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全吩咐道:“你把他脸上拭抹干净了。”
那庄丁依言绞干面巾,又给靖一道人湿露露的脸上,拭抹了一把,忽然发现他脸上经脸巾一拭,拭起许多面屑一般的东西,不觉又给他随手抹了一把。
哪知不抹还好,这一抹,那面垢般东西,竟然越抹越多,心中正感惊异!
万有全道:“你是不是没给他洗干净?”
那庄丁惶恐道:“回总管,小的明明给他洗干净了,但他脸上油垢很多,好像很久没有洗,越洗越脏了。”
万有全点头道:“你再给他洗,一直要把油垢洗干净为止。”
靖一道人怒声道:“贫道不用再洗了。”
那庄丁道:“总管吩咐,要把你洗干净,你再说也没有用。”
左手按着他的头,往木盆中浸水,右手一条面巾,浸了水,又在他脸上用力擦了一回。
这回,他发觉靖一道人脸上,好像给自己洗脱了一层皮一般,许多面垢,随手洗了下来,他依然不敢停止,又用力连洗带擦的擦了一阵,直待面垢完全洗净,才绞干面巾,把靖一道人脸上的水渍揩干。
这下靖一道人脸上,当真刮垢磨光,完全洗干净了!
因为靖一道人已经不是靖一道人,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脸型和靖一道人差不多,只是左眉已断,两眼微凹,左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刀疤。
“哈哈!”万有全大笑一声道:“你果然不是靖一道人!”
先前,坐在里间的人,听得暗暗奇怪,万总管不问他口供,却叫人给他洗起脸来!
虽然他们知道万总管必有原因,也不禁暗自猜测,如今听力有全一笑,说他果然不是靖一道人!
其中就有两个人有些忍耐不住,要起身去瞧瞧!
一个当然是姬青青,她心生好奇,轻轻的走到门口,探头张望。
另一个却是胡子一大把的活灵官守一道人,他性急如火,一听此人果然不是二师兄,自然也按捺不住,非看个究竟不可!
姬青青自然并不认识,一看守一道人也走了过来,立即悄声问道:“道长,这人你认识么?”
守一道人看到此人既非二师兄,想来二师兄必已遇害,心头怒气上冲,愤然道:“这狗娘养的杂种,贫道也认不出来!”
突然一下冲了出去,伸手就揪住了假靖一道人的道髻,洪声喝道:“直娘贼,你……如何害死我二师兄的,还不从实招来,不然,贫道就扭断你的脖子。”
太一道长来不及阻止,不觉微微叹了口气道:“贫道这三师弟,一大把年纪,火爆脾气还是改不掉。”
他怕守一道人真的一时性起,手上使狠,把这人毙了,万总管还有话要问,也急忙站起身,跟着走出。
万有全连忙站起身劝道:“道长快请放手,他既已露了原形,不怕他不招供,道长不用性急,在下还有话要问他。”
太一道长喝道:“三师弟,你还不放手?”
守一道人听到大师兄的喝声,才恨恨的放开了手,一边说道:“二师兄准是被他害死了。”
丁建中因太一道长走了出去,也就一起跟了出去了,
假靖一道人目光一横,看到太一道人,不由楞得一楞,哼道:“太一道人,你居然好得这般快法?”
“你以为掌握了终南通天宫?”守一道人大笑道:“告诉你,你的羽党全给我肃清了,你在大师兄身上下的慢性毒药,就没人能解么?”
假靖一道人道:“我承认失败,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你们两个。”
万有全笑道:“你的主子要以太一道长做幌子,你才能掌握终南派,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你如何敢对太一道长下手?”
假靖一道人嘶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和一统门如此作对?”
“我是万有全。”万有全沉笑一声道:“朋友大概不认识万某,万某对你却略知一、二。”
假靖一道人尖厉的道:“你不是万有全,你绝对不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万有全托着下巴,摸摸胡子,笑道:
假靖一道人道:“我只是假扮靖一道人的无名小卒。”
万有全道:“你虽然是无名小卒,却有人找了你二十多年。”
“什么人找我?”假靖一道人紧张的道:“是你?”
“不是他。”有人接口道:“是我。”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肋下挟着一只红药箱,正是鬼医公孙丑。
大家听万有全和假靖一道人两人说的话,心中都暗暗觉得奇怪,似乎他们中间,另有一段隐秘的事故。
如今鬼医公孙丑的突然现身,丁建中夫妇,却有些明白过来,因为公孙丑是万有全的师兄,而且也听万有全说起过乃师遇害之事,说不定和此人有关,公孙丑自然是万总管约来的了。
“他们师兄弟,也许要讯问师门之事,魔教有许多忌讳,不愿外人知道,自己等人在此实有未便。”丁建中想到这里,就朝太一道长道:“这里由万总管问话,两位道长,咱们到上面去坐吧!”
太一道长口中“哦”了一声,他自然听得出丁建中言外之意,不觉点了点头,还未开口。
万有全已经连连摇手道:“主人,此人假冒靖一道人,和终南有关,两位道长自然要在这里听下去,目前所有公案,都将依次揭开!主人也不用走了,另外,华山谢大侠、吴女侠两位,也一起请出来吧!”
丁建中听他这么说了,只好留下。
破山剑客谢三泰,飞霜剑吴飞霞,也由戴珍珠、姬青青陪同,一起走出。
两名庄丁,替大家搬来了椅子。
假靖一道人望了众人一眼,才朝鬼医公孙丑望去,冷冷说道:“公孙丑,你找我作甚?
公孙丑凄厉一笑道:“黎阿毛,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但你就算烧成了灰,我也会认得出你来的。”
假靖一道人听他叫出“黎阿毛”三字,不禁脸色灰败,身躯猛然一颤,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公孙丑没有说话,他把药箱往膝盖上一放,打开箱盖,取出一小樽药水,在手上摇了几摇,然后打开瓶盖,撕了一小团棉花,醮着药水,往脸上擦去,一面又把小瓶随手递给了万有全。
万有全也和他一样,用棉花醮了药水,往脸上拭抹。
丁建中看得心中不禁一动,莫非公孙丑和万有全两人的脸上,全都经过易容,并非他们本来面目?”
两人经过一阵拭抹之后,果然容貌有了极大的改变!
鬼医公孙丑本来生成的鼠目,酒糟鼻,现在全改观了,变成了一个尖瘦脸(他本来也尖瘦脸)的清癯老者,他两撇鼠须,当然还是一样,但人就没有公孙丑那么猥琐了。
万有全本来脸色苍白,目光如豆像个篾片,现在却变成了脸貌白皙,双眉清秀,目有神光,而且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
公孙丑长长舒了口气,叹息道:“在下二十多年来,直到今天,才算还我本来面目了。”
万有全朝丁建中夫妇拱手作了个长揖道:“属下也有二十多年,掩盖面貌,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为的是怕一统门那老贼不肯放过属下,还请主人和夫人多多原谅。”
假靖一道人目睹两人洗去了脸上易容药物,身躯一阵颤动,失声道:“你们两个,果然会是宫九畴、樊友泉!”
原来鬼医公孙丑原名叫做宫九畴,万有全的原名叫做樊友泉!(从现在起,就称他们原名了)
樊友泉哈哈大笑道:“黎阿毛,你总算认出咱们来了,那很好,你是昔年侍候先师的道童,大概对咱们教中的规矩,知道得很详细,咱们师兄弟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好好回答,还可有一线生机,若是想隐瞒什么,那就教你尝尝‘魔火焚心’,把你一身血肉,慢慢烧成灯尽油干,至少也要烧你七七四十九天,你该知道咱们说得出,做得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黎阿毛嗒然若丧,点头道:“我知道,我并不想你们放我一线生机,我知道对不起老师傅,我只求你们等话问完了,给我一个痛快,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你们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宫九畴点点头道:“好,你先说说先师是怎么死的。”
黎阿毛道;“老师傅死因,我实在不清楚,只是那天晚上,我听到老师傅大叫一声,急忙赶进房去,看到老师傅倒卧在地上,人已昏迷过去,但口中鲜血还是不停的涌将出来,我心里又急又怕,急忙去把头领请来,他用手连拍了老师傅几处大穴,血是止住了,但老师傅却没有醒过来,据头领说,老师傅练‘逆天神功’,走火入魔,以致控制不住气血,逆血上冲,失血过多而死,嘱咐我不可声张……”
樊友泉道:“老贼可能在先师饮食之中下了散气败血的药物亦未可知,你是伺候之人,会不知道么?”
黎阿毛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傅和头领在丹室中练制一种丹药,服了可以使人长生不老,那丹室之中连我也不准进去,老师傅可能是服了那丹药致死的。”
宫九畴道:“这就对了,丹炉必须有人看守,不许你进去,那就是说只有老贼和先师两人轮流守护,他就有机会可以做手脚了。”
樊友泉道:“好,现在该说说你自己了,什么时候奉派充当西路令主的?”
黎阿毛道:“就是老师傅仙去之后,头领交给我一册终南派手抄本的剑谱,要我勤加练习,我足足练了两年,头领才交给我一张面具,要我随同丁副总管去终南……”
樊友泉问道:“丁副总管是谁?”
黎阿毛道:“丁副总管就是丁祥贵,这人是头领的智囊,所有大小事儿,都是他出的主意,头领对他言听计从。”
樊友泉道:“后来呢?”
黎阿毛道:“咱们赶到终南,也不知丁副总管使了个什么计,把靖一道人擒走,我就这样接替了靖一道人。”
樊友泉问道:“那岐山姬叔全,是你去策动他投入一统门的么?”
“不!”黎阿毛道:“丁副总管那时是西路总监,全由他主持的,先拉拢姬叔全,后来又制造终南派和岐山姬家的纠纷,后来他把西路交给我和姬叔全两人,他就去主持另一件事。”
樊友泉问道:“另一件什么事?”
黎阿毛道:“我不清楚,好像要他去主持对付泰山常大侠,华山流云剑客,终南虬髯剑客和岐山孟女侠四人……”
丁建中问道:“你知道他如何对付这四个人么?”
“不知道。”黎阿毛道:“我只知道他的副手是武天相,但他地位比武天相高得多,武天相也只是全听他的命令行事罢了。”
丁建中怒声道:“这厮现在哪里?”
黎阿毛道:“丁副总管在十年前,在官兵一次围剿之中,背后中了一支毒箭,已经死了十年了。”
丁建中道:“可惜。”
樊友泉含笑道:“主人以为他真的是死在官兵手中的么?”
丁建中道:“难道不是?”
“官兵怎会使用毒箭?”樊友泉微微一笑道:“这明明是老贼怕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而且自己实力已丰,再也用不着他了,所以假官兵之名,把他除去,免得有许多机密,留在别人心里。”
樊友泉看了黎阿毛一眼,又道:“好,现在我们要问的话,都已问完了,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慎重回答才好。”
黎阿毛道:“我既然全说出来了,还怕什么,你有什么话,就只管问好了。”
!奇!樊友泉微微一笑道:“你只是伺候先师的人,先师遇害,当然不能怪你,后来你奉派冒充靖一道人,靖一道人是丁祥贵擒去的,你最多只是从犯,不是主犯,但毒害岐山族长(姬青青祖父)该是你下的毒药了?”
!书!“不是我。”黎阿毛道:“那是伺候太一道长的小道童,是丁副总管亲手把毒药交给他的。”
姬青青道:“但太白针淬毒,害死我爹的,总是你吧?”
“也不是。”黎阿毛道:“那时在下刚扮演靖一道人,其实终南通天宫中,那时已有不少人加入了一统门,他们都是听命于一方刻有一统门暗记的铜牌,等在下到了终南,他们才接受我的指挥,但我却须听命于丁副总管。当时我还不熟谙观中情形,所以先前的这一年,还是完全由丁副总管负责,这淬毒太白神针,通天观的道人,早就奉命准备好的。”
“好,我相信你。”
樊友泉道:“如今总结一句,你附贼二十年,总不假吧?”
黎阿毛道:“这个我自然承认。”
樊友泉道:“你虽然从贼二十年,算来尚无大恶,现在你有一条自新之路,你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黎阿毛道:“我今天遇到老师傅门下的大师兄,我虽然一直不敢这样称呼你们,但你们在我心中,就一直是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有什么吩咐,我自然愿意接受了。”
“好!”樊友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固封的细竹筒,随手递了过去,含笑道:“这里面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你只要依计行事,办完这件事,你可以功过相抵,重新做人了。”
他好像早就知道假靖一道人是黎阿毛,这个竹筒,早就准备好了。
黎阿毛接过竹筒,迟疑的道:“我武功……”
樊友泉笑道:“我既然派了你差使,自会让你恢复武功,你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日,明天就可以离此而去。”
黎阿毛点头道:“我一定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的。”
樊友泉点点头,朝金氏兄弟吩咐道:“贤昆仲知道他几处被闭的经穴,替他恢复武功之事,就偏劳两位了。”
金氏兄弟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
宫九畴怀疑的看了师弟一眼。
樊友泉只作不见,起身道:“主人、夫人,诸位道长,请到上面坐吧!”
丁建中夫妇陪同太一道长等人,出了地室,回到客厅。
樊友泉笑了笑道:“一切都很顺利。”
驼龙看得一怔,(樊友泉已经不再是万有全本来的面貌),问道:“这位……”。
丁建中忙把宫九畴、樊友泉两人改装易容二十年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驼龙大笑道:“原来两位都易了容,哈哈,高明、高明,连咱们这些老江湖都被两位蒙过去了。”
大家坐下之后,宫九畴攒攒眉道:“师弟,这黎阿毛说的都可靠么?”
樊友泉笑道:“大致错不了,他只是被一统门利用来控制终南派的工具,名虽西路令主,并无真正实权,所以他说的话,虽然避重就轻,也有七八分是不假的了。”
宫九畴道:“你派他的任务,他会真心听你的么?”
樊友泉微笑道:“他听我安排,自然是好,不听我安排,那就更好。”
宫九畴道:“你就喜欢卖弄玄虚,这里又没外人,你倒说说看,你派了他什么任务?”
“啊!啊!这是天机不可泄漏!”
樊友泉摇摇头道:“小弟这计叫做一拍两响,说穿了就一文不值,还是等着瞧吧!”
丁建中道:“樊兄,那姬叔全又该如何发落?”
樊友泉道:“姬叔全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投靠匪类,出卖岐山姬家,他是姬家的罪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无权处置他,属下认为等咱们破了一统门,把他送回岐山,交他们族人去处置的好。”
驼龙点头道:“樊总管说得极是,咱们理该把他交给岐山姬家,有他这个活口,岐山和终南二十年宿怨也可消解了。”
太一道人道:“如今丁大侠已把赈灾之事,交出去了,目前已只有一个目标,对付一统门,不知樊总管可有全盘计划?如何进行呢?”
樊友泉道:“道长垂询,在下不得不直说了,对付一统门,在下筹思已久,只是兵法上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目前,对一统门,依然可说一无所知,这计划实在无法悬拟,不过在下想今晚再去一次相国寺,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破山剑客谢三泰道:“兄弟认为对付一统门,是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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