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紧挨着脚尖深深的扎进地里,我抬起头,正遇上举着弓箭的老伯爵,他锐利的眼睛喷着火,似乎翻滚涌动滔天的炙热岩浆:
“你有一刻钟的时间组织队伍,好好把握,别浪费了。”
也罢!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唯有硬着头皮上了,我注视着羽箭尾端灰色的翎羽,竟不由自主的悲从中来:
“上帝啊,如果您能听见,请回答我,这是我的命运吗?”微风吹过,翎羽随着一颤一颤的样子好像点头回答。
拾起地上的长剑,最后望了一眼莱希菲尔德伯爵的方向,众多骑士拱卫的他只露出花白的头顶和人缝中间或可见的身影,我自嘲的叹口气,终究挽不回双方也已破裂的关系,沮丧的垂头离开。
“大人!”
欧文他们趟进水里扶着我过河,一脸不明就里的疑惑表情,两位大人方才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瞬间翻了脸,甚至闹到不得不刀兵相见的地步?
“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德维德自责的请罪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做的很优秀,大大超乎我的意料,比如那边的紫罗兰。”
我朝河对岸努努嘴:“他们所处的位置可以牵制敌人不少精力呢,不过有一点我稍微担心,我们彼此距离太远,待会打将起来,发号施令定有不便,该如何是好?”
“打仗?”欧文和德维德对视着,齐声反问道。
“喏,敌人、我们、河……”
我掰着三根手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这仗绝对不好打,胆怯了吗?”
“害怕?您看看我这里是什么。”
欧文拉开领口指着自己的脖子,我瞅了半天疑惑的摇摇头:“死神的枷锁。”
他松开手,一本正经的接着说道:“这玩意套着我的脖子很久了,迟早会有收紧的一天,怕什么!”
我们几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欧文是在表决心呢。
“您考虑好怎么打了吗,大人?”
德维德的矢车菊作为全军的预备队一直置于后方,保存着完整的建制,士兵们脸上只是稍有倦色,士气倒旺盛得很。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敌我双方在兵力上势均力敌,无论谁先进攻都得跨河登陆作战。”
我瞄了眼正在调动的敌阵,骑马的传令兵来回飞奔,一派繁忙的景象。
“咱们没有弓箭手,缺乏远程压制的能力,对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起冲锋,尤其他们还拥有三十多名骑士,那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您觉得莱希菲尔德伯爵会首先发起攻击?”欧文追问道,德维德同样满脸疑问的点着头,等待我的回答。
“倒也未必,老伯爵没那么傻。”
我尽量凭着对伯爵的了解绞尽脑汁的揣测他的想法:“假如将我俩的身份对调,我绝对不会贸然行动,守在原地等你们打来多好?这边的兵力配置齐全,要弓箭手有弓箭手、要重步兵有重步兵、要长枪兵有长枪兵、要骑士有骑士,打吧,保管让你有来无回!”
“照您这么说……我们一点优势也没有咯?”欧文沮丧的耷拉着眉毛,变脸快得跟小孩似的。
“差不多吧。”
我顺口应了句,觉察出气氛不对,马上改口说道。
“并不是完全没有。呶!紫罗兰不是在他们屁股后面吗?那就是我们的优势。”
说实在的,这瞎话编得我自己都心虚,新兵占了多数的紫罗兰能扛得住敌方骑士的一轮冲锋不?即使老兵们卖命但新兵心理素质差崩溃了咋整?
担心什么来什么,有时候乌鸦嘴比预言还准,大概过了老伯爵约定的一刻钟时间,他们的方阵发生变化,以重步兵为主的部分人从前阵调往后阵,两侧的长枪兵补充上来,在如林的枪戟中间,隐约可见佣兵弩手装饰头盔的白色羽毛。
“呵呵,要对紫罗兰动手了。”
我骑上马背,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将所有的弓箭手留在正面,并辅以一定数量的长枪兵保护,保持火力压制,防止矢车菊强渡过河,战斗力更强的重步兵拿来对付后方的紫罗兰,骑士则负责包抄两翼,预备狠狠一口咬碎这根卡住嗓子的硬骨头。
德维德紧抿着嘴唇,眼珠不安的转动。
“我的士兵披甲率太低了,盾牌又少,就算不计伤亡的强行冲锋,百十来人也不够敌方弓箭手两轮射的。”
他说的是实话,我们捉襟见肘的兵力禁不起这么消耗。
“大人您快看!”
欧文始终关注着紫罗兰的情况,下巴昂得很高,好像这样能让他看得更清楚似的。
“敌人的重步兵采用密集阵形冲锋,盾牌并成一线,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咱们的人长枪居多,面对盾阵束手无策啊……”
骑士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舔着嘴唇,心里肯定急得要命。
“事已至此,慌有何用?镇定点,天塌不下来!”
我给欧文打气道,后者目不转睛的盯着河对岸的战况,没听见这句鼓励的话,我转而问着德维德。
“你的矢车菊装备了多少盾牌?”
“不超过三分之二,全是骑兵用的小圆盾,步盾太大了背起来行动不便,容易拖慢行军速度,所以不少人嫌累赘扔了。”
他一五一十的汇报,当时为了赶路,确实下达过减轻行装的命令,事到如今责任在我。
(本章完)
第453章 龙起北欧(11)()
“三分之二?那就是六十来面!”
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沉吟半晌,敌人重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动地面,发出极具压迫的咚咚声,仿佛大地帮他们敲响催命的战鼓,紫罗兰的中坚由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士组成,凝聚着全员的斗志,自然顶在防守一线,无所畏惧的将长枪指向来敌。
该做点什么,我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对着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齐刷刷的望着我,眼神里都是对领袖的崇拜和胜利的渴望。
“一百人编为五队,每队再分成前后两组,各自配备六面盾牌,五队人马错落列阵,同时前后两组也隔开必要的距离,大概是这样。”
我在虚空中比划着排兵布阵,德维德和欧文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
“敌人的弓箭手再多,齐射时不可能瞄准每个方向射击,十组士兵里总有躲过箭雨的,交替推进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相互配合着规避打击,将伤亡降到最低。”
“您的意思是像磨坊的水车扇叶一样,一个下来一个上去,每次只有一半的扇叶沾了水?”欧文脑子转得快,立马猜到我的用意。
“绝妙的法子,大人!”德维德紧接着应和道。
我欣慰的冲两名骑士点点头:“理解了就赶紧去动员吧,战机可不等人啊。”
“战机?”
“对!当敌人的重步兵被紫罗兰缠上脱不了身的时候,我们便在正面战场占据了相对优势,这时机稍纵即逝,必须牢牢把握!”
我攥着拳头用力挥了挥:“要是他们的骑士也抽不出来的话……”
老兵们的执行力很强,分队几乎没费多少时间,我注意到前排士兵个子普遍不高,想必欧文与德维德做了安排。
“开始吧!”
我本想即兴来场慷慨激昂的演说,不过情势紧迫,不得不打消了那个念头。
“大人,您待在后面,我们俩带队。”
欧文扯过我的缰绳递给侍从,虎着脸严肃的吩咐。
“我把保护大人的使命交到你们手里,剩下的不用多说了吧?”侍从肃穆的行个军礼,搞得气氛突然凝重压抑起来。
“呜……呜呜……”
传令兵吹响战斗的号角,战士们压低身子,紧张的屏住呼吸。
“出发!”
欧文扣上锁甲的帽子,长剑往前一指:“上帝保佑奈梅亨!”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矢车菊发动了!
靠打仗混营生的佣兵也不是吃素的,前排的弓箭手不紧不慢地拉满弓弦,慢慢将奈梅亨士兵放进有效的杀伤范围,然后才射出夺命的箭矢,密集的箭雨交织成网,尖啸着刺破空气,划过优美的抛物线飞来。
“盾墙!”
老兵们迅速做出反应,盾牌一个叠一个的构成扇面,所有人藏在其中,准备迎接箭雨的洗礼。
跟进的后五个小组依旧维持原速,他们处于弓箭的打击范围之外,逐渐缩小了和前队的距离。
“叮、叮叮……”
箭矢击打盾牌的脆响同雨点敲落荷叶的声音别无二致,令远远听到的我都跟着牙碜,盾墙周围眨眼间布满箭支,就像蓦然绽放的梨花海,又像草原上诡异生长的蘑菇圈。
不可避免的,有战士中箭惨叫倒下,旁边的人立刻顶上他的位置,第一轮齐射过后,盾墙岿然不动。
盾墙拆解的工夫,跟进的后五个小组越过前队继续冲锋,而这时敌人的弓箭手才刚刚拉弓!
“成功了!”
我兴奋地伸出手和侍从击了下掌,后者不明就里的愣了,弄不懂公爵大人拍手的用意。
如此往复三次,在付出可以承受的伤亡之后,递进的队伍终于接近河岸,弓箭手已起不到压制的作用,只得手忙脚乱的撤到阵后,由长枪兵接替他们的防守,残酷的肉搏战即将拉开帷幕。
“咱们上!”我摩拳擦掌的鼓舞左右道。
侍从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小心的提醒着:
“欧文大人命令我们要寸步不离的保证您的安全,远离战场是最安全的。”
“欧文大人?”
我故意虎着脸冷冷的扫过他们:“没记错的话,欧文不是奈梅亨公爵吧?你们的主子是我,得听我的命令!”
侍从胆怯的低着头,谁也不敢吱声:“多些人手多把力,咱们几个人上去就等于多了五把剑,不!五十把,我们的兄弟在牺牲,奈梅亨的热血男儿岂能袖手旁观?”
他们的眼神动摇,拉着缰绳的手渐渐松了。
“奈梅亨人!跟我杀!”双腿一夹,战马登时冲了出去。
再次踏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我禁不住打个寒颤,整个人自上而下的哆嗦一阵,登时精神不少。
“别停,快冲!”
有人经过身边大声吼道,也许出自好心想拉我一把,可惜天命不歹,话音未落一支羽箭便斜着贯穿了他没戴头盔的后脑,箭镞赫然停在距离我的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那人张口结舌的想交代点什么,但干嘎巴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条离开水的金鱼,又像诈尸的木乃伊,画面相当诡异。
“噗!”
过了半晌,他脖子上的伤口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淌血,由涓涓细流瞬间变为堵不住的喷泉,厚厚的涂了我一脸,在现实与红色梦幻交织的背景中,那人眼珠恐怖的外凸,鼻翼鼓得很大,嘴巴开合的愈发快了。
“别管我……快冲!”他终于微弱的说道,可是在我听来更像救命。
“大人!”
侍从发现我一脸血,吓得惊慌失措,赶忙从头到脚的检视着:“您没事吧,大人,您跟我说话呀!”
“低头!”
我按住他的脑袋,几支羽箭歪歪斜斜的擦着手背落到水里,似乎对没能命中目标感到沮丧。
“小心点!”侍从心有余悸的点头。
河岸已经变成血腥的屠宰场,敌我双方不分彼此的厮杀在一起,这会儿是屠夫,转瞬即为羔羊身首异处,许多奈梅亨士兵前脚刚踩上对岸,后脚便倒在血泊中呻吟,身体被长矛扎得千疮百孔,敌人的弓箭手放弃了阵列齐射,转为见缝插针的近距离狙杀,射术精湛的他们当然弹无虚发,弦声一响必有斩获。
“冲上去!冲上去!”
身经百战的军士们明白,如果长时间同对手缠斗的话会耗尽冲锋的锐气,好比一只愤怒的鸭子本来撵着狐狸追,跑着跑着没了力气,反做了人家的下酒菜,所以格外卖力的砍杀,希望可以突破防线。
奈梅亨士兵们肩并肩的站成一排,以圆盾为依托顶住蜂拥而至的敌人,并趁机顺着盾牌的缝隙刺出短刀,时常有对手负伤跌倒,不过后续补位的越来越多,一个倒下,总有十个补上来,杀也杀不尽。
“该死的,敌人数量太多了,冲不过去啊!”
欧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兜帽破了,肩膀血斑涟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会让对手抓住时机反包围的!”
怎么办?搀着我的两名侍从又有一个中箭身亡,我们立刻蹲进水里,踩着滑滑的卵石差点摔得狼狈。
等下!
石头!
我灵机一动,不顾寒冷探手抄了块沉甸甸的石头,鼓足力气往敌人密集的区域扔去。
“啊!”
哪个倒霉蛋嚎叫一声,那动静美妙极了。
“都跟着扔!”
我迫不及待的丢出第二块,但是没有收获回声,石头落进敌丛不见了。
欧文反应过来,他膀子有把力气,挑了块比我还大的石头,扔铅球似的抛个弧线,其他人有样学样的加入,零星的落石密集成雨,纷纷扬扬招呼到敌人头上,惨叫此起彼伏,登时产生奇效。
对手分神躲着飞石的工夫,奈梅亨士兵再度发起攻势,长枪与短刀纵横交错,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体能都绷到极限,完全靠意志支撑,没人顾及流血的伤口、没人理会坠地的内脏、没人关心战友的牺牲,他们有的,只是机械的重复突刺和砍杀的动作,近乎兽性的撕咬吞噬面前人的性命。
经过持续不断的打击,敌人的防线好不容易出现破绽,眼疾手快的战士马上前赴后继的往里冲,小小的裂口渐渐扩大,终至所有防御的崩塌!
“杀呀!”
这其中德维德的嗓门分外清晰,我循声望去,只见他胳膊下夹着两三根长矛,正同死不撒手的敌兵搏斗,长剑灵活的在他手中跳舞,招招直刺要害。
“咱们上!”
我推了把撇石头撇上瘾的欧文,后者气喘吁吁的咽口吐沫,红彤彤的脸颊汗水淋漓。
防线失守的佣兵放弃了挣扎及时回撤收拢残兵,同样久经战阵的他们自然清楚,越想堵住缺口越堵不住的道理,几乎未等命令便擅自后退整理阵型,奈梅亨获得了宝贵的登陆场,冰水里徘徊许久的众人急忙连滚带爬的上岸。
刚站稳脚跟,对面弓箭手的齐射就呼啸而至,大家各自仓促的寻找掩护。
“散开!散开!”
欧文扯着嗓子喊道,可仍旧有士兵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羽箭洞穿自己的胸膛,中箭者不计其数。
“狗娘养的混蛋!”
一个士兵倒毙在我们脚边,肚子穿着五六支箭,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寡淡的血水从他的鼻孔和嘴里流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难受,心疼得欧文咬牙切齿的直骂娘。
“我救不了他……”
“Feuer!Feuer!”
敌人口音极重的山地语仿佛催命的灵魂祭曲,弓箭手随着指挥有节奏满弓张弦的倾泻箭雨,压得我们灰溜溜的躲着抬不起头,更射得余温未退的尸体模糊一团惨不忍睹。
射过三轮,敌人停止了攻击,可能是为了节省箭支,看看我们周围密密麻麻的羽箭,其火力密集程度绝对不亚于多管火箭炮,见识过佣兵极高的军事素质,我不得不对接下来行动的决断谨慎起来。
“咱们冲吧?”
欧文小心翼翼的抬头扫了眼立马缩回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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