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在这里说,还怕别人偷偷听见么?这不是太好笑了?”苏婉蓉一点也不计较怡嫔的无礼,只是轻摇慢晃的往前走。
陈青青倒是还警惕,匆匆一福:“纯贵妃娘娘吉祥。”
“罢了。”苏婉蓉瞥了一眼婉贵人,温和道:“都是从潜邸熬过来的姐妹,婉贵人不必这样拘谨。方才怡嫔对本宫大呼小叫的,本宫不是也没在意么!”
柏絮妤撇了撇嘴,不情愿的福了福身:“臣妾一时不稳,还请纯贵妃恕罪。”
“你以为一时不稳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么?要知道,后宫里,捉的就是你这一时不稳。当然,本宫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否则当初知晓你母家有那么不堪的恶疾,本宫早就向皇上皇后禀明了。其实怡嫔啊,你没能生下那个孩子,不是你没有福气。正好相反,是你真的有福气才对。”苏婉蓉想来想去,后宫里能利用的,除了怡嫔与婉贵人,便是真的寥寥无几了。
可皇后让她母子分离,让她过得这样艰辛,她总不能连反击都不吧?
“纯贵妃,你说话要有凭据……”柏絮妤登时涨红了脸,目光犹如竹刀一样销过婉贵人的脸。
陈青青早就猜到会有这样一天,所以根本有恃无恐,坦然的对上怡嫔的眸子,她镇定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表明自己的清白,有些话,根本不是从她嘴里透出风去的。
“本宫生下永璋,后又有永,为着自己的孩儿计算,宫里的事情自然得摸得一清二楚。其实怡嫔你知道么,太后一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一直不做声,并非是太后不想揭穿你,而是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劳太后动手。
现下好了,太后也管不了这些事情了。本宫以为,你能否再度得宠,只看你的本事,和生不生皇嗣没有特别大的关系。昔日皇贵妃不是也没有子嗣么?皇上差一点儿就把本宫的永璋给了她。只要能得宠,你早晚会有孩子。反过来说,倘若不得宠,如本宫这样,做到贵妃的位置也是空壳而已。”
苏婉蓉边说话,边用眼尾勾了婉贵人一眼。
陈青青会意,怔忪颔首:“纯贵妃娘娘所言不虚。只要恩宠在,什么都好办了。”
“说的容易。”柏絮妤脸色不佳,语调也自然不好:“难道我不知道恩宠要紧么?是能从天上掉下来,还是能从地上捡起来。红口白牙的,说的轻巧。”
“你听本宫的话,本宫保管让你获宠。”苏婉蓉直言不讳。
柏絮妤倒是笑了起来:“纯贵妃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不为自己筹谋,反而要帮衬臣妾?”
“好,本宫知道你未必信。”苏婉蓉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不然这样,本宫就跟你打个赌,看看是你能看穿圣心,还是本宫了如指掌,如何?”
“赌就赌。”柏絮妤无畏道:“臣妾若是输了,就听娘娘一回。可娘娘要是输了,今日之事,还请当做从未听过。”
“好。”苏婉蓉坚定的点了点头,遂又问道:“这两日,皇上除了皇后这里,也回去看嘉妃娘娘,那么请问怡嫔,除此以外,你觉着皇上还会去哪一宫?”
柏絮妤稍微想了想,不假思索道:“自然令嫔处。”
“本宫以为,是愉妃处。”苏婉蓉狡黠一笑,眼中的冷光流转:“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姑且看看就知晓了。若是本宫输你,必然守口如瓶,再不会提及今日所说的任何一件事情,包括因为你不谨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不惭的大言。”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多少衷肠犹未说
“姐姐。【,ka~”纯贵妃走后,柏絮妤第一次以无比肃和的口吻唤了一声婉贵人。
陈青青没有什么不敢答应的,于是很平和的应了声:“你是想问,纯贵妃猜的准不准吧?”她心里明白,怡嫔是怀疑自己将她的秘密告诉了纯贵妃,实际上也的确是她走漏的风声。只不过怡嫔太不聪明了,要想有所作为,总是要依靠她才能成事。
所以,陈青青是真的有恃无恐。
“我倒是觉得纯贵妃说的有几分道理。她是聪明且狡诈的人,但凡是这样的人,总有自己行事处事的一套办法。也正因为有办法,纯贵妃才能绝地反击,从一个被皇上皇后厌恶至极的弃妇,一朝成为贵妃。”陈青青不紧不慢的说着这些话,顺势握住了怡嫔的手腕子。
若是从前,柏絮妤也会毫无戒心的回握过来,可惜这一回,她非但没有半点亲昵,反而一下子甩开了婉贵人的手。“姐姐这么说,便是觉得纯贵妃可以投靠了?”
婉贵人也不恼,依旧是宽和的笑了笑:“能不能够投靠还言之过早。只不过,放眼如今的后宫,能帮衬咱们的,或许只有纯贵妃了。”
“是了,她连我目家有什么污秽之症都知晓,想来我也不得不掣肘于她了。”柏絮妤虽然没有明说,是婉贵人从中为祸,但已经强烈的显露不满。
陈青青见她黑不提白不提,自己也不开这个口,只是关切道:“咱们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得罪了娴贵妃。这会子娴贵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是不要紧。但……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马上就会拿咱们开刀。妹妹,同在一个宫檐下,除了咱们能团结互助,再没有旁人可以相信了。
纯贵妃再有本事也好,对咱们来说,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这一笔账即便是再糊涂的人也能计算清楚,何况你我,都是风浪里挨过来的。若你不信纯贵妃也不打紧,只看这一两日皇上会不会去见愉妃便知晓了。”
她这么一说,柏絮妤的怒火消了一半。毕竟是同一个宫檐下,若是自己倒霉,她又好得到哪儿去。“罢了,是我多疑了姐姐莫怪。”
“多疑无碍,只求妹妹往后切莫急躁,这暗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陈青青眼位瞥了身后缀着的奴才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心难测。”
柏絮妤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一眼远处姹紫嫣红的缤纷沁湿在湿漉漉的春雨里,心也不免潮湿了好些。“姐姐,你说皇上还记不记得,我最喜欢什么花呢?”
珠帘半卷起,迎着春夜的风的摇曳,廊下栀子清香的味道缓缓的随风灌了进来。许是雨后清心,配上了这样的静谧,叫人人心里很平静。
并不觉得这一夜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其其格依偎在窗棂边,一坐又是许久。端在手里的热茶已经温了,送到唇边却没有半点的不舒服,温润细腻的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见得一定就得是炙手可热。
弘历走进来的时候,肩膀蹭到几缕垂珠,珠子的响动清脆悦耳,倒是比风中摇曳添了几抹生动。“成日里,你就是这样打发晨光么?”
心一惊,其其格手一抖,茶水便撒在自己身上。“皇上,您怎么来了?臣妾失仪了,还望皇上恕罪。”
紧忙将手里的茶盏搁下,其其格紧走两步恭顺的福身:“不知皇上这会儿过来,臣妾未曾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的,你不用如此拘谨,朕就是想着好久没来瞧你,来和你说说话。”弘历这话是一点儿也不假,自从愉妃诞下永琪,他便没有再涉足她的寝宫。成日里也就是在请安的时候,又或者偶遇的时候交谈两句。再便是上一回,其其格当面承认哲妃之死乃她所为,面对面的说过些话。
其其格面庞柔和,笑里几许温热:“多谢皇上。”
“时间过得真快,朕记得,永琪是六年二月初七生的,转眼五载……”弘历是想说,这五年来冷待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只是话出口,便不那么直白:“真是辛苦你了。”
心里自然是领会,其其格却没有带半点情绪,依旧温温润润的笑了笑:“身为额娘,都是这样心疼孩子的。何况有皇后娘娘的眷顾,嘉妃姐姐又从旁帮衬着,臣妾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倒是刺绣的功夫日益精湛,皇上瞧瞧,这是臣妾新绣的小衣裳,是给七阿哥的。”
边说笑着,其其格边转身打开了近旁的衣柜。衣柜内整齐的摆放着各色的料子,层层叠叠,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井然有序,看着赏心悦目。
“这都是你绣的?”弘历有些诧异:“朕记得,刚入宝亲王府的时候,你连纽扣都缝不好。如今看来,真可谓精湛不少。”
抿唇一笑,其其格脸颊扑了淡淡的红意:“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出身蒙古,那儿一望无际的只有草原,帐篷,牛羊牧马。臣妾是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下,骑着马儿长大的,策马奔驰,挥鞭起舞臣妾倒是精通,但针黹女红,读书习字,可是要难坏臣妾了。”
将其其格递过来,给永琮的小肚兜捧在手里,弘历不禁啧啧:“针脚细密,花样鲜活,的确不错。”
“多谢皇上夸赞。”其其格心里一甜,嘴上的话便多起来。“那会儿怀着永琪,臣妾连尿布都不会做。还是嘉妃姐姐手把手的教着,又是找花样,又是教针法,成日里陪在臣妾身边,一陪就是好几个月。后来臣妾生下了永琪,姐姐也总是不放心,又做小衣裳,又做小鞋,每每得空,都亲自送去阿哥所。有四阿哥的,就有永琪的,臣妾也是一步一步学着来,才有了今天的技艺。”
见皇上一动不动的立在眼前,其其格愧疚一笑,赧红了脸:“皇上恕罪,臣妾真是冒失了。竟然未曾奉茶,就在这里喋喋不休起来。皇上看了一天的折子,想必累坏了,臣妾该静静的陪着才好……”
“朕不喜欢内务府添置的靴子鞋袜,穿着不舒坦。若是你有空,能否给朕做一些替换?”弘历一点儿也不介意,仅仅是温然一笑。
“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做好了让人送过去。”其其格已经忍不住泪意,这些年了,她没有听皇上说一句知心的话。她以为,对于皇上,她仅有的功劳与用处,便是生下了永琪。不想……不想现在还能为皇上做些针黹。
弘历轻轻的攥住她的手,温和道:“不必你送去,朕自己来拿。”
“皇上……臣妾……”其其格的泪珠子,不争气的滚了下来,她很想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可她是真的舍不得,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一天。
“别哭。”弘历单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滴。“是朕不好,这些年亏待了你。”
“不,皇上,是臣妾有罪,臣妾不该为了恩宠……”
弘历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动作很慢很轻,且吻住便没有离开。
其其格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着这一样久违的甜蜜,她真的很想紧紧的抱住他,再也不放开。
“过去的事情,你有不对,朕亦然。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就当咱们扯平了好不好?”弘历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来之前,朕去瞧过永琪,他聪明懂事,性子也极好,朕很喜欢。其其格,你可知现在的你也与从前大为不同了。你稳重,你温和,你懂得为旁人着想,这些变化,朕都看在眼里,朕感激你,也喜欢你。”
其其格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只是陶醉在他怀里,无声的落泪。嘉妃是对的,不去争,才能得到,其其格很感激这些年她一直陪在自己身侧。也许正是有了她的陪伴,自己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吧。
芬芳依旧,春风摇曳着珠帘的作响。温暖的香罗隔不住沁人的芬芳,缱绻一室。床帏下,一双龙靴一双绣鞋依偎成双。这样的春夜,只怕是最好的光景了。
“她不是生永琪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侍寝了么?”苏婉蓉还是觉得不舒服:“不是说让御医割开了口子,又让稳婆子缝上了么?”
风澜摆一摆手,待内寝的人退下,才敢接茬:“奴婢问过宫里的稳婆子,说是能长好,就是难看了些。但奴婢想,只要皇上不嫌弃……侍寝……应该不妨事儿吧。”到底自己还是姑娘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烧烫。
苏婉蓉看一眼风澜,噗嗤一笑:“她做的人都不觉得害臊,你有什么可脸红的。倒是我小觑那其其格了。从前以为她凭借的是一张烂嘴,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才是一直潜伏在府上太后的内应。生了儿子,也能成了妃位,鲁鲁莽莽的性子,竟然也温柔起来,当真是叫人刮目啊。”
拈了一颗花生,苏婉蓉吃的脆响:“请怡嫔、婉贵人过来吧,本宫想问她们要些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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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知是凌波漂渺身
“盼语没有去长春宫,听说洗三的那一日,整个长春宫百花团簇,欢笑悦耳,阖宫都聚齐儿了呢。”一边拢着太后长长却略有霜染的着发丝,一边笑笑的自言自语:“臣妾想,皇上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太后,您知道么?臣妾是真的羡慕极了。”
没有责怪的意思,盼语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你羡慕什么?”太后玩着手里的拨浪鼓,咕咚咕咚的响声格外的好听。“哀家也有儿子,长的可好看呢。你见过没?”
摇了摇头,盼语不知道太后口中的儿子是不是皇上,只是轻柔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臣妾羡慕皇后娘娘有这样的好福气,自己却没有。太后,臣妾不是怪您,当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之后,臣妾才觉得,有时候没有是天意,根本就强求不得。”
“胡说。”太后玩腻了手里的拨浪鼓,啪嗒一声扔在地上:“哀家看你是个有福气的,你一定能给皇上生好多小阿哥。你不知道,皇上小时候可调皮了,一跑到院子里就不见了踪影,哀家追呀追,追的上气不接下气,都没有追上,可累坏了。
后来,还是丫头给哀家出了个主意,知道他最喜欢弓箭。让哀家给他拿了来,他才乖乖的跑到哀家怀里。”
这会儿,盼语才能肯定,原来太后口中的儿子,真的是皇上。“臣妾却从来不知道,皇上小时候竟然这样顽皮。太后,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再和臣妾多说一些好不好?”
“那你得给我吃百合糕。”太后呵呵一笑:“先帝最喜欢吃百合糕,哀家也喜欢。哀家最喜欢了……”
“好好好,臣妾让小厨房给你备着,管饱。”盼语灵巧的替太后绾好了发髻,择了一支点翠金步摇:“太后,这支步摇虽然不是特别的奢华,却是先帝赐予之物,臣妾以为您会喜欢的,是么?”
太后皱了皱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你说,先帝要是看见哀家戴着这支步摇,会喜欢么?”
盼语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定会的。太后您姿容出众,恭谨温良,系出名门,是先帝最钟爱的贵妃娘娘。”
轻轻一笑,尽是女子的柔婉之美:“臣妾也喜欢皇上……皇上他英伟不凡,还是四阿哥的时候,臣妾就对皇上一见倾心了呢。那时候的四阿哥,是驰骋在马背上的英雄……”
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头,盼语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却觉得鼻子酸的厉害。曾几何时,原来太后也和自己一样,虽然她现在已经疯疯癫癫记不清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却依旧能记得当初的那一份纯真的心……
大概无怨无悔,便是这个样子吧?
“四阿哥说,最喜欢和臣妾月下畅谈,有时候烫一壶清酒,泛舟湖上,有时候仅仅是手挽着手,沿着波光粼粼的一池静水,缓缓的走着……”太后缓慢的述说着从前的事情,似乎怎么也停不下来。
盼语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直面带酸涩的微笑。
弘历站在门外听了许久,眼底终是湿润了。“走吧,李玉。”
李玉有些不解,低低问了一句:“都已经来了,皇上不进去了么?”
“改日吧。”弘历轻出一口气:“朕不想破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皇后娘娘,您看是谁来了。”索澜欢天喜地的走进来,轻盈盈一福随即让开了身子。
傅恒大步流星的进来,一脸的喜气:“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春和?”兰昕竟不想是他回来了,欢喜的紧:“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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