他打我打得这么重,完全不把冰哥放在眼里!”黑猫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状词。他一定知道要是我今天撒手不管他,他在这个学校今后还怎么混?估计天天要挨打了。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法混下去对我没什么好处,对我的名声也不好,况且教训一个初中生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你还说?”手枪用手指着黑猫的鼻子,“谁叫你那么嚣张,到处惹事逞能?”我知道手枪不喜欢黑猫。
黑猫被手枪呵诉地没话说,只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
“哥,今天的事情是黑猫傻蛋,欺人太甚,我在教室里看得清清楚楚。”
“行了,行了,哥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我回头示意让一个兄弟先送手枪回家。
“冰哥,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远处一个小男孩的出现可让黑猫激动的。我只能又一次回头,看到学校深处一个男孩正在走向校门。
我正在慢慢打量那个男孩,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哪里见过一样。
“哥,你不准打他!”手枪大声对我说。
手枪这么一叫让我想起来了,那个男孩就是手枪说的她的好朋友,叫什么……“石头”,对,叫石头。我俯下身子,凑近手枪的耳朵,悄悄对她说:“哥有数,你放心,你不要在这里让哥难堪。”
“哥,他没错,是黑猫欺负他他才还手的。”手枪还在为石头辩护,但是她越是辩护我越觉得难办。我赶忙拉着手枪的手,拖着她把她交给我一个兄弟。我对那个兄弟说:“你先带她回去。快点。”
“好的,冰哥。”那人死拉着手枪,把她架上了一辆摩托车,而手枪还死活不肯回去。我兄弟就狠命把她摁住,摁得手枪呻吟了两声“哎呀”。
我有些看不下去,冲我那个弟兄大喊了一句:“你妈的下手轻一点,她是我妹妹!”
我的兄弟很为难,下手不重就架不住我妹妹,下手重了就要挨我骂。不过这时候手枪变得配合起来,不那么挣扎,就冲我不停地喊:“你别打他,哥,你别打他……”
…
第四节黑猫&石头(3)
…
随着那辆摩托车发动,我妹妹和她的喊声也渐渐离开了这里。
这时,石头已经被我另外几个兄弟拦在了校门外十米远的地方。
黑猫凑到我跟前说:“冰哥,这里不好下手,我们去桥下。”他指着不远处的三角地桥下。
这个建议正合我意。我让兄弟们照做。
我们一路押着石头来到三角地桥下,一行人中最得意的就要算黑猫了,他甩着双手走路就像一个引着日本“皇军”走在中国土地上的汉奸翻译官一样趾高气扬。他时不时回头看看走在队伍中间的石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自己倒是心情有些复杂。该怎么教训这个石头呢?该给他多大的教训,才不至于让手枪生我的气,同时让黑猫也满意?这真是一件难办的事。
三角地桥下有一片空空的场地,旁边就是我们镇最著名的泥龙江。奔腾的江水虽不至于像黄河水那么令人激动,却也烘托出一些战斗的气息。
我们这些人各就各位。我和黑猫站在当中,对面就是一副蛮不在乎模样的石头,他低着头在用脚踩地上的泥巴。难道他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他真以为手枪让我“不准打”我就会轻易放过他?
“你叫什么?”我问石头。是明知故问但必须这样开头。这是我多年来习惯的开头方式。
“他叫石头。”黑猫抢答。
我对石头看了一眼,示意此刻用不着他说话。这时的敌我双方已经不是他跟石头而是我跟石头。
“你叫什么?”我重新问一遍,再次开头。
石头并不搭话,甚至不看我一眼。他低着脑袋依然在用脚踩地上的泥巴。他时而脚尖着地,脚跟划圈,时而脚跟着地,脚尖划圈。
“他妈的我问你话呢!”我表现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来。
但是石头依然不我为我的愤怒所动。
“好小子,我告诉你,我妹妹说你是她的朋友,”我故意顿了顿,看了黑猫一眼,他显得略微有些尴尬,“所以我会给我的妹妹留一些面子,你不用太担心。”
石头听了这句话有了一些反应,但这反应并不让我舒服。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用他处于变声期的嗓音说:“她不是我朋友。”
“哦?她不是你朋友?”我莫名其妙得高兴起来,心想真是给你脸不要脸,给你台阶不要台阶。
石头默认了我的问话。
“如果你们之间不是朋友,你真不是我妹妹的朋友,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又看了一眼黑猫,此时他好像洞察了一切一般狡黠地露出了笑容。
石头又不吭声了,他果真如我妹妹所形容的不爱说话,一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因此我们也很难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他平时怎么样,不过这时候他的确应该愁眉不展的才对。
“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再不说话不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别怪我棒冰不客气了。”我用我的名字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今天你打了我的兄弟黑猫,就应该知道会是这个下场。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我妹妹朋友?”
我在数数。一、二、三、四……我准备数到十……七、八、九……
“给我打!”我厉声说。我左右的兄弟刹那间一涌而上。
我看着我四五个弟兄先是把石头整个人翻到在地,石头即刻就正面朝地趴在地上。他还知道双手抱着头。这当然也无济于事。不断地有四五条腿踏在他的屁股、腿、背部和护着脑袋的双手上。
天色渐黑,我已经看不太清楚我的弟兄们到底有几条腿——他们每个人都仿佛是一条八爪鱼,有无数条腿能利用——但我知道他们这样可不是在给他捉按摩。
我的弟兄们都是一边哼哼唧唧着,一边用他们无数条腿踩那个石头的。
他们哼哼唧唧说明他们正在使劲,吃奶的劲。
他们的脚惟一避开的是石头背上的书包。踏在书包上的感觉一定差极了。
这个石头表现不错,没有死命反抗进行反击。那不是明智之举。无论被踩在哪儿,他都只是发出轻轻的呻吟声。这轻轻的呻吟声当然被我弟兄们的哼哼唧唧声淹没了——但是通过一些些隙缝,居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中。我并没有听到期待之中的求饶声,或者以哭喊为代表的求饶。
这小子看来骨头挺硬,我奇怪地想,要是他是我小弟,而此时正在被踩的是黑猫,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黑猫也欲上前去凑几脚,却被我制止了。也许刚才那个想法让我伸手制止了他的低级报复。不知怎么的,我此时又突然想起了冰糖,就马上大声叫道:“行啦!”
我可不愿再一次把一个人的腿脚弄断,那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勇敢等于残忍。”我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饼干的口头禅,并且深深回味着饼干这句话。
弟兄们大概也是踩累了,一听我喊停都立刻收回了脚站回原位。他们一个个都气喘呼呼的,我该好好练练他们的体能。
在暴风雨过后,石头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敏锐地发现有一个地方不对劲,但那个地方,不是他满脸的伤痕,或是站不稳的双腿,而是他手中捏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石头捏着石头!
我紧皱双眉,看着早已浑身是伤的石头意欲何为。
…
第四节黑猫&石头(4)
…
他像掷一枚标枪那样掷出了那块石头。
动作极快。
我用我的双眼,直愣愣地看到那已经飞出的石块飞向我,而我却躲避不及——那石块迅速地正中了我的脑门,我即刻闭上眼睛感受那突如奇来的巨痛……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我的弟兄对我说石头跑了。
“什么?让他跑了?”我大怒。但同时我一张嘴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怎么会让他跑掉?”
我的弟兄们先前对我昏迷不醒的担心变成委屈,有一个兄弟开口说石头在向我扔了那块石头后就转身跳进了江里。兄弟们刚到岸边就统统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也从地上捡起石块往河里扔。起初他们还能隐约在并不太平静的江面上看到石头的书包和他在水中的身影,而后天色越来越黑,书包和石头隐约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不会是死了吧?”我心里也在疑虑和担心,那就闯了大祸了。
他们后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石头会游泳。又说人要是真死了的话尸体会飘在水面上。但是我们等到天黑,在月光和手电筒的帮助下,都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活人也没有。这一方面多少减少了我们的心理压力,但同时,也更加愤怒。
石头会游泳,而我们却把他带到水边,大概谁也没想到,石头会这么就跳进了河里。
人家没想到,我却不应该。跳进河里这件事情,我可是经历了至少两次的。
之后一个礼拜事情越来越不妙,黑猫报告说石头从那天后再没有上过学。而在学校、镇上,以及埋伏在石头家门口分头寻找的兄弟们,也没找着石头的任何踪迹。
我们没少花功夫,但是哪儿都没他的身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学着电视剧里的黑帮老大下达了命令。
之后几天还是没有石头的影子。
石头真的失踪了!
*第四章石头
我当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字是什么玩意儿!我起初想不明白这竹林里怎么会有这样下流的字,是谁刻的呢?可是今天我的脑子经过了大整修一般反应特别快,我马上意识到这些字是谁刻的——该死的冰糖,我心里骂道。他怎么会这么下流无耻呢?
…
第一节春天(1)
…
春天的时候我总是经常做梦。前几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我在河里欢快地游,游着游着,我看到岸上出现了手枪的身影。于是我就游向她。
我对手枪说:
“手枪,你要游泳么?”
手枪对我说:
“我不会游,你上来吧。”
手枪好像要我跟她一起玩什么游戏。但是我真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我觉得没有水我就活不下去,我上岸之后连呼吸都困难。
所以我对她说:“还是你下来吧。”
手枪马上就答应了。我知道她会答应。但是她一跳下水就拼命挣扎起来。原来她不是鱼!
我不应该让她跳下来的!在梦里我又后悔又慌张,看着手枪挣扎的样子我惊呆了不知所措。然后就醒了过来。
这个梦是我做到的最有意思的梦,但不是个美梦,有点像个噩梦。
春天的时候我还喜欢到处玩耍。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喜欢到田间走动,抓蝴蝶或者抓青蛙。有时候我也能抓到蛇,或者龙虾之类的东西。要是我愿意,黄鳝和黑鱼我都能弄到手。我觉得把那些玩意弄到手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隔壁家的小女孩手枪知道我厉害,求我帮她捉蜜蜂。那小姑娘跟我交情不错,我答应了她。
那天下午放学早,两节手工课就放学了。放学后,我带她去了一堵拆了一半的废墙边。我知道那里是很多小蜜蜂的栖身之处。它们采完花蜜就会回到废墙砖头之间的窟窿里。我不知道窟窿里到底有多大,能钻进多少小蜜蜂。至少前几年我一直在那里狩猎成功。
手枪跟在我身后,她是一个鬼点子很多的坏女孩,虚荣心也很强。她要我帮她捉蜜蜂就是为了在她同伴之间炫耀。
手枪在路上对我说:“石头,你看,我选的这个小瓶子好看么?”她拿着一个黄色小药瓶举在我的面前。
“不错,满好看的。还是透明的。”那黄色的药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一定被她用清水冲洗了好多遍。这种用来装蜜蜂的小瓶子关键是要透明,如果不透明,大伙儿就看不到里面飞舞着的小蜜蜂了。
“嘻嘻嘻,我从我妈的柜子里挑的。”
我们在那废弃的墙壁边上寻思了半天。那堵墙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窟窿,砖头的交界处总有一些缝隙。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小蜜蜂用身体挤来挤去,那些缝隙已经变成了圆形通道。但是很奇怪,那天我们在窟窿里没有发现一只蜜蜂。这是为什么?任凭我用小竹竿伸进去不断地捣鼓,也完全没有动静。一个个窟窿都试过来,都没有蜜蜂发出“嗡嗡翁”的叫声。
“你不是说这堵墙上会有很多蜜蜂么?怎么连一只都没有啊?”手枪质疑我。
“我也不明白啊。我记得这边有蜜蜂的,我以前来这里抓到过很多蜜蜂,真的,骗你是小狗。”我辩解道。
我还在继续观测这堵墙,甚至我绕到它背后去查探一番。那堵墙背后曾经是用来堆放猪粪牛粪等农家肥料的,我只能远远地看。但是也没有看到蜜蜂的踪迹。
我绕了半天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一半是被逼急的——我既然答应了手枪为她捉蜜蜂,要是办不到我就会颜面尽失。我突然觉得这该死的天气就如同是放暑假的天气一样,不仅没有风,阳光还那么炽烈。我看到手枪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些汗珠子。
蜜蜂并不是绝迹了,不远处的油菜花田上就飞舞着一些。手枪也发现了它们。
“石头,我们去油菜地那边吧。你看,那里有不少蜜蜂。”
“可是那种蜜蜂飞来飞去很难抓到。除非把它们一巴掌拍死在地上……”
“不要死蜜蜂……不要死蜜蜂……不用拍死它们。”
“活的怎么抓?”我可不认为自己不所不能,关于抓蜜蜂,我只擅长用瓶子覆在墙壁上用一根细长的竹竿伸进窟窿小心鼓捣把躲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