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闻言,冷冷笑,心想这人说的可真是轻巧,练兵场乃是兵家仕子的根基,与自我雕像为体,前者若毁,后者也难保周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我雕像若是损毁,则主人的修为难以寸进,这人只说练兵场而不说自我雕像,显然是打算避重就轻,闪烁其词,是纵横家说客的常用手段。
“难怪阁下年纪轻轻就习得口才二境,我差不多能够猜到,你莫非是精修纵横家的外交官吧?在确立赌局之前,不如先表明你的身份如何?”苏仪扬起笑容。
众人冷眼看向青年。
但青年面不改色,十分客气地与众人作揖行礼。
“哎呀,这可真是失礼了,因为此前言语投机,竟然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杨君训,生年二二,任鸿胪寺小小掌客,随诸位上卿前来参观象棋大会,诸位见礼了。”
鸿胪寺是庙堂“九寺”之,司掌外交礼仪、接待外客之职责,唯有能言善辩、礼仪得体之人才能胜任,先不说鸿胪寺掌客只是九品芝麻官,杨君训二十二岁便能博得庙堂的官半职,已经算是颇有能耐了。
“书令身体安好?”苏仪若有所指地笑着问道。(。)
第169章 首席门票()
众人目光凝,杨君训处变不惊,仍然挂着雷打不动的微笑。w。。
“苏弥天误会了,在下明哲保身,与书令大人从无往来,在主战主和之间持立态度,绝不可能充当主和派马前卒来刁难你;先前所说的切,都是我作为第三者提出的客观建议,听也不听,还是得让对赌的双方做主,韩开兄,你觉得在下的提议如何?”
韩开猛地握紧了双拳,向前阔步踏,直视苏仪的双眼。
“苏弥天,我承认你才华横溢、武双全,我难以胜你,但就是因为如此,才让我心的求胜之火熊熊欲焚!正如杨兄所言,我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自己与家族的脸面,必要与你再战局!因此,杨兄的提议我接受了,院试之后,我与你赌九鼎山的结果,谁若是输了,便自退圣道,自毁练兵场,如何?!”
“小开,你……”韩修竹咬牙切齿道,面庞布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哀痛之色。
苏仪微微摇头,道:“韩开兄,你挑战于我在前,自取灭亡在后,你的未来、你与你家的脸面都是你自己放弃的,此刻却赖到我头上,欲将我拉下水,岂非蛮不讲理?另外,我于此前赢得赌注,此后也没有你这般的前途之忧,你有什么条件与我对赌‘自毁前途’?”
韩开与杨君训二人顿时哑口无言,其他人纷纷点头,对赌只有双方的条件与赌注相等,赌局才能成立,如今韩开前途暗淡,而苏仪却仍然鹏程万里,双方赌注的价值显然差距过大。
杨君训连连给韩开眼神示意,但后者的嘴角却是漫起丝酸楚的苦笑;韩开只不过是韩门的普通子弟,仰仗父辈得势才能有如今的话语权,虽说有了点身份,但韩开并没有自己的家业产业,几乎全靠着家门的栽培和资助,先前拿出《韩信三篇》的借阅权与韩氏长缨,就已经让他倾家荡产,哪有赌注可以加?
而且,他有将门子弟的骄傲,绝不可能以低劣的激将法来刺激苏仪答应,除非是找到苏仪真正的软肋,否则此举不仅无用,还显得很下作。
正当韩开为难之际,在人群的外围,传来另道阴柔的声音。
“苏弥天说的没错,小开的前途的确难以和你比较,但我对这赌局很感兴趣,便帮小开出个赌注,如何?”
话音落下,众人转头看,竟然是先前棋会担任韩家主帅的韩天楼。
韩天楼走进人群,满面笑容,看向苏仪,似是在征求意见。
“韩天楼,原来你也有偷听小辈谈话的嗜好啊?”项鸣抱起双臂,横眉冷笑道。
“呵呵,贤侄误会了,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两家商谈已毕,我正欲下城,路经此处时正巧听见小开的宣言,便来凑个热闹,帮他出个赌注而已。”韩天楼摊开手,道。
众人看向两家商议之处,果然见人群稀落,许多长辈已经各自回家,就只有他们这些小辈还在纠结对赌事了。
“天楼叔,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小开意气用事?你这做长辈的非但不训劝他,反而还推波助澜?此事,我当上报祖父,你在家静等处罚。”韩修竹面若寒霜。
韩天楼嘴角抖,项家人神色嘲弄,脸幸灾乐祸,谁不知道韩修竹的祖父是当代韩门主,得罪了他基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仪也挑起嘴角,若有所指般看向杨君训,说道:“这赌局成不成立,并非是赌注的问题,我只是不想看着韩开兄被他人迷惑,干下后悔终生的冲动事来而已,韩开兄,仇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且自思。”
杨君训表现的事不关己般,耸了耸肩。
就在此时,人群外又响起清脆的鼓掌声,众人视之,正是项家的棋会主将项明长老。
“苏弥天,你说的很对,这赌局你不能接;先不说赌注,老朽十分熟悉韩开之父韩成业,此人护子如宝、望子成龙,否则也不会养出韩开这等娇子,因此这赌局,你无论输赢,都捞不到什么好处;若是输了,你要付出前程尽毁的代价,但若是赢了,韩成业必然疯狂报复,所以不赌为好。”
项明开口便言明利害,犀利地直切要点,直接断了对方的进路,苏仪与众人立刻点头。
韩开咬牙。
“我、我与苏弥天的赌局,与父亲无干!”
“恐怕由不得你来决定这其的干系。”韩修竹摇头。
“呵呵,项明长老所言有理,就连我也不能保证,成业兄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个废人之后,不会展开疯狂的报复,苏弥天身为人族的希望,他的安危已经和全天下挂钩了,如此想,小开的前程越无法和他相比,但我若是出份值得换取天下人心希望的赌注,又当如何?”韩天楼张开纸扇,微摇着它,淡然笑道。
韩开与杨君训双眼亮,好似要蹦出火花,但韩修竹与项鸣行人却是拧起眉梢。
“噢?前辈倒是舍得,就是不知是何赌注?”苏仪笑道。
众人看向韩天楼,心都有些好奇。
“无他,只是张‘跃龙门’的门票而已,我让出席之位,用大量的楚汉国运送你到龙门之前!有这层协助,跃龙门时,第不敢奢望,但前十何足道哉?”韩天楼昂笑道,双眸洋溢着自信的神采。
两家的许多高层人员尽皆面色震,其他似懂非懂的人也心生好奇。
项明则是神色古怪。
“龙门九十九年才开次,明年正好期满,我项门近年来也不过才争得三座而已;韩天楼,据我所知,你韩门不过争得五座,为了唯的席,你们各个家系已经争破了头,好不容易被你争到,真打算拱手相让?若是真让苏弥天赢了,你可是要掉块心头肉,谁能保证你不会事后寻仇?噢,还是说,这场赌局你有必胜的把握?”项明出不可言喻的笑声,神色饱含讥讽。
苏仪眼闪过缕好奇之色,虽说不明白“跃龙门”、“席”究竟有什么意义和好处,但听项明此言,又看到周围韩项两家子弟脸震撼的神色,他心已然明白,这绝对是无比珍贵之物!
“项明长老真是爱开玩笑,我韩天楼看上去像是输不起的人?数年前我象棋大会输给你,也曾与别人打过更大的赌,你见过输了,可有找人去寻仇?愿赌服输,我如此,小开也同样如此,这便是我将门子弟的作风!”韩天楼又看向苏仪,道,“苏弥天,小开与你赌九鼎山的结局,败者自毁练兵场,你若是胜了,我还将赠你席的跃龙门机会,这个‘龙门’,你跳不跳?”
众人撇嘴,什么“龙门”啊,分明就是陷阱!虽然他们都不希望苏仪应战,但有韩天楼的这个赌注押着,他们也不好劝说,劝,肯定会让人以为是嫉妒了,不想让苏仪得到这份重注。
苏仪暂时没有问答,而是看向韩开,问道:“韩开兄,你执意如此?”
“多谢苏弥天屡番劝告,也多谢天楼叔为我押注,此番已是背水战,没有退路,还望苏弥天接下这场赌局,给在下次机会!”韩开毅然抱拳,高声说道。
众人都看向苏仪,然而,苏仪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决心我感受到了,但要让我参加这次赌局,赌注稍嫌不够。”苏仪扬起莫名的微笑。
许多人愣住了,这可是席跃龙门的门票啊,即使会被韩开的父亲寻仇,也值得冒险去赌了,更何况苏仪肯定会受到仇院事与项门的层层保护,人身安全可以确保无虞,基本可以说是赚了,居然还嫌赌注不够。
当着众人的视线,苏仪抬起手,指向杨君训的脸,浩气凛然。
“我可以给韩开兄次战胜我的机会,但我却不能任由直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主谋逍遥快活、置身事外!杨兄,你受人指使,在这里费尽唇舌,无非是想毁我前途,置我死地罢了!那我苏仪便要让你、让你背后的指使者明白,这借刀杀人之法行不通,想要杀我,不付出更多的代价可办不到!”
苏仪的言语铿锵有力,仿佛金铁齐震、雷霆翻滚,让杨君训三人脸色微微变,心田颤动。
韩修竹与项鸣行人惊讶地看向苏仪,在场众人原先都以为苏仪是性子随和之人,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雄姿飒爽的面。
“苏弥天真是误会了,我……”
杨君训话说到半,就被苏仪打断:“闲话不多说,杨兄,你欲激我与韩家对垒,自己不出点赌注怎么行呢?我赢了,你也自毁练兵场如何?若你答应了,我便参加这次赌局。”
说罢,苏仪少见地扬起挑衅般的微笑。
杨君训神色剧变,目光闪烁,就连韩开也脸狐疑地望向他;后者迎着众人的目光,低下头,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良久,杨君训才抬起面庞,咬牙道:“好!连天楼前辈都如此慷慨,我又与韩开兄是旧交,为了助他臂之力,我便参加这次赌局!诸位,请你们做个见证。”(。)
第170章 不可欺()
苏仪闻言冷笑,心思忖着,杨君训想来不会承认他背后有所主使,因此也不打算费心思去逼他招供,便也点了点头。 w 。。
“很好,这场赌局,我接下了。”苏仪微笑道。
韩开的面庞顿时涌起抹激动的神采,苏仪和韩修竹两人相顾而叹,项家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好!君子言九鼎,绝不反悔!我替韩开兄多谢苏弥天应下这次赌约。”杨君训眉开眼笑,拱手说道。
“先别急着谢,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难题吧,杨兄。”
仇院事与项刺史两人呆在人群的最后方,显然已经旁听许久,苏仪眼角余光瞥见他们,于是便浮起抹诡异的微笑,转身离去。
众人也循着苏仪的目光转头望去,现两位大人,于是让开道路。
项从流走到杨君训面前,仔细打量着手足无措、满头大汗的后者,半晌,才丢下句话。
“哎,怎么就让主和派的狗混进来了?仇大人,你可是失职了。”
仇英彦淡然笑,扫了杨君训眼,道:“你暂且留下,等九鼎山之后才能离开。”
杨君训连连点头。
“仇大人的决定自当配合,就由我为来准备住处吧?老全,请他去牢房住住,你们对他客气点,他可是京城大人物的马前卒,好生伺候,弄到全身残疾可不行,最多卸他条手臂。”项从流头也不回,说完便走。
“是。”全司法立刻点头。
杨君训听的冷汗直流,这些州官怎么跟个痞子样,说用刑就跟吃饭样!
“不,我不是……”杨君训张口就想辩解,然而两位大人已经走远。
“走吧。”
全司法抱臂环胸,以高大的身材俯视杨君训,好似山峦倾颓,极具压迫感,杨君训连连赔笑。
“这位大人,有事好商量,我真不是主和派的走狗,我是立的,我爹是衡州刺史杨威,我娘是阳山郡主,我来这里只是……”
“进了牢房再说,四月天气微寒,狱湿气太重,我手下的狱卒们还等你这剂补药燥燥脾胃呢。”全司法冷声说道,肩头荡起空间波纹,其缓缓探出柄尖刀来。
杨君训大惊失色,只得依言,灰溜溜地下了城墙。
项鸣等人心大呼痛快,看着苏仪与杨君训分别从两边阶梯走下城楼,也告辞离开。
待到韩天楼带人走后,韩修竹看向韩开,神色冷若冰霜。
“小开,你可知,无论勇战派还是谋战派,心思想都是个‘战’字?”韩修竹转身,背对韩开,质问道。
韩开低下头,不敢言语。
韩修竹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孙子兵法》有言,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你此番行为,完全是在愤怒时、时冲动做下的决定,日后必然会后悔!这次你若是再败,便是塌涂地,我不会因为同族之情而怜悯、帮助你,相反的,你与主和派勾结谋害苏弥天事,待我查明为实,定当将你扫地出门。”
韩开面色惊。
将门子弟因犯门规而被驱逐出门,代表着此人将失去将门身份带给他的切荣耀,傲骨不存,对韩开来说,这是比死亡都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
“修竹哥,杨兄不是主和派,另外,你莫非真要为了个外人,对我下这般重的处罚?”韩开浑身都在颤抖不休,也不知是因为惊惧,亦或是怒火腾冲。
“外人?苏弥天此人心系天下,不拘泥于城户之利,何来外人之说?我受恩师十年点拨,早已不拘泥于家门这个小小的‘义’了,我要行天下之义,走老孟之道,四海之内,凡是与我志同道合之人,皆为兄弟!”
说罢,韩修竹摇头离去,只留下似是有所顿悟,因不愿面对而心境五味杂陈、脸复杂的韩开。
……
苏仪下了城楼,正想带着苏诗儿往家走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柳心照站在车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便轻咳声,转身迎向后者。
正想上车,身后项鸣快步走近。
“今天傍晚项家要开个宴会,你定要来参加。”项鸣说道。
“咳咳,项兄,两天后便是院试,我……”苏仪面有难色。
“无妨,你只要露个面就好,大家都会体谅你的。”
“那好吧,请容在下回家准备番。”
辞别项鸣,苏仪上了柳心照的车,往家赶去。
此刻正午刚过,艳阳装点车窗,苏仪看向柳心照,现她的神色略有些颓唐,俏脸上的愁色比起早上只增不减。
不过有苏诗儿在场,苏仪没有选择去多问,而是天南地北地、和苏诗儿同说了说这个月在南徐州的些趣闻。
听到诙谐处,柳心照扑哧声笑了出来,愁云消散了大半,这才说起了别的话题。
“苏郎,先前你应下赌约,本就是万分危险之事,身家性命,绝非儿戏,其的利害,你定然也已了解,小女便不再多说;只是在最后,你将杨君训也牵扯入内,却是有些不明智了。”柳心照说。
“噢?此话怎讲?”苏仪扬眉梢。
“这要从他的家世开始讲起,杨君训的父亲是衡州刺史杨威,是极少数持立态度的地方大臣,近年来却因周学书的威逼利诱,已经隐隐有倒向主和派的趋势;地方官员想要进入庙堂,最关键的步是能否与两派的领军人物搭上关系,杨威几乎快迈出第步,然而就在前两个月,杨君训在外公然称赞你的诗词,遭到主和派的攻讦,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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