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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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向来处-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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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她抑制不住的抽噎终于平息,杨康腾出手来抽出一条汗巾给她擦去脸上泪渍,华筝怔怔道,“你知道么,我完全想象不到,没有你我会怎么样。”

她擦干脸上泪痕,忽然微笑道,“其实这么久以来,都已经是额外得来的了,我早就该知足,不该贪图更多了,对不对?”

杨康心里略微放心了些,“别想那么多了,有多久,我们就在一起多久。好不好?”华筝点点头,又略带懊恼地道,似乎觉得哭鼻子一事颇为丢人,“还不是你招惹的。”

两人从西夏入境陕西,一路未见什么波折,很快便到了终南山。古墓的墓门掩在郁郁林间,若不是偶尔的炊烟升起,极少有人能寻到入口所在。华筝要杨康回避开来,杨康知道古墓派规矩大,只好让她独自一人进入墓中。

他心中尚有侥幸之情,古墓主人当年虽是一介婢女,却跟随林朝英多年,又能教出李莫愁小龙女那般徒弟,见识必定不凡。华筝最初打下根基的内力路数乃是她一人所授,想必能对她伤势有所帮助,加上墓中的寒玉床乃是当年王重阳为给林朝英疗伤而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宝物,或许也有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

华筝对此一直予以否认,说寒玉床并不对症,又说她师父不懂医术云云,但凡事也未必绝对。只见她不知扳动哪里的机关,石门缓缓滑开,又慢慢合上,她的身影被无边黑暗吞噬进去,仿佛笼上一层不祥之兆。

之后他便每日清晨便在入口外的小径处练功等候,待晚上便到全真观中歇息,朝而复始,竟然十日过去了,也无人驱赶。这之间,除了有名老妇提着篮子出来采买,不见任何人踪,而那老妇也有些武艺,来去步履飞快,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又神态凶恶驱赶他不要挡路,令人不敢强追强拦。

他正等得有一丝心焦,墓门缓缓打开了,这次却不是那老婆婆,而是一个纤弱的身影在墓门口一晃而过。与上次来古墓是久别重逢不同,此时他对华筝的身形姿态极为熟悉,定不会错认,再细看,便知是李莫愁。

杨康觉得自己见过黄蓉那样的姿容绝世之后,很难再被美人惊艳到。然而李莫愁却让他顿悟为何世间有“既生瑜何生亮”之说,她现已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杏眼桃腮,轻盈窈窕,单论相貌身姿堪与黄蓉比肩,只是不如黄蓉面上那种美目流转顾盼生辉的灵动,才略逊色半分。

只可惜前有黄蓉,后有小龙女,江湖第一美人之名是与她无缘了。

据说她师父正是因为李莫愁误入情劫,才对小龙女进行三无主义教育,因而面前这个小女孩也并非冰山,面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只听她说,“你又来了?怎么还不走?”

此时今非昔比,他不是中毒任她宰割的砧板上的鱼儿,也不怕她威胁,可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便欠身,“叨扰贵派清修了,还请见谅。我在这里等你师姐,等到了便走。”

李莫愁并没有继续赶人,而是说道,“既然不甘心的话,想上香就在这石头上一炷罢。”

杨康像是被蒙头打了一棒,瞬间又冷静下来,“你师姐要我等她出来。”李莫愁冷笑一声,“可她出不来了,也不能告诉你不用等了。”她继续柔声说道,“古墓派的人都要葬在这里,祖师婆婆备下来的几口石头棺材,就有师姐一份,不管出不出山,死时也都是要回来的。她身体怎样你也清楚,若这样也不信,就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答应等她,就一定要等到见了才行。而且,”杨康沉声道,“小妹妹你在撒谎。”

杨康知道李莫愁所述合情合理,无可辩驳,若是华筝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瞒着不让他伤心,也都是顺理成章的。唯独李莫愁面上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欣然得色,究其根源,若非华筝不在了令她心头大畅,就只可能是骗走他,令她十分得意,而他更相信后者,毕竟李莫愁再无深恨师姐的理由,此时的华筝对她也无任何威胁。

“你肯定见不到了,谁也见不到了,石棺一旦合上,就再也打不开了。除非,”李莫愁脸上那冰冷的笑意渐渐化开,轻声细语道,“除非呀,你把石棺砸开,扰了死者清静,连个全尸也不留么,才能见到呢。”

石棺一旦合上便是死死扣住,浑然一体,如一块巨石般,又怎能轻易砸开,即便砸开了,又怎么能不损坏馆中之物。这便是要让他思量毁人尸首之罪,杨康反而因此愈发坚信,这是都是古墓赶走他的托词,便也冷笑道,“那我便去砸了棺材。”

李莫愁摇头叹道,“人若是不在了,一具尸身又有何好争的?师姐既然回来,就是想留在这里,就算你能带走……”说到此处,她轻哂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他能做到,“带她去别的地方安葬,也是拂了她的意。”

杨康已经走向墓门,“我又怎知不是你们扣下她,又编了这些赶我走?不求个明白我不会走。”

“扣下她?扣下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李莫愁反问道,杨康无话可说,是啊,扣下她又有什么好处?华筝身上能让人贪图的,一是蒙古公主的身份,这一点儿古墓中人并不知晓,二是所学的武功秘籍,但她不会轻易泄露,以古墓主人的性格也不屑于此。

思来想去,杨康最终还是不甘心,“那你笑什么?”

李莫愁微微一怔,旋即又笑开了,“我笑呀,师姐身上的守宫砂,若不是还在,恐怕师父也不会让她葬在这里呢。”

(第三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居然磕磕绊绊地完结了,话说,我真的好想全文就完结在这里啊,哭,这文写得太遭罪闹心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即使已经没人看了,还是要写完才行

这卷叫离人泪,基友询问大纲时,我说,“半死不活的二人世界”。回头看看,发现没什么高氵朝,低开低走低收的,又是埋伏笔为主的写法,很多矛盾都被留到下一卷了。造成这样结构失衡,其实还是设置大纲的时候经验不足吧,撞墙

在此郑重感谢还在继续支持我的十几个读者,感谢扔霸王票的,_____闲初,二呆扇,阿堂棠,感谢帮我捉虫的小波浪亲,感谢写长评的花非花,一直是个宅,瓜瓜,夜叉,小哀~至于收了没在追更新的大家,我也知道都是更新太慢的错,如果等完结后还能想起来看故事的结局,我会觉得熬夜写到几点钟都是值得的

于是,接下来是卷末例行的三篇番外,再下一卷,就是故事的结尾了。向着不烂尾的完结,前进前进!!!

第75章 番外:杀心蚀骨

昏昏沉沉的雾霭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我的童年时代。

童年里有冒烟的大烟囱;有五彩的玻璃弹子,模糊记忆里的我无忧无虑又无知。我喜欢美丽的东西;所以我会抓起蝴蝶蜻蜓还在扇动着的透明翅膀,认真完整地撕下来夹在漂亮的本子里。

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忍开始蔓延;演化成为根深蒂固的厌恶和恐惧,那个无意中翻出的本子被我在尖叫声中扔掉了。

后来我有机会重新又过了一次童年,带着已经成熟的思维和三观渡过的人格分裂又思虑重重的童年。我看见伙伴们往蚂蚁窝里灌水,掘开兔子洞,设下套圈活捉鸟雀,又把捉来的蚂蚱掰下腿儿丢给鸟儿吃,如此种种都毫无犹豫;充满了欢乐。

种种虐杀行为让我头皮发麻,那些并无恶意又充满欢愉的举动,让我终于明白了人性本善纯粹是圣人的自我安慰。

人常说赤子之心如何如何,然而小孩子看见血不会害怕,捏死蚂蚁也不会愧疚,对生死的不明了,产生了对生命的漠视。悲悯,仁爱,都是后天灌输给人的,对生死的敬畏,是经历了方才知道的。

初生的婴儿是一张白纸,不向往善,也不抵制恶,只能慢慢在教化中培养出美好的品质:得到了教训,才懂得遵守,接受了给予,才懂得奉献,尝过痛,才不忍去伤害,知道死的无奈,才尊敬生的权利。

可惜即便我早早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却依旧在行动上背道而驰。理应更加珍惜生的机会的我,最终还是对生命进行了一场前景不明的豪赌。我无法不去赌,这一场赌注无论输赢,都能给长年的噩梦一次痛快解脱。

可惜结果是满盘皆输。

昏迷中,灵魂在不断地挣扎,想要抽离肉体的束缚,却每次都被无数疼痛的触手捉住,再度沉在无尽的意识深海,仿佛近在咫尺的透明海面,是永远触碰不到的天堂。

用语言永远也形容不出那些无穷的痛楚,经脉中似乎游走着无数锋锐的细碎利刃,随着血液的脉动,随着真气的运转,盘旋着,舞动着,无视一切地前进着。那些利刃,时而像是冰水中浸过,时而像是火上烧灼过。

而这世上能医治我的人,并非一定没有。比如黄药师,我知道他可以救我,但是他不会。

那是当然的,他想杀我,只不过些微意外让计划稍有差池,而他不打算修正这个误差,既然结果是一样,也许让我在这样的痛楚中死去更合他的心意。

那种不容怀疑的杀意,让我无法出口恳求饶命。那一日在桃花岛的礁石上,我感觉到了他的杀意,让人寒彻骨髓的杀意。

他的杀意很奇特,不是焚尽一切的怒海,不是隐忍谋划的冷静,没有恨,没有怨,没有决断,也没有犹疑,没有嗜血的欢悦,更没有背德的自责,没有任何寻常人在杀意中应有的东西。

他的杀意,那么随意,那么漠然,又那么理所应当,就像看见了碍眼的小虫,随意地伸手按扁弹飞。至于小虫是筋骨寸断,还是血肉模糊,他根本不会在意。

号称脱俗之人,也确实与常人有所不同,对比开来,回想起我的痛苦与怨愤,回想起我的焦虑和悔恨,还有那些绞尽脑汁的思索,那些殚精竭虑的谋划,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样杀人?杀掉一个刀枪不入,武功卓绝的人?

如果是黄药师,我只能干脆放弃,可对面眼盲的梅超风,我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我费心推算着横练功夫与内力流转,推算暗器与毒药的种种博弈,一遍遍推翻,又一遍遍重置,苦心推想着所有可能的变数。

日日夜夜中,我已经在脑海中将杀人的方法穷尽,我努力回忆着所有毒素能够达到的致死的效果,重金属盐,蛇毒,生物碱,细菌毒素,神经毒素,呼吸衰竭,窒息,脑神经损伤,血液毒素,出血毒素,血管破裂,失血,脏器衰竭,溶血毒素,破坏红细胞,机体缺氧,一项项地检索,又一遍遍地排查,生怕漏掉了一丝可能把我带向成功的曙光。

后来我发现,做毒药很容易,就像找到菜刀麻绳一样容易。我做好了各种准备,足以杀她好多次,唯独那最后的审判,却不是我预想的样子。

我曾认为,我一定要和她面对面的时候,问她记不记得,后不后悔。可是来不及了,所有的决定都要在一瞬间完成,我不知道她对药性的抵抗有多大,所以加大了剂量。

恩师的饶恕?你也配么!

梅超风啊梅超风,你已经忘记了我那可怜的小妹妹了吧,当你削掉她的耳朵,挖掉她的眼睛,揪下她的舌头,让她的躯体残破无法升天的时候,让她的灵魂在地府无可申诉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有这一天?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听不见,看不到,说不出,指不出凶手的位置,叫不出凶手的名字,连写出凶手的名字都没有力气。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下的毒,还是在疑心别人呢?还有,你想在地上写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名字,除了叫我“那个蛮子小丫头”之外的名字呢?

仇恨终于不需压抑,野火在秋日广袤的草原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中我快意地大笑着,然而大火过后,只留下一片焦土,一地灰烬。

黄药师带着她的尸身走了,她有了全尸,还能回到心心念念的桃花岛上,而我小妹妹的头,却只能永远地飘零异乡。

其实我不应该在乎这个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这具皮囊,只是一个栖身的港湾,离开了就离开了,哪里有什么意义。曾经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一直坚信,形灭了,神自然也就消失了,就像柴禾燃尽了,火苗也就熄灭了一样。

可我却像一颗小火星,飞落在另一丛柴草上。

而这丛柴草终于也要燃尽了。

这时却有一个人,挡住狂风,竭尽全力护住摇曳的火苗。

从见到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认定了,这个人会是我的。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觉得安心,又让人觉得恐慌。是的,他是我的,不管是什么,是爱人,亲人,朋友,敌人,反正不会是陌路人,不会是无关的人。

在我心中有种根深蒂固的偏执,让我以一种隔着玻璃窗看水族馆的海底世界一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世界中的所有人。而这并不是高人一等的倨傲,我也时常敬佩这些人的种种品格,其中很多优秀的品质现代人也很少具备。

无关褒贬,我只是在不停地加重我那自我意识过剩的中二病。我知道我病入膏肓,却不愿采取任何行动让自己痊愈,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与别人是不同的,我与世界是不同的,我是一个外来者,我不需要凌驾在这个世界之上作威作福,也不需要融入这个世界里低三下四地求生。

我在我和周围的一切之间,筑起了一座玻璃的围墙,我难以想象这么发展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偏偏这时,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存在,他穿过玻璃幕墙的幻影,进入到了我的堡垒中。

我见过很多双穿的虚构故事,从勾心斗角到相逢一笑,从相濡以沫到你死我活。我想到了所有可能的最坏的结局,利用,背叛,敌对,杀戮,但是我发现我都不怕,我更怕寂寞,哪怕是坏人恶人,我也不怕。

只要有人能认真地看着我,能看懂我,能知道我是谁,我不在乎他怎么对待我。喜欢也好,厌弃也好,我都不在乎,那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甚至在一种病态心理的驱使下,我宁肯他更恨我,让他知道我的阴暗和狠毒,让他更刻骨铭心地记住我。

我知道他试探过,暧昧过,许诺过,行动过,我不是小女孩了,我知道其中的含义。我昏迷时经常躺在他怀里,疼痛偶尔在发作间隙里给我留下一丝余力,让我体味其中的感受。

然而我发现,脸红,心慌,甜蜜,种种少女情怀好像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宽厚的胸膛给我的是一种家人的感觉。

家人?

不对,我有我自己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妹,我的兄弟。那这算什么,乱伦么?

“我给你一个新的家,可以么?”

我这才释然,嘲笑自己怎么竟然连这样简单的事实都忘记了,这世上并不仅存在血缘的家人。

可是从陌生人变成家人,需要多少岁月的沉淀?需要多少了解和信任?

了解?了解足够了,一切都是心照不宣,默契非凡。我知道他说在一起是因为我时日无多,他知道我说在一起是因为他是我溺水时的救命绳索。

信任?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唯一的信任,是我相信他很多事情瞒着我,他也相信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哦不,还有,我们都相信,这些隐瞒影响不了什么。

至少这之外,还有一些,是真的。

第76章 番外:命只由人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思考;在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时候;大部分的人会怎样呢?恍然大悟,就此释然;还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抑或是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我只知道我这十几年里,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了。

刚出生的时候,十几个日夜交替之后,我确定我穿越了,而接受这个事实花了更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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