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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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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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着,我领着花仙子到外面去。出门的时候,她用手扶着我,仿佛我真的是个病人,而她是我最亲密的人。一到外面,我就问她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她说,问刘好宿舍的人不就知道了。我一听,就觉得让她跟刘好一起住犯了大忌。她问我,我爸怎么不在。我说,已经回家去了。她就说,把你住处的钥匙给我。我犹豫着,她噘起了小嘴说,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女朋友了?我一听,不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只觉得她是个很大很大的麻烦。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钥匙给了她。她说,那你也得领我去一次,不然的话,我怎么找到哪地方啊。 

    医院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路上,她说,昨晚上,刘好等把我的很多故事都给她说了,她听了后觉得我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是个万人迷。我一听就想笑,她居然用了这样的词来形容我。她一进我屋里,就惊奇地看着,说,这就是你说的天堂?我说,是啊,你看,外面的风景多好,可以一直看着太阳落下山去,那面窗外,你看,夏天还可以在那里看别人游泳,忍不住了自己也可以下去游一阵。她看见了我的吉它,问我,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位初恋情人给你送的,日本进口的。我苦笑着。她却不介意。这时,她看见了我的笔记本电脑,惊呼,天哪,你可真是个贵族,好,我就在这儿住下了,给我留下一些钱,我来的时候,把所有的费用都用在坐飞机上了,现在身无分文,还有,你得给我买一张充值卡,给我的手机里充一些食粮,以后我给你就不打电话了,我们发短信好不好? 

    我的头都大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看上去漂漂亮亮的,怎么一点修养都没有,而且不害臊。    
   我给了她三百元钱,让她自己去买卡,然后我就想回去。她还在看我的房子,嘴里说,啊呀,这里倒挺好,什么都有,我看在这里过夫妻生活可真是美极了。我一听,差点没吓跑。她是不是当真的? 
   
    回到医院,一进病房,就听见一阵说笑声嘎然而止。病房里围坐着好几个人。刘好也在。他们一见我,就都看着我,不说话了。我进去后,他们还看着我的后面。我往后看了一下,没什么人啊。我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这时我妈就说了: 

    “我说呢,怎么一见面就说我们子杰叫什么‘逍遥’,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原来这是……胡闹!” 
    由于人多,我妈的话非常节制。我用眼瞪着刘好,我知道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妈了。她看着我嚷道: 
    “你不是说,我是你妹妹吗?妹妹就得管哥的事。我看那个花仙子人不地道,我们越是把你说得很坏,她却越是觉得你好。我们真是没办法。” 
    “不过,人可长的很漂亮。”苏杰说。 
    “长得漂亮能干什么?”我妈嗔道。 
    “好了好了,我求你们再别说了。我现在都烦得不知道怎么把她打发走。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会是真的。”我苦恼地说。 
    “这就是网恋?”大卫笑着说。 
    我妈问我现在那个姑娘到哪里去了,我说走了,我把她领到我一个同学那儿去了。刘好瞪着我。我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刘好走的时候,我追了出去,告诉她不要再在我妈面前提什么花仙子的事了。刘好说,那你马上把她处理掉。说完,她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理解她了。她真的生气了。 

    花仙子每隔半小时就会给我发短信。有时,她用的还是网语,有时,她又回到现实中,说一些很现实的话。她说,我的屋子里的确很好,她想好了,要和我在这间屋子里结婚,如果可能的话,她还要给我生一个娃娃。她问我,是要女孩,还是男孩。天哪,这种话她都敢说出来,我真的不能相信。好在这些话都曾经在网上聊过,现在就只当是在网聊。我说,当然要生一个女娃娃,就像你一样漂亮而调皮,还不知羞涩。我把“羞耻”说成了“羞涩”,她马上就回了过来,说,干嘛要羞耻呢?爱有错吗?爱当然没错,我说。我告诉她,别到医院来了,我过两天就会出院,等我出院后我就去看你。她真的没来。 

    她发短信说,这些天来,她没事干,就天天翻着看我床头的诗。那些诗她非常喜欢。有几首其实是我当时和她在网上相遇时抄给她的,只是我当时没有写那是抄的。她没有点破这一点,但我肯定她一定看到了。她还从一本琴谱里翻到了一张欧阳的照片,立即发短给我说,欧阳真的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她似乎一点妒意都没有,这使我倒很奇怪。 

    说真的,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正在发生着的事是真的。病房里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它是真的。 
    经过我妈的再三劝说,在我出院的那天,大卫终于同意跟我一起回我家。刘好和苏杰很失落。我妈对刘好说,周末你就到我家来玩。刘好一听,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我妈又对苏杰说,你如果能请上假的话,就到我家一起照顾照顾他们,就请一周假,要不,让子杰他爸给你请。苏杰一听,脸红了,说,不用了,我现在正在实习,也没多少事,我实习的地方正好与你们家也近,我平常去帮你就行了。 

    一听说要走,我赶紧去看了花仙子。这几天在手机上发了不知多少短信,都是些让人心悸的话语,现在快要见着真人了,我却不敢去了。我无法面对她。我们在网上和手机中说的话太过头了。但我还是去了。 

    一进门,我吓了一跳。屋子里大变了模样。她把整个屋子收拾了一遍,干干净净地。窗台上还摆了几盆花。她就站在花的旁边,门并没有锁,他知道我要来。她站在花的旁边,无邪地笑着。我看着她,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想抱着她,但我没有动。可是,她扑了过来。她一句话也没有,只是一直紧紧地抱着我。我又回到了我们初见面的状态中,我笑了,我问她: 

    “一切都是真的吗?” 
    “是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一切真的是发生着吗?”她贼贼地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格外迷人。 
    我真想吻一吻她,但我没动。我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可她飞快地吻了一下我的唇,我被电了一下,身体颤抖着。好一阵子,我们才放松下来。她问我,她这个未来的老婆怎么样。我一直笑着,参观了整个屋子后,说,不错,我就需要你这样的老婆。她说,是真的吗?我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没有你能干。她不说话了。 

    我发现她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诗整理得整整齐齐地放着,像是一本没有装订的书。她把吉它擦得干干净净,放在沙发上,旁边放着那本有欧阳照片的琴谱。我过去想把它们收拾起来,她说: 

    “我想听你弹吉它。” 
    “现在?”我问。 
    “现在最好。”她说。 
    “可是,我现在得和我妈回家。他们很多人在那儿等着我呢。我不能让她知道你就一直住在我这儿。”我说。 
    她不高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不高兴。我坐在了她身旁。她从那本琴谱里取出欧阳的照片,我一看,就想夺回来,但她没给我,她说: 
    “我要有她这么漂亮就好了。” 
    “你和她一样漂亮。”我说。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一样爱听。”她高兴了,“我有一个想法,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想法?”我说。 
    “不,你必须答应我了我才说。”她说。 
    谁知道她又说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好,你说吧!” 
    “不准生气,咹!”她还是不放心我。 
    我点点头。我还急着要回去呢。 
    她把欧阳的照片拿起来,伸手就撕成了两半,我想抢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愤怒地打了她一个嘴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用手后着脸说: 
    “你不是说不生气的吗?她是你的过去,而我是你的将来。你不把过去丢掉,就不可能会有将来。” 
    “你马上给我走!”我指着门外。 
    她一双泪眼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从脖子里取下门上的钥匙,扔到床上,然后一边哭着,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又说: 
    “都是假的!” 
    我倒不忍心了。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但你也不应该乱撕我的东西。” 
    “可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她突然哭着扑到我的怀里。 
    我不知所措了。她似乎是真的。我又给她放下了几百元钱,嘱咐她晚上不要乱跑,这儿晚上不怎么安全。我走了。 
    回到家里,我又不放心,给她发了短信,问她现在还恨不恨我。她说不恨,她更爱我了。她说,从我打她就足以说明我这个人是有情有义的一个人,更值得人爱。我有些哭笑不得。 

    大卫一天天地好起来,我的伤也快好了。这天,我突然接到宫春梅的电话。她问我病了怎么都不告诉她一声。我说,玉涵不是知道了吗?她说,可你说你是喝酒碰的,但我已经知道你并不是碰的,而且我知道是什么人打了你。我赶紧到了阳台上,问她是不是玉涵的男朋友指使的。她说,原来你都知道?我说,我已经猜到了,我之所以没跟玉涵说的原因是,不想让她为我内疚,她那个人,对人太真了,我怕她知道后会内疚一辈子的。宫春梅叹了口气说,可怜你那位朋友了。我也叹口气说,是啊,我最难受的就是这个,不过,我妈也说了,现在人好着,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就是替玉涵难过,她将来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她说,她身不由己。我叮咛她千万别把这事告诉玉涵。她没有答应,但说: 

    “玉涵要走了。” 
    “到哪里去?”我突然感到一种揪心的疼痛。 
    “她要到国外去读书了。”宫春梅说。 
    “为什么?”我急切地问。 
    “她男朋友不放心她在这里,他们要一起去国外。”宫春梅也有些伤感。 
    “她现在在哪里?”我问。 
    “她就在我旁边哭呢,她想再见你一面。”宫春梅说。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我说。 
    我回到客厅,只给我妈和大卫他们说了声“我有事,出去一下”后,就飞身出了家门。我开着车来到了学校,在玉涵楼底下,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出来了。我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一只小手还在揉着眼睛。她这种可爱无邪的样子,使我心碎。 

    她坐到了后面。我拉着她一直飞到了我们第一次去看雪的那儿。我们没有去那家农家,而是去了山顶。我一直拉着她的小手——我的意思你们明不明白,并不是真的小,而是一种感受——她一直温顺地看着我,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在山顶上,我第一次真正地拥抱了她。她在我的怀里又哭了起来,她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呢?” 
    “我不想让你内疚。”我说。 
    “你为什么不去告发他们呢?”她问我。 
    “法律对他们是无力的。再说,这样对你也不好。”我说。 
    “可是,你越这样,我的心里越难受。”她说。 
    “没事的,我不好好的吗?只要你在国外生活得很幸福,我就真的心满意足了。”我尽量地控制着内心的悲伤。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问我。 
    “是啊!我还能怎么想呢?”我淡淡地说。 
    “有时候我就想,我活着本身就是个错误,还不如死了的好,只是,只是我一旦死了,我的亲人可怎么办?”她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今天是我们最后见面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我说。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怨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软弱?”她问我。 
    “我为什么要怨你?你也不是软弱,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的勇敢恰恰是你敢于牺牲自己。”我说。 
    她看着我,又想笑又想哭,后来,她问我: 
    “我想知道……你真的爱过我吗?” 
    她的头低到了怀里,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永远都爱你,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一样爱着你。”我有些动情地说。 
    我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非常冲动,但互相都克制着。几小时后,宫春梅给我打电话,说接玉涵的车快来了。我把她送到了校门口。她下了车,那样依依不舍地走着,一步一回头。我深情地看着她,向她招着手。突然,她又扑了回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那芬芳的双唇印在了我的唇上。然后她走了。 

    我发疯般地开着车跑,直觉得自己太蠢太蠢,但又无计可施。不是已经看开了吗?怎么还会这样呢?人性真的是非常复杂的,人是易变的,易被感染的。手机一直响着,是母亲打的。我一直没接。直到太阳下山时,我才回到了家里。我的头上又透出了血。晚上,我发烧了。 
   
    第二天开始,我又重新输液打吊针了。还昏过去一次。我妈一直问我怎么弄成这样的,我始终没说。我爸则一直骂我。这次出事他大为生气。他说,他本来一直想等我好了以后再收拾我,没想到还没好,又险些出事。医生说了,要好好治病,否则会落下破伤风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再也不敢出去。外公和外婆是在我回家知道我出事的,他们常常来看我,正好赶上父亲收拾我 

  ,就制止了他。我的心里也非常难过。 
    花仙子给我还是发着短信。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玉涵走后,是她每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白天她总是在南大校园里转,不断地给我发着短信,说哪个地方很漂亮,哪个地方太难看。她还去看了韩燕秋和吴静怡,给我发来短信说:她们长得很漂亮,你为什么要抛弃她们?我当时真是苦笑不得。她还问我玉涵那天是不是吃醋了?有时,她会突然问我一句诗是怎么说的,问我六岁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没有,那个梦中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像她一样。她说她在六岁时梦见过我,她就是因为这个梦才来找我的。她见我时,当时很惊奇,与她梦中所见过的我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已经忘了我六岁时做过怎样的梦,更想不起来梦中有没有她。她还问我十六岁时有没有爱上班上的女孩子,问我在所有谈过的女孩子中最爱的是谁,对她们的爱与对她的爱,哪一个真?哪一个深?总之,她要问我的问题往往让人猝不及防,难以回答。不过,她也不一定非要我回答,说以后回答也可以。 

    晚上的时候,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写作。这个回答把我差点笑死。她会写作?我问她在写些什么,她说在写我们的童话。唉!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她与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我想象和杜撰出来的。 

    但有一件事情是无法杜撰的。 
    就在我可以出门的那天早上,我下楼去拿了报纸让大卫和父亲看。大卫也可以慢慢地走路了。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疗养,才能出门。苏杰已经不来了。原因是她觉得我家里人太多会打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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