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应了声是,躬身退出。不大工夫,只见了一领着一个身穿竹布长衫的瘦小个子走了进来。
这人头尖脸削、鼠目、酒糟鼻,嘴角上还留着两撇鼠髭,正是鬼医公孙丑。
他昨晚被刘寄生一掌击中后心,居然并没有死。
这也并不稀奇,他号称鬼医,只要一息尚存,就可起死回生,除非当场击毙,自然要不了他的性命。
驼龙看他在绳金寺出现,心头登时明白过来。敢悄他自知伤势沉重,又怕刘寄生不放过他,才托庇到绳金寺来的了。
贺德生目光一亮,啊道:“公孙先生也在这里!”
公孙丑耸耸肩,一双鼠目,骨碌一动.连忙抱拳道:“贺老哥请了……”他目光带些惊疑之色,倏然住口。
那是因为神弹子贺德生居然会和丁建中在一起!
瘦金刚合十道:“老衲替公孙施主引见,这位就是名动武林的泰山驼龙姜老施主。”
“啊!”公孙丑双目一定,接着连连拱手道:“幸会,幸会,兄弟久仰姜大侠盛名,昨天在戴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驼龙大笑道:“公孙先生好说,咱们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热了。”公孙丑点头道:“正是,正是。”
瘦金刚合十道:“老衲请公孙施主前来,正有一件事想请施主赐予援手。”
“不敢,不敢。”公孙丑拱手道:“在下昨晚伤重垂危。幸蒙大师收留,在下这条命就是大师救的,大师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他昨晚还是伤重垂危,如今居然已和好人一般,由此可见他医道当真高明得很!
瘦金刚合掌道:“公孙施主言重,事情是这样,这位贺老施主被人在茶饭之中下了剧毒,想请施主赐教。”
公孙丑两颗小眼珠一下注视到贺德生脸上,口中啊道:“贺老哥是什么时候中的毒,现在感觉如何?”
贺德生道:“是昨晚晚餐时间被人下的毒,据说子不见午,只是目下还未发作。”
“唔、唔!”公孙丑连点着头道:“毒药发作得越慢,毒性也愈烈,一经发作,就不可收拾了,贺老哥请坐下来,让兄弟切切脉象再说。”贺德生依言坐下,伸手过去。
公孙丑仔细切了一阵脉,口中噫道:“奇怪,照贺老哥脉象看来,你体内剧毒,早该发作了,但好像剧毒受了什么抑制,一时还不至于发作,只是毒性丝毫未解,而且又经过强行抑制之故,一旦发作,那就没有救了。”
贺德生道:“先生真是神医,兄弟确实服过两颗抑制剧毒的药。”公孙丑张目问道:“那是什么药丸?”
贺德生道:“兄弟也不知道。”
当下就把昨晚发生之事,简单述说了一遍。
公孙丑口中只是“唔”、“唔”应了两声,伸过手去,翻起贺德生眼皮,看了一眼,才道:“贺老哥放心,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发作。”
贺德生紧张的道:“公孙先生是说,兄弟只有两个时辰可以活了!”
瘦金刚、驼龙等人的目光,也不期而然一齐朝公孙丑望去。
公孙丑耸耸双肩,呵呵大笑道:“兄弟是说贺老哥身上剧毒,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发作,你贺老哥,只要在发作前一盏茶的工夫,遇上兄弟,就保管你没事儿。”
瘦金刚合掌当胸,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有公孙这句话,老衲也可以向贺老施主交代了。”
了一道:“公孙施主可要开个药方,贫僧好立即派人到药铺抓药去。”这话是说公孙丑昨身负重伤,前来绳金寺借宿,身边并未携带药箱。
公孙丑笑了笑道:“治疗重伤,剧毒的丹药,都带在兄弟身边。”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倾了米粒大小三颗黑色药丸,用纸包好,交到贺德生手中道:“贺老哥收好了,等到巳末午初,腹中觉得隐隐作痛之时,就是剧毒即将发作,可将药丸放在舌尖上,让它慢慢随津化去,那时最好尽力奔跑,务使全身血液,加速运行,以助药力发散,过了午时,就可没事了。”
贺德生接过药丸,问道:“这药不能早服么?”
公孙丑道:“兄弟这药丸。性道峻猛,这叫做以毒制毒,不到剧毒发作,先服了,反受其害,故而服药之后,还要尽力奔跑,血液运行加速,原是加速剧毒发作,但也正是加速制毒功效。”贺德生唯唯应是,小心翼翼的收起药丸。
瘦金刚赞叹的道:“公孙施主用药之奇,真是今之华佗。”
说到这里,又站起身,合掌当胸,朝驼龙说道:“现在贺老施主已经没事了,老衲这就领诸位前往。”
常慧问道:“老师傅要去那里?”
瘦金刚道:“不远,也还有一段路。”
贺德生道:“公孙先生此时可以跑路么?”
公孙丑道:“贺老哥身中之毒,有一定发作的时间,但去无妨。”瘦金刚道:“公孙施主那就请回房休息吧。”
公孙丑连连拱手道:“正是、正是,兄弟那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朝外行去。
瘦金刚又道:“了一,你也不用去了。”
了一合掌道:“师叔也许有什么差遣,那就要通善师弟随师叔去好了。”
瘦金刚道:“不用了,通善是本寺知客,不可擅离!”一面朝驼龙等人合掌道:“老衲替诸位带路。”
手持念珠,举步往外走去。一行人出了绳金寺,常慧悄悄朝丁建中问:“大哥,你说老师傅会带我们到那里去?”
丁建中道:“这个我猜不着。”
常慧嗤的笑道:“我知道。”
了建中道:“那你倒说说看?”
常慧道:“我猜一定是到黄溪渡去的。”瘦金刚走在前面,忽然回过头来,含笑道:“女施主真是聪明智慧。”
常慧脸上一红,喜孜孜的道:“我说对了。”
瘦金刚道:“不错,老衲正是领诸位到黄溪渡去的.因为老衲听说姓冉的姑娘,生下了一个孩子,那贼子还时常派人接济,老衲领诸位前去,一来可使诸位明了真相,二来也许可以从冉姑娘口中,听到一些有关那孽障的行踪。”
黄溪渡离南昌府不过二十来里路,它是赣江东岸,—个小小的渔村,村外,是一片疏朗朗的杂林,沿着江岸,有一条黄泥小径,草色已经枯黄。
瘦金刚领着四人,脚程都快,赶到黄溪渡,还不过是巳牌时光。杂林前面,正有四五个孩子,在捉迷藏。
乡村里的孩子,忽然看到村外来了几个陌生人,都觉得好奇,迷藏也不捉了,大家远远的停了下来。
忽然,其中一个身穿土布衣裤的孩子迎着瘦金刚跑了过来,说道:“老师傅,你好奇怪,方才不是已经来了,怎么又来了呢?”那说话的孩子,看去不过十来岁,生得挺清秀。
瘦金刚听得一怔,问道;“小施主说什么?老衲方才已经来了?,那孩子道:“是啊,你不是刚才过去的么?我叫了你一声老师傅,你还称赞我瑕儿乖呢,怎么又会从村外来的呢?”
瘦金刚一张枯瘦的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再也顾不得和孩子多说,急急回头道:“两位老施主,咱们快走。”
话声—落.加快脚步,朝村中奔去。
驼龙、贺德生也听出口气,孩子当然不会说谎,那么方才过去的那个“老师傅”,分明就是昨晚假扮瘦金刚的贼人无疑。于是大家脚下加紧,跟着瘦金刚身后,往村中奔去。
黄溪渡,不过十来户人家,疏疏朗朗的沿着一条汊港住着。瘦金刚快步穿过一片菜畦,走近茅舍。
只见屋前一只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正在草间啄食,屋中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看情形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故,心头不觉稍宽,脚下也自然放缓下来,回头道:“诸位施主稍待,冉姑娘可能在屋中,脚下一停,台掌当胸,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在家么?”
茅舍中板门虚掩,却是不见有人答应。
瘦金刚双眉微微一皱,正待再说。
驼龙低声道:“老师傅,不用叫了,咱们进去瞧瞧。”
瘦金刚心头微沉,点头道:”老施主说得是。”
伸手推开板门,当先跨了进去。但见堂上板桌上,还放着一个针线盒,和一件尚未缝制好的童衫,只是不见人影。
瘦金刚微感诧异的道:“这情形不像有人来过。”
驼龙微笑道:“大师,这情形,分明是那冉姑娘正在替孩子缝制衣衫,有人来了,才放下来的。”
瘦金刚矍然道:“那么人呢?”
话声未落,突听一声微弱的呻吟,传了过来!
驼龙突然一个箭步,掠到东首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去!
这一看,果然灶下躺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妇人,一手掩胸,已是奄奄一息!
驼龙看得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大师,快进去看看,这位姑娘果然遭了贼子的毒手。”身形一闪,急步掠去。
瘦金刚跟着抢入,看到冉姑娘嘴角血迹殷然,睁大一双失神的双目,望着自己,似有惊怖求援之色,不由得连诵佛号,俯上身去,问道:“女施主是什么人所伤?”
那小妇口齿启动,艰涩的道:“老……师傅……你……好狠……的……心肠……”
这话,自然是说杀她的人,就是瘦金刚!
也正说明了贼人果然是假扮着瘦金刚来的。
驼龙皱皱眉,愤怒的道“看她胸口肋骨似已根根断绝,这贼子竞以极厉害的掌力,对付一个毫无抵抗的弱女子,真是丧心病狂已极!”
瘦金刚双手合掌,苦笑道:“这孽障使的就是敝寺’般若禅掌’。”常慧问道:“老师傅她还有救么?”
瘦金刚微微摇头道:“看样子,这位女施主心脉已断,纵有仙丹,也回生乏术了。”
常慧伸手去摸她手掌时,但觉一片冰冷,再探她鼻息,原来已经气绝。就在此时,突听一个孩子的声音哭着飞奔过来,叫道:“是你们杀了我娘!”
“娘……”一个穿着土布衫裤的孩子一下扑在他娘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瘦金刚黯然道:“小施主,你娘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
那孩子突然停住哭声,泪痕满脸,抬起头来,说道:“老师傅,你要替我娘报仇。”
瘦金刚矍然道:“不错,这孽障可能并未去远,仍在附近,四位施主,可否相助老衲,在附近几个村子搜上一搜?”
贺德生道:“大师言重,此人恶孽昭彰,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败类,咱们既然遇上了,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常慧道:“老师傅,事不宜迟,咱们如何追法,那就快些了。”
瘦金刚一手摸着那孩子头顶,慈声道:“小施主不要伤心,你娘是坏人杀死的,老衲和这四位施主,这就去捉坏人,小施主好好守在这里,不可出去。”
那孩子点点头道:“瑕儿知道,瑕儿会在家里等老师傅,啊,老师傅,你一直都叫我瑕儿的,怎么现在叫我小施主了?”
瘦金刚听得一怔,问道:“老衲一直都叫你瑕儿?”
那孩子道:“是啊!老师傅每年都要来我家一次,给我娘送银子,送米来的,老师傅还教了瑕儿一套拳法,说过再等几年,等瑕儿长大了,带瑕儿学武功去呢!”
“会有这等事!”瘦金刚忽然点点道,“是了,这孽障不敢以真面目见她母子,这些年来,一直假冒老衲之名,时予周济,也正因他冒惯了老衲,昨晚才以老衲的面貌出现。”
那孩子道:“老师傅,你说什么?”
瘦金刚道:“没有什么,你听老衲的话,乖乖在这里等着,等老衲捉到了坏人,再来替你娘埋葬。”
那孩子道:“瑕儿不哭,瑕儿不会乱跑的。”
瘦金刚黯然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几人退出茅屋,瘦金刚脚一停,说道:“这里附近二十里之内,北为樵舍,东北是楼前,南是欧阳,西南是冷井,咱们是从冷井来的,这孽障可能也是由南昌赶来,不会再由原路回去,因为那样会和咱们遇上……”
他口气微顿,接道:“因此,他去的方向,以樵舍、楼前两处较有可能,老衲之意,由老衲和姜老施主分头搜索樵舍、楼前两处。但这孽障也可能隐匿附近,并未走远,也说不定,因此老衲想请贺老施主三位,仔细搜索这村子内外,不必走得太远,不知姜老施主、贺老施主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自然是因假冒他的贼人,武功极高,怕贺德生和丁建中、常慧三人,分散了会不是对方的对手,才要他们做一路。这话贺德生懂,驼龙也懂。
驼龙只是笑了笑道:“大师分配的极是,这贼子极可能就躲在附近,建中、小慧,你们和贺老哥一路,附近十里,搜索必须十分仔细。丁建中、常慧一同应了声“是”。
瘦金刚、驼龙连袂向北奔行而去。
常慧道:“贺老,咱们该如何搜法呢?”
贺德生道:“这村子里虽然没有几户人家,但到处都是树林子,要隐藏一个人,却极为容易,咱们三人,自以分头搜索为宜,好在地方不大,如果发现敌踪,立即以长啸为号,其他两人,闻讯赶去,也来得及。”
丁建中点头道:“贺老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
正说之间,瞥见瘦金刚匆匆从北首一条小径上折了回来,
常慧道:“老师傅想到了什么?”
瘦金刚道:“那孽障忍心对冉姑娘下手,自然也可以对瑕儿下手了,咱们把孩子留在屋中,实有未妥,老僧觉得最好留下一个人,保护孩子才是。”
他不叫“小施主”、而叫“瑕儿”!
贺德生连连点头道:“大师顾虑的极是,这厮残忍成性,那孩子处境确实危险。”
丁建中沉吟道:“我看妹子,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常慧心中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说了句:“好吧!”
瘦金刚合十道:“有女施主留下和瑕儿作伴.老僧就放心了。”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贺德生、丁建中也立即分作两路,进行搜索。
半个时辰之后,贺德生、丁建中已把黄溪渡前后搜索遍了,并未发现可疑的人物。
过没多久,驼龙也回来了,他搜索的是黄溪渡西北的樵舍。
丁建中急步迎了上去,问道:“大叔,你老没搜索到贼人的踪影么?”
驼龙摇摇头道:“没有,樵舍地方不大,除了北首还有一个砻坊,也不过十几户人家,而且河港交叉,并无贼子的踪迹,我看他不可能走那条路,你们呢?附近都找过了?”
丁建中道:“都找过了。”
驼龙目光一转,问道:“小慧那里去了?”
丁建中道:“方才老师傅赶回来,说贼人心狠手辣,可能趁咱们出动之际,回去追杀那个叫瑕儿的小孩,因此由妹子留在屋中,和那小孩作伴。”
驼龙颔首道:“这也不可不防,唔,时间快近晌午,大师也该回来了,他如果再不回来,那就很可能发现了贼踪……”话声未落,只听贺德生道:“老师傅不是也回来了么?”
驼龙、丁建中回头看去,果见瘦金刚灰僧大袖,奔行而来。不过转眼工夫,已经到了三人面前。
瘦金刚合十当胸,问道:“姜老施主已经回来,樵舍方向,那是也没有孽障的踪迹了。”他搜索的楼前,在黄溪渡东北首。
驼龙道:“一点踪影也没有,大师呢?”
瘦金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孽障当真狡狯成性,在咱们入村之时,他明明就在附近,居然和咱们捉起迷藏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口中唔了一声,续道:“楼前、樵舍,既然都没有了的踪影,由此可见在咱们入村之后,他已悄然由东首小径溜走,那是朝欧阳去的了,因为欧阳北通楼前,南通南昌,东首是一条大江,无路可行,这孽障可能又潜回南昌而去,咱们事不宜迟,此刻赶去欧阳,可能还能截得住他。”
贺德生道:“这厮准是去了欧阳。”
丁建中道:“大叔,小侄去叫妹子回来。”
瘦金刚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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