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胸口仍然透不出气来。她感觉自己这样鬼鬼祟祟
地上了警察的车子,就像是背着吴晓加入了一个不
可告人的阴谋。
车子刚一开动,老警察就指示小警察:“别回
队里了,附近找个派出所吧。”’小警察打着方向盘,
说:“那就上中山公园得了,近。”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往左一转,过了急风骤雨中
更加壮观的天安门城楼,就开到红墙黄瓦的中山公
园了。他们没买票就进了大门,公园的派出所就在
“保卫和平”大牌坊右侧的林前路上。林星止步不
前,说:“就在外边谈吧,我不想去派出所。’”小警
察说: “这不是下着雨吗,外面怎么谈。”老警察却 答应了:“行行行,那咱们往这边走。”
他们就随了老警察,转而往左拐,拐到造这如
画的游廊上, 顺着游廊走到了并不很远的水树。从 这里还能看到零星游人正在远处的大屋檐下谈笑避 雨, 更远处还有几只小花伞在雨中缓缓移动,点缀出夏天的几许生机。
便衣们让林星坐在美人靠的绿色围栏里,下面就是一潭浮萍的幽绿。雨打荷叶赶走了游人俗闹的喧嚣,沉寂的蛙声不禁乘势而起。蛙声使这里有了些远离城市的感觉,也使雨中的水村真的成了个可以静心私晤的一隅。
林星坐着,他们站着,依然由老警察主问:“你想得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谈呀?”
林星半天答不出话来,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谈什么?”
老警察目光平静:“艾丽敲诈了谁?”
林星说:“这也是我想问刘文庆的。”
老警察换了个问题:“那么关于那个凶手,你还能回忆出什么来吗?”
林星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大戒指,他戴了一个很大的金戒指。”
老警察说:“刘文庆在死的那天早上给他哥哥去了个电话,他跟他哥哥说他和一个亿万富翁狂赌了一把,结果他赢了。他告诉他哥哥他很快就会把欠他的钱都还上。他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吗?”
林星无路可退,只有点头:“说过。”
“我想你一定知道那个赌输了的富翁是谁吧。”’
林星沉默,低头看那一池碧水,看风起萍未。然后她摇了摇头,躲避着老警察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说:
“‘不”
老普察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说:“林星啊,你才二十岁吧,我比你多活将近三十年了。我得跟你说这么一句话:私心,谁都有,什么事儿对自己有利,什么事儿对自己没利,人人都会考虑。可这个考虑不是没个边儿,不是怎么对自己有利就一定得怎么做。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对是非原则不那么看重了,你们最看重自己的感觉,一切跟着感觉走。不过感觉这玩意儿人和人可太不一样了,同一件事儿你感觉这样他感觉那样,完全因人而异。可对——个社会、一个人来说,做事情总得有个标准吧,我不知道在你的感觉里,还有没有道义和良心这几个字儿。如果没有,那这几句话算我白说了。”
老警察的这番话,语重心长也罢,训斥教育也罢,林星只能默然听着,她心里的委屈和不平没法解释和申诉。她恨那老警察刺中了她的痛处,她确实已经沦为一个丧失良知的人了。她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吴晓,她深深地爱着的吴晓啊!她感觉到老警察的目光依然烧在她的脸上,她仓惶抵挡地说:
“让我再想想吧,你不是说你们有耐心吗。”
小警察又插话:“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老警察还是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可是有句话我也得告诉你:你就是最后什么都不说,这个案子也一样破得了。这么跟你说吧,这对我们来说不算是个特别复杂难办的案子。实在不行的话,等这案子破了我们再来找你,我们把你瞒着的那点事跟你说,不过那时候咱们就还得说说你做错了什么,该承担点什么法律责任的事啦,啊!”
老警察撂下这句话,带着他的小搭档走了。他的话并不掩饰他的生气和威胁,却也说得相当实在。’雨越下越大,水树下的荷塘里发出一片急促的响声,就像是林星心中剧烈的喘息。她坐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看不见那两位警察的影子了才走。
她没有再呼吴晓,自己冒雨回了家。家里空空的。她早知道吴晓不会在家的,但回到家见不到他仍然感到空茫和失落。从早上到现在她只有半碗稀饭进肚,让雨水湿透的身上饥寒交迫。她一边流泪一边换衣服,一边到厨房里找东西吃,吃早上剩下的面包。吃着吃着她终于出声地哭了出来,她哭着说:“吴晓你快回来吧,吴晓你在哪儿啊!”
她实在忍受不了再独自承受这一切了,一切责任,一切义务,一切情分,一切秘密。她需要吴晓帮她可吴晓不在,他在的时候也是沉默不语。他的沉默是她心头最大的压力,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让她不敢大声地说出谁对谁错孰是孰非!
她吞咽不下那干硬的面包,再次跑出了家门,跑进了雨里。她跑到街口的公用电话,拼命地呼吴晓,呼他百遍他一遍不回。她又拼命地打他的手机,手机里有个女的,字正腔圆地总说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她站在公用电话亭窄窄的遗檐下,看眼前大雨如注,像是孤立无援地站在一片汪洋中。当她再次拿起电话时,拨的竟是那位老警察的手机。
很快,电话里传来老警察镇定的声音:“喂,请问你是哪位?”林星呼吸紧张,她拿着话筒,几乎不能控制声音的痉挛。
“你们,你们去抓李大功吧,刘文庆是他杀的,你们去抓他吧!”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蹲下来痛哭失声,她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雨幕,发出撕心裂肺的求告:
原谅我,吴晓…··
22
d林星吴晓和那两位便衣苦察在长天集团北京总部的会议室里僵持不下的时候,吴长天\郑百祥和李大功三个人正在贵宾楼饭店顶层的露天茶座里,开始了一顿寡然无味的早餐。从这里不仅可以俯瞰到车流滚滚的长安大道,整个天安门和紫禁城的金砖碧瓦,也在早晨的阴霞中尽收眼底。可此时谁都无心顾及几百年来北京城中这一片最为写意的壮观,摆在面前的早餐虽然精美细腴但也味同嚼蜡。
吴长天的声音,在斜风雨意里既清晰又苍凉,并且惊人地保留了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冷静。
“大功,这件事瞒不住了,林星已经告诉了吴晓,她是不会替我们瞒下去的。”
李大功像听见丧钟一样呆若木鸡。郑百样低头狠狠地吸着香烟,青青的烟气在他嘴边惊慌失措地迅速散去,在天空中不留一丝痕迹。他抬头问:
“大功,昨天说让你赶快找一家旅行社报名出国去,你找了吗?”
李大功的声音已经抽空了底气,虚虚地发着颤:“还没呢,我还没跟我那口子说呢,她出差要今天才回来。”
郑百祥大概没想到李大功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不由得带着些恼怒地抬高了声音:“你还等什么!这事儿现在怎么能和你家里说!”
李大功惊煌地转过睑来,求助似的去看吴长天,吴长天沉默着未置一词。郑百祥也把脸转向吴长天,说:“老吴,林星和吴晓说这件事,我看很正常,吴晓毕竟是她的爱人嘛,关键要看吴晓的态度怎么样!”
吴长天不知怎样来说他的吴晓,怎样来说今天清晨父子之间的灵魂相见。“吴晓,吴晓是个感情化的孩子。可林星不同,我们谁都不了解她。”
目击者是林星,但郑百样执意认定问题的关键在于吴晓。“只要吴晓还认你这个父亲,林星就不会乱讲。”
吴长天不想再和他们争辩,他也同意李大功必须赶快走。他不能把全部的侥幸,都放在那个刚刚建立,说有也无的公媳之情上。人命大于天,人情薄如纸,这毕竟是开枪杀人,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说他还确实不太了解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的话,那他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在这种事情上,沉默寡言的儿子很可能压不住能言善辩的林星。
李大功完全没有了主意。越没主意的人问的问题就越简单幼稚:‘“总裁,到旅行社办出国手续,再快也得十天半个月吧,还来得及吗?”
吴长天说:“你先把名报上,然后你离开北京,到外地去等。跟集团里任何人都别说你要出去,只说家里有事请一段假就行。你出去旅游这件事最好连你太太也不要说。’”
郑百祥说:“大功,你放心,你先去外地等两天,我看事情没那么严重。”
郑百样尽管催促李大功赶快走掉,但他并没像吴长天那样把局面估计得过于悲观。在这餐早饭上,他更多地是说那些安慰李大功的话,以鼓舞和稳定他的情绪。
用完了早餐,从十楼的观景茶座出来,乘电梯一直下到饭店的底层。三个人用眼神互相告别,出了门各奔西东。吴长天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京西别墅,他驱车上了昌平,去了长天集团在那里的研究所。一路上想来想去,不放心的还是林星的那张嘴。他想不加索性自己也请几天假,独自出去转转,调整一下心情,也好隔岸静观这边的动静。于是他一到了研究所马上给儿子吴晓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对儿子说:“吴晓,你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吴晓说:“好。”吴长天又说:“你去帮爸爸买一张去广州的飞机票,要今天的,多晚都行。买好了票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别跟公司里的秘书说。 你还有钱吗?”儿子答:‘“有。”’吴长天说:‘“好,谢谢你。”吴晓说:“嗯。”
儿子在电话里的声音,让吴长天非常感动。挂掉电话,他心里稍稍松弛了一点,和研究所几个领导谈事情时,竟没人看得出他的心事重重。倒是所里那几位领导,对他的不速而来,有几分紧张,还以为所里出了什么事情。
中午,天下起了大雨,他就留在研究所里吃了饭,饭后驾车从大雨滂论的京昌高速公路慢慢地开回来。雨虽大,但高速路上仍然拥挤了许许多多拉煤的大卡车,在雨中横冲直撞。吴长天有很长时间没自己开车了,又加上心神不定,一路上险情不断。他想,假如突然有一辆卡车把他撞死在今日,说不定倒保全了他的一世英名。
下午,他回到集团北京公司的大楼里。刚刚离开了半天,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已堆积如山。秘书又进来把一大堆需要请示的问题一件一件往他脑子里塞,他摆摆手打断地,说:“我今天不舒服,这些事明天再说吧。”
秘书翻着自己的记事本,说:“吴总,有两笔、钱付不付是今天必须要定的,财务部的孙总会计师从今天早上就等着您呢,一笔是……”
吴长天抬头皱眉,说:“明天再说吧!”
秘书看出他的烦躁和不满,立即闭了嘴,一声不响地退出去了。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电话不断,他都没接。都由秘书在外面接了,都做主管他——一挡掉。快五点钟的时候,秘书再次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吴总,您儿子来了两次电话,我都说您出去了。他让我告诉您,您让他办的那件事,已经办好了。”
吴长天愣了半天,突然大发雷霆:“你怎么不情示我就说我不在!赶快给我接过来!”
秘书面色通红,吓得话都不放回了:“‘……已经,已经控掉了。”
吴长天努力压住这股无名恶火,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说了句:“算了。”
秘书还畏缩在原地,不知进退。吴长天看他一眼,缓和了态度说:“就这样吧。”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可秘书抖抖索索地,又开了口:
“呕——,北京公司贺总和他们保卫处的手处长在外边,说有急事要见您,您见吗?”
吴长天情绪败坏地说:“有什么事你问问他们D巴。”
秘书点头刚要走,吴长天猛省地叫住他:“是保卫处长?你叫他们进来。”
他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听到保卫处长和有急事这几个字,吴长天本能地感觉到有点凶多吉少。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办公室的门被秘书打开,看着北京公司的贺总带着那位其貌不扬的保卫处处长走了进来。
他故作镇定,问:““老贺,什么事?”
贺总说:“吴总,刚才北京公安局来了几个人,找我们保卫处,说集团行政部的老李出了点事,要找他,问我们老李在不在,又问他的家庭住址。奇书com保卫处刚刚接待完他们,于处长跟我汇报,我说这事儿得马上银总裁汇报啊。”
吴长天的心跳几乎都停了,“……老李,是李大功吗?”
贺总说:“是啊。我了解了一下,总裁办的人说老李家里有点事,昨天就请假了,今天也没来。”
吴长天几乎发不出常态的声音:“公安局怎么说的,说李大功出了什么事?”
贺总看于处长,于处长汇报道:“听口气有个刑事案件牵涉到他了,好像说有个目击者指认,具体怎么回事公安局也没详细说,我们也不便问。我想会不会是搞错了。”
贺总说:“不好说,老李认识社会上的人挺杂的,弄不好是别人有什么事,让人家给扯上了。”
吴长天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气来,得以再问:“公安局的人,走了?”
于处长说:“走了,我们把李大功的住址告诉他们了。人家是正式带了手续来的,我们不配合也不行。公安局让我们保卫处出一个人跟着,我估计是抓他的时候要按一下他的家,让咱们的人当个现场见证。刑事诉讼法里面有这个规定的。”
吴长天整个后背都已被汗水湿透,他犹豫了半天才敢问:“‘什么时候抓?”
于处长说:“不知道,我们处的小王已经跟着走了,我估计现在就去了吧。”
吴长天目瞪口呆。
贺总说:“这事儿,人家公安局有手续,人家要采取什么措施咱们还真不能干涉。也不能多问,让咱们提供情况提供见证人咱们都得提供。这法律上的事咱们还就得按法律办。”
北京公司这位贺总的观点,当然是为了向总裁说明他们保卫处对这事的处理方法是正确的,并无不妥之处。谁都知道李大功在集团部室级干部中的地位及与吴长天的关系,所以不得不解释如上。
吴长天使劲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就这样吧,这事有什么进展你们再报吧。”结束谈话的意思表达得很急迫。贺总和于处长连忙站起来,告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吴长天马上进了他办公室的卫生间,用卫生间里的电话,直接拨了李大功在北京的家。很巧,正是李大功接的电话。吴长天说:“大功,家里有别人吗?”李大功说没有啊。吴长天说:“‘你现在赶快离开家,公安局的人已经往你那儿去了,你赶快走。你最好今天晚上到远郊找个地方去住一晚。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面。见面之前,互相别打电话。”
他不容李大功详细问,就仓促地说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那地点也在北京的远郊, 是一片干涸多年的大河滩。过去吴长天、郑百祥和李大功都去四B里练过车的。那里的荒凉和开阔让他印象深刻。
他挂掉了电话,匆忙收拾了一下办公桌,然后面色尽量平静地,穿过外间秘书们的屋子,走了出去。
一位秘书突然追了出来,吓了吴长天一跳,他停下来,紧张地看他。秘书说:“吴总,要给您叫车吗?”他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说:
“不用,,
他一个人下了楼。没用司机,还是自己开车,离开了长天集团的北京公司。
天依然下着雨,已经很小很小,不知是大雨的间歇还是转晴的前夕。他想,那位目击者既然能说出李大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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