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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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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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们抬了两个俘虏登船,小后生奔向长髯人,急声问道:“爹怎样了?” 


  长髯人登船,镇定地说:“找那家伙要解药,挨了一针。” 


  “好像是……” 


  “针有奇毒,不要紧。去把那位少年人解开,带到船上来。” 


  舱面上,出现另一位穿紫花长袍的中年人,背着手,剑眉入鬓,流露着雍容华贵的气质,泰然地说:“戚师傅,赶快上来裹伤。船家,开船,速返府擒贼。” 


  戚师傅用巾绞住了手臂,登船说:“大人何不到镇江再说?交给镇江府……” 


  “不必了,公文往返费时,而且镇江府办不了太湖贼,同样会解送苏、常二府的。立即启航。” 


  “是,这就走。” 


  小后生已将少年人接过船去了。柏青山的三名船夫,恰好及时赶回。 


  柏青山若无其事地整衣而起,向船夫说:“船家,刚才有人在船上打架,几乎出了人命,如果再不走,等会儿官司打定啦!巡检司的人快到了。” 


  船夫们大惊,怎敢怠慢?官司一打,至少是三两月的事,船扣下三两月,岂不要喝西北风?立即手忙脚乱地启航,溜之大吉,比官船早片刻离开码头,向常州府顺流急驶而去。 


  下航三四里,他向船夫说:“船家,不必赶程,等会儿跟在那艘官船后面,但不要太靠近。” 


  “客官今晚不想赶到常州府城?”船夫诧异地问。 


  “在下又不是有事待办,急什么?”他泰然地说。 


  这一带河流,因有吕城、奔牛两座大闸管制水流,船只上航下放没有多大区别,水势流动极为缓慢,控舟容易,想快不易,想慢还不简单?不久,官船已超越而前。 


  一个时辰后,便看到了奔牛坝。这里距常州约有三十里,也叫奔牙塘。相传有一头金牛奔到此地云云,目下叫奔牛巡检司,设有一座水闸管制运河的水位。 


  这座镇只有两百余户人家,是一处极为普通的小市镇。但谁又料到日后这里会出了一位大美人,断送了大明江山?清初的大诗人吴梅村写了一首圆圆曲,其中有两句说:“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位红颜,便是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奔牛镇,也就是日后陈圆圆出生的地方。 


  镇上似乎没有人迹,码头上也没有船影。 


  水闸前,两岸的垂杨树荫下,只有四艘小舟,静悄悄地不见人影。 


  官船徐徐下航,距水闸还有半里地。东岸突传来一声唿哨,但不见人影。 


  四艘小舟停泊处的树荫下,抢出二三十条赤着上身的大汉,纷纷登上小舟,长桨急动,像四条大鱼,向官船迎去。 


  柏青山的船在官船后半里地,他突向船夫说:“咱们到镇上打尖,快!” 


  船速骤加,四只桨起落,衔尾追上了官船。 


  官船恰好被四艘小舟左右一夹,船钩搭住了两舷。官船上的船夫大惊,站在船头的一名青衣人大喝道:“你们干什么?什么人?” 


  接二连三跳上来带了腰刀的赤膊大汉,根本不理会青衣人。 


  为首的大汉站在舱面,双手叉腰向船夫叫:“往东岸靠,快!慢了一刀一个,船由我们接管了。” 


  舱内钻出了三名青衣人,与那位佩短剑的小后生,一名青衣人脸色一沉,大喝道:“本府推官许大人在船上,你们怎敢无礼?退下去。” 


  为首的赤膊大汉哈哈狂笑,说:“妙极了,咱们正要找狗官算帐,请都请不来呢。哈哈哈哈哈……” 


  小后生一声怒啸,拔剑出鞘。 


  这瞬间,“啪”一声响,一块木板从舱顶上飞下,正好击在小后生的后脑上。接着人影如电飞扑而下,将小后生扑倒在舱板上。 


  “绑!”赤膊大汉叫。 


  三名青衣人尚未有所举动,已被五把钢刀迫住了。 


  后面舵楼已被接管,进入中舱的第一个大汉,突然大叫一声,“嘭”一声水响,跌下水中去了。 


  第二名大汉扬刀堵在舱门外,站在舷板上怒叫:“小贱人,你再行凶,咱们杀你个鸡犬不留。” 


  前舱突传来紫袍中年人的叫声:“戚姑娘,不必反抗了。” 


  船靠上了东岸河堤,树林中钻出二十余大汉,将官船上的人押上岸去了。 


  柏青山的船,已远出半里外,接近了镇西的码头。 


  “咦!这地方像是罢市了呢。”柏青山站在船头向船夫说。 


  船夫不住摇头,低声说:“公于爷,船不能在此泊岸了。” 


  “为什么?” 


  “奔牛五丑又在兴风作浪了。” 


  “谁是奔牛五丑?” 


  “这……离开再说。” 


  “怕什么?没有人偷听哪!” 


  “五丑共是五个人,他们是镇东的郑家兄弟郑乾郑坤,镇西五里金牛台的王英、王华兄弟,与镇东北五里地孟渎河畔的周豪。这五个人都是本地的土霸,武断乡里横行不法,巧取豪夺无恶不作,恶迹如山。常州府的同知大人与推官大人于六月初接任,便派人前来明查暗访,可惜这五丑神通广大,始终没把柄落在两位大人手中。” 


  “这是说,府衙中必定有他们的眼线了。” 


  “那是当然。” 


  “哦!他们五个人,就敢令奔牛镇罢市?” 


  “怎么不敢?他们只要派一个人出来说关门,就没有一个人敢开门做生意。不许船靠码头,谁靠将有飞来横祸。” 


  “哦!我们去靠靠看?” 


  “公子爷,小的不敢。”船家悚然地说。 


  “好罢,我们找地方泊舟,离镇三两里便可。” 


  “何不驶入孟渎河泊舟?” 


  “好,只要不引起五丑的注意便可。” 


  孟渎河原是漕舟出江的一条河,从奔牛北上江阴,航程六十里,比沿运河走镇江要近些,而且走白塔河可免风涛之险。但两年来已经逐渐淤塞,只有空漕舟往下放入运河,而无满载的漕舟了。 


  半淤了的孟渎河只能行驶小舟,两岸形成不少淤积之河湾,上行约五里,便是奔牛五丑的第一丑玄狐周豪,建在河西岸的周村。 


  这里原是一座仅有四五户茅屋的三家村,十年前周豪从府城搬来奔牛,买下了这一带田地,赶走了这几户人家。从此,这一带便成为禁地,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悄然来去。十年来,奔牛镇这五个土霸,成为地方上人见人怕的豪绅,附近的人当面称他们为某某爷,背地里却叫他们为某某丑。五个人狼狈为奸,搞得这一带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村后的一座以河弯辟成的大荷池,足有百十亩大小,中间建了一座水榭,以一座九曲桥沟通水榭与花园的出入。荷池全是浮泥,人掉下去寸步难移,愈挣扎便愈往下沉而没顶,水功天下第一的人到了此地,也必死无疑,无用武之地。 


  九曲桥宽仅三尺,仅高出水面的三尺左右。荷叶也高出水面三尺上下,因此远远看去,像是桥在荷叶丛中,如果不是朱漆栏干高出叶上尺余,真不知有桥与水榭相连。 


  二楼水阁四面有明窗,可看到四周的景物。厅中只设了一张转椅,椅内坐着那位穿紫花长袍的人,手脚皆被绑在椅上。 


  四周,倚窗靠壁共站了八个人,其中两人一是被豆粒打穴制住的家伙,另一人则是改姓王的太湖水贼汪海。 


  北面的五个人,全都是满脸横肉,相貌丑陋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大汉,一个比一个魁梧,一个比一个狞恶。五个人抱肘倚窗而立,不住桀桀怪笑。 


  最后一人是个赤膊大汉,一双小臂各扣了一具皮护手,护手上各带了三把六寸长的飞刀。身材壮得像一头巨熊,豹头环眼朝天鼻子狮子嘴,双耳招风。敞开毛茸茸的胸膛,红帕包头红腰巾打扮完全像一个刽子手。 


  水贼汪海嘿嘿笑向紫袍中年人说:“许推官许大人,汪某先替你引见咱们这些英雄豪杰,让你开开眼界。” 


  许推官泰然一笑,沉着地说:“本官完全清楚,你们是奔牛五丑。本官上任半月,便已获得了你们的图形。” 


  “你知道就好。” 


  许推官沉静地一笑道:“本官知道你们种种不法的罪行,可惜未能掌握确证,因此至今尚未能将你们置之于法,没料到你们居然敢在运河抢劫本官的船只,掳劫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你们该比本官明白,罪证如山,你们这次总算难逃法网了。” 


  五人中周豪的左耳缺了半只耳轮,怪眼一翻,厉声道:“狗官,你知道你的处境么?” 


  “当然知道。本官尽忠职守,死不足惜,因本官的死而铲除盗窟,可说死得其所,何所惧哉?” 


  “哈哈哈……”周豪的黑脸膛,因狂笑而显得更为狞恶,笑完说:“狗官你竖起狗耳听,你死了,谁也不知你的下落。你乘的船已被拆散,船夫已全部埋入泥淖,谁知道你的死活?你告假至镇江接来自湖广的家眷。谁知道你到底在何处失踪的?” 


  “正相反,镇江府的同寅袍泽,谁不知本官的行程?不消三天,便将兵临奔牛,玉石俱焚,你们不可能一手遮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掳劫朝廷命官,罪该凌迟。你们人多,罪有首从之分,你们敢保证那些从犯,不会珍惜性命通风报信或自首么?到那一天到来你们悔之晚矣。” 


  周豪桀桀怪笑,说:“狗官,咱们是不怕吓唬的,本来,咱们早知你正在千方百计搜集咱们的罪证,咱们并不想到府城去捉你。想不到天假其便,在吕城镇你敢出面,认出了郑兄的手下弟兄,咱们不得不被迫将你弄来了。” 


  “吕城镇想已传出了消息,本官相信逻者已首途前来了。” 


  “你请放心,任何人也休想查出丝毫线索。你这狗官以铁腕自豪,咱们自有办法对付,如杀了你对咱们毫无好处,因此特地和你商量。” 


  许推官坚决地摇头,坚决地说:“没有商量,本官绝不与强盗谈条件。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的,一是杀了本官,一是放了本官,你们前往府城自首,罪减一等,不然免谈。” 


  周豪哼了一声,举手一挥。 


  赤膊大汉拔出臂套的一把飞刀,狞笑着在许推官脸上磨了一磨。 


  “没有商量么?”周豪厉声问。 


  “没有商量。”许推官一字一吐地答。 


  刀尖刺入许推官的左颊,徐徐下沿着刃肉,皮裂肉开,鲜血泉涌。一寸、两寸、三寸……到了下颚了。 


  许推官痛得大汗如雨,牙关紧咬,但毫无惧容。 


  “还有商量么?”周豪再问。 


  许推官浑身在抽搐,却用平静的声音稳定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飞刀向下跳,跳至左胸,剜破了胸衣,又开始徐徐向下滑动。 


  “等会儿伤口塞上盐,狗官,够你挺的。”周豪怒叫。 


  “本官死且不惧,何惧其他?”许推官仍一字一吐地说。 


  周豪将手伸出,飞刀停住了。 


  生了一只酒糟鼻的郑大爷郑乾走近楼口,向下叫:“有请无极仙长。” 


  “有请无极仙长。”下面有人传呼。 


  片刻,楼梯响处,上来了三名玄门羽士。领先那人年约五十上下,白净净面膛,相貌清癯,有一双精明灵活的色眼,流光四转。梳道髻,穿一袭青便袍,持云帚、佩剑。另两人是两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道童,长相十分清秀,像是少女般不带男童气概。 


  众人含笑行礼相迎,周豪欠身道:“这狗官果然顽强得很,看来只好请教仙长了。” 


  无极仙长呵呵笑道:“周施主既然需要贫道相助,愿效微劳。但贫道有言在先,千万不能中途变卦,不然贫道无能为力。” 


  “仙长将办法说出,弟子当就地决定。” 


  “好,给贫道三天工夫,贫道替这位大人施行迷魂大法,他便会忘却所遭遇的事故,由施主派一个人跟在他左右,替施主传达信息,狗官便会言听计从,任由施主予取予求了。” 


  “真的?”周豪兴奋地叫。 


  无极仙长淡淡一笑,傲然地说:“如无把握,贫道岂敢夸口?” 


  “一句话,仙长……” 


  “且慢!” 


  “仙长……” 


  “其一,狗官的女儿,与那位戚武师的闺女,皆请施主送给贫道作鼎炉。” 


  “呵呵!弟子送上便是。” 


  “其二,贫道要在贵镇设香坛,尚请施主负责供地供人。” 


  “郑某兄弟一概负责。”郑乾拍着胸膛说,呵呵一笑又道:“但派在狗官身边的传信人,希能由小犬郑仁专任。” 


  “好,此事就此决定。”无极仙长颔首同意。 


  “其他的人呢?”周豪又问。 


  无极仙长沉吟片刻,道:“狗官到镇江接家小,当然你们得留下他的老妻在他身边,贫道同时替他们同时行法,保证不致引起旁人怀疑。至于其他的人,留来无用,晚上派人埋了,一了百了,永除后患。” 


  “仙长何时行法?” 


  “明天开坛,今晚请将两女送至贫道房中。贫道告辞了。” 


  许大人脸色大变,“呸”一声向老道吐了一口口水,切齿叫:“白莲妖孽,该死的东西。” 


  无极道长桀桀一声怪笑,扫了许推官一眼,得意地走了。 


  周豪举手一挥,笑道:“好了,咱们该走了,远道来的宋大哥一个时辰后可以赶到,咱们得替宋大哥接风。这里的事,晚上再说,把狗官放到下面去,走。” 


  申牌末,三名青衣大汉,拥簇着一名身材高大,脸色苍褐的中年人,佩了一把狭长的分水刀,穿一身水湖绿长袍,头戴英雄巾带,神气万分地到了村口。 


  村口有两名庄丁打扮的大汉,双手叉腰,目光灼灼地向来人打量,挡住去路叫问:“止步,私人庄院,此路不通,转回去。” 


  三名青衣大汉吓了一跳,脚下迟疑。主人却虎目一翻,上前冷冷地问:“你这里是不是周村?玄狐周豪在不在家?” 


  “你是……” 


  “我姓宋。” 


  “哎呀!你……你是林当家派来的……” 


  “专使。”姓宋的大刺刺地说。 


  “专使为何不……不从水道来?宋爷的座舟……” 


  “你们这条水道太浅了,在下的座舟现泊奔牛码头。” 


  “宋爷请进,家主人已久候多时,宋爷慢慢来,小的立即通报。”庄丁一面说,一面向内急奔。 


  出来迎接的是一大群人,五丑全部出来迎客。这些人全不认识专使,第一次见面,自然客气一番。 


  玄狐周豪抱拳一礼,喜悦地叫:“是宋大哥么?兄弟周豪,迎接来迟,恕罪恕罪。兄弟偕诸位兄弟在村东码头恭候大哥的虎驾,没料到大哥竟从路上来……” 


  “贵河水浅,兄弟只好从路上来。晚到片刻,劳诸位久候了,抱歉。”宋大哥含笑回礼。在笑意中,仍漾溢着傲然威武目空一世的气概,一方巨寇的专使,果然与地方土豪不同,在气质上就不同凡响。 


  “宋大哥大概乘的是大舟,这条水道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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