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阎婆有点胆怯,不愿与老道同时现身动手,希望老道打头阵,以便见机行事。如果与老道一同到前面拦截,岂不是必须同时现身么?
老道一打手势,向右一抄。
柏青山有意诱敌,故作不知身后有人,不徐不疾地穿林而走,奔向车谷山。
前面草丛中跃出矮仙,拦住去路冷笑道:“柏小辈,你才来呀!”
他哼了一声,淡淡一笑道:“又是你,是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矮仙撤剑在手,一步步迫进道:“贫道要知道你所说的话是否可信。”
“如何方能令阁下相信?”
“拔剑就知道了。”
“在下不懂。”
“拔剑!”
他徐徐拔出辟邪剑,冷笑道,“原来你是个迷信武力的人,公理属于强者,你进招吧!老道。”
老道立下门户,点手道:“你说得不错,这世间,强者的话是金科玉律,上,不必迟疑。”
他一声长笑,剑闪电似的吐出,“寒梅吐蕊”招法极为平常,走中宫无畏地进击,吐出的一朵剑花,猛攻老道的胸口要害。
老道先入为主,怎敢大意?把他认作劲敌,剑招虽平常,也不敢贸然拆招,向侧移位让招侧进,剑化长虹急取他的胁肋要害。
他沉剑扭身一拂,“铮”一声封出袭来的剑影,乘势切入,还以颜色招出“飞电沉雷”,猛攻下盘,剑气骤发,攻势如潮。
两人各展所学,展开一场武林罕见的疯狂恶斗,先是平常的试探性招术,不久便奇招迭见,剑上所发的内劲逐次加重。
三十招后,矮仙打出了真火,手上一紧,身法加快,灵活地八方冲错,每一剑皆恶毒地攻击五官与下阴要害,希望能找到柏青山的弱点行致命一击。
柏青山沉着地应付,以不变应万变,并不急于将对方击败,留心对方的剑路,仔细把握几微的空暇反击。
起初,他颇感吃力,几乎难以封锁老道无孔不入凶猛如狂涛的快速狠招,有几次剑已及体方被他封出偏门。
他并不怕对方的剑及体,但在高手名宿的观念中,让对方的剑触体,便等于是栽了,因此他必须凭真本事硬功夫公平与老道决斗,不能倚仗灵犀甲护身取得优势。老道以剑术称霸江湖,名列凶魔之林,他必须令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五十招,六十招……
他稳下来了,最凶险的一刻他挨过去了,他已摸清了老道的剑路,也试出了老道内力修为的火候。一句话:并不足畏。
胜算在握,他该反击了。老道内力火候虽极为深厚,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久斗气虚乃是常情,他年轻力壮后劲足,真力久斗不竭,此长彼消稳操胜券。
他剑势一变,压力渐增,辟邪剑如获神助,开始猛烈地进攻,洒出了重重剑网,吐出了万朵白莲,奇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冲刺再冲刺。
“呔!”他沉叱,凶狠猛烈的奇招“浊浪排空”出手,完全主宰了全局,排空直进,长驱直入。
矮仙感到不起眼的辟邪剑上压力渐增,再发现攻来的剑影如水银泻地般一一钻隙而入,再加以本来就有三分怯念,久攻无能更为心虚,招架不住,赶忙封招自保,大喝一声,以“云封雾消”自卫,也封出了绵绵无尽的重重剑网,护住了全身要害。
短兵相接,强存弱亡。
“铮铮铮……”响起一串铿锵的金铁交鸣,已到了生死关头,谁抢得中宫,谁就是强者。
剑影漫天,人影飘摇。
“铮铮……”辟邪剑已取得了中宫,排空直进。
剑影如潮中,矮仙的叫声倏扬:“老太婆,助我一臂……”
“铮!”火星飞溅。
人影终于分开了,矮仙侧飘八尺。
“接住!”柏青山豪勇地叫,如影附形地迫进,剑虹破空跟到,手下绝情。
矮仙急闪封出一剑,力不从心,一招走空。
“嗤!”辟邪剑击破老道的护身真气,从右肋下一吐一吞,衣破肉伤。
老道脸无人色,飞退丈外。
柏青山不追击,掷剑入鞘冷冷地说:“不管你是否认栽,咱们点到为此。念你成名不易,你走吧!不要做糊涂事,帮助纪家堡,令师弟将难以在九泉瞑目,日后你有何颜面见令师弟于地下?”
阎婆缓步而出,沉声道:“老身也想领教阁下几招绝学,看了你刚才那招雷霆万钧的‘浊浪排空’,老身不觉技痒。少年人,你能再战么?希望不致令老身失望。”
柏青山冷哼一声,双手叉腰虎目圆瞪,沉声道:“老阎婆,你的话似乎十分中听,表面上情义俱到,但骨子里乘人之危。哼!你一个成名人物,不久前居然从在下的背后用暗器偷袭,你是这样扬名立万的?”
“没有人敢对老身说这种话。”阎婆恼羞成怒地说,老脸泛白。
“在下认为你今天已经尝到被指摘的滋味了。”
“哼!老身……”
“在下曾经说过记下你三枚五虎断魂钉的帐,现在,本利一起算,三加一公平得很,你准备接在下四支铁翎箭。恐怕你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接不下柏某四支箭,便没有与柏青山较量剑术的机会了!”
“老身不是赖帐的人。”阎婆色厉内荏地说。
“好,你准备了,右肩井!”
声落,左手徐招,蓦地寒星脱手,六寸长的铁翎箭幻化为一颗寒星,难辨箭影,可知速度委实惊人。
他在箭中用上了阳罡大真力,箭快得把破空的锐啸抛在后面。
箭一闪即至,射向阎婆的右肩,这是最易躲闪的部位,指名射穴更易事先防范。
阎婆向左一闪,行家身手不等闲,伸手一抄,硬接铁翎箭,有意卖弄。
第二支铁翎箭来势如电,更快,不见寒星,像一道闪光,喝声后至:“手肘!”
阎婆抓住了第一支箭,掌心血汩汩流出指缝,浑身一震,被带动马步向后退。
“嗤!”第二支箭贯入右肘。
阎婆大叫一声,撒腿狂奔逃命。
矮仙的叫声及时传到:“施主手下留情!”
柏青山收了第三支铁翎箭,冷笑道:“大名鼎鼎的阎婆,浪得虚名,委实令人失望得很,她还欠在下两箭。”
矮仙老脸一红,讪讪地道:“施主年轻,后生可畏。”
“你不服老?”
“贫道认栽。”
“那你还不走?”
“贫道要知道了了庵的事,望施主坦诚相告。”
“你真想知道?”
“施主请见告。”老道客气地说。
他将了了庵的经过说了,最后说:“纪少堡主为了惜命,竟然分了令师弟的尸,杀忠仆纪忠灭口,他虽不是直接杀死令师弟的人,但……”
矮仙已不再往下听,撒腿狂奔而去。
他冲老道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语道:“还得找几个爪牙,把这件故事多说上几遍,不怕纪家堡的走狗不信,八方风雨众叛亲离的局面指日可待。”
他花了半天工夫,拦住五批巡哨,将了了庵的事说了,劝这些爪牙们及早为计,不要为无情无义的主人卖命。
他的话够份量,不需加油添醋,便足以令人信服,纪少堡主所带的人全军覆没是事实,爪牙们不得不信。
大名鼎鼎的阎婆,逃至纪家堡裹伤,说出恶斗的经过,把纪家堡的人吓得人人自危。
矮仙也回来了,向八方风雨公然要求解释了了庵的事,要求和纪少堡主对质。
可是纪少堡主不在,矮仙却认为是八方风雨有意护短,有意将儿子遣走,生死两无对证,有理说不清。
矮仙得不到满意的解释,一怒告辞。
老道等于是在纪家堡埋下一包炸药,引火待发。
夜来了,纪家堡谣言满天飞。三更天,有人开始逃亡,连警哨也开始缒墙向外逃之夭夭。
破晓时分,火箭又从西南角的丛林升起,三四十支火箭暴风雨般落向易燃的楼房。
这次救火的人少了一半,幸而天色很快就亮了,火势较易控制,但已烧毁了六七栋房舍。
八方风雨沉不住气了,派人出外求见柏青山约期解决,由柏青山择定时间地点,务期作一了断。
可是,派出的人找不到柏青山。
柏青山远在天马集的北面丛林中,在隐蔽处埋头大睡,养足精神准备午后大举骚扰纪家堡,迫八方风雨出外决战了断。
八方风雨找不到柏青山,恨得几乎咬断满口钢牙。堡中豢养的百余名爪牙,以及一些前来混迹的食客,偷溜了一半以上,怎不令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堡主心焦?
近午时分,北面尘头大起。
堡上空,一对金鹰在四周翱翔,不住盘旋。
一匹健马直奔堡门,老远便大叫道:“中州群雄到了,快禀知堡主应变。”
堡内高手齐出,六七十名高手在门外列阵。
蹄声如雷,到了三十八骑人马。
人马在半里外停止,三十八名男女开始解下马包,在路右侧支起了八具牛皮小帐,有章有法从容安顿。
一群化子从北面急步接近,共有三十名之多。
一声唿峭,八名高手到了路中,拦住去路,中间的是柏明伦,依次是独眼灵官邓星河,中州双奇大悲佛大师与无尘居士、中原车行东主天雨花闻人杰、云中鹰王尉迟英、穷神石玉、年轻人文士打扮的唐璧。
穷神石玉迎出,大叫道:“丐帮四大长老全来了,咱们好好了断。”
四海团头古飞扬叉腰大叫道:“穷神石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对咱们丐帮四大长老了断?”
斜刺里跃出少年人柏青岱,沉声喝道:“石叔叔,这些人曾经向我大哥袭击么?”
“是的。”穷神石玉答。
柏青岱一声怒啸,狂风似的向前抢。
无尘居士一惊,叫道:“柏贤侄,不可冒险……”
柏明伦伸手相阻止,淡淡一笑道:“皇甫兄,让小孩子见见世面也好。”
“嘭”一声大震,古飞扬突然掷倒在丈外,只一照面间,便被柏青岱摔翻了。
老四宇内狂乞陆丹大惊,正待扑上抢救,大悲佛一声佛号,掠出叫:“谁要想倚多为胜,贫僧只好超度他。”
古飞扬滚跃而起,伸手探怀要取防身兵刃。
慢了一步,柏青岱一闪即至,大喝一声,一脚踹出,飞跃踹击,势如雷霆。
“砰!”古飞扬再次倒地,跌了个手脚朝天。
另一名中年化子打狗棒一挥,疾射而至,棒如灵蛇急点少年人的胁肋要害。
柏青岱扭身避招,一把抓住了他的打狗棒,顺势一带,“噗”一声响,掌凶狠地落在化子的耳门上。
“嗯……”化子闷声叫,向下挫倒立即昏厥。
独眼灵官扬声叫道:“丐帮的人听清了,限你们立即散去,不然休怪我独眼灵官要得罪你们了!”
柏青岱一脚踏住古飞扬道:“邓伯伯,凡是曾向我大哥递过爪子的人,谁也休想漏网,不能让他们散了。”
唐璧也接口道:“这些人在山东行凶已经不可恕,竟然追踪而至,且欲至纪家堡助拳,情理难容,除恶务尽,杀!”
柏明伦一直得不到爱子柏青山的消息,父子连心,忍耐已至极限,虽然脸上仍看不到怒意,但不阻止次子柏青岱出手,便可证明他心中已油然兴起强烈的报复念头,他脸色一沉,向独眼灵官道:“星河兄,事已至此,不必和他们讲仁义道德了。”
独眼灵官叹口气道:“丐帮中也有好人,可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个……”
对面,丐帮的人已潮水般退去。
独眼灵官这位早年的名捕头,一生中专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手面广,交情满天下,官府中人,要人破家易如反掌,那些经常惹麻烦的人,对这位名捕头又敬又怕乃是常理中事。独眼灵官刚才亮出名号,用意就是警告丐帮的人,他独眼灵官在此,你们还不见机退去?
人的名,树的影,丐帮的人,谁不知道独眼灵官大名?因此不敢不见机退走。同时一个少年人柏青岱,举手投足之下,便放翻了两名长老,其他的人还用说?要镇服江湖朋友,真才实学最为可靠。
丐帮的人见机退走,柏明伦也就不为己甚,示意柏青岱退回,向独眼灵官道:“星河兄,咱们到纪家堡讨公道,走!”
可是,纪家堡已闭上了堡门,八方风雨本来准备与中州群雄打交道,但一看情势不妙,一个小后生便把丐帮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真要让对方在大门口撒起野来,岂不脸上无光?他不想受辱,赶忙撤回堡内,闭上了堡门,不加理会。
独眼灵官只带了一名从人,递名贴拜堡。
八方风雨看到名贴吃了一惊,脸上变了颜色。
纪家堡在江湖上称雄,不怕任何江湖朋友前来讨野火,凡是落叶生根的江湖名流,绝不会傻得在当地玩法逞强,以免在官府落案,落了案便站不住脚了,江湖再狠,也狠不过官府。独眼灵官虽是已退休的名捕头,但目下声誉仍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代的江湖成名人物,除非是那些没有根的亡命,不然谁都得卖他三分帐。
从集益牧场逃回来的两个人,只说独眼灵官曾经在牧场出现,与牧场的王场主冲突,这次他带了人光临纪家堡,哪还会有好事?
八方风雨把心一横,按礼数迎客入堡。
大厅中,宾主双方客套一番,独眼灵官神色从容,毫无火气,风度极佳,身在虎穴竟毫无所惧。
八方风雨则神色不豫,客套毕开门见山道:“邓兄难得在江湖上走动,听说在星河庄纳福,不再过问江湖事。今日邓兄前来,枉顾敝庄不知有何指教?”
独眼灵官呵呵一笑道:“冒昧拜望,首先请堡主多多包涵,兄弟确是难得在江湖上走动,可是天生劳碌命,为道义不得不披星戴月奔波,为他人作嫁,好教朋友们失望。堡主既然动问,兄弟为人直肠直肚,也就不客气地直说,请教,堡主可知道集益牧场的事么?”
八方风雨心中早有准备,点头道:“不错,知道,可是所知有限。敝堡的一些朋友,像天凶、地煞、阴山人魅等等,皆是纪某的好朋友,皆不幸命丧集益牧场,不知邓兄一共收拾了纪某几位好友?”
独眼灵官仍然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正相反,邓某只向王场主办交涉,他是大海贼东海神蛟洪淇的亲手足,叫南海之鳌洪海,至于令郎所带的好朋友,兄弟并未见过呢!”
“哼!邓兄的话可信么?”
“邓某为人,固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所说的话倒还能见信于江湖朋友。”
“好,纪某权且相信。邓兄来此,有利于敝堡么?”八方风雨冷冷地问。
“当然,兄弟希望和平解决贵堡与山东柏家的纠纷,彼此能合理地商量化干戈为玉帛。”
“邓兄带了大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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