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于自己找准切入点迅速占有先机。
我走过去把一只眼睛对准仅有拇指那么大的偷窥孔,那面的情况模模糊糊的出现在狭小的视野里,亚瑟正在和杰罗姆激烈争辩什么,蒂莫西颓然的大口灌着葡萄酒,红色的液体淌下来弄脏了袍子也毫不在意,貌似他们的意见出现分歧,各执一词的两人针锋相对,没主见的蒂莫西唯有表示弃权。
“你要相信他?朋友,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撒旦的信徒和帮凶,在换取秘密后一定会像随手丢掉垃圾似的干掉我们,想想清楚吧!”说话的是杰罗姆,他愤怒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墙壁仍然清晰可辨。
“还能怎样,不答应,他一样会杀了我们,上帝,你为什么如此固执!”
亚瑟断断续续的反驳着,背对着墙壁的身子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肥大的袍子配上他高挑的身材显得十分滑稽,仿佛发育不协调的鹰雏,空有强壮的臂膀却无法展翅翱翔,只能徒劳的呼扇羽毛幻想飞舞的雄姿。
“都别吵了,你们看,蜡烛快烧完了!”
一直不吱声的蒂莫西突然狠狠地把杯子摔在桌上,不仅同处一室的两位同伴,连我都猛然惊住,意外软弱的他竟有如此的爆发。
“别再纠结良心和道义,若再没有结果,咱们都要死在这冰冷的城堡里,到时候没人知道今晚发生过什么,康斯坦茨的三个傻瓜也绝不会因为不出卖同伴的高风亮节,而为大众所传颂,我们只代表自己,明白吗?上帝将原谅我们的选择,因为这出于一个高尚的目的,信主的灵魂定能得到救赎。”
有点意思!
一边偷窥的我赞许的撇撇嘴,没想到给人闷葫芦印象的蒂莫西才是最聪明的,相比于两个有贼心却没贼胆的虚伪同伴,他在某些方面的果断更坚决,也更起决定性作用。
想到这,我不由得多扫了博洛尼亚人几眼,好像一只苍蝇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有缝的鸡蛋。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我推门进入房间,他们三个人经过激烈的争辩最终达成了一致,亚瑟把两只手藏在袖子里眼神阴冷的默不作声,杰罗姆抬头瞅了瞅慢慢落座的我也没说话,只有蒂莫西礼貌的颔首致意。
三个人不同的行为展示出各自的心理活动,亚瑟对结果失望却又不得不接受,杰罗姆被剥夺发言权闷闷不乐,蒂莫西三下五除二的整合大家的思想,为问题能够解决感到满意。
我小心的将剩下的最后一截蜡烛换掉,屋子里瞬间亮堂了不少,也方便看清彼此的表情。
“我想知道你们的答案,神父。”我把脸转向亚瑟,毕竟他坐得离我最近,名义上是三人的发言代表。
“您能保证自己的每一句承诺,都无愧于上帝无愧于信仰吗?”亚瑟色厉内荏的高叫着,还在做良心上最后的挣扎。
我捏着鼻梁半明半暗的回答:“我能保证每一句承诺,都起码对得起各自的利益,至于上帝,等站在天堂门口的时候孰是孰非自有论断。”
不知道亚瑟听没听明白我的话,也许心思压根不在这里,他紧张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首先,我们要求您亲自去教堂解释主教大人的下落,打消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这无异于认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早就通报诸位,真相就是如此,爱信不信!”
“这……好吧,那我接着说,您得赔偿教堂的损失并主持主教大人的葬礼,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因着他高贵的身份,必须按照相符的规格安排后事,既给足了教堂的面子又能体现您的风度。”
“同样不可能!”
为了加强语气我甚至猛敲桌子,门外的侍从拎着武器冲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吓得亚瑟他们三个瞬间小脸煞白。
“我说过,康斯坦茨主教参与反对皇帝的叛乱,无论是执行谁的命令,都难改变他叛贼的身份,在这个问题上奈梅亨绝无可商量的余地,讨伐者向叛匪低头,何来正义?”
“您如此没诚意,岂非故意要刁难我们?”杰罗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崩飞的可乐瓶盖,怒不可遏的吼道。
我不屑的把他上蹿下跳的表演收入眼底,对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红脸丑角毫无好感:“很抱歉,你们讨价还价的机会用完了,再说一遍,我只和你们三个人做交易,而不是整个康斯坦茨教堂,更不是所有身披红袍的梵蒂冈教士,明白吗?”
杰罗姆听到这,仿佛被戳破的皮球般立刻没了脾气,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瞥门口虎视眈眈手握武器的侍从,慌张的咽口吐沫,颓然跌回座位。
房间里安静下来,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个人轻重不同的呼吸,亚瑟咬紧牙关在做着良心和现实的艰难抉择,蜡烛的火苗轻轻颤了颤,他慢慢松弛脸上纠结的肌肉,有气无力地说:“康斯坦茨的主教,您能做到吗?”
“一个主教的位置三个人分?”
我挑着眉毛用质询的口气问道:“你们还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好!这个要求不过分,但我同样有自己的条件,参与叛乱的主教必须一踩到底,至于如何泼脏水,你们看着办吧?”
“愿初升的朝阳荡涤夜晚的所有罪恶,我至高无上的主,请宽恕您虔诚无知的孩子。”
亚瑟边振振有词的念叨着经文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似乎自己已经犯下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吩咐侍从护送几位神父回去,我转身制止住正在熄灭蜡烛的仆人,后者不明就里的望着主人:“拿些吃的来,我得填补填补饥肠辘辘的肚子,等待一会的拜访者,没准需要独自坐很久。”
仆人虽然不明白公爵大人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但还是顺从的端来面包和半截腥咸的血肠,我仔细地把它们掰碎丢到乘着葡萄酒的盘子里,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
房间里透进地平线微光的时候,门外响起轻手轻脚的敲门声,我用餐布胡乱抹了抹溅满汁水的下巴,没回头瞅清来人就开口说道:“蒂莫西神父,我一直在等您。”
(本章完)
第359章 成交朋友()
送走去而复返的蒂莫西神父已经是清晨,他把头上的兜帽裹了又裹,严严实实的盖住面颊,只露出眼窝细细的一条缝,做贼心虚的神父不希望被城堡里早起的人辨认出自己的身份,若是通过某些爱嚼舌头的烂嘴,传到亚瑟和杰罗姆耳朵里,他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至少到目前,蒂莫西还愿意同伙伴站在一边。
我使劲揉揉因为熬夜而变得干涩难受的眼睛,费力挤半天也没能弄出一丁点泪水,来滋润如旱田般干涸的瞳孔,侍从利索的收拾桌上的狼藉杯盘,撤下快燃尽的蜡烛,后厨胖女仆粗鲁的在走廊里破口大骂偷溜进厨房偷食物的下流胚子,要是真弄丢了我早上吃的面包和血肠分量的食物,她恐怕会让自己膀大腰圆的厨师丈夫揍得半死,所以一口咬定房里遭了贼,扯开嗓子嚷嚷起来。
“大人,要不要……”胖女仆骂得越来越难听,侍从端着盘子尴尬的站在那里瞅着我询问道。
“没事,让她发泄发泄吧,等骂完了再派人去告知,那个偷食物的贼是奈梅亨公爵。”
我笑眯眯地开个玩笑,结果话没说完便哈欠连天:“我太累了回房睡会,任何事都不能打扰,明白吗?”
侍从认真的应下,我推开门,胖女仆难听的骂声好像鼓足的气浪,砰的一下扑面而来,硬生生顶得头皮发麻,我微微皱着眉头,走廊里负责熄灭火把的侍从赶忙闪到角落里让出道路,火芯的青烟袅袅弥漫,散出淡淡的焦熏味。
疲倦的躯体一挨着柔软的床榻立刻放松下来,心里还没来得及盘算进军的策略,精神瞬间脱离掌控,陷入沉沉的睡眠。
梦里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和物,还有凌乱的风景和建筑,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陌生的街市,望着刷成白色的巨大廊柱和身披长袍的外国人,突然觉得无比的落寞。
我是谁?现在在哪里?这是脑海中始终盘旋的两个问题。可惜摩肩接踵的许多人却每一个能回答出来,罗洛!汉斯!科勒!公牛!还有无所不能的莱昂纳多!你们都在哪里?
我抱着肩膀孤独的蹲在路边,一个亲切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温暖的大手如母亲般抚摸抽泣的额头,他说会带我回家,但交换的条件是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不!”
我尖叫着从梦靥中惊醒,刺耳的利声通过墙壁无数次的反射愈发扩大了威势,重新灌进准备不足的耳廓,再次震荡着尚未完全苏醒的大脑,听到异样的侍从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只探出半边身子。
“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揪着衬衣的袖子抹抹脖子上淌下的汗珠,扭脸看看被一整块厚皮子遮住的窗口边缘透出微薄的光辉,仿佛镶上一圈璀璨的银边。
“我究竟睡了多久?”
“您睡了整整一个上午,前来拜访的爵爷挤满大厅,椅子都快不够坐了,大家都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出征弥撒,据说底下士兵议论纷纷,如果没有得到上帝的祝福就贸然开拔恐伤军心。”
我从他手里接过折叠整齐的新洗衬衣,换下身上套着的这个沾满油腻和污垢的旧件,边系边问:“教堂有人来吗?”
“有,暂代主教职位的乌利亚神父在另一个房间等您,不过大部分贵族都看到他的车驾进入城堡,正在相互打听内情。”
“呵呵,他们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坚定不移的声称要绝食到底,以反抗奈梅亨暴政的教堂态度突然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看到侍从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我马上换了话题:“一百八十度只是个拗口的形容词,抓紧弄点热水进来供应洗漱,完后通知厨房准备饭菜,晚上我要留神父用餐……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乌利亚神父,名字的意思是……”对这些花边了如指掌的侍从刚要继续说下去便被我喝断。
“下去准备你该做的事情吧。”
我把右脚的裹脚布缠好,拿起靴子费劲的套着:“我先去见乌利亚神父,让其他人再等等。”
虽然不知道亚瑟他们回去是怎样发动自己的力量,说服教堂里声势甚强的反对派,但乌利亚神父的到来无疑释放和解的信号,同时也打消众人心中的顾虑。
这位身材发福变形的中年男人,托着下垂的啤酒肚等在大厅旁边的会客室,手中握着代表采邑主教权威的十字权杖,两只眼睛从脸蛋厚厚的肥肉里好不容易挤出来,可见虔诚的神父大人平日的时间除了钻研经文,便都献给琢磨食物的味道了。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好说话,既没有虚张声势的唱高调拉谴责,又没有不卑不亢的拿捏姿态,完全笑呵呵平易近人的交谈,仿佛他们同奈梅亨之间压根没啥你死我活的矛盾似的,绝食抗议什么的全是活跃生活情趣的边角料。
乌利亚神父优雅的气质,彻底征服了抱着舌战一场而来的我,两人从一开始彬彬有礼的寒暄致意到后来,时不时冒出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大人等等,亲密的昵称,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我俩之间曾经有过深厚的交情,他满口答应将亲自主持奈梅亨的出征弥撒。
“教会必将拿出最高规格的水准承办一应事宜。”乌利亚神父捏着镀金的十字权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8月12日,圣劳伦斯节后第三天,出征弥撒的消息之前便传递下去,所以在这天早上,贵族和士兵们都穿上最华丽和干净的衣服以盛装出席。
康斯坦茨的教堂里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容纳所有人礼拜,只能让有爵位的贵族和高阶骑士进入,剩下的普通骑士、步兵、征召农兵以及慕名而来的城中百姓,不得不密密麻麻的站在教堂外的广场上,等待仪式结束后领取圣体,接受上帝的赐福。
乌利亚作为暂摄主教权的全权神父主持仪式,就像许诺的那样,整个教堂倾尽所有的办好这次弥撒。
他身着红色的祭服,配上刺绣精美的绶带,再在长袍外穿上同色的祭祀披肩,胸前的位置也绣着象征祭献的十字圣号,然后顶着镶满珠宝的圣冠,手握主教权杖,右手无名指戴着权戒。
颤巍巍地由两位小教士搀扶着走到主礼台中央的十字架前,执事神父穿着表示洁净的白色长袍,比主祭神父略窄的绶带配于左肩直垂向右边腋下,手捧各种圣事器具依照自责不同分别站位,辅祭的神父穿着小号的白色长袍,系着精致的腰带左右侍立,照看盛满发酵饼和葡萄酒的篮子。
几个拿着乐器鼓捣调子的教士整齐的停止演奏,全场贵族虔诚的起立,乌利亚神父望着虚空画了个十字大声宣号:
“因圣父、圣子、及圣灵的名义!”
“阿门!”众人集体回应。
神父接着祷告:“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灵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也与您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予您!”
“愿主与你们同在!”
“也与您的心灵同在!”
……………………………………
冗长的仪式搞得人昏昏欲睡,但处于主位的我却不能打瞌睡,必须瞪大眼睛严谨的跟随仪式的流程,全场多少双眼睛盯着公爵大人的一举一动呢,不过我闲不住的念头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侍从在圣祭礼仪中贡上奈梅亨祈求天主庇佑旗开得胜的奉献,看到满目珠光宝气的乌利亚神父乐得眼睛都快陷进肥肉里,我鄙夷的心里想道:
“切。什么潜心修道的侍圣之人,无非巧立名目装神棍敛财而已,戴个那么沉的宝贝帽子,也不怕闪坏了脖子,落下半身不遂的终身残疾。”
仪式进行到最重要的部分领取圣体,被感染的众人纷纷热泪盈眶的激动不已,乌利亚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状态,语气愈发居高临下的强势:
“我们既遵从救主的训示,又承受他的教导,才敢说我们的天父,愿您的名受显扬,愿您的国来临,愿您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祈求您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祈求您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祈求您大发慈悲,保佑我们脱免罪恶,并在一切困扰中获得平安,使我们虔诚期待永生的幸福,和救主耶稣的降临……”
“一切荣耀归于上帝!”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贵族一个个哭成泪人,哽咽着发自肺腑的祈祷。
“愿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圣体圣血的搀合,使我们领受的人,获得永生。”乌利亚神父终于叨叨完所有拗口的圣辞,辅祭的神父冲这边使着眼色,我才反应过来该自己头一个上前领取圣体。
“主耶稣基督,永生天主之子,您遵照天父的旨意,在圣灵合作下,藉您的死亡,使世界获得生命;因您的圣体圣血,救俗脱免一切罪恶和灾祸,使我常遵诫命,永不离开您。请跪下,迷途的孩子。”
乌利亚惺惺作态的从辅祭神父端着的篮子里掰下一块麦饼,将蘸了葡萄酒的手指在我额头轻轻划过。
“基督圣体圣血。”
“主,我当不起您到我的心里来,只要您说一句话,我的灵魂就会得到宽恕。”
我低头恭受神父的祝福,吃掉干涩的麦饼:“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