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是方霏院里的大丫鬟,周妈妈是管事婆子,两人一同过去,跟方霏亲自过去的效果差不了多少,也算给足了二夫人面子。
周妈妈点头称是,退出去将礼品盒子转交给了小丫鬟,又带上了水莲,一行人往西院去了。
阳光透过花窗照射进来,在桌案上投下斑驳光影,桌案后静坐的方霏怔怔地望着光晕出神。周妈妈一走,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万籁俱寂,空旷而凄凉,也许,老祖宗指派周妈妈过来,是正确的。
方霏无奈地笑笑,而后起身取了件白色的麻布长衫孝服,往身上一披,便出了门。
老太爷辞世,赵家上上下下都戴了孝,连各房各院养的猫狗,也给套了个白褂子,从高处俯视,只见整个宅邸遍布着三三两两的白影。
方霏埋着头穿庭过院,穿过后园,往东侧门疾步行去,她身量偏瘦,个头中等,又披着宽大的孝服,游走在赵家大宅中,倒也不甚显眼,这一趟出门,格外顺利。
东侧的小门是供平日后厨采买货物进出用的,而今正是多事之秋,一整日都开着门,到了夜里才会关闭。这几天进出的人太多太杂,守门的小子也懒得一个个盘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角门外,是一条狭长的巷子,专供赵家采买日常所需用,定下的柴油米粮等物品,均是由商户送到角门前,管事查验过后,才搬入库房,再分到各房各院。
昨日的事,方霏一时也想不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本想让方洛将那几袋子石子运回去,又怕打草惊蛇,便让方洛回去通知方耿,让他今天午时亲自过来一趟。
方霏抬头望了望天,时辰刚好,出了角门后,老远的便见方耿已经等在巷子那头,赵家这几日大半丧事,进进出出的人多,管事忙不过来时,送货的商户等在外头也是常有的事,方耿站在队伍后头,倒也不是特别扎眼。
“耿叔,这边说话。”方霏低着头,经过方耿身边时,才压低嗓子说了一句。
方耿会意,等方霏走远了,才悄悄的跟过去。
“大姑娘,出什么事了?”一赶上去,方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霏左右看了一眼,长话短说:“耿叔,昨天送过来的米中被人掺了几袋石子,暂时被我压下来了,你回去好好查一查。”
从方家镇到渡口,横渡洛河,再抵达赵家,这段路基本都是大路,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又是在大白天,想堂而皇之的将几袋子米换成石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半儿是出了内贼。
方耿倒抽一口凉气,蹙眉道:“昨儿赵家虽然催得急,可装车前,我每袋子都亲自查验过的,居然还会出这种事?确实得好好查查了。”
方霏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耿叔,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方家所经营的铺子在镇子上一家独大,但方家镇实在太小了,不足赵家镇的五分之一。上次回去时,方霏便打算在赵家镇开一家铺子做分店,有赵家这个大主顾顶着,即便不做别家的生意,也是能小赚的,二则方便联系,省得方霏两岸来回的跑。
“已经有眉目了。”提起这事,方耿面上一喜,“南街的徐家公子在外省谋了个差事,正打算出售祖宅举家搬迁呢,上任日期在即,正急着出手换现银,价格能压下来不少,比租铺子要划算得多,约了今儿下午谈,合适的话,就把契约写了。”
南街是赵家镇最繁华的一带,商铺林立,甚少住人,但这样的地方一般价格都不菲,方霏想了想,道:“这些事,耿叔你看着办吧,对了,银子够么?不够我这就回去取。”
租来的铺子始终是别人的,虽然一次给的租金不多,但长年累月的累积下来,到还真不如买下来划算,何况南街上的铺子,只会升值不会贬,将来不想经营了,转手再卖出去,价钱绝对不会比现在少。
“用不着,这些年还是攒了不少家底儿的,大姑娘的银子自己留着吧,将来等离了赵家,咱用处多得是。”方耿笑了笑,话语里憧憬着离开赵家镇后的日子,顿了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没问:“对了,大姑娘,往后有事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你?”
“这个么……”方霏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这样吧,送货的单子我会仔细盯着,如若有事,就在清单上挂个‘九’的零头,隔天午时我就过来。”
“嗯,我看行。大姑娘,往后若有事,你让人往铺子里捎个口信就成,我得了信儿就立刻赶过来。”方耿点点头,又把南街铺子的位置仔细交代了,才道:“大姑娘,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完,两人各自离开,一个往巷子里走,一个往巷子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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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出殡()
自大闹家祭日后,二夫人一病不起,使得赵家逐渐趋于平静,该养病的养病,该磕头的磕头,该守灵的守灵,日子似乎步入了正轨。
期间,不少赵家远亲赶来奔丧,也有赵太爷昔年旧友同僚远道而来,登门祭奠,赵家门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前院的事,女人不能插手,自然有赵大老爷和赵大管事安排,方霏每日里看看各房管事递上来的采买物资单子,核对一下各个商户送货的单子,以及处理一些琐碎杂事,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就在这几天里,方耿顺利买下了南街的徐家祖屋,开业却没那么快,因着徐家宅子以往只住人,想改成铺子,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期间,方耿将铺子里的伙计全查了一遍老底儿,虽然没找出是谁动的手脚,却剔除了两个可疑的伙计,又从乡下找了两个庄稼汉子来顶替位置,至于南街这边,则安排了方洛过来监督。
方洛忘记了自己是谁,可有些出于本能的东西却没忘记,比如穿衣吃饭,后来又发现他懂得诗词算术,除此之外还懂得些功夫,看得出没落难以前,是个有来历的。
不过大夫也说了,他这次是死里逃生,脑子受创太重,要恢复记忆,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不过,方霏认为这并不是一桩坏事,最起码,方家多了一个好伙计。
斗转星移,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出殡的日子。
按常理来说,赵太爷至少得停灵停上七七四十九日,七月初七辞世,停灵四十九日就到该了八月末。
可风水先生仔细推算过,后半个八月再加上整个九月,都没有适合出殡的日子,若是停灵四十九日,那就得再熬一个九月整,到十月中旬才有吉日。
此时正当夏末,一年中最是酷热的时节,为确保尸体不腐,每天都得耗费无数冰块,去年雪又下得少,存储下的冰块能支撑到八月中旬就不错了,十月着实太过遥远。
经过一番商议,老祖宗拍板定下了七月十六,中元节后一天。
十六是落葬的日子,时辰定在子时三刻,寿材从赵家大宅抬到赵家祖坟地,路上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因此,发丧的时辰是在十五那天,夜里亥时正。
因是在夜里发丧,便得提起准备火把,光是用背篓背火把的人,就安排了三十来个,照亮、抬寿材、撒纸钱、打杂等等,赵大管事一安排下来,连后厨的粗使婆子丫头都算上了也不够人手,不得不花钱雇了几十个临时工回来帮忙。
尽管事前准备做得充足,但天有不测风云,十四那天还是万里晴空,等到了十五,天就阴沉沉的,晚上竟下起了绵绵细雨来。
依照民间的说法,出殡时下雨反倒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子孙福泽绵长,雨势越大,福报也就越浓厚。
自赵太爷辞世之日起,均是大晴天,偏生一到出殡的日子,老天就下了雨,镇上都说这是赵家祖上显灵了,赵家子孙前程不可限量。
赵家上下均高兴,但兆头虽好,却为出殡平添了不少麻烦,送葬的队伍不下五百人,得专门派不少人撑伞,这雨又是夜里才开始下的,一时间哪里能找出那么多人来撑伞?
赵家几位主心骨再三商议,才做了决定,抬寿材、照明、以及撒纸钱放鞭炮的,每人指派了一个打伞的跟着。
其次则是孝子,抬灵牌的大老爷,扛引魂幡的二老爷是重中之重,各自派了两个撑伞的,其余的人自给自足。
再就是跟着送葬的和尚,一时间也抽不出人手来,便只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安排了人撑伞。
这一折腾下来,连老祖宗房里的金灵都被抽走,只留了吴妈妈一个,方霏这边更是一个也没留下,除各个门上均留了两名小斯守门外,赵家几乎是人走屋空。
亥时一到,前堂的供案立马被撤走,只留下那道纸糊的白墙,灵堂里站的全是前来祭拜的外家人。
赵家晚辈以大老爷为首,全部跪在灵堂外头,不少女眷伏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阴阳先生手提一只七斤重的大公鸡进了灵堂,握着公鸡脑袋,站在寿材正前方,隔着纸墙拜了三拜,忽然大喝一声‘撤’!
话音刚落,灵堂里围观的人群蜂拥而动,纷纷冲上前去开始拆那道纸糊的白墙,哄抢用做墙骨的紫竹竿子。
这是当代的风俗,富贵的人家但凡家中有人过世,都要搭起这样一道竹骨白纸墙,逝者寿数越高,搭墙用的竹竿就越是吉利,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为了图个好彩头,更是拼了命的也要去抢。
赵家太爷七十辞世,也算是高寿了,紫竹竿子和快就被人抢光,地上的纸碎也被清扫干净,停放寿材的内堂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棺木上老早就绑上了抬丧用的杠子,棺材左侧,老祖宗拖着病体出来,送儿子最后一程,全身素白的方霏一手搀着老祖宗,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半张脸,低垂着脑袋,在外人看来,似是在掩面低泣。
此时,阴阳先生提着被绑了双腿的公鸡来到棺材前,捏住公鸡双翅,又扯住鸡冠将公鸡脖子使劲往后拉,再扯去凸起的颈脖上方的细毛,捏住了白生生的喉管。
赵大管事命人搬来一条长凳,摆上一个白瓷碗,自己亲自端上了放着缠了白布条子的菜刀托盘,双手高举过头顶,躬身上前。
先生接过菜刀,顺势往鸡脖子上一抹,随即将出血口对准长凳上的白瓷碗,公鸡徒劳地挣扎几下,鲜血很快注满了大半个碗。
赵大管事一挥手,便有人上前接过死去的公鸡,一溜儿小跑往后厨跑。
按照习俗,公鸡要做成一道菜,给送葬回来的孝子们吃,但赵家人口众多,只能熬成汤,每人才能分到一小碗。
放回菜刀,先生取出牛毛笔,就着新鲜的鸡血,开始在棺材头部画着奇怪的图案,末了大笔一挥,大喝一声:“起灵”!
灵堂外的赵家后辈纷纷起身,跪到了灵堂外头的露天院子里,两队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灵堂两侧鱼贯而入,抬起寿材便往灵堂外冲出去。
灵堂中的人也紧随着退出,一个不留,赵大管事取出一把蘸了鸡血的大锁,直接锁上了正厅的大门。
这也是当地风俗,避免亡魂留恋此处,不肯离去。
034 绑架()
七月十五,夜色正浓,赵家大院灯火通明,格外喧嚣。
老祖宗勉强支撑到儿子的灵柩出了正厅,便让吴妈妈搀着,步履蹒跚地往后院走,暗夜冷雨之中,背影显得格外苍凉。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件让人伤怀的事。
满院火光照出丝丝雨线,雨势较之前已经小了许多,方霏缓步跟在队伍最后,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大门外的长街上,赵家孝子跪了一地,不少人已经淋湿了衣衫。
白晃晃的人群中,赵荣昭双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到门前站着的方霏时,唇角勾起,微微眯了眸。
方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就往长街上那一片白望去,一个个却都低垂着头,不曾有人抬眼回望门庭方向。
“太夫人,您赶紧回去吧,当心着凉。”直到火把长龙消失在道。
正望着雨幕出神的方霏微微一愣,这才转身回了门里。
‘嘎吱’声中,正门被两个小斯协力合上,连大门上也只留了两个人……
方霏扫了二人一眼,问道:“宅子里还剩下多少人?”
“各个门上都留了人的,总得有二十来个吧,后厨也留了十来个。”年长一些的小斯想了想,又道:“太夫人放心,以咱们赵家多年的威望,没有小贼敢来捣乱,每个院子里也都栓了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立马赶到。”
家里的后辈全出去送葬了,没人留守,屋里也不敢点烛,怕失火,整个赵家大宅漆黑一片,似一只张着血盆大口正处于沉睡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
“太夫人,小的送您回去吧。”年长一些的小斯取了盏‘气死风灯’提着过来,准备送方霏回去。
方霏正要答应,年轻一些的小斯立马凑了过来,紧紧扯住了长者胳膊上的衣袖,嗫嗫道:“二叔……我……我跟你一起去……”边说着,边探头探脑地观望四周,生怕黑暗中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你这小子……别胡闹!”年长一些的低斥了不争气的侄子一句,少年却不肯松手,紧紧拽着叔叔的胳膊。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大门上离不开人。”说罢,方霏接过那盏‘气死风灯’灯笼,转身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年长一些的不放心,正要追上去,却被侄子死死拽住,等方霏走远了,才解释道:“叔,你咋这么糊涂啊?现在内宅一个人都没有,你若是送太夫人回去,这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人撞见了,咱有理也说不清啊!”
“哎呀!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年长一些的一拍脑袋,猛然醒悟过来,随即瞪了侄子一眼,顿悟道:“我就说,你这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怎么这么反常,算你小子机灵,得了,回去喝两杯,暖暖身子。”
说完,叔侄二人高高兴兴的回小屋子里去喝酒了。
雨帘下的赵家大宅死气沉沉,伸手不会见五指,走在抄手游廊上,方霏脚步轻得快要飘起来,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似是恣意飘荡的鬼火,让人毛骨悚然。
方霏并不觉得害怕,在她‘飘荡’的生涯里,一个同类也未曾见过,即便真有,以她的经验来说,那些‘东西’跟本就做不了什么,相比起来,有血有肉的活人反而更加可怕。
二门上的守门婆子也被叫去帮忙了,整个东院也是黑漆漆的。穿过后园,很快便来到了绿玉轩院,隔壁的宜宁堂灯火通明,是老祖宗特有的习惯。
绿玉轩也是人走屋空,漆黑一片,唯独西侧的书房里灯火如豆,想必是周妈妈刻意点的,下午的帐还没做完,前院便来人催促了。
方霏本打算去宜宁堂那边歇一夜,但见了书房中的灯火,兀然想起未做完的账目,便打算先整理妥当了,再过去不迟。
儿子出殡,老祖宗那边怕是会彻夜无眠。
绿玉轩是赵太爷亲自画的图,并亲自指导工匠构建的,造价不菲。老太爷附庸风雅,喜欢小桥流水的意境,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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