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中道;“想来万总管已胸有成竹了?”
“有是有。”万有全用两根手指,摸着他嘴上两撮鼠须,徐徐说道:“属下路上种种设施,可说都是为他而作,只要逐步放下金饵、不怕钓不到金鳌,只是属下担心的是放下的金饵,对不对他的胃口?”
丁建中愕然道:“你一路上有什么设施?”
“主人既然不懂,属下就不妨略举一二。”万有全轻轻一笑道:“届下的种种设施,就是主人、夫人一路行来的种种排场。属下逐步放下的金饵,就是主人、夫人在黄岗庙露的一手。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使大家都知道两件事,一是主人、夫人练的武功.乃是出之于天香仙子遗留的秘笈,二是夫人取了天香之宫的珍宝。”
他竖着两根手指,晃动了一下,接着笑道:“一个有野心、有贪心的人,对这等高深的武功秘笈,这般价值连城的珍宝,这两者。他会不动心么?”
“万总管果然高明。”丁建中懂了,他含笑点点头,说道:“只是有一点,我想请教万总管。”
“不敢。”万有全躬着身道:“主人请说。”
丁建中道:“万总管,我们今晚打开天窗说亮话,以万总管的大才,甘愿屈居总管,究竟所为何来?”
万有全笑了笑,正容道:“属下如果说只是为了帮助主人,完成一件大事,主人当然不会相信的了?”
丁建中道:“我当然不信。”
“但主人非信不可。”
万有全道:“属下实实在在,是全心全意帮助主人来的。”
丁建中道:“没有别的企图?”
万有全道:“没有。”
丁建中道:“那么万总管这是为什么呢?”
万有全道:“不为什么,主人、夫人日后自会明白。”
“不!”丁建中脸色凝重的从口中吐出一个“不”字,说道:“我今天就想知道,因为时至今日,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以万总管的大才,对我夫妇的帮助,有莫大的关系,因此我们之间,非坦诚相见不可。”
万有全看了丁建中一眼,含笑点头,问道:“据属下猜想,主人似乎有什么机密之事,想告诉属下?”
丁建中道:“也可以这么说。”
“好!属下说了。”万有全忽然机警的倾耳听了一回,才低声的道:“属下是为了师门之仇,以属下这点能耐,是无法如愿以偿的,只有借助主人、夫人,方能湔雪此仇,所以属下不惜毛遂自荐,倾我之能,全力协助主人、夫人,主人、夫人报雪大仇之日,也是属下湔雪师门血仇之时,现在主人相信了吧?”
丁建中点点头,说道:“万总管的仇人,就是我夫妇的仇人么?”
万有全道:“正是。”
丁建中道:“但万总管最好能说得详细一点。”
万有全道:“主人一定要问?”
丁建中道:“你方才已经看出来了,我有极机密的话要说,如果你不说得详细一点,我如何能告诉你呢?”
“主人说得极是。”万有全道:“好,属下那就把胸头隐藏的秘密说出来了,其实,属下也不想瞒你,本待等事成之后再说的,现在只好提早说了。”他口气略为一顿接下去道:“先师知机子,原是魔教中一位长老,自从昔年魔教遭各大门派围剿,先师适在岭南,幸免于难……”
丁建中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万有全感慨的道:“江湖上,就像浪潮一般,后浪推着前浪,前面的浪花,已经过去,就随着消失,很难再找到那道浪花?”
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先师因中原武林已无立足之地,就只好在岭南暂时歇足,那时……”
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那主儿是那股私枭的头儿,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供他驱策,不知怎的,会和先师结合上了,他还把先师奉若神明,尊之为一帮之师。”
戴珍珠问道:“你说的就是罗八太爷了?”
万有全似乎对罗八太爷十分顾忌,听她叫了出来,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夫人以后不可再提这几字,咱们来到中原,说不定遍地都有他的耳目。”
接下去道:“先师早年收过两个徒弟,但因咱们早已满师,各自在江湖行道,没跟先师同去,唉,如果一同去了,岭南,这世界里,早就没有咱们师兄弟了。”
戴珍珠道:“万总管还有一位师弟么?”
“不!”万有全道:“是师兄。”·
戴珍珠问道:“他人呢?”
万有全忽然笑了笑道:“敝师兄和主人、夫人,也不陌生。”
戴珍珠道:“是谁?”
万有全道:“属下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用再隐瞒了,敝师兄就是鬼医公孙丑。”
“啊!”戴珍珠惊喜的轻啊了一声,说道:“你怎不早说呢?”
他是鬼医公孙丑的师弟,他们就可以放心了。
万有全没有接口,只是继续说道:“他对先师的尊敬,只是想觊觎先师的武功和一些魔教特有的奇技而已,因为他当时只是一小股私枭的头儿,但他有野心,有机谋,他需要有高深的武功,更需要魔教的特有的奇技,藉以向他手下炫耀他的神武……”。前后不过三年功夫,这厮竭尽心智,巴结师傅,不但学会了先师一身武功,连魔教中的一些神奇功夫,也都被他学得差不多了……”
戴珍珠道:“这么说,他也算是你的师弟了?”
“不是。”万有全道:“这厮从结识先师起,就没安着好心,江湖上不论黑道、白道,都讲究尊师重道,个人如果犯了判师、杀师,那就天下难容,这厮打一开始,对先师就没叫过一声师傅,他巧妙的称先师为一帮之师,就像军师一样,地位崇高,因此一直到先师之死,他也没有弑师的恶名……”
戴珍珠道:“尊师是如何被害的呢?”
“这个属下也说不上来。”万有全道:“总之,先师是他害死的,死后,他还玩了一手先师道成飞升的把戏,那无非是魔教的幻术罢了,但骗骗愚夫愚妇,却已经足够了,他这一场把戏,轰动了方圆近百里的民众,也造就了他的地位,他的帮众,在几日之内,由百来名私枭一下变成拥有数千名帮众之多。”
“属下和师兄都是旅食江湖之人,得到先师的死讯,本待赶去,但师兄发现先师死得离奇,就劝属下不可前去,至少也该先了解先师的死因,再作道理,经咱们两人陆续搜得的资料,证明先师确然是遇害身死,但那时先师遗体,已经火化,无从查证。最主要的是这厮的声势,已然如日在中天,手下网罗了不少高人,凭属下师兄弟这点微末之技,也无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只好隐忍下来,徐作后图。”
丁建中道:“你们一直没有找过他么?”
万有全道:“到了二十几年前,他走私贩毒和勾结倭寇,声势越来越大,终于被官兵缉剿,一网打尽,据说他也在这一役,死在火枪之下……”
戴珍珠道:“但结果他没有死!”
“唉!”万有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但没死,连他的心腹死党,也一个没损,他使的只是金蝉脱壳,借刀杀人之计。”
戴珍珠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万有全道:“他原只是一小股私枭的头目,因先师之死,被他善加利用,当地民众居然把他视若神明,随着其他小股枭匪的附拢,声势逐渐壮大,又并吞了几个较有实力的股匪,因而坐大,这些当然不是他的心腹。后来买卖愈做愈大,又勾结沿海倭寇,做了几笔海上的买卖,他自知树大招风,必须以退为进,而且历年做下不法勾当积聚的财物,也不愿落入其他附合于他的股匪之手,于是唆使手下向官兵告密,把几股实力较强的枭匪一网打尽……”
戴珍珠道:“此人心思竟有这般毒辣!”“这叫做无毒不丈夫!”
万有全接着道:“从此之后,他也销声匿迹,不曾再在江湖上露面,及至十年前,敝师兄无意中在洛阳看到过他……”
他把“洛阳”二字,声音说得极低,接着道:“他已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的大善人。据敝师兄观察,此人武功已然精进到不着皮相,尤其他左右护卫他的人,也全是顶尖高手,防范严密,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因此这笔帐也只好一直拖延下来了。”
说到这里,朝丁建中夫妇拱拱手道:“这就是属下投奔主人、夫人的全部原由了,当今之世,大概也只有主人、夫人才能真正扑杀此獠。”
丁建中点点头道:“万总管既然推心置腹,全说出来了,愚夫妇也不妨把知道的说出来,藉供万总管参考,以万总管的才智,也许可以对咱们此次行动,有更周详的安排了。”
接着就把罗文锦先在少林学艺,后来可能去过一次天竺,学会“大手印”,他有个妹子叫做无双,一身武功也极为高强,他们罗致江湖黑道,组织一统门,从他们的口气听来,称罗无双为“公主”,称罗文锦为“公子”。显然一统门的首脑,就是他们兄妹的父亲无疑了,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父亲是不是罗八太爷?”
同时也说出当年义父(八手仙猿常千里)遇害之时,另外还有三位绝世高手同时遇害,那是华山流云剑客孙景阳、虬髯剑客杜飞鹏和岐山姬家的孟素兰,根据自己调查所得,似是为了一件玉器。后来戴珍珠在天香之宫,得到一柄紫玉匕。天香仙子留柬上说,另有一柄白玉匕,业已失落多年,由此推测,义父等人遇害的原因,可能就是为这柄白玉匕而起。
另一件事,是一统门进入天香之宫,志在取得“天香秘笈”,但天香仙子在天香之宫,设计了两个寝宫,上面寝宫中,放置的只是一本假的“天香秘笈”,已为罗无双取走。
大略说了一遍,以及自己夫妇此次原拟以紫玉匕为饵,那老贼如果持有白玉匕的话,必然会谋夺紫玉匕,就可把他引出来了。
第三十二章
万有全静心聆听,直待丁建中把话说完,不觉连连点头,笑道:“经主人这么一说,那就完全对了,属下曾听说过老贼有一柄举世无双的神剑,时刻不离身边,而且还练了一种刀剑不入的神奇武功,当今之世,已无人能够伤得了他,如要从他儿子罗文锦练成‘大手印’一事看来,这老贼练的可能是天竺异教的‘金刚罩’了!”
“什么叫‘金刚罩’呀!”一条人影,翩然走了进来,来的正是常慧。
房门口有三香守着,只有常慧来了,她们才不会拦阻。
戴珍珠含笑道:“小妹子,你怎么今天才来呢!”
常慧依然一身男装,朝丁建中、戴珍珠拱拱手作揖,含笑道:“大哥、大嫂好,这一路都没发生事故,小妹就不用来,也不敢来呀!”她身后紧随着男装打扮的春香,也赶紧过来给姑爷、小姐请安。
丁建中问道:“妹子,姜大叔他们是不是都来了?”
常慧点点头道:“自然都来了,今晚就是大叔叫我来的,要先知道大哥明日的行动计划,好早作准备。”
戴珍珠拉着常慧的手,说道:“我们早就知道你今晚会来。”
常慧道:“大哥、大嫂怎么会知道的呢?”
戴珍珠道:“我们是听万总管说的咯!”
常慧忽然俯着戴珍珠的耳朵,低低的说道:“大叔要我告诉大哥、大嫂,万总管是自己人,可以信赖的。”
戴珍珠点点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丁建中问道:“妹子一来就和你说悄悄话,你们说的是什么呢?”
戴珍珠朝丈夫甜甜一笑道:“你猜猜看?”
丁建中道:“这个我如何猜得着?”
戴珍珠目光一溜,笑着道:“那你不妨问问万总管看?”
丁建中看了万有全一眼,还未开口,万有全已经含笑道:“这很好猜,常姑娘刚来,尤其是今晚,说的自然是很重要的话,这话当然不会是不能让主人听到,而是有属下在的缘故,常姑娘说完之后,夫人就说:“我们已经知道了’,这自然是有关属下的事了,大概姜大侠已经听敝师兄把属下的来历说明白了,要主人、夫人不用再怀疑属下了,不知属下猜得对不对?”
戴珍珠嗯了一声,由衷的感到佩服,笑了笑道:“万总管真是机智过人,料事如神,有你这位总管给我们运筹帷幄,我们两家的大仇,一定可以湔雪的了。”
万有全连连拱手道:“夫人夸奖,属下愧不敢当,属下说过,要报雪属下师门大仇,非主人、夫人不可,属下只是尽我心力,从旁襄助而已!”
常慧道:“万总管方才说的‘金刚罩’,是什么呢?”
戴珍珠道:“我听人说过,练成‘金钟罩’的人,刀剑不入。这‘金刚罩’,是不是就是‘金钟罩’呢?”“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
万有全道:“属下为了此事,曾经花了几年工夫,多方查证,后来还是从一位到过天竺的老僧口中,得知大概,这是天竺异教的气功,‘金钟罩’是第一层,练成之后,可以刀剑不伤,第二层是‘金刚罩’,练到十二成不但刀剑不伤,还可以水火不侵,只是这两层功夫,都有‘罩门’,全身虽然刀剑不入,但这‘罩门’却十分脆弱,如被击中,立可毕命,必须练到第三层‘金罗汉’,就没有‘罩门’了,这是最上乘的功夫,也就是所谓金刚不坏身了。”
丁建中道:“这么说,老贼练成的‘金刚罩’,只有取‘罩门’。才能置他于死地了。”
万有全道:“正是如此。”
戴珍珠道:“只不知他把‘罩门’练在什么部位?”
“这个很难说……”
万有全沉吟道:“通常一般练‘金钟罩’的人,必然会把‘罩门’练到极隐秘的地方,属下说的是指不易遭人攻击得到的地方。”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属下所谓花了几年工夫,就是想摸清楚他‘罩门’所在,只是这老贼狡狯成性,凡是能接近他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属下花了很多时间,才结识了一个他身边伺候的小厮,想从他口中,探听一些老贼平日的生活习惯,起居情形,也许可以推测他的‘罩门’所在,哪知在下只提起他们老主人,那小厮就变了脸色,起身就走,从那天起,就没有再见过他的人,而且属下住的地方,也发现有人暗中监视,属下一看情形不对,只好悄悄离开洛阳……”
常慧道:“万总管能够逃出来,可见他们监视的不够严密了。”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万有全吐吐舌头,说道:“幸亏在下还算机警,若是换一个人,只怕休想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丁建中道:“这么说,此人还真不容易对付了。”
万有全道:“这也不然,‘金刚罩’虽然刀剑不入,那也只是指普通的刀剑而已,如果遇上神物利器,‘罩门’也不管用了,像主人的倚天剑,夫人的紫玉匕,都是剑中神晶,自是足可置他于死地了。”丁建中突然“砰”的一声,手掌扣在桌上,大声道;“这就对了!”
戴珍珠道:“丁郎,你这是干什么呢?把人吓了一跳,究竟你想到了什么?”
丁建中道:“我一直想不通,老贼为了一柄白玉匕,何以不惜树下大敌,设计谋害义父等四人,如今经万总管一说,我才想通了,他那时可能已练成了‘金钟罩’,不惧普通刀剑,但白玉匕神物利器,对他是唯一的克星,他自是千方百计非把它弄到手不可。”
常慧道:“大哥,你这想法非常正确,就是这样了。”
万有全笑道:“这样正好,主人、夫人已在黄岗庙露了一手神功,江湖上早就传扬开来,说主人、夫人的武功,出之天香秘笈,如果老贼发现他女儿取回去的只是一册假的,自然不肯罢休……”
“哦……”他忽然口中哦了一声,面有惊疑之色!
丁建中问道:“万总管也想到什么了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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