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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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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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低头深深地端了口气,她的回答因此而停顿了片刻:他说,他说您给了艾丽一大笔钱,您怕她们坏了您的名声。

吴长天的脸白了,很明显地,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林星依然分辨不出,那是恐惧还是气愤。吴长天愣了半天才笑了一下,“我给她钱?是那个来跳舞的女孩子吗?我怎么会给她钱!”

“他说因为阿欣死了,因为阿欣死了……”

“阿欣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那个朋友,他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林星这时才抬起眼睛,让自己的目光与公公相对,她说:“有。”

吴长天半张着嘴,脸上的僵硬好半天才变成了一种不屑的笑容,但看得出笑得很是生涩。也许名人在遭受低毁时都是这种表情——心里气急败坏,表面却不在乎。

‘“有什么关系广他问:“他说有什么关系?”

林星说:“这正是我要问他的。”

“他告诉你了吗?”

“……没有”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呢,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吗?”

“不是,”林星说:“因为他还没说,就让人打死了。”’

吴长天几乎没等她说完就问:“那你看见凶手了吗,是谁杀的他?”

恰在这时,李大功端了两个玻璃杯过来了,杯子里是刚刚彻好的热茶。他把左手的茶递给吴长天,吴长天没有接,他便放在了船头美人靠栏杆下的座位上,右手的条则递给了林星。林星双手去接。这时奇#書*网收集整理,不期然地,李大功右手的无名指上,一只粗大的黄金戒指墓地撞人她的视线,让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忽悠一下险些跳出口来。

她圆瞪了双眼去看他的手,和那只显眼的金戒指,她几乎可以毫不怀疑地认定,那正是几小时前她在通天湖别墅卫生间的浴帘后面,看到的那只壮硕的右手和那只粗大的戒指!热热的玻璃杯从她的十指关中滑落下去,“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脚面上,她没有一点知觉。她一动都不敢动地,看着眼前身高体壮的李大功,这个杀人的凶手!紧张得几乎窒息了七窍,她觉得自己命在旦夕!

李大功“哎哟”了一声,以为是杯子烫了林星的手,说声“对不起,”连忙招呼服务员过来帮忙。吴长天一动不动地站在林景的对面,他显然清楚地看到了林星在伸手接那杯茶时面对李大功的反常表情,他呆呆地看着李大功和服务员们忙碌地收拾着地面玻璃的碎碴和水渍,看他们又给林星换上了一杯新茶。当他的目光和林星相遇时,林星马上回避开了。她听到她的公公用沉沉的嗓子,把刚才的谈话继续下去:

“你看见凶手了吗?”

她不得不迎住了公公的逼视。她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很久才从心底透出一口抖抖的喘息,她说·“·,…·没有”

‘“一点没看见吗?”

“……一点没有。”

吴长天沉闷了一会儿,问:“你认为你那个朋友的话,是真的吗?”

林星的喘息难以千伏,喘息使她的回答变得吃力和细微:“他的话,反正没用了,真假都已经……死无对证。”

吴长天审视着她的面孔:“我不是问有用没用,我是问,你相信吗?”

林星说:“我不想相信,我知道他是一个无赖,他喝醉了酒会诅咒一个我曾经那么崇拜的人,我真的不想相信。可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坏人偶尔能说真话,好人有时也会撒谎……”

吴长天沉默着,并不去反驳她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脚下油油的水声,看到了头上幽蓝的天空。这天空和水声百年来似乎没有变过。

吴长天说:“这不是现在这个世界才有的现象。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你知道在自然界里,任何事情都有它一定的规律,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就比如天上的这些星星,每颗星都有它们自己的轨道。如果像预言中说的那样,在七月份真有哪颗小星星掉下来的话,那肯定是它没有按规矩运转的缘故。好人有好人的规矩,坏人也有坏人的规矩,你的朋友要是让坏人杀了,那肯定是他破坏了人家的规矩,所以他这颗星就陨落了。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星听明白了,吴长天的声音清晰无误。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太多的往事,她真想从这些往事中将自己解脱。吴长天半年前对她的教导言犹在耳,深意宛然——“您过去说过的,”她说:“天上有那样一颗星星,它的方向最稳定,光芒最闪烁,它靠了它的品德,可以永远不落!您觉得,对于地上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呢,是规矩,还是品德?”

吴长天思量了半天,徐徐答道:“孔老夫子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圣者讳,为贤者讳,为尊者讳。’也就是说,一个伟人、一个能人、或者一个长辈做错了事,做属下的,做儿女的,就应当为他们遮掩而不是给他们张扬。你说这是属于规矩呢,还是属于品德?我看,这也是一种做人的品德吧。”

林星静静地听着,远远望去,整个儿颐和园都是静静的。吴长天哑哑的嗓子,轻轻的声气,语重心长之中,暗含了些杀机,让人不寒而栗。他接下去说:“我倒不怕别人,我担心的是你,小星星,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了,还是我的证人呢。在这个社会上,你太弱小了,有很多事都还不太懂,所以我劝你千万别去惹那些坏人,你这颗小星星要是也像你朋友那样掉下来,我的吴晓可受不了啊。”

林星看着她的公公,她没有一句回话。吴长天继续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慈祥,再次问道:“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林星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她怎么能不明白呢。但她突然忍不住地,把一句针锋相对的反问,脱口而出:

“那北斗星呢,您过去说的那颗北斗星,也会陨落吗?也会掉下来吗?”

她的公公,满腹经纶的工商巨子,一呼百诺的企业领袖,她曾经仰慕过也曾经怨恨过的长辈,北斗星一样的吴长天,终于在她的面前,目光但滞,张口结舌。

恰巧梅启良踱到船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父女两个可是今天作东的主人啊,什么话在家里说不完,要把客人撇在一边不管啊。”’

吴长天这才收起狼狈的表情,掩饰地说:“没有没有,我在帮我们小星星规划他们小两口今后的生活呢。我想好了,等最近这几档子麻烦事过去以后,我让吴晓暂把他那个乐队放一放,陪林星到国外去住一段时间。治治病。听说美国治肾病很有办法,只要有钱,肾病在美国不算什么。”

梅启良点头称是,说你这当公公的,千万要对孩子的病负责到底。听说国内的肾移植手术也不算是技术难题了,宜早不宜迟。当然去国外手术更好,更保险一些。

他们一边说一边离了船头,往船尾摆好的茶桌走去。吴长天回头看了林星一眼,林星呆立着没有跟过去。

船至龙王庙,宾主一同舍舟登陆,从十七孔桥行至昆明湖的南岸,上了等在桥头的汽车,一路开出了夜色渐浓的颐和园。

李大功送梅启良回党校去了。吴长天送林星进城回家,他们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子开到扬州胡同,林星在街口下了车、她没有看吴长天,低头说了句:“爸,我走了。”可吴长天却叫住了她。

“等吴晓明天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给你治病的事。”

林星没有说话,她把车门关上了。

她回到了家,进了屋便扑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想她怎么这样不幸啊。她究竟嫁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和吴晓虽然刚刚归哈卜日,她却钻心地想立刻见到他,她也钻心地,想见到自己死去的爸爸妈妈。

这时候的孤单是最难忍受的,林星受不了这空空荡荡的屋子,受不了这不能听她倾诉的面无表情的四壁。她哭够了就又跑了出来。她跑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坐在吧台上,要了酒,一种她以前喝过的辣辣的鸡尾酒,一仰而进。一连四杯,都这样一仰而进,直看得那年轻的酒保目瞪口呆。酒精使她敏感的神经得到了暂时的蒙蔽,连听觉视觉都有些麻木不仁了,那痛彻一时的神经末梢也被销磨得迟钝起来,但心里的感受还是万分的难过,那无着无落的滋味,依然挥之不去。

有人过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一回头,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粉脸,眼睑上还涂了莹光闪闪的彩油,她张开了嘴,一时叫不出声来。那人党秘地一笑,说:

“哟,不认得我啦?”

第五章

林星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从未像今天这样醉过。酒吧里那一直不停的摇滚,将一种幼稚而又做作的疯狂,强加于人地灌满每个角落,惟独林星充耳不闻。在色彩万般的视野中,那张涂脂抹粉的嫩脸占据了中心的位置。她的记忆尚未彻底混饨,听得见自己还能准确地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艾丽?”

“嘻——”艾丽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怎么也喝酒啦?”她环顾左右,问:“你一个人来的?还和吴晓在一起吗,是不是早就分手啦!”

在艾丽看来,一男一女互相厮守怎么能超过半年呢。女人天生善变,男人本性无情。激情相恋本来就只存在于瞬间,非要强求永恒才小儿科呢。这一点文丽一直想得很通:能把瞬间变成永恒的,只有童话。

林景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文丽,她半醉半醒地,恍如隔世。她吃力地在脑子里搜寻着关于艾丽的那些线索:“你到哪儿去了?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文丽说:“对呀,我去了趟上海,不行。人生地不熟,赚钱还是北京容易。再说,我也不喜欢上海人,没劲儿。上海男人一个个的全都小里小气的,给钱也不大方。”

艾丽脸上的油彩,在林星眼里已经糊涂一片,像是一个戴了五彩面具的鬼扭。

林星疑是梦中,可彼此的对话,却都清晰无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你干吗到上海去,是不是我公公让你去的,他给了你钱让你去的?”

“你公公?”艾丽半懂不懂:“你是说吴晓的爸爸?”

林景口齿不灵地,笑道:“对了,我和吴晓结婚了,还没告诉你呢。”

艾丽半信不信,但并不妨碍她用一种无比羡慕的表情表示祝贺:“哇!行啊你,我早就说过,就是吴晓不这么漂亮,你跟他也不吃亏的。”

林星歪斜着身子拉住她,不服气地逼问:“你不就是说,我高攀他了吗!我有病,所以我配不上他,是不是?”

艾丽的惊羡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将来就是中国最富的女人了,我告诉你,他爸爸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林星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醉了,她继续着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追问:“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说,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艾丽看她,答非所问:“‘哎,你今天可是真喝多了,你生这种病医生让你喝酒吗?”

林景抓住艾丽的肩膀不松手,怕她跑了似的,“你说,阿欣是怎么死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告你们!”

艾丽把她的手拉下来,翻着眼睛说:“你告我,那不是等于告吴晓的爸爸吗。

你不是说你和吴晓都结婚了吗,那不等于是告你公公了吗!你没事吧/

听到吴晓、听到结婚、听到公公,听到这些看起来幸福实则悲伤的字眼,林星哭了,哭出了声。周围人都看她们,那眼神既同情又漠然,既有点好奇又不无鄙夷。

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喝醉了在酒吧里痛哭流涕,不是被男人甩了又是什么!艾丽在一边劝她:“别哭了别哭了。你今天喝了多少呀?人家刘文庆又破财又失恋,赔了夫人又折兵,花钱买醉还有个由头,你一个刚结婚的新娘子,又找了那么有财有势的婆家,没事偷着乐去吧,你哭哪门子呀。”

林星越哭越止不住了,她想把肚子里的委屈全倒出来,可脑子乱成一片,不知该怎么说。“不,他让我当他的儿媳妇纯粹是利用我!他让我进吴家的门,同意吴晓娶我,给我钱,给我治病,接我去吃饭,让我出国,全都是为了利用我、全都是交易!要不是怕我去告他们,他们才不会要我/

艾丽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让她把硬咽顺到肚子里去,一面推心置腹谆谆劝慰:“得了吧,我都不告,你告什么呀。再说,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呀,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告不是全没了。再说,吴晓能同意吗。你要是真想跟他一辈子,你还怎么告?假不健呀你!’”

林星没办法反驳艾丽,她们之间很难有什么争 论,因为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在艾丽看来, 只要 物质上得到了满足,还有什么能让人心烦的事呢。连林星有时候都觉得, 还是像艾丽这种活法比较简 单,吃饱了不饿,睡足了不困,多么容易快乐。这年头对精神和道义太讲究的人,早就不合潮流了。她现在既是吴家的媳妇,那么用吴家的钱去治病。 去透析、去打蛋白血清,全都理所当然;她为吴家 遮丑说好话, 也理所当然。要是媳妇把自己的公公 告上法庭,反而还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呢。再说,告 完了她的病怎么办?没有公公的钱她就得死!

她不。m死,死就是再生。可再生之后还能碰上 她的爱人吴晓吗,吴晓还会爱她吗?想到这里她怎 能不泪流满面,怎能不留恋此生!

艾丽扶着她, 走出酒吧,为她叫了出租车。她 说你别再喝了,回家去吧。我不能送你, 免得让吴 晓看见了告诉他爸,我是答应了他爸离开北京的。我反正也不回你那儿住了,我另外找了个地方。房 租你也不用退我了。有事你就呼我,啊。

出租车把林星拉回了家。 她醉悠悠地进了胡 同,整条胡同静无一人,只有她踉跟跄跄的脚步。进了家门,她先在卫生间里吐了个够,抬头看镜中.的脸,枯槁如鬼。 摇摇晃晃,走出卫生间,头痛欲 裂,但她还是想起来去翻自己的手包,翻了半天翻 出了那张名片,是那老警察留给她的名片,上面除 了姓名、电话、呼机、手机之外,还有头衔,什么

刑警队副队长之类。她这时脑子清醒多了,思想也

镇静多了。她把那张名片又收回到包里,要帖地放

在包里的夹袋内,以防弄丢。她想,她必须得等吴

晓回来。他是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男人,是她的

主心骨,她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应当和他商量了再

说。

整整一夜她没有合眼,没有一点困倦。她心中

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吴晓回来。一直到现在,她也

不明白,阿欣为什么会死,刘文庆为什么会死。他

们和吴长天,本是不同的阶层,有着天壤之隔,没

有利害冲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仇恨纠

葛!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一点点亮了,她没有起

来,将近一整天都这样躺在床上。房间里的阳光一

点点地移动,在下午日斜之时,她从床上爬起来为

自己煮了半碗面条。她并没有胃口,只是觉得要维

持住体力,不吃不行。

她的注意力始终被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牵动

着,有很多脚步很像是吴晓的,却没在门前停留便

匆匆而过。每当听到楼上楼下别人的家门开关的声

音,她就经历一次心情的绝望,直到另外的脚步声

再次出现,她才会凝聚起新的期待。这样的煎熬周

而复始,直到天黑。

吴晓是很晚报晚才回到家的。当听到他用钥匙.

开门的声音时,林星嘈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飞也似

的冲到门前。 吴晓刚把门打开,她就扑上去抱住D他。她真想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啊,但她忍住,她不想在他刚一回来就哭哭啼啼。也因为她近来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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