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根本没权力决定您的生死,伯爵夫人,甚至决定这场战争最终结果的权力,也不在我的手上,只有皇帝陛下和教皇霓下,才能决定您的命运,要么回到自己的娘家等待重新改嫁,要么在修道院孤独的度过余生,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结局。”
伯爵夫人低下头不再回答,整个人冷的像一方散发着寒气的冰块,倔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看出她要表达送客的意思,于是便自觉的倒退出去,在临出门的一瞬间回头凝视这个坚强女人的背影,心情复杂的抿紧嘴唇,说不清自己心里对她的感觉,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喜欢吗?还是英雄般的惺惺相惜?又或者只是当初惊鸿一瞥纠缠在心中难解的情节?我在自己这里找不到答案,只得默默带上房间的大门,强行关闭自己突然间感性柔软的小心思。
“你们对待一位高贵的女性实在是太粗鲁了,马上给她松绑,提供最好的待遇,要知道她是伯爵夫人,而且娘家也是显赫的贵族!”
合上门走出来,看到笑眯眯凑上来的梅尔斯,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生气的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我希望命令能立刻生效,再重申一遍,在皇帝陛下和教皇霓下的敕令到达之前,她必须好好的活着,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梅尔斯被我的愤怒吓坏,连忙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辩解:“伯爵大人,请听我解释,千万不能松开她,一旦解开绳索,她立刻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杀,否则您以为以我们卑贱的身份,怎么敢捆住尊贵的伯爵夫人?我们这是在尽可能的不让大人您背上不好的名声。”
梅尔斯看似谦卑的解释自己的行为,其实字里行间全是隐晦的威胁和暗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让我怒火中烧。
“找一个信得过的女仆过来照顾伯爵夫人,我会派专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就算从最普遍的绅士准则来说也不能虐待柔弱的女士,这是原则!”
我强压住自己想要爆发的念头,尽可能语气平和的叮嘱,心里却暗暗下了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决定,这群得了便宜就卖乖的狡猾商人,长此以往留着必成心腹之患。
在乌德勒支辗转反侧的一夜,就这样纠结的度过,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尸体烧焦的味道,弄得我难以入眠,索性披着外衣走到窗边,凝视着下面点点火光,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关押伯爵夫人的塔楼黑着灯,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异样,我捏了捏伤透的脑筋,冲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长吁短叹起来。
与此同时,奈梅亨攻占乌德勒支的消息,正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传递给每个焦急等待结果的城堡,隐藏在幕后的人物揉着斥候传来的信纸,心中开始默默地盘算起来,而弗里斯兰的各个小领主,也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
乌德勒支平原的尽头,面对着入口处比较狭窄的海湾,是一处非常理想的港口,气候比较宜人,奈梅亨大军驻扎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弗兰德的骑士大掠过后心满意足的带着战利品辞别,与他们同时离开的还有装着十几名骑士骨灰的陶罐,其中包括我最熟悉的凯尔骑士,他的遗体最终被几个渔民发现送了回来。
送瘟神似的作别这些大爷一样,整日游手好闲的骑士,才发现城市防守的压力瞬间加大,奈梅亨剩下的士兵,根本没办法照顾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躲在暗处阴谋造反的市民,三天两头的放火和偷袭,弄得我们不厌其烦,不得不宣布宵禁的命令,尽可能多的派出巡逻队,严密监控谋反者的一举一动,却仍旧对他们小规模的聚众闹事往来疲于奔命,束手无策。
弗里斯兰伯爵几个比较大的封臣,在战后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有两个识时务的早早便来到乌德勒支表明自己的忠心,剩下的还在观望,举棋不定的拿不准注意。
看到大领主们没有明确表明立场,中小领主更是骑墙顾盼,战战兢兢的不敢找大树乘凉,生怕自己站错队被秋后清算。
莱昂纳多再一次显示出自己卓越的组织能力,他有条不紊的利用自己的特殊渠道,同早就潜伏在乌德勒支城的内线取得联系,很快便控制城市的形势。
商业是最先恢复活力的产业,乌德勒支商会首先清理拒绝合作的一些硬骨头,讨好的将他们抄没的财产奉献给奈梅亨伯爵,随后便重新整合,恢复自己的店面经营,把积压的商品运送出海低价处理,然后大肆采购市民战后急需的粮食返回倾销,一来一去赚了不少利润。
莱昂纳多同时加强对商人们的监管,通过征收出港税,又从这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身上,狠狠地宰了一笔,全然不顾当初免税的承诺。
虽然颇有微辞,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商人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况且奈梅亨的税率相比于以前确实低了不少,折合进成本里仍旧能捞到不少利润,所以倒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坏的反响。
10月18日,在占领的第十天,我们欢庆圣徒路加的节日,人们都拿着画有圣母玛利亚徽记,和一头带翅膀小公牛图案的福音书,聚集在教堂门外高声朗诵据说是这位神圣师徒编写的《路加福音》。
乌德勒支主教驻跸的教堂大门紧锁,上帝的仆人们似乎很反感凡人之间罪恶的杀戮,即使在事态已经得到控制之后,仍旧不肯打开大门放虔诚等在外面的信徒们进去祈祷,看起来主教大人似乎对奈梅亨的占领,心中有些不满,用一种冷处理的方式,委婉的向我提出抗议,故意避而不见,正好我也懒得搭理他这种神棍,教皇霓下和盖尤利乌斯主教大人的承诺,比其他的配合来说要有用得多,自己乐得清闲的在城堡重新装饰的大厅里举办宴会,犒赏出征的将士。
皇帝陛下想必是被建立伟大罗马帝国的崇高使命,搞得昏头转向,根本没时间搭理小小奈梅亨伯爵的奏报,送抵皇宫的信件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在他的祖母和帝国大宰相去世之后,陛下的身边开始围着一些哗众取宠的小人,他们用奢靡的宫廷作风和无休止的玩闹哄得少年皇帝开心,一步步取得信任成为宠臣,然后便颐指气使的代天子而统万方,像极了以前中国宫廷的权监,引起多数德意志大贵族的极大反感。
日渐变得刚愎自用的陛下,任凭自己的挚友,曾经志同道合的教士布拉格的阿达尔贝特,苦苦相劝也不理不睬,最终不厌其烦的皇帝疏远了他,更加变本加厉的玩世不恭。
可以说现在罗马的宫廷里乌烟瘴气,小人们围着身着紫袍头戴桂冠处处以罗马皇帝自居,并且自诩为基督世界至高无上统治者,和唯一教权代表的奥托三世阿谀奉承。
德意志帝国到处暗潮涌动,大领主们纷纷在私底下表示,对只沉迷于意大利繁华的少年皇帝的不满,认为他忘记立国之本的德意志,不再适合担任帝国的共同领袖,正秘密串联有影响力的贵族们共同行动,将误入歧途的年轻陛下拉回正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抓住时机上下通气,想要通过这个机会,推翻萨克森家族对德意志三代人的统治。
一时之下,除还远在罗马皇宫里歌舞升平的奥托三世之外,看似强大的帝国上空阴云密布,所有人各怀不可告人的目的翘足观望,虎视眈眈的邻国磨刀霍霍,一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本章完)
第205章 送死(下)()
相比之下倒是教皇霓下很重视奈梅亨取得的胜利,他的秘密特使,很快便带着口信乘船来到乌德勒支,单独谒见了我并表示祝贺,同时也无奈指出,在皇帝陛下的正式命令没有发出前,教皇霓下也必须装聋作哑,只能以个人身份表达自己对奈梅亨的关切,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教廷绝不会在弗里斯兰的归属问题上拖奈梅亨的后腿,定会一力促成此事。
说完这些大家心照不宣的家常之后,这位特使才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隐晦的提出教皇霓下对眼下时局的担心,并希望通过双方的谅解,达成某些口头上的协议,为教皇霓下在随后的可能行动中,增添取胜的砝码。
他的逻辑很是可笑,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被我救过一命的教皇,无论做什么事情始终都要拉上自己,亲热得好像我和他多熟似的,奈梅亨无论从实力还是话语权,都在帝国的政治圈说不上话,连个提鞋的小弟都算不上。
况且奈梅亨又同罗马有千山万水之隔,就算结盟发生紧急情况,也根本无法及时相救,所以他屡屡抛来的橄榄枝,要么是别有用心的利用,要么是慈悲泛滥的提携,而且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难道教皇霓下真是弯的?对我执着的念念不忘?”想到这里,我不禁脊背发凉的打了个冷战,心中一阵恶寒。
11月1日,在后世中国比较受推崇的万圣节来临,这时候的人们并没有像以后那种,比较搞怪的庆祝方式和花样翻新的服装道具,南瓜还只在美洲大地上生长,没有随着殖民者的舰船来到旧大陆,所以人们只不过在门前点起长明的灯笼,提醒在这个传说中,最黑暗夜晚四处游荡的鬼魂不要擅入上帝庇护的民宅,倒是这些橘黄色的小灯笼,装点着中世纪太阳落山后,便漆黑一片的夜空,让它可爱许多。
我站在城堡的窗户前,欣赏难得一见的万家灯火,只有在乌德勒支这样的大城市,才能创造出如同后世摩登都市灯火璀璨的感觉,令人触景生情,分外怀念千年后的世界。
万圣节后的几天,是连在一起的众多缅怀亡灵的节日,在战后的乌德勒支这种追思的压抑气氛更加浓重,就连天气也十分应景的阴沉着,时不时洒下点雨水烘托家家夜哭的悲凉,弄得奈梅亨士兵也不由得开始怀念家乡的亲人,厌战思归的情绪像瘟疫一般迅速弥漫,军心微微有些不安定,科勒和公牛都像我表示隐隐的担心。
本来以为我今年会在乌德勒支品尝圣马丁节的烧鹅,顺便打秋风的再搜刮点出港税,能弥补点损失是一点,没想到皇帝陛下终于注意到,在德意志一角发生的这件事,姗姗来迟的派出使者,宣布自己对于此次战争,最重要是弗里斯兰这片富庶低地国家的最终决断,一时间整个德意志都将目光投向乌德勒支,而我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瞬间成为显赫新贵的我,陆续接待许多带着各种密令前来的特使,私底下派来密使联络感情的大领主们,基本上都怀着以下几种心思,要么幸灾乐祸,要么羡慕嫉妒,要么想顺便给自己划拉点好处,要么寻找和奈梅亨结盟的机会,拉拢个实力战友给自己撑腰。
前往乌德勒支的大路上,到处拥挤着马车和骑马的使团,使命相同的大家尴尬打个照面,然后心虚的各自错开行程。
皇帝陛下敕令的内容基本上在意料之中,不过细节上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出入,奈梅亨辛辛苦苦做成的蛋糕,自己并没有分到最大的那块,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仍旧有点挂不住。
莱昂纳多就不止一次的提醒我,在法理情理上都不占优势的奈梅亨,肯定没办法独吞如此庞大的弗里斯兰以及附属的泽兰地区,伯爵家族绝嗣以后,他所效忠的更高一级领主,便自动获得支配这块土地的权力,我们只能尽可能的相信皇帝陛下,还需要奈梅亨在帝国西北边境的存在,祈祷自己不要白费力气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到最后两手空空的一无所获。
在最终的分割协定里,作为弗里斯兰伯爵封君的皇帝陛下,成为这里的最高领主,他将格罗宁根、德伦特、海尔德兰、这三块领地并入萨克森,乌德勒支则继续保留主教辖区的独立身份,这无异于在奈梅亨的头上悬了一把宝剑,没办法将领土连成一片,就像噎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也不是下也不能,就突兀的卡在那里惹你心烦。
照顾到奈梅亨的利益,皇帝陛下最终将被肢解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弗里斯兰,册封给我作为新的采邑,弗里斯兰伯国作为一个政治实体永远的消失。
陛下显然是看过我呈送的信件,了解到此次征战弗兰德出兵的背景,虽然他极其反感将名义上另一国的势力,牵扯进德意志的国事,却并不讨厌和弗兰德伯爵共同分享利益,拉拢一个能牵制卡佩王室的力量,吐出些自己嚼不进嘴里的边角肉丁,还是可以接受的牺牲,况且鉴于奈梅亨和弗兰德,以及下洛林三方巩固的姻亲关系,自己的让步也能同时收获三方的好感,这样的以退为进谁会不喜欢呢?
泽兰地区属于奈梅亨的领土却不再作为封地,这片土地上的封臣都被转封到别处,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弗兰德对泽兰的控制,它将弗兰德的势力范围向北进行延伸,提供肥沃的河口平原和相对条件更好的出海港口,大家全都笑嘻嘻的在台面上,获得了自己期许的奖赏,一团和气的言欢而散。
现在的乌德勒支基本上没有我什么事情,需要打点行装准备上路,在得知自己重新获得城市的支配权之后,乌德勒支主教终于下令打开了教堂紧闭十几日的大门,守候在外的虔诚信徒们蜂拥而入,场面像极了店庆大减价的卖场。
现在的大教堂在乌德勒支市民的心中,无异于一个精神上独立的象征,代表着城市的自由和民主,虽然贪得无厌的主教及其党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但只要能赶走入侵的奈梅亨人,市民们十分愿意在自己头上重新禁锢宗教的枷锁,至少主教是个相对来说的自己人。
既然是人家的城市,在他们下达不那么友好的逐客令之前,自己识时务的主动退出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最近几日乌德勒支市民的反抗活动愈发光明正大,整座城市表现出赤luoluo的敌意,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发的排斥不受欢迎的奈梅亨人,弄得士兵们只能困守在军营和城堡里,拘束得一瞬间就成了受气的小媳妇。
在临行前我抽时间拜会一直闭门不出的乌德勒支主教,他也不好再驳我们面子,毕竟以后大家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场面上的事情必须要做,所以宾主双方谈话的气氛算得上是比较融洽,重申传统友谊的同时又强调各自的权利义务,假惺惺的握手言欢。
直到品尝清汤寡水的教会故意摆出的穷酸宴,我才忍耐到极限,再没有想要继续待下去的念头,嘻嘻哈哈的告个假,便带着手下离开,身后教堂斑驳的石砌外墙逆着光显得阴森恐怖,浑厚敲响的钟声仿佛催命的号角,让人无论身心都压抑的很不舒服。
“皇帝陛下还是不太信任我,非要埋下这么个掣肘的钉子,上位者架空手下的把戏。”我无奈的笑了笑,利索的翻身上马,在骑兵的护送下回到城堡。
得知我们要离开,最伤心的人想必只有乌德勒支的商人们,他们哭天抢地的来到伯爵城堡要求觐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依依不舍之情,就差跪在地上抱大腿了。
我脸上挂着冷笑凝视这群优秀的群众演员,他们的言下之意不外乎是事也办了、人也出来、税也交了,啥啥没落实到最后你还想拍拍屁股走人?
莱昂纳多同我对视一眼,我从他脸上看出了同样的鄙夷,老家伙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同这些追腥逐利的小商小贩不一样,他所秉承的理念,同战国末期资助秦始皇嬴政父子称霸天下的吕不韦有些类似,自诩为售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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