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公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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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公子传-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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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程万里云鹏举,勇立潮头唱大风!

第50章 拜见师叔() 
大鹏鸟垂天之翼几个振翅,已是万里之遥,生物之吹息暂缓,大鹏落入南冥之海,又一个惊天动地的翻身,化而为鲲。

    赵欢出现在鲲的背上,只觉海在上,天在下,翻转的究竟是鲲鹏,还是天地?

    一念至此,天地以天海交接之线为轴,突然旋转着竖了起来。天不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海水被巨大的旋力打成气泡、水雾,不断映出万千光影。

    赵欢的神思一贯千年:那个在洪荒大地上逐日奔跑的巨人,那个以双手托住天空的蛇尾女子;天际昂然一阵啾啾马鸣,八匹神骏拉着穆天子的车驾飞跃大昆仑山;山下的紫气缭绕中悠然慢行着一头西去的青牛。万丈浮云忽为一柄倚天大剑决断,握剑的是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是那个头角峥嵘,在黄埔滩上聚义的中正军人?还是那个在橘子洲头激扬文字,粪土万户侯的麒麟少年?

    白光之中世界越转越快,意念的镜头越拉越远,李白的月光,公孙大娘的剑器,冯唐的十里春风,南国周氏的双截之棍,那一个月球漫步的舞者,那一个在风中捂住裙子的性感女人赵欢的视野突然遇到一层薄薄的黏膜,便像是孩童玩耍吹出的肥皂气泡,他向外冲了一下,便被弹回,再冲一下,卜的一声,视野骤然开阔,又是一番崭新天地。树荫下一只未雨绸缪的蚂蚁正在搬家,这个世界,这旋转着的一切一切,不过是小小蝼蚁滚动搬运的一颗米粒。

    什么青龙,什么大鹏鸟,不过都是云中一梦。

    微风,蝉鸣,赵欢坐于树下,托腮冥思。

    什么是大?

    什么是小?

    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

    白云苍狗,俯仰之间,韶华皓首,什么才是自由?

    太阳升起了自然便会落下来,月亮盈满了自然便会缺下去,春夏秋冬四时交相轮替,野火春风中离离之草一枯一荣。

    这便是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庸常者屈服于道而不自觉。

    通达者顺道而为,成就功业。

    而鬼门中人,以术驭道,满者愈满,损者愈损,就像是与造物者的一局豪赌,又像是精明商贾的一场盛大投机。

    损兑法灵蓍,赵欢起身,摊手而立,这大地突然变得透明,像一面镜子把赵欢倒映进了现实。

    洞室晃动的火光中,赵欢的身体上渐渐泛起如玉般泽润的光亮,面具人盯着他,他虽看不见,但感受得到这少年的变化,又是心惊,又是不解。

    赵欢的眼睁开了,直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的舒爽惬意,所看所听所思所想都与先前不太一样了,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而方才梦中仿佛开悟的那些道理,也遥然天外,太过飘渺。

    “哈哈哈哈,”面具人仰面大笑,有惊喜也有怅然,“不想我鬼门中的无上功法竟然被你这少年习得。你小子究竟何人,能有如此造化?”

    赵欢刚要动作,身外竟似包裹着一层光滑的薄薄硬壳,清脆一声碎成无数片,化为光粒。赵欢一愣,随即对着面具人一躬:“前辈,在下乃是赵国派往齐国的质子,赵欢。”

    “你习得鬼谷之术,从此便是鬼门中人。前辈?什么前辈?!”面具人这样的世外高人对赵国公子这样的头衔自是不太感冒,但对他的态度也大为改观,依旧冰冷严厉,却更像一个真正的前辈对待自己的后辈,而非先前那么轻贱和冷酷了。

    赵欢大喜过望,这一下不仅小命得保,还一举加入了战国第一神秘组织,中国第一所军校,真是捡到宝了。他眼睛咕噜一转,当即双腿下拜,磕个响头,颇谄媚道:“徒儿赵欢,拜见师傅。”

    面具人看他态度如此轻浮,哪有有半点鬼谷中人的风骨与傲气,摇了摇头似是有点失望:“我可不是你师傅,你的扶摇策学自我师兄,你自是他的徒弟。”

    “徒儿赵欢,拜见师叔!”又是一个响头,赵欢改口,嘿嘿笑道,“这师傅、师叔,都是一样一样哒。我看师叔的道行通天,比我师傅也差不多。”

    戴高乐戴高乐,高帽子谁不喜欢,鬼谷中人自然也不能例外,面具人语气缓和道:“只是你偷习了师兄的宝贝功法,不知他要怎么责罚你。”

    赵欢想到商山阳伐筋挞骨的功夫手段,不禁脸色铁青。

    面具人背负双手,边走边道:“不过本门倒是有个规矩,自王诩先师传下,只有弟子杀师傅,不管弟子做了什么,师傅绝对不可以去杀弟子。况且此地乃是一处上古遗存的龙穴,我师兄的修习取意自南方玄鸟,龙涎之气与他的修为是大大不利,他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

    赵欢亦步亦趋,以手抚膺,腆脸道:“那就好,那就好,与师傅想比,我还是觉得师叔和蔼亲近得多。”心中却想:“这鬼谷子当真邪乎,传下这么一条门规,不是纵容着弟子欺师灭祖吗?”

    面具人忽地一个转身,紧跟在后的他差点撞个满怀。赵欢略一抬头,但见面具人一手掀起自己的面具,一张终身难忘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张脸从额头起到下颚都被齐齐削掉,一团模糊狰狞的肉中是森森白骨,牙齿只剩下后面的一半,眼睛鼻子的地方是三个凹陷的肉窟窿。

    赵欢只觉一股麻酥酥的凉意从尾椎沿着脊梁骨直直透到小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师叔,您这是”

    “只是让你莫太得意,当年我只是趁师兄不备,偷偷记了扶摇策口诀,便被他一剑削去面目。你且记住,这便是我师兄的手段!”面具人道。

    “弟子弟子谨记了。”赵欢紧紧地低着头,哪里还敢去看第二眼。

    终于面具人将面具重新戴好,不得不说这真是分外生动的一课。赵欢擦一擦额上的细汗:“说了半天,弟子还不曾知晓师叔的名讳。”

    “名字?呵,”面具人低笑了一声,“我的名字已经很多年不用了,我自己都快忘了,现在世上认识我的几个人中,都把我叫做‘鬼夏’。”

    赵欢咧咧嘴道:“呃师叔的名字还真是清新脱俗,霸气侧漏啊。”

    鬼夏道:“好了好了,莫拍马屁了,你也饿了多时,进些饭食,我还有事情交代与你。”

    赵欢嗯了一声,却并未马上进食,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八张图中的最后一张。

    第八式,扶摇法鲲鹏。

    羊皮纸上的这几个字,赵欢依稀认得,可是没有图画,也没有小字的解释。赵欢将这图上内容告知鬼夏,鬼夏却似是早已知晓:“我曾听你太师傅讲起,扶摇之策五境七法,这前七张图已是扶摇之策全部的练功法门,第八张图究竟何意,怕是连我师傅也是不太知晓的。你气息单薄,能强行催动功法,也不过是侥幸得第一重境界。不过对七张图的行气之法你都掌握了,以后练功只取其意,并不须要每次都像方才以形诱发了。”

    赵欢听了,思索片刻,微蹙眉道:“师叔,方才我练伏熊那一式时”

    师徒二人边说话边坐下来,赵欢盛了一碗肉汤,很没样子地边听边吃起来,鬼夏倒未有什么不悦,却是滴水不进。赵欢虽远远不及鬼夏道行精深,不过却拥有两千年的知识库,屡屡提出的一些问题,倒是要令鬼夏也沉思上许久。

    两人一问一答,时而穿插一些鬼夏的即兴教学,不知不觉已过三日。

    赵欢忽地省起自己身为赵国质子,失踪了这许久,现在不知临淄的形势已乱成了什么模样。这样一想,再坐不住。鬼夏也自有自己的一番事物要去处理。师叔、弟子二人便在洞中分道扬镳。

    鬼夏交代:“小欢,你且谨记,虽然你已得扶摇策第一重境,却气息单薄太狠,对阵一般武人自是不差,真正的行家里手未必能斗得过,遇事莫要逞强。”

    赵欢“唉”了一声,想着反正自己还有不少扈从甲士,应道:“弟子谨记。”

    鬼夏又道:“我鬼门人丁不旺,师兄一生随性,便只有你一个弟子。我却还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儿,年长的名作公孙缭,年幼的名作小市,你且记住,来日相见,也好有个准备。”

    赵欢眼神忽悠一闪,刚想要问是什么样的准备。

    鬼夏语气一变:“太史王后乃我的故人,她性情果敢决绝,今后说不定会找你的麻烦,若真到了死生之地,我希望你能放她一马。”

    “呃,弟子谨记。”赵欢恭敬做拜。

    鬼夏的身形突然飘然后撤,隐没到洞穴的阴影之中。赵欢看着师叔远去的影子,回想几日经历,一时五味杂陈。

    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二人曾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佝偻的影子,却不正鬼夏断言绝对不敢进到穴中的商山阳?

    他比之前更佝偻了,面上新长出了几块老年斑,几天时间好像又老了十岁。

    他下腰摸了一摸洞中玉化的地面:“我这便宜徒儿身负二魂,自可分摊精神上挞伐,以青龙涎息炼化和氏之璧,又给他免去皮肉之苦,习得我扶摇之策,嘿嘿想那卞和三献,楚文王自石中剖出一大一小两块美玉,一名和氏,一名长生,夺天地造化,极南之地又所传言‘荆玉合而天惊’,那荆玉至圣至邪之物,不知它养出的两只魂灵会怎样呢?”

    鬼谷中人以九州为棋盘,以列国为子,以天下苍生为筹码赌注,他师弟太过执拗,而自己也身罹天谴,时日无多,他观察赵欢这个奇怪少年已有半月,竟是隐隐照应天数之变。世事运转,若都遵从定道,岂不沉闷?于是他于日月五星连成一线的大望之期设下一局,赵欢,师弟,连他自己,不过都是局中一子,然而究竟赵欢能做到何种程度却还要看他自己。

    “好徒儿,为师也只能帮你到此”商山阳兀自嘿嘿笑了起来,他的生命已快到尽头,他却依然想再多看看他的天下:“这天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1章 临淄风雪() 
临淄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已经下了三天四夜,城中房屋的屋檐皆结出一尺来长的冰凌,方圆百里处处皑皑恍然一座雪国。签华阁门窗紧闭,停了每月望日的论战,稷下学宫的士子们也没了高谈阔论的兴致。齐王法章发出捉拿刺客的明令后却并未上心,大夫后胜又进献给他一个巴国的美人,不但心情娇蛮泼辣,颇会耍些小性,更妙在通体烫人般温暖,搂在怀里直似拥着一个小火炉,正应了这冰天雪地,齐王除了朝会、祭祀,竟是与她片刻不离。

    昨日前线传来报捷,上将军田单与赵国的百战老将赵奢合兵一处,本在北方剿灭林胡残部的赵国上将廉颇也及时回援,互为犄角向秦军施压,秦军主将眼看捞不到任何好处,悻悻然挥师拔寨便撤了军。齐王大喜过望,对田单父子大力封赏自不必说,还出人意料地封赏了他的女儿,临淄城里顿时尘嚣起一个传言,说大王有意为太子选妃,想与本就是同宗的田单亲上加亲,结为儿女亲家。然而,当全临淄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从大王处探知一些风声时,齐王法章却颇潇洒地搂着美人的纤腰雪臀“暖和”去了。

    总之,人们好似都忘记了一个人,这次大捷的重要促成者之一——失踪的赵国质子,赵欢。城卫们搜索自是搜索,可是王上都不着急,这大雪封门的,他们着急个甚?有司官吏侦查倒也侦查,可每天临淄城的案子那么多,不是牛二和朱四打架,就是王奶奶冻死了花猫,都堆在那里,哪忙得过来?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件事被交于太史高全权负责,齐军若是大败,他掘地三尺也要把赵欢挖出来大做文章,现在却是兵不血刃地胜了,找这个质子作甚?他还巴不得赵欢就此死了。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人惦记着他的。

    吕不韦虎踞堂中,自厅外匆匆跑进一名头戴毡帽、身着短衣的伙计,抱拳一躬。

    “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吕不韦急切问道。

    伙计皱着眉,摇了摇头。

    “再找!”

    伙计吞吞吐吐道:“少主,我们方圆二百里所有线上的伙计都调动了,所有生意活计都停下来,大家伙全力搜索打探了好几天,可还是一无所获,我看赵国公子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什么?”吕不韦身形忽然向前,一把抓住了伙计的前襟。

    那伙计连忙摆动双手:“少主,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弟兄们都都这么议论的。”

    吕不韦鼻翼抖动,音调比平时要粗重许多:“将我的话传到所有线上,传到每一个人,不惜代价全力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滚!”伙计被他推出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出了门去,吕不韦一转过身却也是一脸颓然。他何尝不明白,赵欢已经失踪三天四夜,三四天中音讯全无,外面还飞着鹅毛大雪,现在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那晚签华阁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那一晚后签华阁便门窗紧闭,他连连派了多个机灵的伙计过去勘探,竟是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油泼不进,全然一无所获。吕不韦紧蹙双眉,用指甲盖刮着浅浅的八字须,犹自正在思考,忽然看见立在内厅一角的公孙伏英眼神含笑,意味深长看着自己。

    吕不韦朗声问道:“不知公孙大夫有何见教?”

    公孙伏英捋一捋山羊胡子:“见教倒不敢当,只是看着吕老弟一个卫人,却对我赵国的事如此上心,有点好奇罢了。”

    吕不韦听他话里带刺,振衣而起大声道:“公孙大夫你这话何意?”

    公孙伏英是什么人?纵然议政殿上面见齐王,那也是端着的,又岂会被他人镇住?他依旧不徐不疾道:“吕不韦你不过一介商贾,却在我赵国馆驿指东喝西,不觉有些喧宾夺主了么?”

    “你”吕不韦气结,没想到这个时候跳出来指摘自己的却是几日前一同奋斗过的“战友”,“公孙伏英,我也告诉你,我做这些不是为你的什么赵国,却是为了赵欢。你赵国虽位列七雄,却未必便能看在我吕某人的眼中!”

    “哈哈,黄口小儿乱吹大气,小心风大闪了舌头,我赵国看不到你的眼里,不知天下倒是哪国能入得你吕氏之眼,燕国?齐国?还是秦国?怕是再加上楚国、三晋也放不下把。只是不知你是眼睛太小,还是眼皮太大?”

    若论营销贿赂忽悠人,吕不韦自是巧舌如簧,雄辩滔滔,但若论起吵架臭人的功夫,比起公孙伏英来他还太过业余。

    这时又有一个伙计入门,吕不韦注意力一转,伙计却还是苦着脸摇了摇头。吕不韦抬眼看见公孙伏英戏谑的眼神,愤然一拂衣袖:“公孙大夫如此作为,忒的令人心寒齿冷,我们走!”

    看着吕不韦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公孙伏英轻轻叹了一口:“公子欢有勇有谋,脸皮也厚,又身负太后的隆隆圣宠,于大王,于赵国都是大大的不利。虽然他一路上对我也算礼遇有加,但终是私谊,忠君忠国之事却是大节啊。”

    公孙伏英自桌案上拿起一只青铜酒爵,双手执爵向着内厅的主位遥相一拜,执袖轻轻一洒:“子欢公子,这也许便是你最好的归宿吧。”

    一座阴寒潮湿的黑狱,墙壁上只开着一个半尺不到的小窗,冰冷如刀的朔风不断自窗灌入,但这小窗却也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狱中墙壁下青铜锁链锁着一个身着单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他瑟缩成了一团,头发蓬乱得像个鸡窝,鼻涕淌到了胡须上,又被冻洁成了冰凌,谁能想到这个邋遢的小老头子,在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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