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魁首的名号已然花落苏仪囊中,而且,是完美的全十筹!
原本在开考前扣人心弦的惊天赌局,却迎来了如此戏剧性的结尾。
吴峡大张的嘴能塞下一整颗鸡蛋,喃喃道:“我、我这就平白挣了八千两?”
裁判席上,项从流想起朝廷上的赌局,不禁笑逐颜开。
“看来徐大人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了,只是周学书丢掉他山的六十六座连峰,恐怕是无法入眠啊!”
众人的热议狂潮经久不息,许多人恨不得将苏仪的名号捧上高空,与祭祀先贤一般,日夜顶礼膜拜考试因此而暂时中断,负责点名的卢司教怔怔出神,考试的事早已飞出他的脑海,只剩下了无休无止的滚滚惊雷在耳旁咆哮。
项承的心中早已燃不起一丝对抗心理,而人人敬慕的绝顶天才韩修竹却是摇头苦笑。
“这便是天才与人才的差距,我自愧不如。”韩修竹低声喃喃道。
虽然丢掉了魁首的宝座,但韩修竹的心情却是越发高涨。
以他的资质竟然还不能取得魁首,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人族在进步!
而引领大势的,就是一位名为“苏仪”的人。
被众人念叨着的主人公,此刻已经离开了枢密院,走上了清晨的大街。
晨辉破晓,金芒游街。
按照惯例来说,院试会在傍晚结束,届时枢密院的门前广场定然会挤满前来问讯的百姓,而此刻,这里只有寥寥几人路过而已。
有些人一眼认出苏仪,但不敢确定,只能看着他阔步离开,消失在街角之中。
苏仪归心似箭,恨不得一跃千丈跳回家中,步伐越来越快,竟然在街上小跑起来。
半刻钟之后,苏仪回到家门前,叩响房门。
不多时,季安开了门,但他一见到苏仪,便微微一愣,问道:“咦?老爷,院试不是傍晚才结束”
苏仪没有回答他,直接进入院中,听到西厢房传来了读书声。
毫无疑问,这是柳心照在教苏诗儿读书。
苏仪毫不犹豫叩响房门,见到苏诗儿时,万千感慨只化为一道拥抱谁能明白,苏仪在梦中度过的十年相思,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被苏仪轻轻拥入怀中,苏诗儿发出低声惊呼,一抹嫣红瞬间爬上她的双颊。
“仪儿,别,心照妹妹还看着呢。”苏诗儿轻轻挣扎了两下,低声耳语道。
苏仪没有回答,而是将苏诗儿抱的更紧。
柳心照哪见过这般亲昵的举动,她的俏脸涌上两道红云,神色不自然地撇过了头去。
只、只不过是三日未见而已,这苏郎也太大胆了,根本就是当我不存在柳心照心中埋怨,只觉双颊滚烫。
有了这个小插曲,教学自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于是两人结伴走到后院凉亭中。
“仪儿,院试傍晚才结束,你怎么早晨就回来了?”
“因为急着见你,就和院事大人申请了提前离开考场,你不急吗?”
苏诗儿好似被戳中了心思,俏脸再次浮起红霞,佯嗔道:“贫嘴!快说说院试怎么样了?”
“好。”
苏仪好似要将十年的相思之苦尽数吐露一般,和苏诗儿聊起了院试的一切,连南柯一梦的事情也不曾隐瞒,苏诗儿这才明白苏仪的思念来自何处,一双美眸情不自禁地升起了雾气。
当说到苏仪取得文武双十筹时,苏诗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了。
两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连天色已近黄昏都不曾注意到。
日落西山,红霞渐染,忽然季安来报,韩开父子上门拜访。
苏仪想起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心中有所不快,但还是对苏诗儿笑了笑,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苏诗儿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思虑片刻,便走向柳心照所在的客房。
走出宅门,果见到韩开父子两人一脸堆笑地候在了门口,与梦中的场景几乎如出一辙,令苏仪立刻猜到两人的来意。
但苏仪仍然礼貌一笑,向韩开打了个招呼,又看向他身旁的中年人。
“韩开兄,这位是?”苏仪问。
韩开张口欲答,但中年人抢先一步,拱手道:“这位便是苏弥天?今日一见,果如传闻中那般英雄气概,老夫便是小开的父亲,苏弥天直呼韩松即可。”
苏仪早已在梦境中了解过韩松此人,后者作为韩家少数有资格竞争家主之位的能人之一,为人阴险狡诈、笑面夜叉,是谋战派的典型代表,苏仪在梦境中吃了不少他的阴招但也正因为韩松的手段,使其在韩门中颇有建树,所以备受韩门老家主的期待。
苏仪虽懒得应承,但也不能失了礼仪,也回了一礼。
“小生苏仪,见过韩松前辈,您此来是是为韩开兄送上棋会赌注的?”
韩开父子立刻脸皮一抖,只觉有一口闷气憋在心中。
但韩松还是强颜欢笑道:“苏弥天莫要着急,我父子二人自然是愿赌服输,只是韩信三篇的借阅权还没轮到我的侄儿,韩氏长缨也在外借之中,到期一定双手奉上,我此来是为了调解你与小开的恩怨:你们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取消九鼎山赌局一事,和和气气谈谈,如何?”
苏仪脸色微冷,缓缓扫视韩松与韩开二人,发觉他们的面色十分诚恳、言语低声下气,若是旁人看来,好似是两人在像苏仪借钱似的但苏仪早已知晓,若是顺着韩松的话说下去,必然会踩到后者言语间设下的圈套,以致坠其术中,难以脱身,因此为今之计,只有揭穿他的笑脸面具。
“韩前辈有心了,小生日夜思量,觉得自己只是一介庶族子弟,底子太薄,在九鼎山上的胜算太低,万万斗不过韩开兄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小生也想过请求取消赌局,但就怕韩开兄不给面子如今前辈好心提议,我当然”
说到此处,苏仪故意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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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不食嗟来之食!()
韩松挑起一抹笑容,韩开则瞪大双眼,眼中隐隐浮起一抹激动之色。
“我当然是会拒绝的。”苏仪一本正经地说道。
“扑哧。”苏仪身后的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韩开父子愣了一愣,韩松突然间勃然变色,戟指怒目道:“你是在耍我?”
苏仪的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随后又迅速掩饰,但这逃不过韩松的双眼,后者见状,更是火冒三丈。
“这实在是误会了,坊间曾有流言说,韩家中年一辈最有能力的便是韩松前辈,上为家门鞠躬尽瘁、宵衣旰食,下则为子女后辈递薪传火、诲人不倦,实在是为人师表、忠贯白日的臣臣父父之典范,小生日夜听闻,敬仰都来不及,怎敢戏弄前辈?”苏仪似是而非地夸夸其谈。
“哼!”韩松的脸色稍有缓和,又问道,“那你究竟答不答应取消赌局?话说在前头,我这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玩笑话。”
“唉,实言相告,小生又何曾不想接受前辈的提议呢?但韩开兄之所以会与我立下九鼎山赌约,乃是他象棋大会后对我主动认输,否定了自己此前的付出,导致自信心崩溃、日后军心难聚,不得以才出此与我再赌一局的下策俗语有言:虎毒尚且不食子,前辈又为何要阻挠韩开兄的决意呢?莫非前辈对自家儿子的前程一点都不在乎?莫非坊间的流言是假的?我有点失望。”
苏仪摆出一副舍己为人、痛心疾首的姿态,韩松虽然遭受指责,但苏仪所言有理,他也不好发作。
无奈之下,韩松只能直截了当地摊牌。
“关于九鼎山的赌局,虽说将门子弟自小接受熏陶,器量会比一般寒门子弟更加深广,但我却深知苏弥天你并非常人,犬子对上你胜算不大,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女自寻绝路,必要教导他悬崖勒马,以尽为父本分此外,我自有更稳妥的、能为犬子洗刷败果、重新树立自信心的办法,无需苏弥天多虑,就问你一句:这赌局,你放不放弃?”韩松的双眼刺出一缕寒芒。
这句最后通牒,让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苏仪面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韩开的双拳紧握而起,而后又松了开来,如此往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父亲,我的事请由我自己做主,这赌局我一定”
“住口!你若是能有十全把握能胜过苏弥天,为父自然不干涉你的决定,但你扪心自问,此次九鼎山赌约,你有几成胜算?莫说是胜算不大,就算是你有九成胜算,但只要有那一成失败的可能性摆在眼前,为父就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为父早已说过,会有更稳妥的办法挽回你的信心,休要多言!”
韩松拂袖怒骂,韩开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苏仪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父子两人的双簧,韩松所展露出来的父辈之情令人扼腕,若不是立场对立的话,苏仪一定会因此而大受感动。
只可惜,韩松保护自家儿子的手段,是要铲除苏仪。
苏仪难道就会因为妇人之仁而引颈就戮?
“前辈舐犊情深,令人感动,只是韩开兄的因果皆系于我的身上,要想恢复自信心,只能通过打败我噢我明白了,素闻前辈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替韩开兄制定了一个万全之策,为我设下了十面埋伏了吧?也难怪前辈会如此执着地要我取消赌约了,有那万全之策在,九鼎山赌约的风险实在是蛮大的。”苏仪微微一笑,善气迎人。
但这段话却是冷若冰霜,让韩开打了一个寒颤。
“呵呵,苏弥天实在是杞人忧天了,我韩门秘辛无数,恢复我儿自信心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未必要与你起冲突听闻天楼兄许予你跃龙门首席的资格当做九鼎山赌注,但说实话,你又有多少把握能将其收入囊中呢?苏弥天,不如这样,你若是能答应取消赌约,我许诺将原属于我的跃龙门机会转赠予你,虽说不是首席,但你拿的安稳,不会有任何风险,如何?”
韩松见硬的不行,就以利诱之,而此话一出,即使苏仪暗加防范,都止不住地怦然心动。
但苏仪曾经活在经济社会,等价交换的概念已经深入心田,绝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韩松拿出价值越高的诱饵,就更表明了他对那“万全之策”信心之足,若是苏仪踩进圈套之中,恐怕命运的轨迹又会像南柯一梦那般发展下去了。
“前辈真是不惜工本,然而小生也得为我自己考虑,前几与韩开兄当众立下赌约,若是我主动开口爽约,岂非是不守信用?一旦我做出这种事情,日后塑造信之军心的难度恐怕会激增数倍,我可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和一点利益就牺牲自己的前程哦?前辈你脸色不太好,莫非是想反驳我这句话?若是你觉得此话不对,那就请你先开口爽约如何?”
苏仪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韩松的表情红白交加,风云变幻,这句话关乎信之圣道,即使他身为豪杰,也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反驳苏仪。
若不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家儿子塑造信之军心的可能性,韩松也不会费尽心思引诱苏仪先开口了,没想到还是被苏仪所识破。
对于苏仪的这番话,韩松只能默认。
“顾忌自己的未来是其一,其二,小生也对跃龙门的首席门票抱有极大的兴趣,这样吧,若是前辈能从韩天楼前辈的手中取得首席资格,再转赠小生,对于取消赌局一事,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苏仪狮子大开口道。
“放肆!你这是要挑起韩门的内斗?”
韩松怒发冲冠、双目喷火,随后军威暴涨,好似铅云压下,他身边的韩开以及角落里的二女尽皆喘息困难,但苏仪却神色自若,他的士气因为军威的压制而剧烈震荡,但智严两颗军心光华大盛,转眼间就将动荡的士气平复。
“咦,莫非你有军心”韩松疑云覆面,但转瞬之后便将疑问抛诸脑后,沉声说道,“你可得考虑清楚,若你真不打算给我、给韩家一个情面?后果你也许承担不起!”
“情面?可笑,我在县试时从未对韩门抱有仇视之心,仅仅是一首立志表达了自我志向,便被你韩门列为仇敌,这时候,你韩门可曾对我讲过情面?我来到南徐州之后,处处小心谨慎、明哲保身,唯恐陷入韩项两家的斗争之中,然而你韩门小辈屡番挑衅于我,还四处扬言必要将我铲除,此时你韩门作为大家的风范又何在?”苏仪淡然一笑,双眸却涌起寒光。
“哼,你与项门为友在先,便是我韩家之敌,然而我韩家并没有像对待其他敌人一样,对你咄咄相逼凭心而论,你在南徐州这一个月风平浪静,过的无惊无险,这已经是我韩家给你的情面了。”韩松高扬起头,神色桀骜,厉声说道,“而我不惜降下身份,与你平等对话,甚至还好言相求,难道还不够给你情面?苏仪,你可莫要太过得寸进尺!”
“强盗逻辑,可笑之极!”
既然已然撕破脸皮,苏仪也不再保留,有话直说,冷笑道:“我原以为韩门最有希望竞争家主之位的韩松、会是一个通情达理、明辨是非之人,然而今日见之,却是大失所望!原来你也只不过是受到将门思维禁锢的孤芳自赏之辈罢了!你自以为将门世家至高无上,其他人都是世间蜉蝣、身微命贱,韩门不杀我这庶族子弟,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惠,殊不知,你眼中的恩惠只不过是黔敖为食于路,对饿者说嗟,来食而已!”
苏仪挺起腰背,深吸一口气,傲骨铮铮道:“无论身份贵贱之人皆有自尊心,我寒门庶族子弟也有自己的傲气,宁死不食嗟来之食!可怜你耳目闭塞、孤高自许,连这等道理都悟不透,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无法掌握,还想掌握整个家门?简直令人笑掉大牙!你以为你是降下身份与我对话,而我此前却是忍受着心中对你的厌恶、忍受着你那令人作呕的将门做派,才能心平气和与你讲话!你觉得韩门给足了我情面?恕我直言,你韩门是有情面,却只在修竹兄这等小辈身上体现,而你?作为长辈,却毫无脸皮可言,若是先贤韩信见到韩门出了你这等不肖子孙,恐怕会气的复活啊!”
轰的一声,韩松的士气冲破长天,豪杰的浓郁士气卷起暴风,苏仪连连后退几步,几欲被推翻倒地,但被适时出现的苏诗儿与柳心照二女扶住。
韩松面色狰狞、火冲于顶,苏仪的这番话几乎让他怒火攻心,失去理智,而韩开几乎已经方寸大乱。
在苏仪的眼中,韩松的身形似乎正在无限度地拔高,直比苍天,其中的杀意让苏仪略感心悸。未完待续。
第190章 不食嗟来之食!()
韩松挑起一抹笑容,韩开则瞪大双眼,眼中隐隐浮起一抹激动之色。
“我当然是会拒绝的。”苏仪一本正经地说道。
“扑哧。”苏仪身后的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韩开父子愣了一愣,韩松突然间勃然变色,戟指怒目道:“你是在耍我?”
苏仪的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随后又迅速掩饰,但这逃不过韩松的双眼,后者见状,更是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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