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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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盲区-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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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孩子在向父亲显示自己的成熟,高叔叔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替父亲高兴。可是,这一切高叔叔都没有看到。

田壮读完了张芳的信后,跑到机场空旷的草地上,大哭了一场。他的心里苍凉而又悲哀,大哭一场之后,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他来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些纸,趁晚上没人时,他躲在连队院外的角落里把纸烧了,他跪在那堆点燃的纸前,嘴里一遍遍说:高叔叔走好哇。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高聋子站在他身旁,手抚着他的头说: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当兵就是为了打仗,你爹是个好样的。他哭了,在梦中哭醒了。醒来之后,他便久久地睡不着了。他又一次想到了母亲张香兰,从离家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有给她写信。她却不时地求人给他写信,每次信中都说:孩子,在外面可要当心呐,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妈没啥本事,能把你拉扯大,也算对得起你爹了,你爹临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为他生个儿子,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你现在又到了部队,妈只有一个盼头,希望你有个出息,我知道,在家时你就恨妈,妈不怪你,有一天等你有了儿女,你会明白的。有空就给妈写封信,不写也没啥,只要你好,妈就放心……

他每次读了母亲的信,心里都不是个味,他恨母亲,因为母亲的名声,使他在同学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还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的那年冬天,清早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张香兰是大破鞋,田壮是大破鞋的儿子。他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因为昨天他和班里叫“二嘎”的小伙伴吵了一架,今天一早,二嘎就来报复他了。他几脚踏平了雪地上那行字,疯了似地向学校跑去,刚进教室他就看见了二嘎,二嘎正在和几个同学说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便不说了,只听见“轰”的一声大笑。那一次,他不要命了似的冲向了二嘎,他把二嘎按在身下。后来二嘎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你妈张香兰就是个大破鞋,一帮同学也在一旁起哄。以后他家的院墙上,经常出现抽象的图画,它们出自几个恶作剧的同学之手,画的是一个长头发女人,手里牵着一个男孩,旁边是一个屁股很大的男人,画旁还分别写有每个人的名字,最后是一排字:张香兰是个破鞋。“破鞋”这一字眼,对这些孩子们来说既神秘又刺激,他们朦胧地知道,只有坏女人勾引坏男人才叫“破鞋”,他们觉得一遍又一遍地说“破鞋”这一字眼,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于是,这群恶作剧的孩子,便想尽一切办法,通过不同手段来宣泄他们心中那份神秘的快感。

田壮恨那些恶作剧的同学,更恨自己的母亲,这一切都是母亲给他带来的。他用不理母亲,不叫母亲的方法来抗议张香兰。他每次离家出门或进门,都怕看到自家的院墙。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伙伴们不再和他开这样的恶作剧的玩笑了,但他的心里已深深地根植下了这种仇视。不仅仇视同龄的伙伴,更仇视母亲张香兰。

他曾问过张芳:你为啥愿意和我坐一桌。

张芳说:你爸是当兵的,我爸也当过兵。我爸说当兵的人都是好人,当兵的孩子也是好孩子。

张芳这一句话,让他感动了许久。也许就是为了那句话,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有自卑感,惟在张芳面前他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张芳隔三差五的,经常把家里带来的一些糖果送给他,他每次都默默地接受了。

上了初中以后,他和张芳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每到新学期,仍要调换座位,这时,俩人都不自觉地走到一起。上课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有时会不自觉地碰在一起,他望她时,她的脸红了,他觉得自己的脸也在发烧。那一阵子,有同学在私下里传言:田壮和张芳在搞“对象”。俩人无意听了这种传言,都感到很不自在,当两双目光再对视时,都匆匆逃也似地避开了。他们都控制着自己尽量不使身体碰在一起。

后来,他们真的有了那种感觉,张芳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成一个苗条秀丽的少女了。不仅在班里,在学校,张芳都显得很出众。那时全校里有两枝校花,一个是白晔,另一个就是张芳。很多男同学不断地向张芳暗送秋波,有时没话找话地和张芳说话。还有一些大胆的男生给张芳写来求爱信,张芳对这些事从不张扬,笑一笑,便把那些信撕了。这些,田壮都看在眼里。俩人就相视笑一笑,似乎都理解相互一笑包容的含意。

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夏天过得非常快,田壮真不希望夏天过去,夏天一过就要毕业了。他开始留恋起学校来。那一阵,他心里有种惆怅的感觉。

那天,张芳的钢笔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帮张芳去拾,这时张芳也弯下腰来,无意间,他顺着她衬衫的领口看到了她那对小巧而又饱满的乳房。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口干舌躁,心跳如鼓,他一时竟不知自己在哪儿,他紧张得手脚都在冒汗,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后来,他就抓住了张芳的手,张芳抖了一下,接着就不动了。他感受到了张芳那只小手还有一股温暖的东西流进他的心里,心里便充满了春天般的感觉。他的手汗津津的,她的手也是,两双手就那么紧紧地握着。

后来,每次上课时,他都想握一握她的手,她的手放在书桌下自己的书包上,静静地放在那里,似乎也充满了渴望和企盼。他的手在一点点地向那只小巧的手接近,后来终于又一次握住了,她等他这一握似乎已经等了许久,最后终于握到了一起。他们在课桌下就那么长久地握着。

他在失眠的时间里,怀念着高叔叔,思念着张芳。往事如烟似雾地在他眼前飘过。

他们把思念写在了信里,同时也写进了心里,她称他田壮哥,他喊她芳妹。他多么想再握一握那双小巧的手。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嗅着她身体里散发出的芬芳。他暗自下定决心,为了张芳他也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辜负她对自己的一片真情。

7

一天上午,李胜明正在喂猪,哑女就来了。哑女怀里抱了一堆在野地里采来的秋菊。霜降已过,经过第一场霜露的秋菊们正开放得如血似脂。哑女也是笑着的,她的笑容也如同怒放着的秋菊。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空罐头瓶,她把花插在空瓶里,里面又倒满了水,放在李胜明宿舍内的窗台上。此时,哑女快乐得就如同一个小姑娘,她拍着手,歪着头在看那束菊花。

李胜明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哑女这么快乐。她平时都是忧愁的。他从第一眼见到哑女,就觉得哑女并不快乐,她常常地独自发呆,难得在她脸上看到有一些笑容。

一天三顿饭,都是李胜明从食堂里打好,送到指导员宿舍。指导员一如既往地在食堂里吃,他把饭菜打到自己碗里,很孤独的样子。哑女对一天的三餐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李胜明看到她一边吃饭,一边透过窗子向食堂里张望,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终于没有期盼到,轻轻叹了口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以前,指导员宿舍的卫生,都是李胜明打扫,倒掉烟灰缸,然后把桌子擦一遍。哑女来了之后,这些活便用不着他来干了,哑女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李胜明剩下来的工作只能喂那两条一黑一红的金鱼了。这是他在指导员宿舍里驻足的惟一理由。

自从哑女来到连队,指导员似乎一下子显得忙了起来,他很少有时间回到自己宿舍。吃过早饭,便组织政治学习,中午饭后,他还要找兵们谈心,以前他找兵们谈心都是在宿舍里,现在已改到院内的角落里,指导员谈心的样子就很仔细,一直到下午上班时分。下午这段时间,有时去机关开会,有时不去开会,便去机场,飞行时间里,警卫连的哨位遍布得很广泛,各个路口,跑道两头都有警卫连的哨位,他每个哨位都要走一走,看一看。晚上指导员还要不断地去查岗,不查岗时,便来到李胜明的宿舍里,和李胜明挤在一张床上。

欧阳江河看不下去便说:老齐,嫂子来了,你就多陪一陪。

齐指导员就很含蓄地笑一笑道:忙惯了。停了停又说:现在南线局势挺紧张的,咱这里别再出什么事。

欧阳江河就说:放心吧,南线离咱远着呢。

齐指导员就说:他妈的,如果咱也能打上一仗,那该多好。

欧阳江河就欲言又止的样子。。电子书下载

哑女白天没事,便到兵们的宿舍里转一转,这时的兵们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宿舍是空的。哑女便翻出床上床下所有能找出的脏东西,抱了一堆,到洗漱间洗了。然后晾在院子里,等晚上晾干了,让兵们来认领。兵们便显得很感动,嫂子嫂子地叫。哑女便把笑挂在脸上。

两天前的一件事,让李胜明感到很难堪,夜里不知怎就“跑马”了,他把弄脏了的短裤卷巴卷巴扔到了床下,他想有时间再去洗,没想到让哑女发现了。她端了盆清水帮李胜明去洗,李胜明发现时已经晚了。他红头涨脸地立在那儿,一脸的难为情。

哑女洗着洗着,似乎发现也有些不对劲,脸也红了。李胜明就愈发显得尴尬。哑女最后红着脸把短裤晾了,便逃也似地走了。弄得李胜明一天都不敢在哑女面前抬头。

吃完晚饭以后,哑女又来到猪舍,李胜明仍在猪圈门前,看着那些刚生出不久的小猪。猪们挤在母猪的胸前,香甜地在吃奶。李胜明望着望着就觉得有股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馨在心底里荡漾着,他就那么入神入定地看着。就在这时,哑女来了,她也看得入了迷。李胜明发现她时,看见了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李胜明一惊,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忙问:嫂子你咋了?

哑女不语,一低头,走进了宿舍。

李胜明呆怔了一会儿,追了过去。

屋内哑女坐在凳子上,手托了腮在想着什么。

李胜明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她拿过李胜明桌上的钢笔在纸上写:你是个好人。

李胜明看了就笑一笑。

李胜明冲她点点头。

她似乎想了想,又接着写:齐汉桥对我一点也不好,他说他不爱我,但还是娶了我。

她写到这儿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她来队的那一天,李胜明便觉得指导员和哑女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他无措地望着哑女。

哑女又写:他每年都不回家,我很思念他,给他写信,他也不回信,我要来他也不让,这次我来他很生气。

李胜明又看见哑女渐渐涌出的泪水,突然他心里有了一种说不清的伤感。不知是为哑女还是指导员。

哑女随后又写:齐汉桥让我很伤心,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在这里很没意思。

李胜明叹了口气,又想起哑女经常失神的样子。

我们结婚几年了,还没有一个小孩儿,我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写到这里哑女就写不下去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出来。

李胜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哑女醒悟过来,她把刚才写满字的那张纸撕了,这时,她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也安静了下来,冲李胜明淡笑一下。然后又写:

你有女朋友了吗?

李胜明很不好意思,这时他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月娥。他涨红了脸,摇了摇头。

她接着又写:你会找到一个漂亮女朋友的。

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嫂子,你就很漂亮。

他没想到他这句话,使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像小姑娘似的很害羞的样子,她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很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跑出了他的宿舍。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久,他仍能感觉到腮边那种温暖的湿润,接下来,他的心跳加快了,但他并没有多想什么,以为那是她对他的一种亲情,像姐姐对待弟弟的那种。

现在哑女手捧着菊花兴高彩烈地来到,使他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他冲她说:这花真漂亮。

她就笑了,笑得一脸灿烂。

然后俩人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那束插在瓶子里的花儿。

他听到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不知她这是怎么了。扭头去望她。她也正在痴怔地望自己。正在这时,她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把他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她的这种举动是李胜明没有预料的。起初一瞬是慌乱和不知所措,接下来他感受到了她温柔而又火热的身体,虽然隔着衣服,但他仍能感受到她的炽热。

她把他抱在怀里,闭着眼睛,仰着头,嘴里发出轻轻的“哦哦”声。

她吻了他,这种吻是疯狂而又灼热的,他气喘着,不知自己是应和了还是无动于衷。不知是他有意的还无意的,他也抱紧了她。她突然停住了,仍闭着眼睛,她腾出手来解自已的衣服,他呆呆地看着,最后他看见了一片耀眼的白色,还有那片丰沃的土地,那里是那么神奇而又丰硕。

后来,她仰躺在他的床上,微微地喘息着,嘴巴半张着,鼻翼也在翕动着。

他望着新奇的她,心脏狂乱地跳着,他口干舌燥,浑身颤栗不止,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会是真的,他恍如梦中。

她又向他展开了胸怀,嘴里依旧发出轻轻的“哦哦”声。

他木然不动,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了,耳畔里一片嗡嗡声。

她半睁开了眼睛,拉住了他的手,一点点地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胸,他触到了那片丰硕,过电似的抖了起来。她又伸出手来解他的衣扣。他清醒过来,便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在了床前,他似哭似说地叫了一声:嫂子——

她欠起身捧起了他的脸。

他绝望地说:不,嫂子,我不能啊,指导员对我不错哩,我不能对不起指导员呀。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在此时会痛哭流涕,他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把身子尽可能地缩在床下。

这时,他看见了她的泪水,接下来,她开始一件件地穿衣服。那时她的脸色很难看,一种灰样的颜色。

穿好衣服的她从床上下来,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便低着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后,突然挥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打自己。

第二天,哑女便走了。哑女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哑女走时,兵们都来送行,哑女凄楚地冲兵们笑着,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转过身冲所有的兵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胜明看到了哑女眼睛里那种绝望的凄凉。他知道哑女为什么走。

哑女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

李胜明回到宿舍,看到了窗台上那束开得正艳的菊花。他把脸伏在花丛中,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8

机关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宣传科干事付晓明,和战士报道员陈平“失踪”了。

消息传到警卫连,田壮和李胜明悬着的心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落脚点。

两天前的晚上,陈平突然来到了警卫连,他先找到田壮,后来就来到李胜明那间小屋里。陈平进屋什么也没说,便从挎包里掏出一瓶酒,又掏出两听罐头。

田壮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啥?

陈平笑一笑说:今天是我生日,咱们仨好好庆贺一下。

田壮就说:你怎么不早说,胜明和我也好准备准备。

李胜明也抱怨陈平不早点通知他们。

接下来,三个人就喝酒,两个人都向陈平说一些祝福的话,陈平也不说什么,只是喝。

酒喝得差不多时,陈平就说:知道么,南边可要打起来了。

田壮和李胜明就说:报纸上也都说了,不知能不能打起来,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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