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啊。”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胡迪尼的声音突然近了,我猛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端详自己的眼睛:“呦,胡子剪得还挺整齐,喂,你不会是偷了领主老爷的东西跑出来的侍从吧?”
没待我回答,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大剌剌盘腿坐下,舒服的跟在自家炕头一样,“不对,要是犯了那样的罪,你早被剁手以儆效尤了,哪轮得着来跪木枷……哦,我知道了,你偷了领主老爷的女人是不是?小伙子血气方刚做出这种事很正常,别害羞,让我检查检查犯罪工具还在不在!”
说着,他一边不怀好意的狞笑一边作势要站起来。
“天啊,停在那,离我远点!”
我急得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喊着:“混蛋,敢轻举妄动我杀了你!”
“啪!”
耳光清脆,胡迪尼心疼的摆弄我脸上泛红的掌印:“看看看看,我说了别乱说话吧?年轻人,太嚣张总会有人惩罚你的,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耳光,痛一会就好了,明天脑袋掉了可长不出来,明白吗?”
他敢打我耳光!怒火登时从心底直窜脑门,一个贱民竟敢扇堂堂公爵大人的耳光,这世道真是变了!
“我向上帝发誓会砍了你的脑袋!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拼命扭动着身子,挣得木枷咔咔作响。
胡迪尼随便把脚踩在木枷上居高临下的瞅着动弹不得的我,似乎很享受这种捉弄人的快感:
“脾气我喜欢,像头犯倔的犟驴,可惜太不知天高地厚,要杀了我?呵呵,先照顾好自己吧朋友,那帮拉你来这的卫兵转眼就把你忘了,然后每天毒辣的太阳和时不时丢石头拿你寻开心的小贱种,会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对啊,你还光着屁股呢,想想看,粗鲁的村妇三三俩俩肆无忌惮的对着你的下体和菊花品头论足……嘶——这是咱们的命运,哦,不,是你的命运,因为我自由了。”
虽然嘴上不服,但我深知他说的都是实话,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此时此刻谁知道我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奈梅亨公爵呢?饿死、渴死、晒死、被折磨死……
我想到无数种窝囊的死在这里的方式,唯独找不到解脱的途径,除非……
也罢,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看来穿越以后众星捧月的优渥生活捧得我有些忘乎所以,在前世的生活里,难道我那可怜的自尊和骄傲不是一次次让现实无情的践踏吗?
“等等,胡迪尼先生。”
我看到对方不习惯的挑起眉毛,赶紧改了口:“朋友,我刚刚可能太过激动了,你那一耳光扇得漂亮,请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救我一起出去好吗?”
“朋友?叫我吗?”
胡迪尼装作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天啊,这错误的认知你是如何产生的,不,我们不是朋友,你发誓要杀我,向上帝发的誓,忘了吗?我是神奇的胡迪尼,小小木枷当然锁不住我,但你就不一样了,细皮嫩肉的……呃,管他呢,你不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兰迪,我叫兰迪。”
“兰迪?”
胡迪尼皱起眉头:“这不是个拉丁名字,反倒像北方那群法兰克蛮子,总之很不讨喜,让我想起曾经干过的一个贱货,她也是个法兰克人,红头发绿眼睛,身材棒极了,但这女表子提起裤子就告发了我!”
耻辱!我感觉按捺不住的怒火即将冲破天灵盖,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憋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稳稳情绪,脸上略显做作的赔笑:“这名字的确不好听,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怎么样?”
“小草、小草,它总是随着风倒,大树、大树,它却被风折断。”
胡迪尼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好吧,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呃,叫你茅草怎样?或者猪屁股?”
他笑嘻嘻的瞥了眼我极力躲藏的下半身:“我救你出去,首先你得听话,然后,记得报答,我毕竟不是手握十字架的神父老爷,说实话,我要比他们更慈悲,虽然没天天把上帝挂在嘴边,却总干些助人为乐的事。”
他嘴巴跌跌不休的叨叨,手上也没闲着,变戏法似的弄断了手指那么粗的锁链,帮我打开禁锢脖颈和双手的木枷。
“自由的空气怎么样?可惜你摆脱不掉臭味,这世界本就是臭的。”胡迪尼将锁链丢在脚下,拍拍手准备离开。
我嚅嗫着说出口:“谢谢你,朋友。”
才迈开两步的胡迪尼像被施了定身法钉在原地不动:“我不管你在哪学了这套恶心的虚词,不想再锁回去的话马上闭嘴!”
他气得浑身发抖,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记住我说的,你得报答我!”
“我当然会报答你,这是一位绅士所必备的素质。”
面前这家伙脾气乖张,以前肯定受过什么难以启齿的心理创伤,还是少惹为妙。
“朋友,你要去哪?”
“脚长在我身上,哪里不能去?”
胡迪尼走到村民汲水的池子边解开裤带,在我惊讶的注视下小便起来:“别像没见过男人似的盯着我下面看,要不要一起试试?这样很爽,全镇人都会喝到我的尿,胆小的农民和他恶毒的老婆、刻薄的犹太贩子、几个废物卫兵、满口谎言的神父、吃得挪不动窝的领主,他们不但会喝,还得感谢造物慷慨的恩赐,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成了他们赞美的上帝!”
我更加确定这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疯子,伴有重度抽风和癫痫。
“…………”
我斟酌着接下来的话:“我有个提议,我在******住着个富有的亲戚,当然,他是总督的厨子,只要把我送到那,他会付钱给你。”
“金币?”
“金币!”
————————
看看我这两天过得什么日子?绝对小清新穷游了托斯卡纳——饥寒交迫、风吹日晒、处处乞讨,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干脆饿肚子,胡迪尼倒是悠然自得,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日子的我怎么受得了如此折磨,短短两天,我竟然胖了!别急着拍砖,是饿得浑身浮肿……
“仲夏夜的黄昏呦,太阳挂在西方,俊俏的儿郎骑着驴呦,走过汲水的回廊,看见一个漂亮的村姑呦,她搔首弄姿的洗衣裳,她根本不是在洗衣裳呦,而是逗惹得我心发慌,干脆不赶路了呦,并肩同她诉诉衷肠……”
胡迪尼一边大摇大摆的在前面领路,一边高声唱着露骨的民谣,扛在肩头盛满残羹剩饭的破口袋摇摇晃晃,像极了他此刻悠哉悠哉的心情,却听得我闹心不已。
(本章完)
第408章 绝地反击(6)()
“求求你,别唱了好吗?”
“为什么?”
胡迪尼顺手从口袋里捡出一个脏兮兮的黑面包,随意摘了摘上面发霉的毛毛便塞进嘴里,这画面看得我直犯恶心。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唱的你心里痒痒?小侍从思念他情人了,那个让他险些做不成男人的女表子,哈哈!”
白痴!
我气得差点昏过去,也罢,跟这等俗人说不明白。
“我在城堡里要么听吟游诗人宴会时唱的英雄传说,要么听神父吟诵圣经故事,至于你刚才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民谣,实在入不了耳。”
胡迪尼停下嘴里的哼哼,用鄙夷的眼神把我从头到脚盯得发毛,活像个审视上门女婿的事妈丈母娘。
“我们的老爷听不惯草民的垃圾,想要听些工整的放屁?”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教会和贵族的蔑视:“那你听听这个!”
“当那雪落下的时间不再停留,当雪球涌向深陷积雪中的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房间也破的顶不住寒风,哦,亲爱的,请怜惜如此不幸的我。快快拥我入怀,让那寒冬离我而去,我已选择了一个挚爱的男人,那个让我遗失爱和忠贞的人,这只歌儿为苦苦的思念而咏,可另一个人已取代了我,孤单如此,我无奈只得离去……’”
我装作痛苦的样子捂着耳朵,嘴里苦苦哀求:
“求求你别唱了好吗?我饿得快死了,再听这鬼催的破歌,绝对会毙命!”
“我的朋友,你可不能死,你还得付我金币呐!”
他肉麻的搂住我的肩膀,将咬一半的黑面包送到我嘴边。
“你在我眼里可不是个人……不不,不仅仅是个人,你是一袋会走路的金币,知道吗?”
“快把这脏东西从我眼前拿走!”我挣扎着想逃脱胡迪尼的束缚,可越挣扎就被搂得越紧。
“我的朋友又不开心了。”
邋遢的乞丐见我不吃,只得把面包一口咬进自己嘴里嚼的津津有味。
“照这样下去到不了******你就得饿死,或者肿的走不了路,拿指头轻轻一捅皮肤便会破掉,噗!像这样!”
他比量着胳膊,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煞有介事的仿佛以前经历过。
我终于挣开他铁钳似的大手,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你以前见过?还噗的一声爆开,切!”
胡迪尼不说话了,脸色铁青的像是长剑淬火后留下的钢纹,整个人变得不同以往,笼罩在恐怖肃杀的气场中,他喋喋不休的时候很烦人,但安静下来的样子却判若两人。
“我经历过?当然,像我这样长大的野种,怎么会没见过。”
他声音提高八度,惊得树丛里一窝小鸟扑棱棱飞跑。
“战争、饥饿、疾病、死亡充斥着我的人生,从我那女支女出身的母亲肚子里呱呱落地开始,老爷们打来打去,不管谁胜利都会顺理成章的征收一笔战争税,不管谁胜利教会都雷打不动的按时收缴什一税,不管谁胜利那些血迹还没擦干净的刽子手,都得在我母亲身上寻开心!他们当着我的面虐待她、欺辱她、轮着****,一面畅快淋漓的大叫一面弄得她痛苦呻吟!那些人从早到晚霸占母亲的帐篷,像赶条野狗一样将我赶出家门!”
“小时候的我饿呀,母亲把她能搞到的所有吃的都给我,也填不饱这深不见底的肚子,无家可归的时候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修道院的菜园里硕果累累,却不肯救济院墙外苦苦乞讨的饥民,领主老爷的城堡地窖粮食肉干堆积如山,他们宁可用麦子喂马都不愿意分给我们,烂菜死狗、朽木焦土,我哪样没吃过?就连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死人,也会让饥民和野狗抢得不可开交,至于肿的快炸开的饿殍,那玩意不好吃,但终究是块肉……”
望着激动地气喘吁吁的胡迪尼,我咬着嘴唇不敢吱声,心里五味杂陈品不出滋味,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既令我出乎意料又落到意料之中,在这草菅人命的时代,不去吃人就得被人吃掉,猎物不用悲伤,猎手也来不及高兴,哪怕文明高度发展到了未来,吃人仍旧是社会通行的主题,不过弱肉强食的双方变得更温文尔雅和理所应当了而已,他们为此甚至制定了专门规范吃人的法律,从肉体和灵魂上彻底摧毁猎物。
过了足有宇宙诞生那么久,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草木枯荣雁声阵阵,我和胡迪尼隔着的距离说近又远、说远又近,他的呼吸盘旋在耳边清晰可闻,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走吧!不远处有个村子,天黑前应该能赶到,没准哪个好心人会赏口热饭吃。”他检查着口袋松开的扣子,无比疲惫的说道。
果然在最后一缕阳光收进山丘背后的时候,我们到达了那座胡迪尼口中的村子,不抱希望的我对低矮的草房、泥泞的街道和光秃秃的田野见怪不怪,因为这时代几乎所有的村子全是一个模样,唯一让我惊讶的,是这里没见着领主的城堡,或者税务官居住的木寨,的确与众不同。
这村子没什么主干道和辅路的分区,大路朝天往哪走随便,胡迪尼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很快找到村子另一头一幢梁架塌陷的房子,远远的有火光若隐若现,孤零零摇曳在渐渐暗下来的夜幕里,带给人心别样的温暖。
“这里叫牛角路,还记得进来时的路吗?在村口折向西北,正好像个歪歪扭扭的牛角而因此得名,村子的领主是个男爵,前年死在拉文纳,多亏了他老婆跟伯爵上床,才保住这块贫瘠的封地没被收回,现在母子二人寄居在伯爵城堡,每年圣诞节前来收一次少得可怜的实物税,所以这看不见到处都有的狗腿子,显得干净不少。”
胡迪尼的破口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帮小子早到了,该死!”
“那帮小子?”
“没错,他们是我的臣民……”
这房子恐怕已经废弃很久,原本用来铺房顶的茅草落在废墟里慢慢腐烂,几个人正载歌载舞的围着篝火烤什么东西,也许因为我好久没吃热乎的东西了,这味道具有相当的诱惑力,不断顺着鼻孔往里钻,迅速勾起跃跃欲试的馋虫,要不是仅剩的一点理智束缚,我恐怕早就饿虎扑食般飞过去。
“来晚了啊,陛下。”
一个蹲在堆砌地基用的石头上的人,很热络的同胡迪尼打招呼。
“狗鼻子偷了只特肥的母鸡,还没烤熟就让这群饿死鬼抢个干净,如果你想填饱肚子……”
他拿手指在嗓子里抠了抠,吐出半根粘着口水和秽物的骨头:“剩这点骨头,将就着炖一大锅热汤。”
胡迪尼不紧不慢的踢开两个烤火的人,自己脱下烂草鞋舒服的烘着潮湿的脚底板:“要是再管不住那张胡乱喷粪的嘴,我就把骨头塞进你的**里,哪怕你叫狼眼睛也不好使,明白吗混蛋?”
那个被称作狼眼睛的人呵呵笑着,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双眼果然放出饿狼似的犀利光芒:“这家伙是谁?长得白白胖胖,估计味道不错,是你带回来的口粮吗?”
“他是我的,你别打鬼主意。”
胡迪尼随便捡起地上的树枝,解开口袋往上面串着乞讨来的碎面包和莴苣叶子,然后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是我以后的口粮,呃……当然,不是吃了他,再说他也没啥好肉,最多剁碎了炖汤。”
莴苣叶子烤黑了,靠近焰心的面包皮微微发焦,胡迪尼赶忙换成另一边:“狗鼻子!”
他头也不抬的吆喝着,不远处一个身材佝偻满脸皱纹的老头沉沉应声:“还有啥吃的吗?实在不行你去村里弄点,这些天嘴里淡的快长蘑菇了!”
“没了,陛下,没了。”
狗鼻子耸耸肩:“这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穷得连虱子都抓不到,那只鸡是白天过境的一个犹太贩子带的,也该他倒霉,正好让我看见,这简直是上帝的恩典!”
胡迪尼无奈的叹口气,继续专心烤着面包,我在周围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
“他们是谁,为什么叫你陛下?”我低声问道。
“都说了是我的臣民。”
他试着面包的温度,悠闲地吹了吹烧焦部分的灰烟:“欢迎来到乞丐王国!”
——————————
胡迪尼的乞丐王国,只有目之所及的这一隅之地。
一间仅能遮风挡雨的塌顶房子,目测已倒塌超过十年、
一口积着厚厚黑灰的炖锅,底都快烧漏了、
十几个老弱不等的叫花子,老的行将就木,小的黄口垂髫,参差不齐。
他们每日的乞讨所得甚至填不饱自己的肚子、
“您治下还真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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