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听到这些没用的。说了,会派人帮你。我的时间不多了,耐心也没多少。”说完蒋山手一抬,司慎墨只得站起来:“蒋公,告辞。”
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司南再次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搏击馆、饭馆、小卧室。她正在努力把整部剧本都背了下来,不光是自己的那部分,虽是个五线配角,也得拿出正牌主角的态度来,如果不理解全部的剧情,怕是无法达到要求。司南素来对自己要求极高又苛责,事事求完美。
起床想起答应了吴姐今天要做琥珀糕,赶紧收拾利落到了前面的门脸,小梅已经在做准备了,老板娘也正在柜台里写写算算的,司南走过去一趴:“我要柿子饼和糯米粉和梗米粉,有吗?”
“没有柿子饼,糯米粉也不多了,梗米粉没有,我让老吴一会儿买回来。”
“要陕西富平的柿饼,别地出产的不够好,糖度不够。”说罢司南转头回后院压腿拉筋去了,还不忘抄起剧本背背台词,端的是一心二用,不浪费丝毫光阴。
这个剧本有点意思,虽然看着女主男主家国情仇最后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浓浓的悲剧感,小人物在大时代之下的身不由己,命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使男女主在一起了,最后的台词似乎也预示着这并不是王子公主的Happy…Ending。她研究自己那部分角色,一介孤女,乱世之下苟且偷生在破烂的小酒馆里,老板看她可怜又是大酒楼管事的女儿,于厨艺上有些见识和能耐,便收留了她,于是她有了安身之地,从此在逼仄的后厨过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捱一天是一天,在剧情里一共出现了三次。每一次都只有短短几句台词,最后一幕是孤女帮女主逃跑之后,她倚在门边,望着前路危险重重却充满希望的女主的背影,长长的叹口气,直到再也看不见什么,转身回来,拿起菜刀面色如水的继续工作。
司南看得入迷,索性收了腿脚,坐在石凳上慢慢看,直到老板娘过来喊她说材料都买回来了,这才放下本子回到前面准备做琥珀糕。一看材料,嘿,吴老板真是个厉害人物,柿饼个头大,饱满均匀,拿起一个捏捏,白霜细化,Q弹有力,润中带韧;举起来向着太阳看一看,似透非透色泽均匀。司南竖起大拇指:“吴哥,你真是低调牛逼啊。”
说罢开始做准备,先用针在柿饼上细细密密戳些孔洞,放进盆里倒入和柿饼平齐的牛奶,放入蒸箱待到蒸透发起才取出,此时柿饼胀大,盆里几乎不剩什么水了,一股清甜的奶香混合着柿饼的甜香随着蒸汽萦绕。司南把蒸好的柿饼分批放进食品加工机里面搅打成茸糊倒入盆中,让老张把糯米粉和梗米粉对半掺和均匀后细细过筛,这才将混合好的米粉一点点的加入柿饼茸糊中用手细细搓匀,直到松散适度,用手捏一下能成型,但片刻后又会慢慢散开,这才满意,又拿了筛子过来,将金色的米粉细细用手心搓着过了筛,直到案板上堆起一座金山,盆里的米粉都筛过,这才拿过一边放着的,自家小厨房里拿来的木头模具,将米粉填满一块块的空格,用刮板刮平齐,再将盖子盖上,这才放入蒸箱旺火蒸制十分钟,取出待凉。
第206章 爱恨交织()
终于到了一屋子人翘首以待的试味时刻,司南小心的把宽大的模具倒扣过来,用擀面杖轻轻敲打,然后喊老张帮忙,俩人一人一边把模具抬起,只见色如琥珀,黄中透金的小方块,乖巧的伏在桌面,等待人们的宠幸。众人一拥而上,各拿起来,忙不迭塞入口中,松腻不滞,柿饼的甜,牛奶的润,米粉的香和谐交融在口中,简直不要太好吃。每个人都忍不住去拿了第二块根本顾不得东家什么脸色。司南吃了一块,挑剔的说:“还得再多蒸三分钟。”看看表,全部做完也就两个小时,司南双手一拍,呐,吴姐老张,就这么简单,你俩做吧,我去写广告了。
回到小屋,司南照旧研墨润笔,在宣纸上遒劲有力的写下:“清代小食——琥珀糕。每桌消费满一百即送,送完为止。”写罢架好毛笔,打开盒子拿出父亲和她共用的大印,压匀了朱砂,端端正正的盖在下方。然后满意拿起来吹一吹墨迹,就那么双手张开拎着回到饭馆让老板去换在门口的告示牌上。自己转身进了小厨房,倒了一杯自酿的玫瑰露陈酒,又到大厨房装了一盘卤牛肉,回到院子趴在枣树下的石桌上继续看剧本,努力揣摩角色的心意和状态,乱世孤女,这不就是自己吗?哎,心塞……夏日潋滟的日光透过树荫,细碎的撒满院子,一口香甜顺喉的玫瑰酒,一片咸鲜入味的卤牛肉,似乎世间一切烦恼都很自觉的退缩到了黑暗之中……她看到男主捂着伤口对女主说:“是我负了你,你给我个痛快吧!”突然想起陈凯泽,顿时一阵心痛,酒变得苦涩呛喉起来,忍不住趴在桌上,在爱恨交织中想念起这个男人……
半梦半醒中,有人从背后抱住她,迫不及待又非常用力,司南凭着本能感觉到是陈凯泽,她眼睛半阖,似睁非睁只凭着本能回身紧紧抱住这个男人,用力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终于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你会杀了我吗?”
“你是我的生命,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陈凯泽喃喃低语,就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的用力搂紧司南,要把司南融进自己灵魂里。
俩人的嘴唇彼此急切的寻找,终于粘在一起,仿佛刚经历了生离死别又再度重逢般,再也不肯分开。小梅刚要喊司南,看见这一幕,啊呀叫了一声满脸通红的退回了饭馆,还把门牢牢关上,而那对情侣自动屏蔽了外界,努力的从对方身上吸取活下去的勇气。
半晌半晌,俩人才分开,陈凯泽坐到司南对面的石凳上,彼此目光直透灵魂。
“你都知道了?”陈凯泽问。
“嗯。比你想的更多。”司南答。
“然后呢?”
“不知道。”
“你要离开我吗?”
“在犹豫。”
“恨我吗?”
“恨。”
“对不起……”
“我更恨我爱你。”司南的眼泪决堤,她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哭声逸出喉咙。
陈凯泽也红了眼睛,他绝望沮丧的双手捧住脑袋,不堪重负,司南看他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胡茬有如刚收割过的麦田,哪儿还有什么完美绅士富贵雅痞的模样,就像狼狈不堪一只落水狗。
第207章 抚慰()
司南擦擦眼泪:“你信我吗?”
“当然。”
“那你听好了,你父母有可能命丧你义父之手。关键词只有一个:青铜器。”
陈凯泽睚眦欲裂,瞪着司南,说不出话来。司南摇摇头:“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你自己想想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么多年,内心一点怀疑和迷惑都没有吗?跟着直觉走,眼睛会骗人,我们人类在万年进化中的本能,不会骗人。现代人太依赖于理性和分析,却忘了运用第六感……”
“司南,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已经不关心什么秘籍,也不好奇究竟是谁在帮你……去他妈的那些过去,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和我,我们之间到底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你以为我有得选吗?咱俩都没有。今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交出底限,然后做个决断。也许以后生死两茫茫此生不复见,也许做一对亡命鸳鸯,也许……也许我们反目成仇,你踏出这个院子,从此你我就不死不休。”
“南南,我现在有些懂你了,我今天经历的这一切,你在我之前就已经都感受过了,所以,你比我强大,比我决断。我自愧不如。”叹口气,陈凯泽抹把脸继续说道:“我这两天不敢见你,每天工作到深夜,想累到极致求个安稳觉,太难,我再不来就崩溃了。见到你,我才觉得从绝望之海踩到了地面……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和软弱。”
司南突然起身,进了小厨房,片刻后拿出一大壶酒和一个酒杯放在石桌上,又推开饭馆的后门,进厨房找了个大盘子装了些各样的凉菜,抽了两双筷子……老张见她眼睛红肿,又已经听小梅说了八卦,也很体谅的不置一词,只是默默的给她装了几块琥珀糕,拎过大托盘,帮她把菜品和小碟筷子摆进去。司南费力的托举着盘子,回到院里,老张又默默的把门关紧,告诉小伙计,看着点儿,别让人进去了,小两口吵架呢。把大托盘里面的食物一样样摆到桌上,递给颓废男一双筷子:“来,咱俩把盏言欢,不醉不归。去他妈的恩怨情仇,此刻你我,就是饮食男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陈凯泽接过筷子,却用左手拿起一块琥珀糕,塞进嘴里,司南给他斟满玫瑰酒,他举杯一饮而尽,下箸如飞,要把痛苦绝望混着酒肉咽下肚里,去他妈的这个操蛋的世界,琥珀糕的米香温润像雨后故乡泥土般的清新抚慰了他,玫瑰酒的花香却如远逝的青春般来了个会心一击,眼泪终于摁耐不住从泛红的眼眶中溢出,人生啊,苦中作乐也不过如是。俩人频频碰杯,美酒混合着眼泪,将心碎无助和美食齐齐冲进胃,哪怕下一秒是世界末日,至少此时此刻,还有爱情美食和佳酿的抚慰……
酒阑盘空,陈凯泽多日的疲惫憔悴在得到放松以后,终于整个人都散落一地成零件,他倒在司南的床上昏昏睡去。司南把空调温度设定到微凉,拉严窗帘,目光清澈,毫无醉意的的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男人,暗自下了决心:“我选择相信你,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救赎和希望……”
第208章 司家秘辛1()
手机有如蝉鸣般在耳边不停聒噪,将陈凯泽从深渊般的沉睡中唤醒,他迷迷糊糊的接通电话,传来助理的声音:“下午的会议您还开吗?还有半小时,您不在公司,我电话和您确认一下。”
“先取消吧。我需要休息一下。原定的所有日程,都先推了。我明天去公司再说。”挂断电话,陈凯泽再度沉沉睡去,诡异的梦境如同PPT,在眼前一帧一帧划过,自己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家里意外突发,欢乐的夏令营瞬间切换成废瓦残垣的家,他目瞪口呆的站在焦黑冒烟的废墟前,大火被浇灭后黑色的水白色的泡沫肆意蔓延,他站在那里,仿佛被钉住,眼见这些黑水白沫如浪潮一般升起要淹没他,却无力逃脱,绝望中大喊一声,陈凯泽挺身坐起,气喘吁吁,满头满身的汗,他四下张望,才认出这是女朋友的屋子,而女朋友,此刻正坐在床边的电脑桌前,手捧书卷回头关切的望着他:“你还好吧?”
“请给我倒杯水。”
司南指指桌边:“早备好了。安神清凉饮。”
陈凯泽顺着望过去,一大杯蜜色清澈的液体正矗立在桌边,他伸手拿过一口气全灌入口中,好像刚从撒哈拉九死一生逃出来,馨香淡雅竹叶清新中混合着淡淡的中药味,入口却馥郁醒神,毫无苦涩之气,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复苏,有如大火燎原后于焦黑土壤中新生的草芽。
“你好点了吗?”司南问。
“好多了。让我们谈谈吧。”陈凯泽在逐渐恢复成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无懈可击的男人。
“好。你想从哪里开始?”司南放下手里的剧本,把椅子转向陈凯泽,眼神澄净心地坦然。
“你有什么打算?”
“给父亲报仇。你呢?”
“我要再去查证一些事情。如果属实,我也要为双亲讨个公道;如果不是,司南,我将永远离开这里,让命运决定我们最终的结局。”
“好。给你两周时间。”
陈凯泽点点头:“谢谢你的信任和宽容,三天就够了。”
“说完咱俩之间的事情,让我们谈谈你接近我的目的吧。显然,对于司家的秘密,你知道的比我多,都告诉我。”
“你父亲原本是继承者也是守护者。最后一任族长改了祖训,将继承者和守护者分开了。所以司老大成了守护者,你父亲作为继承者,遵循祖训继承秘籍。为什么族长会做这个决定,因为你母亲。继承者原本是不该成亲的,否则会祸及妻儿。”
“按照你们司家的规矩,总是现任族长辞世后,接任者才会回到祖居,继任族长,执行家族的宿命,守陵和保护秘籍。在此前,继任者尽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除了成亲。继任者的身份,在当上族长以前,是保密的。也就是说,除非现任族长去世,否则没有人知道继任者是谁。”
“知道你母亲是谁吗?”司南听见这个问题,迷惘的摇摇头。
“你母亲是王管家的养女。她对你父亲一往情深,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但你父亲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命运,而且,他对你母亲,并无男女之爱,只是深厚的成长情谊,于是拒绝了你母亲的感情。”
第209章 司家秘辛2()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父亲是下任的族长。你大伯只是对你父亲不肯成家立业,总是游山玩水,日日笙歌有些恼火,觉得他过于放纵和堕落。你父亲也不解释什么依旧我行我素。而你母亲眼见心爱的男人换女朋友像走马灯,于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给你父亲下了春药勾引了他,没想到真的珠胎暗结。你母亲也是个胆大的,直到肚子大起来,这才跑到你大伯和王管家前面说是你父亲的种,鸡飞狗跳一阵,你父亲坚决不肯成亲,甚至提出给你母亲一大笔钱足够她和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活着。你大伯气得半死,你母亲态度坚决,必须跟你父亲一起生活。后来的事情就是,你父亲带着你母亲回了趟祖居,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老族长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守护者和继任者分开,并且告诉你母亲,生下孩子后,她最好离开,否则一家三口都有可能遭遇不测,这是命运。你母亲至此才明白为什么你父亲不肯成家,但也已经晚了。生下你没多久,你父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国外生活了,总之越远越好。你父亲对你母亲,怨恨居多,为了一己之私,居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蒋山知道司家的秘密之后,去国外找过你母亲询问究竟。还是我陪同的。司南,你和你母亲的眉眼很像,鼻子和嘴巴随你父亲。我也就见过那一次,说起来也有几年了。”
“你家的秘籍是陵墓的地图,里面埋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如果仅仅是古董珍宝,还不至于让蒋山如此惦记——司南,传说,这个陵墓里有一颗可以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珠子,蒋山得了渐冻症,他抱着一丝希望,即使半信半疑,用他的话来说,挖到绝世珍宝也不算白忙这一场。他那个人野心和能力都是极强的,一世枭雄不甘心就此落幕,总要轰轰烈烈留名才肯甘心。”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的是,蒋山这么有钱有势的,找到墓地直接去挖就好了,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司南愣怔着问。
“因为你父亲不肯交出来秘籍,更不肯吐露一丝一点的秘密。而强行打开只会触发墓地的机关让内部彻底塌陷,从而让一切都被摧毁。而蒋山的时间不多了,耐心也已经用完。他的两条腿只能勉强站立片刻了,一只胳膊也逐渐变得无力,虽然一直满世界寻医问药不惜血本,甚至甘愿尝试尚未被确认的诊疗方法,但这是不可逆的绝症,一切治疗也不过是延缓速度而已——这就是我所知事情的全部。”
司南点点头:“我能判断出来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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