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和吴晓的关系。通过这种阴谋诡计式的侦查调查,她把吴晓电话簿上的女人逐一进行了排队摸底,大部分排除了嫌疑,少部分面目不清的。也未能抓到什么真凭实据。
在她自设的战场中,吴晓是一切战斗的推一目标。吴晓在家时,她最爱问的话就是:“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幸福吗?”吴晓当然说:“幸福。”林星就压上一句:“就没见过比你再幸福的人了!”吴晓有时累了叹口气,她也要盯问:“‘你跟我在一起总叹什么气呀?”吴晓就解释说:‘“没有啊,我就是呼口气。”她就说:“我明明听到你是叹气嘛?爱一个人爱到这个分上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了,更何况她搞的那些地下活动吴晓还浑然不知呢。每天他们看上去还是那么和谐美满的样子。
早上林星要是不用去社里坐班的话,可以和他一起睡到十点甚至十一点钟,然后一起起床,他做饭她写稿子。或者她做饭他在窗前的阳光下吹萨克斯曲。他的旋律总能让林星在自由的联想中进入一种诗意的顿悟。而他吹得最多最好的还是那首《天堂之约》,。吹得凄婉动人让林星切菜时都心驰神往割破了手指。
她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究竟是喜是优。她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并不需要男人的女人,是一个冷静的、独立的、对一切都能看开的、没有什么不能承受和适应的女人。
因为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至爱亲朋,她不这样就不能生存。她的内心从来都是骄傲的、自信的、不依赖任何人的,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连听到吴晓的BP机响,都要抢过来看,看是谁呼他。如果是某某女上她的心就会提起来,就会咯咯直跳。 她也知道这样做只会招 致反感可还是忍不住要盘问到底:她是谁?干什么 的?怎么认识的?找你干什么?她甚至会疯狂到陪 他一起出去回电话,直到听出来确实没什么才能神魂归位。她控制不了自己了。她有时也想退回到同居以前的心态上,对吴晓持一种可有可免的无所谓的态度,以拯救自己。可那都是一种自欺,理智无可挽回地变得不堪一击。特别是吴晓不在家她独守空房的时候,她等着他无心做事无心写字的时候,她就会无声地呼喊:我真的真的离不开他啦!然后她能默默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回音。那真是一段让人忧心忡忡也让人幸福不已的日子。
她闲的时候,艾丽和阿欣仍然不时地呼她,约她到酒吧去聊聊天或者给她介绍一些民间的郎中和古怪的偏方。她们认识很多有钱的男人,自己于是也渐渐地见广识多起来。奇书com林星并不想脱离现在的治疗方案,现在也还不到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但她对她们提到的一位在潭拓寺禅隐的杏林高手有些心动,因为社里一位老编辑也提过此人,说是对肾疗极有心得。她让艾丽、阿欣托她们的朋友替她约诊,一直未有回音,时间久了林星倒也可有可免地忘记这码事了。
通常男人们认为最麻烦的事,恰恰是女人共同的乐趣。文丽和阿欣更多地是约她出去做头发。她们和一些流行发廊的大工很熟很熟。她们带着她去,艾丽和阿欣付费做全套的剪洗吹和更加繁琐的美容,然后让大工为林星免费剪洗一下。做头的时候她们会聊起吴晓,问吴晓现在对她怎么样,是不是一如既往。林星有时就装出淡淡的样子,说吴晓其实只爱他的乐队,对女人也就那么回事吧。她们问那他挣的钱是都交给你还是自己留着你们各花各的?对这个问题林星则照实说:他交给我,用钱的时候再跟我要。她们点头说那还行,不过你们也没多少钱。林星倒一点儿不觉得尴尬,她的语气谁都能听出带着一种幸福的知足和真诚:钱多钱少无所谓,关键的是两个人对钱的态度,我最讨厌为了钱,打架的那种。
阿欣问:“你们家东西都谁买?”
林星答:“谁都买。他买得多一点儿,因为他做饭多。另外他喜欢装饰屋子,总喜欢买些小玩意回家挂上。我一说别买这些没用的把钱都浪费了,他就说我没情调。”’
艾丽说:“你干吗不劝他回去找他爸爸,他爸爸不是号称中国首富吗。”
林星笑笑:“我从来不介入他和他爸爸之间的事。再说他爸爸也就是个大型国有企业的领导,又不是私人资本家,谈不上首富不首富。”
说到吴晓的父亲,就说到了长天公司,说到长天公司,就说到了刘文庆。阿欣问林星:‘“你知道刘文庆这回赔惨了吗。他买了一大笔长天集团的股票,结果他刚一买就跌了。他没法子又放血往外抛,结果他刚一抛又涨了,一上一下,赔了几十万。那钱是他找好几家借的,还有他嫂子家的钱。据说他嫂子为这事都快和他哥离婚了。”
提起刘文庆林星还是挺关。动的:“你们最近见到他了吗?”她问。
‘“他前些天还来找你来着。他出这事以后人都变样了,你是没见,见了能吓你一跳。胡子都不刮,跟从大狱里刚放出来似的。我们说你搬家了,他问搬哪儿去了是不是为了躲着他,我们说尽p谁知道,你得问她去。”
‘“你们告诉他我现在住的地方了吗?”
“没有,我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呼她吧。”艾丽说:“前两天还来了一个男的,找你,留了一个电话。我忘带来了,说想约你见面谈件事。”
“谈什么事?”
“他没说,就说让你有空可以给他回电话,你回吗?”
林星想了想,一时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找上门来约她又不留姓名。于是对艾丽说:“你们帮我回电话吧,问问他是谁。我要是跟他见面的话,你们得跟我一起去,万一我让人绑架了,好有人去报苦啊。”
艾丽说好,又说:“估计是个色狼,绑架你不可能是为了劫财,你有什么钱呀,那只能就是劫色了。这人肯定在哪儿瞄上你了,或者以前受过什么刺激。”
林星笑道:“要听出是色狼的话就别叫我了,对付色狼你们更有经验。”
这一天的晚上艾丽又呼她,告诉她已经帮她约好了那位在谭拓寺隐居的老中医,约了第二无前往拜谒。那老中医经了一些肾病患者的口碑相传,又加上退隐禅林的传奇色彩,在林星未曾谋面的印象中,已飘飘然带了些仙气,令人不由不心向往之,所以林星在电话里对艾丽的帮忙很是感激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艾丽叫了出租车来扬州胡同林星家接她。扬州胡同说是胡同,实际上是一条旧式的小街,可以开得进大卡车的。这种基本上没有大动改造的小街在北京大概不多了,还保留了不少旧清。民国和文革前的建筑痕迹,因此常有些探幽寻古的老外来此猎奇。艾丽来时林星已经等在街口,阿欣说要借光去拜拜佛,也一起跟来了,三人同车而往。路上艾丽告诉林星,昨天晚上那个想约林易见面的神秘男子又来电话,问是否已经找到林星。艾丽恶作剧地给那位估计是“色狼”的人出了道难题,她告诉那人林量只在明日有空,具有事要谈的话可去远郊的潭拓寺一晤,上午十一时半,过时不候。
林星喷笑:“你干吗要人家。也许人家真有正事。”
阿欣说:“‘要我估计,肯定是你妈以前有个谁也没告诉连你都瞒着的秘密情人,现在要来认亲呢。要是那样的话再远地也会不辞辛苦地赶过去的,你放心吧。”
林星拧了阿欣一把,说:“你这不是转着弯儿的骂人吗。”
阿欣倒是一脸神往,希望这是真的。林星不清楚她是不是看过类似《雾都孤儿》这种文学作品,虽然身在风尘,心里却老在为自己编着些浪漫的故事,常常幻想甚至盼望着自己也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身世。她最喜欢把自己想像成一位沦落社会底层的贵族后代。
出租车在崎岖辗转担风光秀丽的山路上盘桓了两个小时。城里已是初夏,但山区却还有些清凉。山谷里的颜色还留着春天的气息,一派花团锦簇,肥红瘦绿,是城里全然见不到的风景。从汽车的窗外吹来的干干净净的山风,沁入到林星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一切疾患仿佛都在瞬间挥之而去。她想今天即使不能见到那位皈依佛门的神医也算不虚此行,她想说不定她的病全是城里污染的空气造成的。
终于她们到了谭林寺,未拜佛先去寺院后的一排平房中拜谒医生。医生是见到了,其形象俗常得像是个最普通的街道干部,与想像中的仙风佛骨大相径庭。看病问诊的过程也简单得近千潦草,胡乱问几句兼带把脉开方加起来不过五六分钟。出来时艾丽和阿欣都替林星表示了失望与愤慨,林星此行已有所得反倒不觉上当受骗。
三人转到前边,嘴上都说今天来此本是拜佛许愿为主,聊以自慰。还未踏入山门,忽见路边售卖佛香法器山珍水果的小贩们纷纷扬头倒自,她们便也举目看去。
看见两辆漆黑的轿车沿着右侧高僧塔院的暗红粉墙徐徐而来,在寺前的青石台阶下停住。从前边一辆奔驰轿车里,下来几位西服革履的男子,其中之一文丽眼熟,惊叫一声:“哟,他还真来了!”林星也认出了此人,原来是她在吉海见过的长天集团行政部的老总李大功。后面一辆奥迪轿车的车门旋即打开,缓缓下车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目慈祥的人。艾丽和阿欣只顾和李大功说话,和这八四目相对的,只有林星。
天长天与林星走进潭拓寺塔院时太阳正值当午。参天的松柏和茂密的银杏流做地闪动着厚厚的枝叶,把细碎的阳光在泥土上筛得眼花缭乱,阴庇着初夏湿润的潮气。很久以前,吴长天曾经在一次心力交瘁的时候,一个人悄悄来此散步。在这依山而建、深不见首尾的塔院里,几十座历代高僧的培墓静静地守望了千百个春夏秋冬,泥土和松柏的芳香沁人大彻大悟的历史玄秘,使这里成为一处凝神养气和低头思过的佳境。
儿子的负气出走不过是一时任性, 若放在以前 吴长天并不会挂在心上。可人一到五十岁,自然有 了迟暮之感,对很多事情的反应开始有了老人的心 态,过去一向不大理会的那些儿女情长的事,现在 也会突然触动荣根神经,引来一阵伤感。
他觉得儿子是自己身上的一根骨头, 被人猛地抽走了,心里 老是感到场了一块,有些疼痛难忍似的。
儿子为情出走, 在那天那种场面下,对梅启良 一家当然是难以交待的。梅启良本人还好, 毕竟是 高层领导干部,笑笑也就过去了,甚至还说了些“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我们不要为 他们瞎操心。”之类让吴长天下台阶的话。
但梅珊和她母亲仿佛受了刺激, 直到走时也依然一个泪痕未 干,一个面带微温。
吴长天好事没有办好,也只能 这样尴尬收场了。
开始几天他。O里确实有些生儿子的气,在匆匆 赶回吉海开完了长天实业股份公司的董事会之后, 他又忙于界定公司产权的一系列法律、财务的论证 工作,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不记得哪一天的 深夜不眠,他突然又想起了儿子,算不出有多少天杳无音讯。 继而想起死去的妻子,想自己一生拼 搏,到如今竟有点妻离子散的味道,让人心里酸酸 的欲哭无泪。早上起来,他马上吩咐人去寻找儿 子,到中午他就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那位年轻貌美 的女记者,已经带了他的儿子离开她以前的住所,不知私奔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想, 找到儿子,告诉他,别再躲躲藏藏 了,别再和爸爸赌气了。儿子执意要做的每件事, 包括过去退学去吹萨克斯管,也包括现在找一个不 合家里意的女朋友, 做父亲的即使反对,也无能为 力,他用不着再躲藏着不和父亲相见。
但是, 当他听了心腹干部李大功汇报的情况之后,他本来打算 要对儿子表示的这个态度,一下子又变得犹豫了。
李大功说: “吴总,这个女孩子现在得了重度 的肾炎,已经在医院做上透析了。这是尿毒症的前 奏啊,得了尿毒症一拖就得是多少年,就是最后不 死,可能也生不了孩子啦。吴总,不信您可以找个医生来问问。””“
吴长天脸上有点变色。他是唯物主义者,年轻时共产主义的信念曾经那么牢不可破,但是人一老,内心里最真实最自然的念头,还是不想断子绝孙。吴家如果到他这一代就绝了根,好像对吴家的前人、对妻子,都没法交待;好像自己真的前世造了什么孽似的。
李大功见他面色如土,就住目不说了,但在表情上,还分明留着不吐不快的痕迹。 吴长天盯问: “还有什么?”李大功欲言又止,吴长天厉声再问,他才说:“吴总,这个女孩跟上吴晓,非把他带歪了不可,而且,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啊。”
吴长天一怔:“什么名声?”
“这女孩听说是常常泡在酒吧和夜总会那种地方的,我有些做生意的朋友在那些地方常见到她,我说句难听的话吧,搞不好她以前是个“鸡’户
吴长天心里大惊,面上强忍着没有失色,他几乎像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在辩解:“不会吧,她是个大学生,是个记者嘛,不会是那种人的。”
“老板,您大概看报纸从来不看那些社会新闻吧,现在有多少女大学生,女研究生干这种事啊,都不新鲜啦。”
第一件事,吴长天可以从道德出发,不嫌弃一个患病在身甚至影响生育的儿媳走进他家;第二件事,吴长天可以当做李大功的道听途说,缺乏真凭实据,不足为信。但两件事加起来,吴长天对儿子的态度,再度变得强硬起来。
此时,他和这位确实他不能接纳的女孩儿,走在这肃穆幽深的塔院里,揣摩着彼此的沉默。密密的树枝遮盖了蓝天,四面都笼罩着撩人魂魄的新绿。谁都知道绿色象征着生活和生命,总是能把许多不协调的色调统一起来,是一个和解的角色——至少此时,对吴长天的心情起了镇定的作用,使他在面对眼前这位身心据说都有些不那么健康的女孩时,保持了一种达观的敦厚和持重,语气谆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我们第五次见面了吧,我们应该算是彼此都很熟悉了,我们有什么话就直来直去地说,你说好不好啊?”
女孩说:“好。”
女孩大概认为他马上会说出什么尖锐的话来,所以面目显得有些紧张严肃。但他没有。他只是关心地询问了她的身体:“‘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一愣:“您怎么知道我有病。”
他看着她那张疑惑而又兼带惊讶的脸,说:“有病不是丑事。有病就要正视它。
特别是这种病,搞不好……”他险些下意识地说出:“搞不好会送命的。”但幸亏收住,调整为:“搞不好会很顽固,很麻烦的。”
也许是因为说到病,也许是因为他的这个虽然婉转,但不无蓄意的告诫,女孩脸上显出几分激动,声音也有些发抖:“谢谢您关心了,我的病我会当心的,就是治不好,不过一死。您不用为我担心。”
吴长天沉吟着,一时没想好该如何改善两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大对头的气氛。他说:“你这么年轻,就得了这种病,我听了以后还是很着急的。不管你需要不需要,我还是很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你现在需要钱吗?另外我可以帮你转到一家好一点儿的医院去。”
女孩站下了,仰着脸看他:“‘不必了,吴晓现在照顾我很好,有了他我觉得什么病都不可怕。”
吴长天停顿了一会儿,有点接不上话。似乎仍未斟酌好该怎样把他要表达的意思,委婉地、明确地、不伤害对方地表达出来。关于肾病的一些知识,他来以前是问过医生的,于是他说:“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