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飞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拱拱手,正容道:“承蒙夫人厚爱,只是在下实在恕难从
命……”
“少侠方才不是答应了?”
全夫人怔怔的道:“怎么又翻悔了呢?”
谷飞云道:“在下方才并没答应夫人所提婚事。”
全夫人目光紧盯着他说道:“这是一件双方都好的事,少侠年纪也不小了,成了亲,咱
们只有这个女儿,今后全家庄诺大的产业,等于就是你的了,少侠也就用不着终年流浪江
湖……”
谷飞云道:“夫人原谅,在下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全夫人脸上微有愠色,说道:“少侠是嫌小女昨晚遭人强暴……”
谷飞云连连摇手道:“夫人不可误会,在下决无此意。”
全夫人又道:“那么少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谷飞云诚恳的道:“不瞒夫人说,在下自小由家师扶养长大,直到最近,才知双亲尚在
人世,只是不知下落,在下身为人子,天涯海角,务必找到两位老人家……”
全夫人笑了,接着道:“少侠一番孝心,甚为难得,这事容易,少侠成亲之后,咱们庄
里多派些人手,南七北六,到处去查访,老身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令尊令堂,那时把他们接
到庄上来住,你们两夫妇晨昏定省,不是可以尽你人子的孝心吗?”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在下真是抱歉,告
辞……”
全夫人也站了起来,叫道:“谷少侠!”
这时,屏后响起了全依云凄苦的声音叫道:“娘,随他去吧,不用说了!”
…
绿晨 扫校
东方玉《东风传奇》
第 九 章
谷飞云、逢自珍离开全家庄,已经快近响午,两匹马驰出十来里路,老远就看到路旁柳
林间高挑着酒帘。
逢自珍扬鞭朝前一指,说道:“谷大哥,咱们到前面打尖去。”
两人在柳荫间下马,拴好马匹,走入路边的小酒店,找了一张板桌坐下,一名伙计送上
两杯茶,两人要了两碗面,伙计退出之后。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着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时候
丈母娘早就吩咐厨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来招待娇客了,小弟我自然成为陪客,
还用得到在这路边小酒店里吃面吗?”
谷飞云笑道:“逢兄……”
“唉,慢点!”
逢自珍伸出手来,掌心朝谷飞面前摇了摇,说道:“小弟口口声声的叫着你大哥,你还
叫我逢兄,这不是见外了吗?”
“对了!”谷飞云笑着道:“咱们是结义兄弟,我是大哥,就该叫你兄弟才对!”
逢自珍脸色微红,偏头道:“怎么?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吗?”
“配!配!”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愚兄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只
是……”
逢自珍问道:“只是什么?”
谷飞云道:“咱们既是结义兄弟,就该真的磕头才成,所谓撮土为香,八拜结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实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小弟,小弟心
里永远有你这个大哥就够了,何用形式?”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来,咱们以茶代酒,结为口盟兄弟,干杯!”
两人同时举起茶杯,一口喝干。
也同时叫了声:“大哥!”
“贤弟!”
逢自珍脸上浮现出不胜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
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呢?”
谷飞云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应那门亲事吗?我因为天涯海角,尚不知双亲下
落,所以不答应的,其实那全小姐确实长得如花似玉,和贤弟你倒是一对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
逢自珍玉脸泛红,说道:“大哥,你坏……”
正好伙计送上面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
逢自珍却把自己一碗面,朝谷飞云面前推了过去,说道:“大哥,我吃不下这么大一
碗,你分一半过去好不好?”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飞云道:“好吧!”
他果然把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内,一面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点去嘛!”
谷飞云道:“这一点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
逢自珍用筷挑着,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飞云看着他道:“大概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摇摇头道:“不是的,我食量本来就不大,这时候好像不很饿,所以就吃不下
了。”
谷飞云道:“就因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会这样单薄。”
付过帐,两人跨上马匹,继续上路。
逢自珍问道:“大哥,我们去哪里呢?“谷飞云问道:“贤弟知不知道西峰山庄在哪
里?”
“西峰山庄就在大别山西峰坳。”
逢自珍偏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大哥要去西峰山庄作甚?”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我从桐柏山下来,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更谈不上和人结怨了,有
之,那就是西峰山庄的项中英,他败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以挑选了和少林有渊源的开碑
手全耕德的女儿,有意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企图嫁祸于我,这个武林败类,我非废了
他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单人匹马要去闯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西峰山庄闯不得吗?”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
逢自珍急道:“项中英的爹,叫做项继楚,人称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头不小,项中英
是他二儿子,项继楚和黑白两道的人都有交情。西峰山庄卧虎藏龙,他两个儿子,拜在两位
异派高人门下,大儿子项中豪的师父是天机子,二儿子项中英的师父是羊角道人,这两人一
身武功,都是高不可测……”
“哈哈!”
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天机子我没见过,羊角道人却也不过尔尔……”
话声未落,突觉迎面吹来的风,似有一股寒气直袭骨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同
时身上也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觉!
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气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头问道:“兄
弟,你是否感觉到天气很冷?”
逢自珍听得一怔,说道:“天气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刚才风吹来有些冷,没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谷飞云道:“我没事,不用休息。”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坐在马上,迎面吹来的风,一阵又一阵,生似透过衣衫,一直
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颤。
先前还能勉强支持,后来愈来愈冷,几乎支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路支撑了下
去。
现在太阳渐渐偏西,但离罗山还有二十来里。
谷飞云冷得浑身发抖,在马上几乎坐不稳了,心知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勒住马缰,口中
叫道:“兄弟,我……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听得吃了一惊,急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怎不早说?”
谷飞云道:“我觉得好冷……”
逢自珍在说话之时,已经抢先一跃下马,过来拢住大哥的马头,眼看大哥嘴唇发紫,身
子颤抖得很厉害,心头更是发慌,目光左顾右盼,焦急的道:“这怎么办,这里前不靠村,
后不靠店……哦,那边松林间,好像有一户人家,大哥,你坐稳了,咱们找他们去打个商
量。”
他一手拢着大哥的马头,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着右首松
林间走去。
这片松林间有着一条石砌的小路,只是丛草杂生,好像已有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小径尽头,果然有一座屋宇!
那是一座破庙,上面一方横匾,写着“三官堂”三个大字还可辨认,敞开着两扇破损的
大门,一眼望到里面也已破损不堪,显然已经久无香火,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比没有
好。
逢自珍牵着两匹马,走入大门,先把自己的马匹放开,然后拢着大哥的马头,越过了天
井,走近阶前,说道:“大哥,我扶你下来。”
他扶着大哥走上大殿,找到—个破蒲团,用手拍拍灰尘,说道:“大哥,你且坐下
来。”
谷飞云由他扶着坐下,颤声的道:“真邪门,愚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摆子(虐疾)来
了?”
逢自珍道:“这该死的妖道,一定是他!”
谷飞云间道:“你说……谁呀?”
逢自珍气愤的道:“不是羊角妖道,还会是谁?大哥不是和他对过一掌吗,一定中了他
的邪门掌功,大哥,现在怎么办?”
谷飞云心中不觉一动,想起昨天和羊角道人对过一掌,但他却好像毫不使劲,等自己收
回掌势之际,确实感到有一丝丝寒意,看来果然是那妖道使了诡计!
同时也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自己练的“金刚禅功”,乃是佛门无上神功,练到十二成可
以水火刀剑不伤,诸邪不侵,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自己火候太浅,只不过三成光景。
最近南山老人要醉道人转交自己练的玄门“太清心法”,则是道家上乘神功,同时可以
克制旁门阴功,可能是自己初学乍练,才为妖道所乘!
啊,不,自己昨晚只在大树下打了个盹,直到此时,还没运气行功,可能运一回气,就
会把渗入体内的阴气,驱出体外,一念至此,正待开口!
逢自珍双眼紧注着大哥,焦急的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谷飞云道:“我在想,可能运一回功,就会把侵入的阴气逼出体外。”
逢自珍忙道:“那就快些运功了,我给你护法。”
说话之际,迅速抽出长剑,站到大哥身边,催道:“大哥,可以开始了。”
谷飞云冷得连牙齿都会发颤,盘膝坐好,身子依然稳不下来,索性不去管它,只是摒除
杂念,缓缓吸了口气,依照“太清心法”,专心一志,运起功来。
说也奇怪,他把一口真气缓缓提升,顿觉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气,由尾闾循督脉直上,刹
那之间,布达全身,如汤沃雪,阴寒之气随着消失,心中自是高兴,暗想:“早知如此,自
己昨晚运一次功,不是早就没事了?”
要知他身兼佛道两种神功,不论哪一种神功,都有克制旁门阴功的能力,只是功力尚
浅,还不到立生反应,故必须依法运功,才能把阴邪之气化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谷飞云运功完毕,觉得体内寒气全已化,就缓缓呼气,睁开眼来,
人也跟着胯下蒲团。
逢自珍咦道:“大哥,你这么快就运好了?”
谷飞云笑道:“我已经把寒气化去了,自然好了。”
“不成。”逢自珍道:“既然把寒气化去了,再多运一回气,不是更好吗?方才你抖得
那么厉害,真把人吓死了!”接着啊了一声,又道:“天黑的真快,我们晚餐怎么办呢?”
谷飞云笑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去吃一顿。”
“大哥真的完全好了?”
逢自珍望着他,迟疑的道:“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附近又没有较大的镇,就算有吃
的地方,也没有住宿的地方呀,我看……就在这里住上一晚算了,只要找些吃的东西来就
好,你说好不好?”
而谷飞云看他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宛如闪着星星一般,流露出欢愉之色,这就点头道: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
逢自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含笑道:“我很快就回来的。”
说完,就往庙外走去。
逢自珍想着:“大哥,我也去”,但话声还没出口,谷飞云早已掠出庙门,一闪就不见
了。
他一个人留在黝黑的破庙里,心中未免有些胆怯,只好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会工夫,忽然听到庙前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好像到门口停住,只是外面太黑了,
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心想:“这人一定不会是大哥,如果是大哥回来了,就会很快进来,那
么这人会是谁呢?”
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摸摸身边长剑,正待站起,忽见庙门外出现了一个矮小人影,缓
步跨进庙门,走了进来。
逢自珍只觉这矮小人影极为眼熟,陡然间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羊角道人?这下心头不
禁暗暗感到紧张,大哥正好不在,以自己的武功,决不是他的对手。
羊角道人渐渐走近,黑暗之中,他闪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盯住着逢自珍,阴恻恻笑道:
“小施主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逢自珍故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贫道乃羊角真人也。”
羊角道人手中拂尘朝前上甩,眯着眼睛,深沉的道:“小施主不是还有一位同伴吗?他
人在哪里?”
逢自珍故意拿目光偷偷的朝殿后一瞥,说道:“你有什么事?”
虽在黑夜,但这偷偷的一瞥,如何能瞒得过羊角道人?这不是等于告诉羊角道人,人躲
在殿后吗?
羊角道人沉笑一声,喝道:“谷小施主,你不用躲躲藏藏了,自己出来吧!”
大步朝殿上走去。
逢自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拦着喝道:“你要做什么?”
羊角道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手中拂尘抬处,一下卷住逢自珍的长剑,口中喝了声:
“滚开!”
拂尘带过,把逢自珍一个人向右摔出去三四步之多,身形闪动,一下掠到神龛后面,目
光一凝,那有什么人影?
但谷飞云中了自己一记“子午阴掌”,今晚子时以前必然发作,没有人能顶得住,他马
匹犹留在天井里,人不可能逃走,那么一定躲在附近了。
逢自珍被他一记拂尘就摔了出去,心头不大服气,口中怒喝一声:“你这老道士到底想
做什么?”
一个箭步,直欺过去,长剑挥动,刷刷刷一连三剑,急疾刺出。这三剑,快如电光,倒
也使得相当凌厉。
但羊角道人是何许人?他身子随着转了过来,手中拂尘轻轻一圈,就把逢自珍的长剑压
住,霎着小眼,讶异的道:“小施主是桐柏宫门下?贫道和灵风道长乃是素识,你快住
手!”
逢自珍猛力抽回长剑,愤愤说道:“我不是桐柏宫门下,我不认识你。”
羊角道人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道:“但你使的明明是桐柏剑法,贫道岂会看不出来?
贫道问你,你那同伴躲在哪里?”
逢自珍道:“你是问我大哥?”
羊角道人道:“你是谷飞云的兄弟,他人呢?”
逢自珍眨眨眼,问道:“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今天中午以后,你大哥是不是一直喊冷,全身发抖?”
“是啊!”逢自珍故意朝他笑了笑道:“大哥说,他中了邪,后来画了一道符,烧灰吞
下,就好了!”
羊角道人沉笑道:“吞一道符就能治好‘子午阴掌’,还有人花几十年功夫练武吗?”
逢自珍披披嘴道:
“我大哥说,那是邪法,根本不是什么武功。”
羊角道人目能夜视,眼看逢自珍说话之时,脸上隐有笑意,心知上当,一面问道:“好
了,那你大哥呢?”
逢自珍咭的笑道:“方才你走进来的时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