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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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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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道:“我外婆病了,我去照顾她了。” 
    我坐了下来。那天下雨,天气并不热,我想起她喝的是咖啡,也就要了杯咖啡。劳改犯说: 
    “昨天她没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四点多了,还没见她出现。我结了账,到百乐门门口等着。快四点半时,我看见一个一身职业装的漂亮女人从东边的街道上走来。我藏到了一棵大橡树后面。在她走到跟前时,我走了出来,微笑着说: 

    “你好!” 
    她高兴极了。她伸手就冲我一拳,仿佛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嗔道: 
    “你到哪儿去了?不是约好的吗?” 
    说完她似乎有些生气。我赶紧向她做了解释,她又笑了。现在我才发现,她的个头也很高,大约在一米七以上。她看了看表说: 
    “我得走了,上班时间到了。” 
    “我跟你一起去,你上班,我在哪儿坐着。”我说。 
    “那不行,我们那儿不欢迎闲人的。除非你是客人。”她说。 
    “那我就做一个客人好了。”我笑道。 
    “这个……”她犹豫着。 
    “要不,你们需不需要服务生,我给你们当服务生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你?本来我打算请你当我们的服务生的,但现在不行了。”她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算了,不跟你多说了。如果你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喝啤酒好不好?我走了。”她看上去的确很急。 
    我点了一下头。她走了。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喊道: 
    “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欧阳澜。”她说。 
    “有没有名片?”我问。 
    “没有。我们就在啤酒屋见面。”她说。    
    她走了,我在街上突然间像丢失了什么一样有些魂不守舍。我在百乐门附近瞎转着。我今天非得见她不可!于是,我走进了百乐门。一个侍应问我需要什么服务,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服务,我只想见欧阳澜。我看见二楼上有许多打扮得很漂亮的小姐站在一个个包厢旁边,心里就发怵。侍应又一次问我: 
   
    “先生,您看,您需要些什么服务。一楼是歌舞厅,二楼是KTV包厢,三楼有桑那,四楼是按摩室,五楼有电影,六楼是各种娱乐室,您看……” 
    天哪,我是第一次进啊,我才十八岁,我哪里知道我需要什么服务,便说: 
    “去五楼,看电影。” 
    侍应领着我一边走,一边问我: 
    “先生,您看,需不需要有小姐陪您看。” 
    “暂时不需要,上去再看。”我装成老手。 
    五楼是一个很大的休息室,有沙发,有床,都被象写字间一样的隔档隔开了。我看见有几对男女在里面的沙发上坐着,女人的一只手都搭在男人裸露的大腿上。看来这里早就开门了。我坐在那儿看起来。电影大都是些奥斯卡片,间或夹着一些色情片,声音很小,光线也很暗。侍应问我要喝些什么。我要了杯小瓶的啤酒。放的是《本能》,我早已看过,再说我又不是来看电影的。侍应走后,我就起身了,我要去找欧阳澜,但侍应要让我先结账。他拿过一张单子来,我一看,是五十元。看电影并不要钱,就是一小瓶啤酒而已。我没说话,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了他。他问我还要什么服务,我说,我自己先看看,然后再说。 

    现在我轻松多了。我先上了六楼,里面有台球室,有各种健身室,但再到里面就不能去了。凭知觉,我想那里面肯定是赌博场所。我可不想去那里。于是我往下走,一层一层地看。在四楼和二楼,我看见很多年轻的漂亮的小姐,但我对她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一楼大厅的收银台旁,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正在那里给收银员说着什么。我悄悄地问一位侍应,那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在百乐门是干什么的。那个侍应说,她是我们的副总。我坐到一个比较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她。现在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副总经理,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说那个,派头十足。 

    可是我一坐下,一个侍应就过来问我要什么,我又花去五十元。很多顾客似乎都跟她熟,和她打着哈哈。我在那里喝了那瓶啤酒后,就出来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晚上睡觉时,看见那本欧美现代诗选本还在床头,就又一次翻开那首可怕的诗《丽达与天鹅》,看着看着,忽然间我觉得我变成了丽达,而欧阳澜竟成了天鹅。怎么会这样?而我真的是高兴的,是渴望被颠倒成丽达的。我愿意被她突然袭击,实际上她对我本来就是突然袭击。就是在这刹那间的颠倒里,我好像迷迷糊糊顿悟了那首诗。 

    为什么叶芝非要认为天鹅是突然袭击丽达?而不说成是两者相悦的偷欢呢?看来叶芝与达芬奇都是赞同他们的,而不像我,竟然有恐惧与罪恶感。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啤酒屋。我看见她早就在那里了。我很高兴。我过去对她说: 
    “你好,欧总。” 
    她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 
    “你怎么这么叫我?” 
    “我到你那里去看过你,两瓶啤酒花了我一百元钱。”我笑道。 
    她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怎么去那里?那儿可不是你去的地方。” 
    “我无事做啊,给你当服务员你又不要,只好去看一看喽。我看见你在那里忙着,就没有打扰你。”我说。 
    她有些不高兴了。我本来以为她会挺开心的,没想到会这样,便说: 
    “说起来我们也可笑。是朋友吧,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我不问你,你还不说呢,而你呢,还不知道我叫什么。不是朋友吧,我们又在这里喝着咖啡和啤酒。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叫胡子帅,你父亲是古月,你外公是……”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吃了一惊,笑着问她:“你是黑社会的?” 
    “差不多。所以我给你说,你最好别到百乐门那种地方去。” 
    “那你为什么在那里工作?”我不高兴地说。 
    “我是不得已,我没有工作,再说,我以后肯定会离开那里的。而你不同,你还小,不要让一些坏习气害了你。”她说。 
    “什么坏习气还能害我?我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二流子,只不过我的学习好,我妈又在学校里,所以没人敢把我怎么样。我爸也认为我一身坏习气,不可救药,还能有什么坏习气可以害我?真是笑话!”我豪迈地说。 

    “那不一样。你说的那些坏习气跟我说的不一样。”她瞪了我一眼。 
    “不就是乱搞女人和赌博嘛!”我看见她一双大眼睛直看着我,便笑了,“我给你说,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她又低头搅咖啡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总之,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就别去那里。我们可以在这里喝咖啡和啤酒啊,可以看街上的风景啊。” 
    我们又胡乱聊着,但已经没有那天的那种默契了。我们都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妨碍着我们的舌头。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说: 
    “你男朋友赞同你做这个工作吗?” 
    她笑了笑说:“我没有男朋友。” 
    “你没有男朋友,谁信啊!像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你是不是总是看不上别人?”我说。 
    “有点,主要是我不相信别人。怎么说呢,我对任何男人都产生不了激情。唉,算了,你肯定不懂的。”她笑道。 
    我觉得像受到侮辱似的,对她说: 
    “你别以为你们就总是对的,我告诉你,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追我的女孩子却不少,我对她们,大概和你对那些男人的感受差不多吧!”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我又问她: 
    “那你以前没有男朋友吗?” 
    “大学时谈过几个,都不行。”她有些伤感地说,“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哪一年生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你要查户口啊!” 
    我笑道:“是啊,我这个人,一旦对谁有了好感,我就要一查到底。你能怎么样?” 
    “现在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和单纯。”她笑着说。 
    “当然了。”我自豪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注意上了你吗?”她说。 
    “你不是说想让我当你们百乐门的服务生吗?我当时并不生气,后来可气坏了。我想,你肯定觉得我能给你们招来一些女客人,是不是?”我一想起这些来就有气。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那是我随便说的,实际上,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我的弟弟。”她说这话时有些伤感。 
    我却不愿意,宁可让她说成是第一个男朋友,也不愿意做她的弟弟。我笑道: 
    “是吗?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不在人世了,已经有三四年了。”她的泪水快要出来了。 
    “是吗?”我真的很同情她。我仔细地看她,除了那双眼睛外,我们还真有些像。果然她对我说: 
    “就是你们的眼睛不太像,其它地方太像了。他大概也有你这么高。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绝对想不到人世间会有这样像的人。”她说。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她。 
    “他得的是白血病。那时他也刚刚考上大学,而我刚毕业。我们全家都为他牺牲得太多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吗?他是我们家的老小。生下我时,按计划生育政策,我妈不能再生了。可是偏偏生下了我弟弟。我爸妈都怕把工作丢掉,就把他送给了我乡下的叔叔养。我们全家都觉得欠他的,在各个方面都给他做着补偿。他上初中后,就到城里念书,基本上到我家生活了。别人也没说的。他的学习很好,也很懂事,可是没想到他会得那种病。我本来是要去当教师的,就是因为教师的工资太低,就到外企去上班。我哥本来在机关上,也因为他的原因从商了。我们借了很多很多的钱,但他只活了很短的时间就永远地抛下我们了。这些债都得我和我哥来还。还好,这几年我们不但把欠下的债全部还清了,我哥的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是他不让我再找工作的,他就想让我早点结婚。”她说。 

    我听了后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说: 
    “实际上我觉得他也挺幸福的。他有你这么好的姐姐和哥哥,死也无憾了。我倒反而觉得我不幸得很。你看我,没有兄弟,没有姐妹,孤零零地一个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啤酒屋里喝闷酒了。” 

    “你如果愿意的话,就把我当你的姐姐,把那些话说给我听,不就行了。”她动情地说。 
    “好啊,来,姐姐,我们干杯!”我高兴地说。 
    四点钟时,她又要走了,她对我说: 
    “你回家吧!” 
    “不,我想跟着你去看看你的工作。”我撒娇道。 
    她动了情,看着我说:“听话,那种地方真的不是你去的。如果你要到其它地方去,我陪你,好不好。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你。” 
    她拿出了笔,却找不到纸。我说,写到我的手上吧。她不肯,我就把手伸到她跟前。她只好抓住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着她的手机号码。她抓我的一刹那,我的心猛烈地颤抖了几下。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手也在颤抖。 

    她走了。我五步一回头地看着她的百乐门,往家走着。我突然想,我得有一个手机了。我打车到了外公家,发现外公有客人,便去找外婆。外婆正在另一间屋子里看电视。你猜她看的是什么电视剧?是动画片!她看得津津有味,不能自拔。外婆一看我来了,高兴得说,她的病好了。她问我,饭吃了没有。我说没有。她说,等一会你外公的客人走后,我们到楼底下的酒店去吃。我说,对啊,应该庆祝庆祝,我找我爸妈,让他们请客。 

    我刚走了几步,又犹豫了,我说,那个客人什么时候走啊,打个电话都不方便。外婆说,我给你拿你外公的手机去。我得意地笑着。我给我爸妈都打了电话,他们也很高兴,尤其是我妈,这么热的天,在家做饭正是受罪,但酒店里有空调,又不用自己动手,当然高兴了。打过电话后,我说,手机还真是方便,唉! 

    外婆一听,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突然说: 
    “叹什么气啊?是不是想要一个手机?” 
    “算了,等大学上完再说吧!”我遗憾地说。 
    “干嘛要等到那时候?咱们家又不是用不起这小东西。得多少钱,我给你买。都上大学了,我总得给我的宝贝孙子送件礼物吧!”她的话我爱听极了。 
    就这样,第二天上午,我妈就陪我去手机店看了。我妈说,要买就要买最好的。我选的是三星的机子,花了她四千多元。她笑道,你外婆给了咱们五千元呢,咱们还赚了。我也笑道,好吧,剩下的钱呢,就算我请你,走,咱们去吃肯德基。我妈本来根本不喜欢那玩意儿,可经我几次请她,她也爱吃了。 

    下午的时候,我的手机就开通了。我想,第一个应该给谁说呢。我的一个同学一拿到手机就给所有的同学打电话告诉他的号码,我觉得那样很俗,我才没那么轻薄呢。爸妈还在睡觉,我上街了。我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她。 

    第一遍她没有接。我想,大概她还在睡觉吧。我一看表,已经两点多了,就又打起来。这一次通了,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说: 
    “喂!” 
    不知为什么,我喜欢慵懒且漂亮的女人,她的这种腔调就极其迷人。我压低了声音,几乎地表现得很深沉地说: 
    “是欧阳小姐吗?” 
    “是啊,那位?”她似乎起身了。 
    “我们一起去喝啤酒好吗?”我说着说着就露馅了。 
    “是你啊,你在哪里?”她高兴地问。 
    “我在街上看风景。我买了部手机,我想,第一个应该告诉的人就是你。为了庆祝这件事,我想请你去玩。”我说。 
    “好啊,你说玩什么?”她说。 
    “我记得你好像说你喜欢游泳,我们一起去游泳怎么样?”我问道。 
    “好啊,你在啤酒屋那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到。”她说。 
    我高兴地把手机看了半天,吻了一下它,装进上衣口袋里。我不喜欢把手机挂在腰间,我觉得那样一点儿都没层次。我一边走,一边唱起了歌。我在啤酒屋要了两杯咖啡。不一会儿,她就来了。今天她穿得很休闲。这个样子我特别喜欢。我说,先喝完这杯咖啡,清醒清醒再走吧。她说,你这个人的心还挺细的嘛。我笑了笑说,不一定,看对谁了。她也笑了。出门的时候,劳改犯冲我挤眉弄眼的,我冲他打了个手势。 

    刚出门时,她对我说:“这种人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他是个劳改犯,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跟他们怎么打交道。”我说。 
    我们去了一家很高档的游泳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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