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王仲望着他的眼神,不禁令他心跳加速,脸红不已,这个眼神……这个眼
神为何自己从未注意过?从未留意过它所表达的意思。
不过,他怕真的从仲大哥口中听到他的爱意,一旦仲大哥说出口,他怕自己无
法承受、无法回应,而且不论回不回应,他都对不起仲大哥,但没亲耳听到仲大哥
说出来,他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仲大哥真的爱着自己?
“夜深了,该歇息了。”为化解两人间尴尬的气氛,王仲只好开口。
???
这夜,两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王仲在王夫人提起要古皓云娶春禧时,他才想到古皓云也是会成家的,总有一
天他也是会爱上别人,与别人共组家庭,总有一天也是会长大。就算在他心里目前
并没有任何心仪的对象,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王仲一想到这里便心如刀割。
已与古皓云共度约十五年的岁月里,自从意识到自己对他不只是兄弟朋友之情
的那天起,王仲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故意不去想、不敢去想,他一直逃避面
对这个现实。
为了云儿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强迫自己放手,他会的。
但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持续翻腾将近溃决,啊……好想将云儿占
为己有啊!
另一方面,古皓云突然想起那天被春禧压倒在地后,仲大哥的狂怒,如今令他
觉得很像是忌妒,而后的吻,如今想来,似乎充满着强烈的独占欲……
事隔这么久,古皓云想起那个吻,才知要脸红心慌。
他开始相信王夫人的话,也开始觉得,也许这么做对仲大哥是最好的。
隔天一早所发生的事情,更加确认他心中的想法。
???
辗转至深夜才成眠的两人,一早就被尖锐的女声吵醒。
一个女人看到仍半坐在床上还未完全清醒的古皓云,便有如恶虎扑羊般修地扑
向他,正想乘机非礼时——
砰的一声,那女人被往后丢了去,撞到桌子上,为了挡住跌势而拉住桌角,但
桌子根本抵挡不住她的重量,顺势倒了下去,一瞬间,桌上所有杯具尽数往她脸上
砸去。
拨开凌乱不堪的头发,原来那女人是喜儿,剧痛中的她开始破口大骂:“是谁
有那么大的狗胆,敢将本姑娘丢在桌上,不,是桌下!”
王仲理都不理她,只是仔细查看古皓云有没有被那疯女人伤到。
“姑爷,我好歹也是小姐的丫环,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下手干嘛那么重?”
没人回应,喜儿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是看到那回春禧压在云儿身上,嫉妒得忍不
住,想如法炮制,谁知……”
喜儿看到王仲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忍不住害怕,却又想到没关系,她有小姐替
她撑腰。“姑爷,小姐非常惦记着你,你都没来看她,她就让我来请您到尚书府一
趟。”
看到王仲非但不理她,还直搂着古皓云不放,喜儿不由得妒火中烧。
“姑爷,请您自重,不要一直搂着别人的丈夫不放。”
王仲脸色寒如冰霜地瞪视她,“第一,我不是你的姑爷;第二,云儿也不是你
的丈夫。”
说完他搂着古皓云,打算远离这个疯女人,但王仲因为担心惹喜儿不悦,回头
告上一状,便想挣脱王仲的怀抱,引得他不悦。
“你怎么可以说你不是姑爷呢? 王老爷都已经答应了,你若是悔婚,小心尚书
大人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妒火中烧的喜儿忍不住出口恫吓,还更积极地伸手想
扯开他搂住古皓云的手。
“要就尽管来,我王仲不怕。放手,我也不会让云儿娶你的!”
“不由得你说不,若是拒绝,不仅你没了生路,连王家都会受到你的拖累,今
后也别想立足于洛阳商场上。”虽然被王仲瞪得全身发抖,但喜儿仍是努力地将恐
吓的话说完。
“只要你娶了小姐,我就不信以小姐疼我的程度,会不让云儿娶我。”
“你做梦,我绝不会将云儿让给任何人的,绝不!”
王仲搂着古皓云飞跃至隐密的地方,激动不已地紧紧抱住他不发一语。
全身被搂得隐隐作痛的古皓云,将头静静地抵在他的胸膛上。
原来,原来仲大哥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要不是看到他又被女人压在身上,他
也不会激动得情绪失控,不小心泄露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他好心疼眼前紧拥着自己、情绪尚未平复的仲大哥,他不值得仲大哥为他付出
这么多,他不值得啊!
他不过就是没父没母的弃儿,因为仲大哥才能活到现在,而他却在还没报答仲
大哥的恩情前,便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要是他再留仲大哥的身边,只会带给他不
幸。
他必须离开他,离得愈远愈好,只要时间一久,仲大哥便会将他忘记,他对仲
大哥而言,便会变成淡如水的回忆,仲大哥会重新寻找他的幸福,也许届时他便会
爱上尚书千金,夫妻俩便能恩恩爱爱地过日子。
一想到仲大哥会将自己忘记,他便难过地流下泪,眼泪沾湿了王仲的衣襟。
王仲误以为他是被喜儿的举动吓到,轻柔地抚去他脸颊上的泪痕。“别哭,云
儿,今晚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反正我已经见过爹,也算达到此行的目的的了。”
他心疼地看着泪眼迷的古皓云,“好吗?云儿?”
古皓云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表示答应,但心中却有不同的打算,一想到从今
以后再也见不着仲大哥,他的泪更是止不住,扑簌簌地直流。
“真有那么可怕吗?”
王仲紧抱着古皓云,任他哭湿自己的胸襟,温柔地安抚他,只求能止住他的泪。
???
在房内等着说要出去准备旅途中所需物品的古皓云,等了大半夜,王仲开始觉
得事有蹊跷,为何下午他会哭成那般,好似将要生离死别,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难道……
冲至外厅,他发现桌上留有一封信,便双手颤抖地打开它。
仲大哥:
我想该是你我分道扬镳,各自寻找幸福的时候,我不能忍受因为自己而害了仲
大哥,害了王府,我希望仲大哥不要因为顾忌我,而丧失了寻求幸福的机会。尚书
千金是个大家闺秀,依尚书大人的权势,想必王府内部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欺侮或看
轻仲大哥,而且仲大哥的将来必定是一片坦途,前程也必定似锦。
为求仲大哥能履行老爷为你许下的承诺,在仲大哥完成终身大事前,云儿是不
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请你见谅。
皓云笔
云儿离开自己身边,他离开了,这怎么可能?下午他才答应要一同离开王府的,
不是吗?
云儿原本不知父亲为自己答应亲事,为何一天后马上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王仲
思忖,一定与娘有关,一定。
心急如焚的王仲连门都没敲,便闯进桂子轩。
王夫人看着失去平日冷静的王仲,心想果然只有云儿能威胁得了他。
她笑着支开被鲁莽的王仲吓到的春禧,好整以暇地原本欲就寝的衣衫,再
慢慢地开口:“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儿在哪里?”
哼!还真是开门见山。“自己的人不见了,竟然来找我要人。”
“娘,您就别再否认了,我知道云儿的失踪一定与您有关。”
“没错,云儿是在我这儿。”
“我要见他。”王仲激动地道。
“他不是留了封信给你?在你成亲前他是不会再见你的。”
“不,我是不会娶任何人的。”
“除了云儿? 不,不对,他是男的,你不能娶他,所以你打算一辈子不娶,守
在他的身边。”
对王夫人的冷嘲热讽,王仲只能咬牙忍住。
“不问我怎么知道吗? ”嘲笑的目光直盯着僵立在门前的身躯,“太明显了,
你自以为修养得宜,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能完美的隐藏于你那冷冷的表情下,殊不知,
只要在云儿面前,你所努力的冷然便会产生破绽,只要是有过相同经验的人,都不
难看出你眼底不经意泄露的情感。”
王夫人自嘲的想,这种无法获得对等回应的苦涩,她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你离开王府后,我就当没你这个人存在;但你回到王府后,你的一举一动全
都脱离不了我的视线,毕竟现在王家是由我作主。”
“既然您知道孩儿的感情,就请您将云儿还给我。”
王仲豁出去了,纵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这种异常的感情、都瞧不起他,也都无
妨,现在的他只怕母亲将对他的恨转移到云儿身上,他只要云儿平安无事。
“想必你已经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以及我恨你的理由,那我又怎会顺你
的意将云儿还你?更何况这是云儿自愿的。”
“只要您肯将云儿还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哪怕是要他去死,他也绝不皱
一下眉头。
“好,这可是你说的,第一,我要你放弃继承王家的一切。”
“我本就无意继承。”
“第二,我要你明天至尚书府正式下聘,我要你们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云儿?”
“我条件都还没开完呢!你急什么,我累了。”说完,她便进入内室歇息。
王仲无可奈何,只能先离开。
与古皓云从未曾长时间分离的王仲,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内心就感到
非常不安。
窗外的雨无辜地下着,滴落的水滴声仿佛在说,人世间的一切跟我一点关系也
没有,可别说我加深了你的哀愁。
???
翌日,天还没亮,王仲便开始练功,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面对眼前种种
困境。在经过一夜的纷乱后,他打算一方面听从母亲的指示,一方面暗中察访云儿
的去处。
王家产业虽多,但总是有限的,只要逐一查看,相信应该不难找到,一定要在
对母亲而言云儿还有利用价值前找到他,一定要在成亲前救出云儿,他不想背叛云
儿,即使云儿不认为这是种背叛。
第五章
自从大哥王伯雷代替生病的父亲与王仲一同至尚书府下聘后,尚书千金便常不
请自来地出现在王府中,而这时王伯雷也必定会克尽地主之谊,陪在龚惜恩的身边。
虽然龚大小姐常为陪在她身边的不是王仲而感到遗憾,不过看在这小子知书达礼、
温文儒雅、一副很好欺侮的样子,她也就宽宏大量地不计较那么多,反正十次有九
次堵不着王仲,有人免费让她玩玩,总比没有的好。
“王大哥……”龚惜恩故意唤王伯雷一声,使得在前头带路的王伯雷回头看她
的同时,一不小心撞上大树。
“哎哟! ”最近不知怎么着,常常不是撞到东西便是跌倒,身上青一块、紫一
块的,这会儿又多了一块,王伯雷纳闷地捂着撞得不轻的头。
“王大哥,你走这么快,惜恩跟不上。”傻二愣子,我无聊得发慌,看我不整
死你。
王伯雷都没注意到,已经数天没见着王仲的龚惜恩正在气头上,连她的贴身丫
环喜儿,也如避瘟神似的,躲在大厅等小姐回来,放弃说不定可以见到心上人的机
会。
王伯雷听到觉得很不好意思,遂带着她到湖水旁的小亭稍作休息。
趁王伯雷望向她时,她故意不小心地让手绢飞过他的眼前。王伯雷反射地伸手
想要替她抓住手绢,想不到身子探得太过出去,扑通一声掉下水。
龚惜恩掩嘴而笑,不好笑得太夸张。她是个聪明人,要不是见水还满浅的,也
不敢放肆地玩,万一玩出人命来,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我捡到了!”王伯雷高兴地想将手绢还给龚惜恩。
瞧他一副落水狗的样子,发髻要掉不掉,头发湿湿地黏在脸上、脖子上,外衣
斜向一边,连里面的单衣都染了泥巴,看得她差点忍不住大笑。
“谢谢,可是好脏。”
“对喔,待会儿我差人洗一洗,下回你来时再还你。”
龚惜恩看他将她随身的手绢一古脑儿地塞进衣袋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王大哥,你们这别业好宽,我又饿又累,走不回去了。”她一副可怜兮兮的
样子,想藉以博得同情。
“我帮你拿点吃的。”
尔后,一整个下午,就看王伯雷在别业里跑进跑出,一下子千金小姐说这她不
敢吃,会过敏,一下子又说口渴,一下子又喊冷,他的衣裤也就从湿的跑成干的,
一走动,身上干掉的泥巴便崩落下来,乐得龚惜恩完全忘了没见到王仲而产生的怒
气。
???
明察暗访多日,仍一无所获的王仲,只能说他敌不过王夫人。
他摸索数日,仍不清楚王家有多少产业,而在这些产业中,哪里适合藏身。
“娘,云儿还好吧? ”王仲不敢妄想她会因他的乞求而将古皓云释放,所以他
只能先确认古皓云是否安然无恙。
“他很好,没人虐待他,只不过他可能太想你,整个人瘦了一圈。”
云儿瘦了,王仲听了好不心疼。
“再过三天,你便要成亲了,新郎倌,开心点,婚礼中我会再给第三个要求,
你可千万不要让婚礼举行不下去啊!”
料事如神的王夫人,知道仲在无计可施之下,会设法让婚礼无法照常举行,但
只是没了这场婚礼,龚家的脸丢得不够大,她的计划便无法执行。
离开桂子轩的王仲,在心底不停地呼唤古皓云,但只有风声回应他的呼唤。
???
在这场婚礼中最忙碌的人,不是两位新人的父母亲,也不是新郎倌,更不是新
娘,而是新郎倌的大哥王伯雷。
婚礼上,从头到尾就见王伯雷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客人是他在招呼,欠缺的东
西是他去找,所有婚礼的步骤也是他在安排,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就是新郎倌。
当所有亲朋好友都已到场,连新娘子都已迎接到府,就独不见新郎,这时王伯
雷可急了,弟弟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原来当吉时已到,王仲被迫前往厅堂的路上时竟接到下人拿来的一封匿名信,
里面写着古皓云现在在桂子轩的密室里。
是啊! 他怎么没想到,藏匿云儿的最佳地点,就是母亲自己住的地方,只是他
没料到,这么讨厌云儿的母亲,竟会愿意与云儿朝夕相处。
接到这封密函,王仲顾不得所有的事,当然也包括他原本就无心参与的婚礼,
便跑去找古皓云。
独自一人在房里的古皓云,想着仲大哥现在应该已经拜完堂,从此成了一个有
家室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随意带着他四处游山玩水,将他摆在第一位,或只是单纯
地留在石屋中练功,这些都变成了一种奢求。虽然事情是自己造成的,但仍不免愈
想愈难过,眼泪滑了下来也不自觉。
闯入桂子轩的王仲,映入眼帘的竟是静静垂泪的古皓云,他再也压抑不住数日
来的思念,紧紧抱住古皓云。“云儿,不要再离开我了!”
“仲大哥? ”古皓云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这是梦还是现实,不应在此时此地出
现的人,为何还能紧抱着自己?“不!仲大哥你的婚礼……”他努力地想挣脱王仲的
怀抱,却被一双铁臂紧锁住,不得动弹。
“云儿不能害了你,你应该娶个美娇娘,过幸福的日子,而不是为了没父没母
的云儿断送自己所有的未来……”古皓云哭得愈来愈难过,王仲只是紧紧抱住他,
等他冷静下来。
半晌,王仲抬起古皓云的下颚,望进他迷的泪眼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