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道人问道:
“这里去厨房远不远?”
春眉道:
“不远,厨房就在第四进。”
醉道人道:
“你仔细想想,沏茶回来,路上可曾遇上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贫道是说不论什
么小事,你都要说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春眉忽然低啊一声道:
“小婢在走廊上好像被人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但回过头去,却又没见到什么人影,
小婢心里一害怕,就急步赶上楼来,后来,小姐说没有事了,叫小婢回房去好了,小婢就回
房了。”
“唔!”醉道人挥了下手道:
“没你的事人。”
春眉望望庄主,不敢退去。
许铁棠道:
“你出去吧!”
春眉躬身退下。
醉道人朝许铁棠道:
“事情就出在春眉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也许被人制住穴道,从容在三盏茶碗中下了迷
药,但此人劫持令媛三人,目的是什么呢?”
裴通忽然插口道:
“咱们是否在房中再仔细搜上一搜,也许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亦未可知。”
醉道人道:
“裴大侠说得不错,对方劫持三位姑娘,来的绝非一人,可能留下什么,大家不妨分头
找找看。”
于是五人就分头在房中搜索起来。
只听尹长生叫道:
“道兄,你来看看,这砚台中还有墨迹未干,这几天兰芬侄女都不住在这里,不可能写
什么字,会不会有人留下字条之类……”
原来他走近书桌,掀起砚台,发现墨迹犹新,回过头来和醉道人说话。
裴通也在此时走近床前,伸手翻起枕头,在枕下看到一张摺叠整齐的白纸,急忙取过,
叫道:
“大家快来,在这里!”
大家听他一嚷,立即走了过去。
裴通已把白纸摊开,看了一眼,就交到许铁棠手中,说道:
“果然是对方留的字条。”
许铁棠接到手中,低头一看。
只见纸上写着: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八个字,底下并无具名,但字迹娟秀,显然出于女子之手,而
且从笔迹看,这留字的人,年龄也一定不会很大。
许铁棠迅快把字条递给醉道人,一面沉吟道:
“此人劫持小女等三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醉道人看了一眼,才道:
“从这张字条看,此人似无恶意,但……”接着抬目道:
“咱们出去再作计较吧!”
谷飞云眼看醉道人、尹长生、裴通等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观微知著,能够从一点毫不
起眼之处,发掘出问题来,这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
回到西花厅,南山老人已经回来,独自坐在椅上喝酒。
看到几人从外面进入,不觉“嗨”了一声,问道:
“你们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吗?”
许铁棠道:
“小女和祝姑娘、荆姑娘昨晚离奇失踪了。”
“西凤三元失踪了?”
南山老人搔搔头皮,说道:
“你们可曾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醉道人把手中那张字条递了过去,说道:
“你老人家请看。”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
南山老人睁大双目,问道:
“这是他们留的字条?这笔迹好像是小女娃写的,这人究竟会是谁?”
醉道人就把刚才去许兰芬闺房搜索的事,说了一遍。
南山老人道:
“看她留字的口气,好像并无恶意,这……就奇怪……哦,许庄主,你有没有查过,昨
晚住在第二进的的七十八位小姑娘,是否有人外出?”
许铁棠哦了一声道:
“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在下立时去查看。”
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醉道人道:
“你老人家认为……”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子,微笑道:
“目前还很难说,总之这件事可能不大简单。”
醉道人疑惑的道:
“你老人家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了?”
南山老人回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笑道:
“谷小哥大概也该想到了吧?”
“我……”谷飞云惊诧的道:
“小可怎么会想得到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
“你再想想看?”
谷飞云忽然想起前晚自己追踪四个青衣女子的事来,不觉哦了一声道:
“老人家是指前晚小可追踪的那四个青衣女子,可能是劫持许姑娘三位的贼人?”
南山老人点头道:
“大有可能。”
醉道人目光朝谷飞云投来,问道:
“谷小哥可否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就把前晚自己发现夜行人,一时好奇,跟踪下去,遭到四个青衣蒙面少女围攻之
事,说了一遍。
只见许铁棠匆匆走入,说道:
“老仙长说得没错,兄弟方才赶去第二进查看,其中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因为她们都
是相识未久,并未注意,经在下推门而入,发现四位姑娘被人点了穴道。”
每人身上的号牌也不见了(许家堡住进了八十位姑娘,没有认识,是以每人的号牌当作
识别证的),在下替她们解开穴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人点了穴道
的。”
醉道人道:
“这就和谷小哥说的颇为吻合,劫持许姑娘三人,就是谷小哥遇上的四个蒙面少女,因
为她们别上了号牌,出入就没人注意了。”
许铁棠问道:
“谷小哥什么时候遇见四个蒙面少女?”
醉道人就把前晚谷飞云遇上四个蒙面少女的事说了一遍。
许铁棠道:
“但这四个蒙面少女毫无线索,又到哪里去找呢?”
“线索倒也不是没有。”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笑道:
“许庄主不妨想想看,在西陲除了贵派,还有那一位高人,开门立派的?”
许铁棠听得惕然一惊,失声道:
“崆峒金母……”
“不错。”南山老人颔首道:
“只有她的门下,全是女弟子。”
许铁棠搓着双手,忧形于色的道:
“但……但……这”
他虽然只说了两个“但”字,一个“这”字,但在场的人中除了谷飞云,谁都知道他没
说出来的意思。
因为崆峒金母,并非正派中人,武功又高不可测,各大门派莫不对她闻名变色,退避三
舍。
如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落入这个女魔头的手中,那就没有希望能够救出来了。
就在此时,从门外走进荆溪生和祝中坚二人。
荆溪生扑的朝南山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
“老仙长,可怜晚辈只此一女,如今无故失踪,求求老仙长,救救小女。”
祝中坚也跟着跪下,说道:
“老仙长,先父去世得早,家母年老多病,只剩下晚辈兄妹二人,如今妹子失踪,此事
如果让家母得知,定然病势会加重,恳求老仙长援手,救救我妹子。”
南山老人被两人闹个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把两人拉起,一面说道:
“快不可如此,咱们正在商量救人之事,二位快请坐下来好说话。”
二人依言坐下。
南山老人转脸朝许铁棠道:
“如果令媛三人,确是被崆峒派门下掳去的话,事情还不至于绝望。”
“什么?”荆溪生吃惊的道:
“小女是被崆峒门下掳去的?”
他是紫柏山紫柏宫门下,自然听说过崆峒金母的名头。
许铁棠急急问道:
“老仙长认识金母吗?”
南山老人道:
“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金母还是出道江湖未久,在昆仑山一处小山陵上,和昆
仑派大弟子岳维峻不知何事动上手,她被岳维峻‘天星掌’所伤,岳维峻也中了她一记‘透
骨指’。”
两人都是少年气盛,忍不住动上兵刃,其实两人都伤得不轻,已是强驽之末,正好遇上
老朽西游昆仑,看到两人重伤倒地,替他们悉心救治,在一处岩穴中住了三天。
金母曾说过:“前辈救命大恩,不敢言谢,今后只要前辈吩咐,晚辈一定遵命。’,但
事隔五十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老朽?”
许铁棠喜形于色,说道:
“老仙长有恩于她,她一定不会忘记的,小女三人,就全仗老仙长援手了。”
南山老人微微颔道道:
“人自然要救,且容老朽想想。”
醉道人道:
“弟子认为许姑娘等三人,是否是崆峒弟子劫持去的,咱们并无确证,不好和金母明
说,因此最好派一个人,以你老人家的名义,去探探她的口气,不知你老人家以为如何?”
南山老人道:
“这个可以,为师到西陲来了,派人前去问候,所谓行客拜坐客,于礼也说得过去。”
他想了想,偏头问道:
“但三个小女娃如果在她那里呢?”
醉道人笑道:
“那就最好没有了,你老人家派去的人,金母一定会派一名她门下弟子或管事之类的人
接待,只要透个口风给接待的人,暗示师父就是为了许姑娘三人无故失踪,才要他去晋见金
母的,希望金母能够把人放了。这话由接待的人传给金母,较为婉转,以弟子想来,金母绝
不至于为了三个小女娃,不顾你老人家面子的。”
南山老人捋须笑道:
“这倒也是,咱们就这么办。”
醉道人道:
“只是……师父准备派谁去较为合适呢?”
南山老人一手拈须,目光斜睨了谷飞云一眼,沉吟道:
“这个……老朽正在考虑……”
谷飞云想起许兰芬娇柔的细语,和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有荆月姑她……他不觉毅然道:
“老人家如果用得着小可,小可愿意前往崆峒一行。”
他话虽说出口,但根本不知道崆峒山在哪里?
“唔!”南山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颔首笑道:
“老朽考虑的人选,也就是你小哥。”
醉道人听得一怔,他先前还以为师父会派自己前去一行,不禁迟疑的道:
“谷小哥去合适吗?”
他因谷飞云刚出师门,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所以才有此一问。
黄山老人微笑道:
“谷小哥去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即非为师门下,和许庄主也毫无瓜葛,这表示他此行,
只是老朽到了这里之后,无人可以派遣,才要他代为师一行的。金母一向刚愎自用,又生性
多疑,谷小哥是不相干的人,正好可以减少她的猜忌。”
醉道人道:
“你老人家说得极是。”
许铁棠拱拱手道:
“如此就一切拜托谷少侠了,只不知谷少侠何时动身?”
荆溪生道:
“救人如救火,谷少侠自然越快越好。”
“不,此事不用急。”
南山老人摇摇手道:
“许姑娘三位昨晚才被掳去,就算是崆峒门人劫持的,最少也要几天才能回去,谷小哥
去得早了,人还未到,她们就可以一口推掉。所以,谷小哥尽可明天早上动身,路上也不用
赶得太急,最好让她们先到,这样金母就不好推托了。”
许铁棠道:
“一切都听老仙长安排。”
祝中坚比谷飞云不过大了四五岁,眼看南山老人派谷飞云前去崆峒,忍不住道:
“老仙长,晚辈想和谷兄同去。”
“不用,不用。”
南山老人道:
“谷小哥代老朽去问候金母,只是以此作为藉口而已,主要是希望有便乘机暗示接待他
的人,请金母放人,给她有落场的面子,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事情就这样决定,午饭后,南山老人把谷飞云叫到房中,和他密谈了一个下午,包括从
老爷岭前往崆峒的路径,和何处打尖、何处投宿等等。
谷飞云一一记在心里。
一晚过去,第二天一早。
许铁棠要大弟子孟君杰替谷飞云准备了一匹健马,和荆溪生、祝中坚一直送出大门,才
叮咛而别。
谷飞云有南山老人的指示,第一天赶到陇县投宿,第二天赶到华亭,第三天赶到平凉,
第四天早晨由平凉西行,已是荒凉的山区。
他记着南山老人的话,从平凉往西,大约中午时分就可赶到崆峒山麓了。
他举目西望,只见远处群峰插天,不知哪一座是崆峒山的主峰?
金母居处,也许并不在主峰,只是一处奇岩幽谷之中。
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去找她,也没有人敢上崆峒一步,因此也没有人能知道金母究竟住
在哪里?
但南山老人说过,金母在崆峒住了五十年,这五十年中,她门下弟子总要出山采购食
物,那么纵然是荒无人迹的深山,只要经常有人行过,也一定会留下痕迹,要他仔细观察,
必可找到。
话虽如此,但谷飞云一路行来,面对这样一个广袤的山区,要找一条经常有人经过的小
径,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
他坐在马上,心头不住的盘算,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中午时分,赶到一座峻岭之下。
这里应该是崆峒山山麓了,南山老人指点的路径到此为止,从现在起,就要靠自己去找
了。
他跳下马来,任由马儿去吃青草,自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吃了,然后在附近
找到一条山涧。
山涧水流极清,他俯下身去,用双手掬水,喝了两口,回去把马匹牵来,让它在涧边喝
水。
忽然发现山涧边上的几块大石,看去极为光滑,好像经常有人践踏一般,心中不禁一
动,急忙走了过去。
原来这条山涧,大石磊磊,地势一路往上,除了中间涧水潺溪,从石间流出,两边俱是
从山上滚下的大小石块,是以两边山势十分陡峭,形成一条相当幽深的山谷。
纵目望去,右首大小石堆间,果然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小径(这种在石上经常有人践踏而
成的小径,并无一定痕迹,但肉眼却可以辨认得出来)。
谷飞云看得不觉大喜,心想:
“在这里了!”
只是山涧旁俱是从山上滚下来互相堆积叠成的大石,忽高忽低,不是平路,自然不能骑
马,就是牵着马走,也是十分累赘之事。
当下就把缰绳圈在马颈上,拍拍马头,说道:
“这里左首有森林,也有青草水源,你在这里等我吧!但要小心些!”
接着又拍拍马屁股,那匹马似乎听懂他说的话,果然朝林中跑去。
谷飞云转身就沿着涧边石堆,轻纵低掠,朝山谷中腾跃而上,因为这一路都是往上的斜
坡,他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差不多已登上山腰。
耳中听到洪洪水声,迎面已是山谷尽头,一条银练从百丈高峰直挂而下,注入一个深潭
之中。
这一深潭,面积相当大,四周围以嶙峋巨石,景色清幽之中,另有一种天然的粗犷之
美。
最奇怪的是这条瀑布水势不小,但倾潭中之后,并没有溢出来,下面这条山涧潺潺流
水,只是从潭边石隙间流出的一小股而已,大部份从瀑布注入潭中的水,很可能从潭底流失
了。
他正在面对潭水,看得出神,突觉腰脊间似被剑尖一类尖锐的东西抵住,同时响起一个
冰冷的声音喝道:
“不许动,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谷飞云只觉这声音听来极为熟悉,慌忙转过身去,应道:
“在下谷飞云……”
用剑指着他的是一个青衣少年,看到谷飞云脸上陡现惊喜之色,说道:
“会是你……”
谷飞云也看清楚了对方面貌,心中暗喜自己没找错地方,欣然抱拳道:
“原来是宇文兄。”
他,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