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一度错误的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他变态的控制,可惜事与愿违,科勒的情报还停留在皮毛。
埃尼德斯像是座翻不过的大山,永远更快、更精准、更详细。
以上林林总总的事实让我觉得,自己仍旧是未获莱昂纳多百分百信任的实验品,他学着埃尼德斯的老前辈,小心的把鸡蛋均匀摆在不同的篮子里,敏锐的观望风向,稍有不对立刻收手,当年埃涅阿斯建立用来保护后继者的器官,经过几千年的发展,自己进化出了独立的思想和肌体,仿佛科幻片里拥有了智慧的人工智能,内心深处燃烧着自由的火种,开始渴望摆脱宿命。
“可怕又可笑的命运……”
在城门边一个侍从恭敬地跑上来帮我拉住缰绳,低眉顺眼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大的成就感,我记起某位先贤的名言,用来形同自己悲催的命运再合适不过了。
“人工智能虽然强大,但当面对创造它的人类的智慧时,也必将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想到这,我忽然对悄悄埋下的伏笔给予很大的希望,也愈发体会到时间紧迫,如果再不努力登上那个巅峰,等待自己的也许只有跌入无底的深渊。
为尽可能不引起阿尔萨斯伯爵的怒火,保证进军路线侧翼的安全,我吩咐专人将斯佩耶尔伯爵亨利的遗体妥善处理,经过繁琐的程序和比它更冗长的宗教仪式,装有棺椁的马车载着伯爵的母亲被送入斯佩耶尔郊外的修道院,然后转道阿尔萨斯前往斯特拉斯堡的威廉主教那里,安葬于撒利安家族的目的,作为一个对手,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当然,除了面子上无可指摘的表演,奈梅亨还得完成对手的工作,搜索伯爵书房的骑士,意外的找到了亨利同卢森堡伯爵和法兰克尼亚公爵来往的私人信件,其内容更是十分露骨和反动,它作为证据被快马送至亨利陛下的案头,以此洗脱奈梅亨擅自攻击中立方的罪名。
攻陷城堡后,我强力约束亢奋过头的骑士们保持冷静,制止处罚几起抢掠珍宝和虐待俘虏的事件,奈梅亨军队一反常态老老实实地在城外驻扎,既没有残杀敌方骑士,也没有强盗似的将斯佩耶尔伯爵家族的物件抢劫一空。
相反的,我们释放了无力缴付赎身费用的骑士,给一些境遇凄惨的农民家庭以抚恤,清理战场掩埋尸体,安排随军牧师为亡者做安魂弥撒,打击趁火打劫的不安分者……
短短三天的休整期间好事做尽,简直和之前纵兵抢掠的丑陋形象判若两人,再加私下情报人员若有若无的引导舆论,屎盆子被有意识的扣到汉诺威和黑森骑士的头上,奈梅亨公爵兰迪摇身一变,从民间疯传的无知杀人恶魔变成彬彬有礼爱民如子的翩翩绅士,民望瞬间糜集辐辏。
虽说不上箪食壶浆,怎么也是黄发垂髫笑迎王师,以至于在征召预备兵的时候,前来报名的男子挤破了头,草叉连枷一武装远远看去隐隐有那么点威武的气势。
留下必要的守备兵力负责控制斯佩耶尔这一交通要冲。
7月29日……
收获节前三天,奈梅亨大军整装待发,城外田野中即将收割的小麦,要么在战时被军马肆意踩踏啃食,要么让士兵付之一炬,如今放眼望去处处燃烧后的残迹,农人们再没有了欢度节日的喜庆,穷得甚至连装饰家门的麦穗都拿不出来。
说实话,就算有,也得先紧着自己家人填饱肚子,所以那些能从军的男人,都被视为上帝眷顾的幸运儿。
他们能通过为奈梅亨效力赚得些豆子和腌肉干,帮助家里人熬过青黄不接的时节,而剩下家中没有男人的孤儿寡母,就只能祈求好心人的施舍和上帝保佑了。
大军出发的同时,多个商队和遍布各地的探子,早已把斯佩耶尔大胜和奈梅亨继续进军的消息传遍士瓦本的每个角落,挟君叛乱的士瓦本贵族得知消息,内部发生重大分歧,拉埃提亚伯爵布夏尔所代表的一方,对叛乱继续下去的意义和希望产生怀疑。
是啊,有实力的叛匪头头死的死亡的亡,法兰克尼亚公爵已成瓮中之鳖,束手就擒是早晚的事。
梵蒂冈的力量与意大利几个城邦之间纠缠不清,扑腾半天都没走出亚平宁一步。
这场内战的始作俑者卢森堡伯爵齐格弗里德和他的窝囊废军队,忽悠的最欢,结果拼了老命也未能攻克科布伦茨,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装起缩头乌龟,抻脖收脖横竖要挨刀。
如此看来,继续同奈梅亨作对肯定没好果子吃,弄不好会步斯佩耶尔伯爵和卡林西亚公爵的后尘,提前领了门票去天堂报到。
不过叛军的中坚分子,奥格斯堡和康斯坦茨两地的采邑主教,坚决反对同被撒旦蛊惑的恶魔,危险的上帝公敌,不被承认的伪皇亨利的狗腿子奈梅亨公爵妥协,身为拥有世俗权力的大贵族,他们代表着梵蒂冈的态度和教皇的声音,在未得到教廷的明确指示前,任何试图同敌人握手言和的行为都是对信仰的背叛,更露骨点说是对主人意志的违背,直接关系到权杖会不会从自己手中滑落,所以两位主教大人义正言辞的拒绝拉埃提亚伯爵的建议,并对其居心产生怀疑。
《圣经》中说:
信任是彼此开启心扉的钥匙,失去相互信任不仅意味着心扉的关闭,放之于各怀鬼胎的双方,它也意味着战争的爆发。
布夏尔伯爵为了防万一,命令效忠自己的军队离开联军营盘单独扎营,借故缺席作战会议,此举让感觉被出卖的对方认作战争的信号,于是乎,叛军间的火并开始了。
起初,奥格斯堡主教和康斯坦茨主教商定趁夜偷袭布夏尔伯爵的营地,谁知己方阵营再度有人动摇,老奸巨猾的欧塞尔伯爵明白,奈梅亨的进军方向是罗马,而自己的封地又正好处于必经之路上,要是脑瓜不机灵点没准就会落得斯佩耶尔伯爵亨利那样国破家亡的凄惨下场,必须早作打算。
于是乎,计划好的偷袭成了反偷袭,捕食者变成猎物,自诩准备充分万无一失的主教军队扑个空,反倒在撤退的途中遭到以逸待劳的拉埃提亚军攻击,登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奥格斯堡主教受惊落马不治身亡,康斯坦茨主教领着残众死里逃生,却在路上被一伙流民暴徒袭击,至今下落不明……
(本章完)
第351章 重重包围()
士瓦本叛军的内讧可真是帮了奈梅亨大忙,本来我还计划着虚虚实实分兵突进,号令全军严阵以待以为会有场恶战,谁想刚走到半路,布夏尔伯爵的使者就屁颠屁颠跑来接头,通报了自己主子改旗易帜的情况,马不停蹄的速度比探子的情报都快,可见对方的心急程度。
他们担心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奈梅亨人,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一顿胖揍,那可是一千多名骑士组成的怪兽般的军队,相当于街头小混混遇上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纯粹石头下的鸡蛋,只有等死的份。
士瓦本的变局让我大吃一惊,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利益生物,气节存高远宁折不弯的毕竟少数,谁叫中世纪的人们书读的少,除了上帝保佑就是魔鬼的诱惑,没机会多看点孔夫子,培养不出赵氏孤儿和田横八百壮士,那种义薄云天惊为天人的英雄。
这时候的骑士制度,尚未达到后世影视作品小说中的完善程度,所谓圣洁的骑士准则和完美标准,还处于萌芽阶段,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当今的骑士只是一群经过系统训练的武装暴徒,类似于印度种姓的刹帝利,作为教俗贵族维护统治的打手和主战兵种存在,至于说用手中神圣的宝剑,捍卫基督的荣耀以及保护弱者不受强权的欺凌,那得排在吃饱饭替领主打架之后。
这位选择投靠奈梅亨的拉埃提亚伯爵布夏尔,印象中似乎在士瓦本老公爵的宫廷里有过一面之缘,深究起来他辈分还不低,是现任公爵赫尔曼二世拐弯抹角的堂叔。
可惜在利益的怂恿下,仍旧置亲情于不顾,参与叛乱囚禁封君,幸亏足够聪明认清形势迷途知返,否则覆巢之下无完卵,奈梅亨大军一到,说什么都晚了。
我敲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布夏尔伯爵的身世,却一点线索也想不起来,幸亏黑森的沃尔骑士喜欢研究贵族间的八卦野史,自告奋勇的承担起讲解员的工作,正好为枯燥的行军增添点乐趣。
布夏尔家族可以追溯到孩童路易做皇帝的时候,正当东法兰克王国的卡洛林王朝不断衰落之际,士瓦本的领主们亦开始寻求逐渐脱离王朝的控制,并且与康斯坦茨采邑主教争夺地区内的领导权。
在众多领主之中为首的便是拉埃提亚伯爵,作为查理曼大帝时代延续下来的边疆藩侯,他们占有士瓦本最富庶的河谷地带,通过两代人筚路蓝缕的开拓,布尔夏德加冕为士瓦本公爵,被称为布尔夏德一世。
强大起来的布尔夏德逐渐无视国王康拉德一世的权威,肆无忌惮的扩张和嚣张跋扈的态度,最终引起包括自己封臣在内大部分势力的不满。
以他同国王的主要支持者,厄尔申格伯爵与康斯坦茨采邑主教所罗门三世的同盟,发生冲突为导火索,爆发纠集多方势力的讨伐战争。
结果布尔夏德本人战败被俘,并且在教俗贵族的操纵下处以叛逆罪,绞死于亚琛的广场,在他身后士瓦本树倒猢狲散,被剥夺继承权的布尔夏德二世和妻子不得不流亡意大利,过起寄人篱下的惨淡日子。
重新洗牌的士瓦本由获胜的厄尔,申格同他的弟弟贝特霍尔德瓜分,成为公国内最强大的两位伯爵。
谁知好景不长,不久后厄尔申格伯爵与国王康拉德一世闹翻,虽然他们之间存在嫌隙,但康拉德一世权衡利弊之后,仍然迎娶厄尔申格的妹妹康妮甘迪,这场政治联姻能让他稳住士瓦本的大后方,从而腾出手来对付日渐崛起的萨克森公爵,以及咄咄逼人侵略的马扎尔人。
趁着局势的混乱,布尔夏德二世从流亡之中回到士瓦本,借助奥格斯堡主教的帮忙,痛哭流涕的向康拉德一世赎罪认错,坚决和自己十恶不赦的父亲划清界限,骗取国王信任的他接收了家族之前的财产和封号,继续低调的潜藏隐忍,蓄势谋动。
也许获胜的厄尔申格伯爵过于自以为是,他又和康斯坦茨主教所罗门三世反目成仇,对方为报复煽动部分小领主和农民投靠自己,动摇厄尔申格的统治基础,气急败坏的伯爵因此攻打修道院并囚禁主教,忍无可忍的国王康拉德一世,坚决反对厄尔申格的所做所为,他率军进入士瓦本释出所罗门三世同时,将厄尔申格无限期流放。
一年后厄尔申格悄悄溜回施瓦本,联络宿敌布尔夏德二世共同对抗国王。
突然发难的联军在施托卡赫击败心力憔悴的康拉德一世,战后骄傲的厄尔申格僭越自称为士瓦本公爵,但更老谋深算的布尔夏德背地里玩手段,通过奥格斯堡主教主持的一次宗教法庭,指证对方冒犯国王和康斯坦茨主教,可怜的厄尔申格公爵的位子还没坐热便被判入修道院终生苦修忏悔,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紧接着在国王的暗示下,整个家族随之屠灭,布尔夏德二世瓜分了他的领地,正式继承了士瓦本。
在布尔夏德二世治下,公国事实上处于自治的状态,并不贯彻国王的政令。
布尔夏德二世死后,来自法兰克尼亚公国的贵族,赫尔曼迎娶布尔夏德的遗孀,因此继承了公爵之位,让他的家族统治士瓦本至今,布夏尔伯爵正是布尔夏德二世过继到别人家的弟弟,为了延续家族的香火,重新继承祖上的领地和爵位,改了个听起来极像布尔夏德的名字,布夏尔。
“这么说来,布夏尔伯爵从血缘上讲,拥有士瓦本的继承权,但从法理上分析又没有这个权利是吗?”我吃力的想辨清胡乱的继承关系,怎奈认知有限,只能试探性的询问沃尔骑士。
“伯爵大人从过继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继承权,现在能获得家族世袭的领地和爵位,已经是上帝保佑了,再多余的奢求就是虚妄。”
沃尔骑士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声的吐出后半句话:“除非教区主教承认他的继承地位,否则……”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参与叛乱,弄半天揣着自己的小九九呢,这下鸡飞蛋打,伯爵大人的心理素质该多强悍才能受得了。”
我了然的点着头:“对付他这种人,就像对付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必须扔块骨头恩威并施。”
布夏尔伯爵领着士瓦本一众贵族,在边境的莱西城堡列队欢迎奈梅亨军队的到来,这位面容凶悍的老人已过半百,孔武有力的身材却照棒伙子一点不差,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还经常披挂上阵,可谓老当益壮。
人精似的老伯爵,首先痛心疾首的哭诉着自己被小人蒙蔽误入歧途,经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和信仰的谴责,终于迈出正义的一步,坚决同分裂帝国的恶势力相抗争,最后捶胸顿足的保证昭昭忠心,希望能给他一次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整套说辞声情并茂感人泪下,让我怀疑老伯爵的祖上是不是吟游诗人出身,编瞎话的嘴皮子溜道得很,完全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此时作为亨利皇帝的全权代表,我自然对老伯爵的迷途知返表示谅解和欣慰,好言安抚一番,毕竟奈梅亨急着南下罗马,拥有一个稳定的后方是当务之急,以布夏尔伯爵的长袖善舞,收拾士瓦本的残局再合适不过。
宾主一团和气,宴会狂欢是少不了的必行程序,拘谨的骑士们三杯浊酒下肚,马上搂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吵闹着掰腕子摔跤,玩得不亦乐乎。
两天后大军继续前进,赶往叛匪囚禁赫尔曼公爵的芒勒克,那里是处群山中的坚固城堡,蛮族时代开凿的阴冷地牢充斥着无数冤魂,据说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里面出来。
负责看押公爵大人的当地小贵族,观望风向的本事比谁都厉害,早早的便将赫尔曼二世移到更舒适的居所,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惜公爵大人体格本就不好,加之地牢寒气过重,饮食又不干净,导致身子骨每况愈下,眉目间郁积着厚厚的青淤,整个人形容憔悴的像是化疗过度的癌症患者,病怏怏的似乎积重难返。
我把目光从地牢入口处,惟妙惟肖的石像鬼雕像上移开,它斑驳的边缘爬满滑泞的苔藓,使得嘴脸又狰狞不少,十分符合地牢暗无天日的气氛。
赫尔曼公爵眼神木讷的盯着面前粗制滥造的桌子,一只陷入桌面油腻的苍蝇扑腾翅膀,越来越难以挣脱。
“公爵大人,您受苦了。”
我抚摸着对方的瘦削的肩膀,感受到手心传来嶙峋的触觉,他实在太瘦了,皮包骨的模样弱不禁风。
“受苦?不,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赫尔曼二世抓紧手中的十字架喃喃说道:“我身体的状况自己最清楚,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公爵大人,我的儿子在您那里受到很好的锻炼,是时候让他回来独当一面了。”
他说的是当年老公爵托付给我的小孙子,与此时差不多相同的情况,老公爵自感来日不多,担心继位的儿子压制不住家门,酿成兄弟阋墙的惨事,便将自己的孙子送到奈梅亨来做侍从,一则学些本事见见世面,二则也算找个保护伞,为长子一脉留些香火。
不知不觉,那个名叫格尔的少年,已经来我的宫廷整三年了,也许是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